鱼落圈—— by忘了下鹽
忘了下鹽  发于:2023年10月26日

关灯
护眼

他拉全炁进被窝,抽走对方的手机,“睡吧,剩下的让你工作室处理。”
原本以为睁开眼睛后事情能平息下来,不料杨媛告诉两人:“有投资商因为这次的事情想撤资。”
本就不稳定的资金链一下子岌岌可危。当天的课都取消了,导演跟制片商量对策。余有年和全炁闷在酒店里,跟小乔一起等杨媛的消息。傍晚的时候杨媛来电话,说事情有转机,让三个人好好吃饭。
原来资金链出问题后,制片人雇水军到处放消息,说《困兽》的投资商要撤资,但有大的视频平台有意投资。本来是无中生有的东西,可粉丝当真了,不管是个人粉丝还是双人粉丝,都涌去视频平台的官方微博下留言,只要肯投资《困兽》他们愿意冲平台的会员。从中午开始,一波又一波的粉丝亮出自己冲会员的截图。制片立马约视频平台商谈,平台也看见收益,内部有人评估过整部电影的市场价值,似乎真的有意要投资。
在酒店的三个人听完杨媛的陈述,久久不能回神。一天之内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在是太快了。
今天虽然被停了课,但全炁和余有年没有闲著,吃完晚饭后两人在房间里听歌练粤语。落地窗的窗帘大开着,冷冽的夜色画了全炁的半张脸,房间里米黄的灯光填满另外半边轮廓。全炁哼著一首歌,余有年没听过,歌词也不太能听懂。全炁的表情太柔软,又埋藏着不易察觉的郁色。余有年不知怎的没能问出口这是什么歌,他用手机软件借全炁的歌声找到那歌。
是王菲的《暧昧》。歌声轻柔,曲调和编曲有点年代感。
余有年看着歌词露出了和全炁一样的表情。

《困兽》如果只看剧情,很难想像这是部喜剧。
余有年演的阿强和全炁演的阿龙原本是警察同袍,合作无间。一次捣破非法赌场的行动中,阿龙被发现藏有该赌场的筹码,被身为上司的父亲秉公办理革了职。阿龙警察世家的延续到他这里断了,从此成为一名神经兮兮的私人侦探,隔三差五闯祸,需要阿强在背后收拾烂摊子。
一次,阿龙查到一份重要资料储存于一个U盘里,被一只流浪狗当骨头吃了。狗躲在一栋快要拆迁的大楼里。阿龙违规进入,阿强赶来想带人走。两人找到狗准备离开,却发现出口被堵住了。阿龙一边找别的出口一边跟阿强谈及父亲前些天病亡的消息。父亲在将阿龙革职后自己也提了辞呈,自此父亲郁郁寡欢。父亲可以说是愁死的。狗吞下的硬盘里有关于当年那个赌场的资料。阿龙打算把资料交给检察院后也会自我了断。阿强听了阿龙疯癫的发言才坦白自己的罪行。
当年那筹码其实是阿强的,他一直有在那赌场赌博,因为怯懦怕被革职才把筹码悄悄塞进阿龙的口袋里,以为阿龙的父亲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反而害阿龙被革职,父亲也辞职。阿龙听到真相后并不惊讶,今天设套引阿强过来,就是想看看阿强还有没有最后一点良知。被困的假象是阿龙制造出来的。
阿龙把人领到真正的出口,让人出去后自首。不想,真正的出口被封住,楼底下传来施工队伍的声响,原本应该是一周后才拆卸的大楼此时提前动工。阿龙猜测到当中的变动。原来当年赌场的幕后主脑没被挖出来。阿龙想彻查,没想到被阿强栽赃,而父亲知道主脑与警方高层有关,借阿强的手以革职的做法保住阿龙。从小教导阿龙做人要刚正不阿的父亲,因为一次次的退避而对自我丧失了做人的理念,精神与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
阿强与懦弱作困兽斗,阿龙及父亲与正邪作困兽斗,最终剩下阿强与阿龙作背叛与信任的困兽斗。
大楼被封应该是主脑察觉到阿龙的动静,打算借机把知情人士和资料一并毁了。最后一刻,阿强勇敢了一次,牺牲了自己救出阿龙。混身是伤的阿龙将资料交给了检察院。
导演表示电影的时序在剪辑上是不断地“回带”,每回带一次多透露一点线索,既有笑点也有悬疑元素的编排。整个团队都很期待成片。
《困兽》的导演是一个三十来岁即将奔四的男人,长了一张大老粗的脸,心思却非常细腻,经常察觉到演员的情绪动荡,会以最柔软的方式去调整演员的状态。因此当春风细雨的导演告诉两名主演有特殊原因要把某些场次重拍一遍时,余有年和全炁都没有为难导演。
俩男主角不是没有注意到有一个演员最近进组,另一个原本在组里的消失不见了。对于制作方来说,有更多的资金投入当然是好事,对于演员来说,有些事情本来就不在他们控制和管制范围内。全炁和余有年对视一眼,默默低头看剧本。退组的那个配角跟他俩不熟,就更没有出声讨伐的立场了,只希望新进组的这位能给整个剧组带来更好的化学反应。
晚上睡觉前,余有年问全炁:“会觉得憋得难受吗?”
全炁情绪很平静:“以前也遇到过,我只是一个演员。”
这种情况很难制约,也不好制约。如果带资进组的是一个能力不高的演员,当然会遭受大家的抗拒,但如果来的是一个演技超凡的演员,大家的意见似乎就没那么大了。站在作品的角度来看,是提升了质量,可那被换掉的演员还是损失了一次演出的机会。
余有年抱着海豚玩偶蹭了蹭,问全炁:“那如果被换掉的是我们其中一个呢?”全炁沉默良久,没有回答。余有年用海豚尖尖的嘴巴碰了一下全炁的脸颊,“快点让杨姐成为商界大Boss,为我俩遮风挡雨。”全炁被逗笑了,抱着海豚的脑袋亲了一嘴。
“你天天气她,她不踹你走已经很好了。”
“嘁。”
剧组的事情发展没有预料中那么糟。新来的演员在专业技巧上中规中矩,和导演主演相处过后出乎意料地被激发出潜能。为人相处起来其实挺温和的。看来是受公司热捧,被塞进剧组也不好向上头说不。
之后陆续的拍摄虽然有发生一些小问题,但制片方都及时处理,整体工作还算顺利。时间上算了一下,重拍的部分只拖延了一周的进度,还算可控。
《困兽》的主要拍摄场景在一栋废弃大楼里。天天来拍摄,余有年都快对这里的老鼠窝了如指掌了。之前他还去玩具店买老鼠软胶模型,在片场捏著到处吓人,最终被全炁逮住摁回椅子上看剧本。
南方三月的天能有二十几度,怕热的人已经换上短袖,剧组里好些工作人员撩开背心亮出肚皮。今天要拍摄的戏是阿强在危急时候推开阿龙,然后被崩塌的天花板和水泥柱子压在底下。阿龙带着资料逃出大楼。爆破大队严阵以待,全炁在一旁不断叮咛余有年如果有不妥的情况先保命,跟团队反应。爆破是来真的,炸了之后不可能立刻还原再炸几遍。基本上需要一条片子过。余有年不是没有心理压力,想逗逗人却不敢把人惹急了,只好乖乖地一声声应下。每一个工作人员包括医疗队都谨守岗位,紧盯着现场情况。
“轰隆”,建筑崩塌,乱石横飞,阿强应声倒下。
导演在监控器前观看拍摄效果,各个角度的片子都一条过。
余有年离爆破堆不是十分远,扑倒在地时被底下和身后的尘土淹没,眼睛更是睁不开。之后拍他被道具巨石块砸中和埋在底下的镜头。工作人员在他身上一块块叠加道具,最后只留下一只伤痕累累全是灰的手在外面。
阿强拼尽全力将手指往外扬了扬,示意阿龙快走。最后又一块大石压下来,什么人活着的痕迹都没有了。
余有年拍完,从石堆里起来一直流眼流,被灰尘薰的。全炁跟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清理余有年身上的灰,又接过小乔递过来的生理盐水给人仔细洗眼睛。
下戏回酒店的路上,余有年问全炁:“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你会跟阿龙一样原谅我吗?”
全炁不像之前那样回答得快又坚定,两个人无言对视了片刻。全炁沉沉道:“看情况。”然后双眼百般无奈地,仿佛抗拒不了什么而弯了起来:“但应该会忍不住想要原谅你,不管你做了多过分的事情。”
得到答案的余有年移开视线,耳边听见全炁又唱起那首粤语老歌。失心缠绵的,但又清醒疏离。

全炁的毕业剧本一直在完善中,这次到南方拍戏也没忘了带电脑抽空修改剧本。他一直跟之前大学里的导师有联系,时不时跟对方讨论作品。前些天知道老师这几天会到拍戏所在的城市,全炁赶紧约老师见面,详细聊一下最近创作中遇到的瓶颈。
这天没戏,全炁一大早出门。年纪不大但白发斑驳的老师坐在咖啡店里。全炁快步入座。老师戴着眼镜看了一会儿最新版本的剧本,问:“你现在觉得最困难的地方是什么?”
全炁坦然道:“有时候我觉得写出来的角色反应跟角色不够贴切。我知道自己赋予了他什么样的性格,但一些确切的反应我觉得我拿捏得不准。”
老师点了点头,“你写了人物小传吗?”全炁说写了。“你再写详细一点,细到他喝一杯咖啡放多少糖,一星期洗多少次衣服。现在是你心目中这个角色还不够具体,立体,他还没‘活’过来。”
全炁茅塞顿开,又拉着老师聊情节设定上的问题。老师原本是来旅行的,全炁因为拍戏对城市有些了解,于是和老师交流的同时也带老师逛了逛这个沿海小城。最后老师提到时间不早了,全炁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他和老师道别后马不停蹄地回酒店。
余有年听见房门被敲响时是十点半。
全炁踩着焦急的小碎步进门,手里提着个袋子:“幸好赶上了。”
“你在急什么?”余有年欠身让人走进房里。
全炁张开双臂抱住眼前的人:“赶回来给你过生日啊!”
“今天是我生日?”余有年推开人看了看手机,哀叫:“你为什么要提醒我又老了一岁呢?”
全炁笑得十分无奈,把人拉到桌子边上坐好,把手里的袋子放到桌面上。
“这是给我的?”余有年问,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伸手进袋子里,取出一个装食物的牛油纸袋。他拆开来看见好多个圆不圆,尖不尖的像是饼干的东西。“这是什么?”
“幸运曲奇。”全炁隐隐激动着,轻轻推了推寿星:“快吃一个看看。”看见余有年直接整个放进嘴里立刻拦下:“掰开来再吃。”
“掰开来吃比较好吃吗?跟奥利奥一样?”余有年边问边掰开。全炁不说话但明显藏着小心思。
“哇!”余有年掰开小圆尖后,中空的地方躺着一张细长的纸条。“这是什么?”他抽出纸条展开,念出上面手写的文字:“‘考个好成绩’。”文字前面有数字,这一张纸条是“13”。
余有年抬头看一眼全炁,又快速把脸埋进袋子里,竖起一根手指给曲奇数数。末了,他终于愿意抬头好好看着全炁。全炁把掰开的那一个曲奇放进余有年嘴里,说:“一岁一个。好吃吗?”余有年愣愣地嚼著,一刻也不错过全炁的眉眼。“好吃。很香。”他又掰开一个,一半放自己嘴里,一半放全炁嘴里。
“‘养一个喜欢的宠物’。”
“‘收到圣诞节贺卡’。”
“‘运动会拿第一’。”
“‘下雨有带伞’。”
“‘工作顺利’。”
“‘拍节目不要受伤’。”
“‘认识到好朋友’。”
“‘爷爷奶奶身体健康’。”
“‘生日有人陪’。”
很快桌子上堆了十张纸条,全炁按住余有年想继续拆曲奇的手,“好了,别一下子吃那么多,等一下睡觉胃会不舒服。”
全炁没松开手,余有年原本在摆弄纸条,视线落到全炁发红发肿的拇指和食指上。“这里怎么回事?”余有年捏了一下,听到全炁吃痛的抽气声。他慌忙捧起那只手吹气。
全炁说:“捏曲奇的时候戴手套我捏不好,光着手捏有点被烫著。”
余有年对上全炁的眼睛,脑子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以为是订制的。”房间里没有烫伤用的药膏,余有年只好拿冰啤酒给全炁敷著,忽然问道:“你去哪儿做的?你不是去见老师吗?”
全炁把另一只也烫伤的手贴在冰冷的罐子上。“见老师之前做的。在一家烘焙教室里。”
“你赔了多少钱?”余有年突然担心今天看漏了哪个地方失火或发生爆炸的重大新闻。
全炁咧嘴一笑:“没有,放心吧。”
看着那红肿的手指头,不知道一只小圆尖成功做出来之前练习了多少次。余有年又问:“你不会上热搜吧?干嘛出去抛头露面。”
“小乔帮我打掩护,她租的教室,地方交接完后我再溜进去跟她一起做。”罐子上的水珠被全炁的手指挡住,聚一起后顺着红白相接的手指滑下。
“她也做曲奇了?”
全炁点了点头,“给她男朋友。”
余有年“哦”了一声,耳廓悄悄红了。全炁用被啤酒冰得发凉的手揉了揉余有年的耳垂。“我今晚睡这儿可以吗?”
余有年手上收拾桌面的功夫不耽误掀眼皮:“又不是没睡过。”
“我不想回去那边洗澡。”
“啧,衣服在柜子里,自己拿。”
曲奇被放进冰箱里。余有年问站在柜子前的人:“一天吃一个会坏掉吗?”
“可能会吧,这个没放防腐剂。”全炁进浴室前说:“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再给你做。”
浴室里的水哗哗响,余有年似乎静不下来,一会儿从冰箱里取出曲奇拍个照,一会儿满屋子找东西装那些纸条。
这次剧组租的酒店环境不错,窗外是繁华的街道。这个临海的小城市尽管到了半夜还是灯火通明。余有年没有睡意,坐在窗边数底下的路灯。一颗颗发光的球像神鱼在空中游过时产下的卵,没有受精化成小鱼,也没有被路过的铁皮怪物吃掉,就这样排列整齐地给人类照明。看久了又像脚底沾了光粉的猫巴士跑过,留下一个个脚印,矮小无能的人类没办法抹掉。有点美好,又有点虚幻。
如果说有生日意义的日子,其实余有年有两个。一个是户口本上的那个,一个是到爷爷奶奶家生活后老人给选的日子。户口本上那个是固定的,但爷爷奶奶记不清楚,他们只大概记得住余有年是什么季节到的家里。余有年有一天早上上学被爷爷塞了一个鸡蛋,说是奶奶煮的。那鸡蛋不是平时那样惨白惨白的,或是土黄土黄的,而是像春节贴的对联那样红,看起来就很讨喜,像个玩具一样。鸡蛋吃完后余有年舍不得把红色的鸡蛋壳扔掉,他课间拿笔头把壳一点一点碾成粉末,然后装在用草稿纸做起来的兜里。回家的路上夕阳橙黄橙黄的,他捏起一小把粉末撒到空中,看细小的颗粒飘散,一路乐呵到家。第二年同一个季节的某一天,余有年又被塞进一个红鸡蛋。他去问了老师才知道红鸡蛋的意义。自此他便每年期待吃红鸡蛋的这一天,有时候比去年早两天,有时候比前年晚十天,但红鸡蛋总会到的。
蓦地,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余有年盘在椅子上的脚背,“有点凉,要把冷气调高一点吗?”
余有年摇了摇头。
“不睡吗?”
余有年又摇了摇头。他放下脚,把人拉到自己腿上侧坐着。他一直用绿茶味的沐浴乳,到了酒店也用自备的。全炁知道是哪个牌子后换成一样的。两人身上的香味不差分毫。
“怎么了?”全炁停下擦头发的手,摸了摸余有年被空调吹得有点凉的脸。
房间里只开了床头奶白色的壁灯,柔软得令人卸下防备。余有年的视线在全炁的脸上流转片刻,侧过头看窗外的星星点点。他伸出手指按照灯的位置一路点过去。
“总觉得有点不真实。”玻璃上留下一个个手指头的印子,“以前我是绝对想像不到自己会过上这种生活。”余有年因为角色的关系剪了一头短发,做造型后会显得特别英气,若是洗得干干净净服服贴贴,就像一个下了班的保险推销员。“如果我当初没有遇到你,现在会怎么样?”
全炁望进余有年藏着阴郁的眼睛里,手轻轻搭到对方的肩上,顺着突出的骨骼攀上脖子,扣住,施力压向自己。全炁坚定道:“没有‘如果’,你会在那棵树下摆摊,我也会到树下找你。”
话说完,全炁主动缩短距离,不料被余有年掐住下颌推开。
“跟你做个交易。”余有年说:“亲你一下,到梦醒的时候别叫醒我。”
全炁听了蹙眉。余有年挤眉弄眼地推开全炁,起身:“哦,那算了。”
刚站稳的全炁转身占了余有年的椅子,再把人拦腰抓回来摁在腿上,狠狠掐了掐手掌下的肉:“疼么?”
余有年咬紧牙鼓起脸就是不喊疼。
“你把我想像成什么样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全炁挫败得很。他是一个在战争中把所有法宝都用上,以为曙光就要来临的巫师,到头来发现没有一个法宝起到作用,曙光一节节退回黑暗中。他越是挫败,越是焦躁,语气越是乏力剜心。
余有年是那只盘旋在上空负责报告战况的鸟,原本要随黑暗一路撤退,却一个俯冲落在巫师颓萎的肩上。他惊慌失措地捧起全炁的脸,对着左右两颊来回亲得“啧啧”响。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别难过。”
那只鸟在巫师肩上一刻不停地跳动,喙轻轻地亲吻,翅膀轻轻地抚弄,仍不见巫师好转。爪下的肩头似乎有山崩地裂的征兆。原本在安慰人的鸟自己歪头难过了起来。
余有年搂住全炁的脖子,把脸埋得和对方颈窝的肌肤贴合在一起。“都怪你,你就不能早出生几年吗?早点当我的同桌,早点把我捡回去。你说你是不是混蛋……”
余有年讲歪理的本领无人能及。
全炁圈着人,伸出手指把玻璃窗上的一个个指印连起来,像一串飘浮的佛珠。“是我错了,我是混蛋。那你能原谅我吗?”
余有年刷地抬起头捂住全炁的嘴巴,“不不不,别,是我错了,我说混话呢,我才是混蛋。你太好了,我才犯混。你不能对我太好,我这个人很会得寸进尺的,今天给我一颗糖,我明天就会跟你要两颗,后天要五颗。有了糖,我又会想是不是别人都有你给的糖啊?我很恶劣的,我会去抢,但那又是做坏事了,所以我又偷偷地想你的糖可不可以只给我一个人啊?可是这样别人就不会围在你身边了,你会变得孤伶伶一个人。你看,你对我太好只有坏处,所以你要记得别对我太好,但也不能太差,这样我就会乖乖的……”
余有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最后自己把自己给哄睡着了。全炁终于得空亲上那双安然闭上的眼睛。

那天余有年在拍戏,休息的时候小乔把手机递给他,说一个叫“范空”的人打了几次电话过来。余有年赶紧拨回去,听到的第一句话是:“《活到死》报了金爵奖和金鸡奖,最佳影片,最佳编剧,和最佳男主角。”
余有年听着数了数:“怎么没有报导演奖?”
范空说:“要是拿了最佳影片和编剧对我来说也差不多了。”
这自信心有点吓人。
余有年骤然反应过来:“你报了最佳男主角?”
“没错。能入围。”
这选还没开始选呢,范空的话就说这么大了。
“不是,你怎么报这个奖啊?”
“有信心的奖为什么不报?”
“哇……”余有年说不出话来。最后范空说了什么他没记住。
小乔在一边听着,等余有年挂断电话后一把扑到他身上:“大哥大哥!你是不是要当影帝了?”余有年捂住小乔的嘴巴往角落里拖。小乔仍喋喋不休:“太厉害了!快!给我签一打照片,让我赚点外快!”
余有年掐住小乔的脸:“这事谁都不能说,听清楚没?”
小乔点了点头。
晚上洗完澡后余有年被过来串门的全炁抱着晃了好久。“怎么办,我太高兴了,我就说你能拿奖的!”
余有年用鼻子重重地呼气:“明天就去撕了那女人的嘴。”
“怎么了?她也是替你高兴啊。你不知道她在我房间里尖叫了多久。”
余有年把人推开,颦著眉:“你俩神精病,搞得像已经得奖了一样。”
“导演报了你上去就是对你的肯定,他又是标准和要求都高的人,这当然值得高兴啊。”
余有年睨著那个十分自然躺进被窝里的人,撇撇嘴道:“我看你来蹭床才是真的。”
全炁两眼一闭装睡去了。
《困兽》拍摄结束后,余有年接到《独善其身》第二季的录制邀请。他秉持着有钱赚就不会累的原则,转头加入了节目的拍摄。
人员变动不大,但大家对他的态度起了微妙的变化。余有年没有与人恶交过,其他艺人原本因为他游戏玩得好,多少都有些忌惮他。现在他因为《活到死》爆红了,那些忌惮便烟消云散了,大家更愿意跟他凑一起玩。余有年还是该骗的骗,该老实合作的老实合作。比较令人惊讶的是高骜加入了节目成为了固定出演者。余有年当爹又当妈地带人闯关。
余有年在忙拍摄综艺的同时,全炁接了一部商业电影《狗尾巴草》。再没过多久就要进组了,全炁却接到杨媛的电话。
“那边的制作团队好像要换人,导演的酬劳不知道怎么谈崩了,投资商想要加的内容导演又不愿意拍。”
“什么内容?”
“植入广告啊,感情戏啊。”
这个剧本全炁觉得还行,奋斗过后有一个大团圆结局,不像文艺片那样奋斗奋斗著就落得一场空。可是如果剧本按照外行者的要求改变太多且不合理,全炁想拍的欲望就没那么大了。
杨媛说:“你先别想太多,按照目前的剧本去准备。要是改得太厉害还是得靠演员的戏抢救。”
“杨姐……”
“我知道,我最近在接洽几个文艺一点的剧本,等你忙完这个就可以演回老本行了。”
全炁半忧愁半欢喜地继续琢磨手上的剧本。有时候他会带上纸本到余有年家,他写笔记,余有年看节目台本。两个人都工作得累了就放仓鼠出来玩一会儿,做饭,聊天,过著很平淡普通的生活。余有年没有过问全炁的剧本,只在对方试图留宿的时候手脚并用地把人赶到门口。
“最近我家楼下狗仔又多了,你注意一点。”
全炁只好戴上余有年买的假发,短短卷卷的,像麦当劳叔叔,还有一副粗框眼镜。他顺从地让余有年帮忙调整造型,最后离开这个令他流连忘返的地方。
《独善其身》第一季最后一集,节目组带艺人去看以艺人名义做过的善事。余有年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一个农村里的图书馆,节目组出资建馆,书是节目粉丝捐赠的,有新书也有二手书。
图书馆有两层,底下是中文读物,楼上是外语读物。在节目正式开拍之前余有年溜进了馆里,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给五、六岁的弟弟唸故事书。弟弟心急,猛去扒书想往后掀,被哥哥喝止了。
“你要轻轻的,书撕烂了别人就不能看了。”
余有年随手抽出几本书,全都包了透明书皮,内页没有折角或是破损的地方,也没有被画花。这对年纪小的孩子来说不容易,可见他们有多珍惜这一座图书馆。
第二季拍了有一段时间,也播出了几集,余有年几乎每一集都有一个新的搭档配对上热搜。
今天拍摄结束拖了一点时间,他赶上凌晨前最后一班飞机回家休息。高骜问他怎么不在当地休息一晚再走,余有年只笑笑不说话。
下了飞机,余有年火烧屁股地钻进一辆轿车里。四周没有粉丝,因为他之前在微博上放话,凡是接机送机的人先自行去派出所备个案,理由是“扰乱公共场所秩序”。他跟派出所是过不去了。
驾驶座上的卷毛司机给余有年递过去一杯热可可。余有年晃了晃杯子不满地质问:“为什么只有半杯?”
“半夜喝这么多甜的东西不好,你回到家睡觉又要起夜。”
“嘁。”余有年继续质问:“所以你就帮我喝了半杯?嗯?”
司机笑而不语,余有年上手掐人脸:“姓全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全炁被掐得嘴角漏风:“近墨者黑。”
余有年翻了个白眼,一边喝热可可一边玩手机,倏忽低声叫道:“要死了,又上热搜。”
全炁专心开车,脸上一阵别扭:“这次又是跟谁?高骜哥?”
余有年咬著杯沿口齿不清道:“跟你,行了吧?”
全炁诧异地快速瞥了副驾上的人一眼,“怎么回事?”
余有年仰头把热可可喝完才说:“就让你别每次都来接我你非得来,他们现在说我被包养了,金主呵护有加管接管送。”
对外余有年是没有团队的个体户,而全炁每次都乔装又不下车没让人拍到,能造谣的空间就大了。不仅有图,每次都是同一辆车,真的有接有送。全炁哭笑不得,“对不起。”
余有年拧眉:“你道什么歉。对了,你这车登记了你的名字吗?那群狗仔会不会查出来是你?”
全炁露出阿龙那种老谋深算的笑容:“车是我表哥的。”
余有年靠在车窗上向全炁抛了个媚眼,缓缓道:“敢情我是被你表哥包养了。”
全炁听了立马皱起眉头,想训斥又不忍地喊了一声:“小余。”
余有年要笑不笑地捏了捏全炁的下巴:“没大没小。”
当天凌晨余有年又被热论,他转发了那条造谣他被包养的营销号微博,说:金主空位仍有缺,欢迎广大群众踊跃应征。

全炁本科唸导演专业,但对当导演的欲望并不强烈,自己写的剧本想找适合的导演来拍。《狗尾巴草》还没能进组,全炁找时间约了心宜的导演洽谈,恰巧是自己生日当天,在别的城市。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