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 by醉斩明月
醉斩明月  发于:2023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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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正房,林盛雪一眼就看见了墙上挂着的一幅黑白照片。
上面是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看起来身体很“结实”,极为符合南兴镇人对小孩子的审美。
郭老太见他看那张照片,主动解释道:“上面是我儿子,他六岁的时候生了急病走了。走的时候才那么一丁点大,也是可怜。”
她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伤心和历经岁月后的释然,听上去十分正常。
林盛雪又看了那张照片一眼,客气地说了一句:“节哀。”
一行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落座。
徐昂拿了纸和笔,顺便打开了手机录音,自动充当了记录的角色。
林盛雪从最简单的问题开始问:“郭奶奶,您今年多少岁了?”
听到这个问题,郭老太满是褶皱的老脸上立刻出现了得意的神色:“我今年一百六十七岁了,整个南兴镇都找不出几个比我年龄更大的。”
确实够大的。
林盛雪点了点头,看了看问题表,又挑了一个问题:“南兴镇这边有什么跟长命百岁相关的风俗吗?”
“我们这边从小就有长命锁,还有长明灯,长寿衣……对了,我还会做长寿糕,要是你们待会儿不忙走的话,今天中午我就可以给你们蒸一锅。”郭老太说了几样,突然神神秘秘地说,“当然了,我们南兴镇跟长命百岁关联最深的就是过几天的重阳会了。听说参加重阳会的成年人都会得到神仙的赐福。”
陆见青立刻抓住了漏洞:“这神仙怎么还专门挑成年人?小孩不能参加吗?”
郭老太被挑了刺,面子有点挂不住:“小孩子自然是能参加的。这……神仙的事情,就是这么传的,我们怎么知道?”
林盛雪继续问道:“郭奶奶,您知道南兴镇为什么家家户户都能长命百岁吗?”
这个问题一出,气氛忽然沉默了下来。
郭老太面色为难起来,又随口敷衍了两句:“……能活多久本来就是老天爷的事情,我们这些凡人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盛雪冲她笑了笑,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又随便挑了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问了。
郭老太也十分配合,有问必答,气氛重新恢复了和谐。
过了一会儿,林盛雪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十点钟了。
他向陆见青递了个眼色。
陆见青忽然叫了徐昂一声:“学弟。”
徐昂隐约觉得有点古怪,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埋头记录采访内容,猛然听见陆见青叫他,疑惑地抬起头。
陆见青冲他温和地笑了笑,暗示道:“学弟不是说有事情要办吗?我们这边还有一会儿,不如学弟先走吧,剩下的一点记录我跟盛雪来处理就好。”
说完,他冲徐昂眨了眨眼睛。
徐昂不知怎么的有些害怕,他慌乱地站了起来:“啊,对,我确实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先走了,抱歉!”
说完,他也不等老太太回应,抱起自己的包就跑了出去。
郭老太忍不住皱了皱眉:“这孩子真是莽撞。”
陆见青回忆了一下早些年远房亲戚的话,随口挑了两句敷衍道“还年轻,等过几年就稳重了。”
无关的npc已经被送走,他笑着拿出了自己带过来的礼盒:“郭奶奶,为了感谢您配合我们的采访,我们特意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
郭老太愣了一下,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就是问几个问题而已,用不着这么客气。”
虽然话是这么说,她手上却没有多么客气,直接上手拆了礼盒。
彩色的丝带被从中间解开,里面袖珍的鱼缸出现在了郭老太面前。
虽然光亮逐渐出现,原本处在黑暗环境中的鱼逐渐褪去了身上的黑色,变成了与鱼缸中的静水相似的透明水色。
小鱼在水中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巴,浮到水面上,侧过身子,一只鱼眼死死“盯”住了面前的郭老太。
郭老太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砰”的一声跌下了沙发,顾不得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后爬,拼命试图远离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里奄奄一息的鱼好像也在瞬间恢复了活力,挣扎着从盒子里蹦了出来,拼命地向着郭老太的方向蹦了过去。
眼看鱼离自己越来越近了,郭老太终于崩溃了。
她癫狂地砸烂了手边能摸到的所有东西,红着眼睛向林盛雪和陆见青吼道:“你们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陆见青充分发挥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优良传统,开始煽风点火:“郭奶奶,这可是我们在镇外的河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抓到的鱼啊。您仔细看看,还能变色呢。您难道不喜欢吗?”
郭老太要被气疯了,她伸出食指,颤抖地指向两个人,再次重复道:“你们带着鱼,给我滚出去!”
鱼已经快要筋疲力尽了,却还是在一小段一小段地往郭老太的方向蹦跶。
郭老太死死盯着鱼的动作,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腿,立刻站了起来,先发制鱼想直接把鱼踩死,却被陆见青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林盛雪趁机重新把鱼扔回了鱼缸里。
“我现在有一个疑问。您这么怕这鱼,究竟是您跟这鱼有什么特殊的渊源,”陆见青直直盯住她的眼睛,问道,“还是说,南兴镇上的人跟这鱼有什么渊源呢?”

第80章 长命百岁4
郭老太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什么渊源!我们怎么能跟这种邪东西有关联!老婆子我堂堂正正做了一辈子人,临了临了怎么能接受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人污蔑清白!”
陆见青被她的骂声攻击震得耳朵都快聋了。他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叹了口气:“我说郭奶奶,您激动个什么劲啊,我只是随便问问。”
林盛雪想了想,把已经放回包装盒里的鱼缸重新拿了出来。
原本已经恢复安静的鱼重新开始暴躁起来,一边往上跳,一边拼命撞击起鱼缸壁。
郭老太又尖叫了一声,连连后退,一直撞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陆见青看她的模样,遗憾地摇了摇头:“看来郭奶奶不喜欢我们带来的礼物啊,没办法,只能送去给别人了。”
听见这句话,郭老太浑浊的眼睛中透露出了狂喜。
陆见青微笑道:“其实我那里还有很多鱼。郭奶奶要是不喜欢这一条的话,我们也可以费点力气,把所有的鱼全都带过来,让郭奶奶好好挑一条合心意的。”
郭老太眼里的狂喜瞬间凝固,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身体也不住地发起抖来。
古怪的是,她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却已经死死咬着牙,就是不肯开口。
看来这个渊源本身比这些鱼更可怕啊……
见她真的不会说什么了,陆见青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我们这就走。”
郭老太已经有些麻木了:“滚吧。”
陆见青跟林盛雪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相携走出了郭老太的客厅。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郭老太颤巍巍地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随便找了一把椅子瘫坐下来。
谁知已经走出去的陆见青忽然回头,冲老太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对了,奶奶,还没问过您,你们这边供奉的神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郭老太却忽然气愤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陆见青破口大骂:“什么什么东西!神仙就是神仙,怎么能直呼其名讳!”
陆见青琢磨了一下她这番话的逻辑,疑惑道:“难不成这位神仙的名讳是‘什么东西’?”
郭老太拿起最后一个完好无损的茶杯,重重砸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滚!”
两个人被顺利扫地出门。
甚至两个人前脚才出院门,后脚身后的门就被重重关上了。
“这老太太脾气不太好啊,刚刚还说请我们吃午饭,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开始让我们滚了。”陆见青嘀咕了两句,非常高兴地试图寻找下一位受害者,“小林老师,名单呢?咱们今天是不是还有两位受访者?”
林盛雪拿出了名单。
原本很正常的名单在两个人面前清晰了几秒,随后像是卡了壳一样,纸面上很快变成了一团团黑色的墨块。
紧接着,另外两份原本空白的采访记录也飞快填满了字,像是生怕两个人继续去找人一样。
林盛雪:……
他一时不知道,究竟是副本自动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环节,还是陆见青的行为终于引起了副本的制裁。
陆见青眨了眨眼睛,十分真情实感地表达了遗憾:“怎么就不让我们继续了呢?这里的受访者年龄又大说话又好听,我真的很喜欢跟他们交流。”
林盛雪面无表情地把鱼缸连着盒子塞到了陆见青手里,说:“走吧,我们去看看神仙。”
既然刚才郭老太对“神仙”的反应那么大,那神仙所在的地方大概率就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点。
陆见青手忙脚乱地接过鱼缸,笑了:“好啊。”
神仙是虚幻的,但神仙寄居的神像却有实体。
昨天唐宁两个人就在镇子上看到了供奉不知名神的神庙,郭老太口中的神仙,十有八、九就是在这座庙里。
林盛雪和陆见青按照昨天晚上唐宁两个人的说法,跑了大半个镇子,终于在镇子边缘的位置找到了那座神庙。
神庙远离人群,周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一栋不大的房子就掩藏在芦苇丛中,远远看过去,确实有些半遮半掩的神秘感。
神庙背后就是那条大河,水浪不断翻滚着,在高大的堤坝上排出一道道深刻的水痕,似乎马上就要把面前渺小的神庙吞没一样。
这条河实在是太长了,南兴镇几乎处处都有这条河的影子。
陆见青正想过去看看这座神庙的庐山真面目,忽然听见林盛雪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见林盛雪已经走去了另一条路,正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见青也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林盛雪让了点地方给他,捡了根树枝扒拉了一下面前的芦苇丛,言简意赅:“你看这里。”
在芦苇丛掩盖下的湿漉漉的泥土中,是一串脚印。
脚印的鞋码看起来不小,应该是一双属于男性的脚,脚印的形状像是尖头皮鞋踩出来的。脚印从远处延伸过来,断断续续地向着神庙的方向走去,又在靠近神庙的地方戛然而止,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诡异的是,明明是一个大活人穿过芦苇丛,这些芦苇却像是从来都没有被踩踏折断过一样,如果不是特意扒开来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里面还藏着一串新鲜的脚印。
林盛雪随便选了一根芦苇,伸手将芦苇从中间掐断。
芦苇耷拉了一会儿,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笔直挺拔。
陆见青盯着脚印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这鞋的形状……”
南兴镇上的镇民很少有穿皮鞋的,过来的学生大多是二十多岁还没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几乎都是在穿运动鞋。
陈助教的身份年龄虽然有可能穿皮鞋,但他是玩家。一般玩家想要更好地在副本里保命很少有穿这种不易跑跳的东西的,就算最开始随机身份的时候随机到了这种衣服,后续也要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尽快换掉。
所以这串脚印的主人究竟是谁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陆见青回身朝不远处的神庙看了一眼,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李老师如果是在这附近失踪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林盛雪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碎屑,也看了不远处的神庙一眼,说:“走吧。”
两个人走出一段路之后,林盛雪好像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很轻,分辨不出距离,像是从很空旷的地方传过来的。
他疑惑地回过头,却只看见了在风中摇曳的一片芦苇。
……大概是风声吧。
林盛雪收回了目光。
神庙距离脚印被发现的地方已经很近了,两个人又走了两分钟左右,就来到了神庙的门前。
神庙修建得很精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在描了金的红木大门上,还挂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铜锁。
但古怪的是,按照郭老太的态度,南兴镇的镇民应该很重视这个不知名的神才对。但神庙却被放在了镇子的边缘,而且很小,只有一间房那么大。神庙外表破败而荒凉,上面爬满了蜘蛛网和过于潮湿的气候带来的青苔,看起来已经至少一年没有人打理祭拜过了。
整座庙看起来似乎只有门上的铜锁是新的。
神庙周围两米的芦苇和杂草被人为清理掉,出现了一块光秃秃的荒地。在荒地边缘的位置扎了一圈密密匝匝的竹篱笆,竹篱笆上只有一个供一人通行的小门,门上也挂着锁。
两层锁挂下来,似乎是里面的神仙生怕别人看见它的真面目一样。
陆见青走过去观察了一下篱笆上的锁,琢磨着自己的开锁技术是不是可以重出江湖了。
谁知他刚捡了一块砖头打算试验一下自己的技术,忽然感觉头顶一块阴影笼罩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盛雪眼疾手快地把陆见青扯了回来。
陆见青回头一看,一把大铁锨已经朝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兜头砸了下去。
铁锨锋利的边缘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如果它接触到的是活人的躯体的话,想必已经血肉横飞了。
陆见青一脸懵地顺着铁锨看向了来人。
来人是一个黑瘦的老头,头发已经全白了,被阳光晒得黝黑的皮肤上满是深刻的皱纹。他瞎了一只眼,坏掉的那只眼睛死在眼窝里,像是一团浑浊的装饰物。
陆见青眯了眯眼睛:“老人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握着铁锨,看向两个人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嘲弄和恶意:“两个下等人,你们也配来神庙?”
陆见青气笑了:“什么叫下等人,难不成您是上等人?”
老头洋洋得意:“我就算不是上等人,也是神仙的供养人之一。何况我能在神庙这边当差,你们能吗?”
陆见青不是很懂老头的优越感究竟体现在什么地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把话题拉回了正常人能听懂的领域:“好好好,既然您是在神庙,那么请问一下,这神庙什么时候才能放人进去祭拜?”
谁知听他说完这句话,老头的面色古怪了起来,连语调也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你们想进去祭拜? ”
陆见青思索了一下,谨慎道:“其实也可以不想。”
老头冷笑了一声:“非重阳会期间,神庙概不开放。想要进神庙就得等过两天的重阳会,两位请回吧。”
陆见青看着老头,老头也用仅剩的一只独眼看着陆见青。
林盛雪并没有参与一人一鬼的对峙,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神庙侧边一个窄小的窗户上。
过了一会儿,他眼神微微动了动,伸手扯了一下陆见青的衣服。
陆见青瞬间放弃了继续抬杠的想法,立刻跟老头道别:“好,老人家,过两天再见。”
说完,他回身拉住林盛雪,毫不拖泥带水地原路返回。
老头因为他行云流水的一顿操作愣了一下,原本要骂出口的话莫名其妙卡在了喉咙里。
他在原地站了好半天才把这口气顺下去,冲着两个人的背影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扛着自己的铁锹走进了芦苇丛中,很快身影就消失了。
陆见青拉着林盛雪走出去老远,余光瞥见老头已经离开了,才松开林盛雪的手,问:“你刚刚发现什么了?”
林盛雪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刚刚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陆见青皱了皱眉:“声音?”
耳边只有风声,夹杂着水浪拍击河堤地声音。
但林盛雪显然说的不是这些。
林盛雪想了想,拉着陆见青重新站到了两个人发现脚印的地方,问:“现在呢?”
陆见青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儿,终于在风声与水声之间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细细的,像是孩童的哭声。
陆见青皱了皱眉:“陈助教说李老师先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然后才失踪的,难不成他听到的就是这种哭声?”
林盛雪说:“我刚刚在神庙前也隐约听见了类似的声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从神庙里面传出来的。”
陆见青想了想:“神庙里面?神庙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
门上的锁虽然看起来新一点,但也仅仅只是新一点,恐怕除了他们刚刚见过的老头,几个月都不一定有人经过那个地方。
林盛雪也认同这一点:“也许里面发出声音的并不是活人。”
“这倒也是,里面那个神看起来本来就奇奇怪怪的,养点小鬼倒也不稀奇。”陆见青笑了一声,“藏头露尾的,能是什么正经神?”
林盛雪没接陆见青的话,但他十分认同陆见青的观点。
的确不像是什么正经神。
陆见青琢磨了一下,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小林老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副本太简单了?”
并不是这个副本的背景故事简单,而是这个副本的危险程度太简单了。
从昨天到现在,除了那些活动范围十分有限的鱼,副本里几乎没有出现过别的危险。
副本里出现最多的南兴镇镇民,顶多也就是寿命长了一点,但他们本身并没有突破活人体能的限制,对见过无数鬼怪的玩家们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威胁。
这其实是很不合理的。
因为没有副本会让玩家平安无事地活过规定的五天。
一个高级副本,往往在玩家进入副本的第一天就会开始杀人。
如果它明面上没有什么危险,那么……很有可能在暗处,杀戮已经开始了。
林盛雪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皱眉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一个细节:“你记不记得,刚刚郭老太说要请我们吃长寿糕这件事?”
他看过一点李老师带过来的文献,在南兴镇,“长寿糕”又称还阳糕,人大限将至之际,拿锅蒸一整块长寿糕,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由亲朋好友分食,将死之人就能分得亲朋好友的寿命,延年益寿。
在副本之外,这可能就是一个带有玄幻色彩的传说故事,但在副本内,这很有可能是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等价交换,吃了将死之人的糕饼,就要向将死之人支付寿命。
而这次镇长挑选出来的采访人员名单,恰恰是整个南兴镇年龄最大的一批人。
林盛雪和陆见青对视一眼,立刻向着镇子里跑去。

只是等他们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晚了。
南兴镇中央的体育广场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六副担架,担架上的人已经盖上了白布,俨然已经成为了六具尸体。
无所事事的镇民们像往常一样围在尸体周围,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但是跟前两次不同,这次的镇民们脸上带着掩藏得不是很好的幸灾乐祸。
他们好像很明白这些人究竟遭遇了什么,又到底是因何而死。
林盛雪和陆见青四下看了一圈,正好看见了人群中正在焦急找人的唐宁和许芳庭。
两方交换了视线,双双松了一口气。
唐宁和许芳庭迅速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四个人重新聚集在了一起。
林盛雪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去掀开白布查看了一下尸体。
他走回陆见青身边,冷静地说出了自己看到的情况:“有两个是玩家,其余全都是npc学生,身上没有致命伤,表面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考察团队中除了徐昂和何倩,所有npc要么失踪,要么死亡,剩下的全都是玩家了。
镇长就站在尸体旁边,时不时叹一口气,表情十分哀痛,似乎真的对这几个外来年轻人的死亡感觉无比惋惜。
刚才林盛雪的动作太快,他没来得及阻止,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对着林盛雪怒目而视:“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林盛雪回答:“确认死者生命体征是否消失,确认死者身份,怎么,这不是很正常的环节吗?”
镇长皱了皱眉:“那也不能私自动手!我以为你们这些高材生会对尸体有着最基本的尊重,现在看来,一样没有教养!”
林盛雪装作没听见他话语中阴阳怪气的意思,冷静地抬头看向镇长,询问道:“既然镇长已经对这些最基本的环节都不关注了,那么我们可不可以问一问,我们早上还好端端的同伴怎么才过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说,镇长连尸体都不让我们看,是因为心虚?”
镇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真是荒谬,我们南兴镇是出了名的长寿镇,对生命的重视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你质疑别的可以,质疑我们蓄意害命我们镇绝对不能同意!”
陈助教原本混在人群中静待事情发展,听见镇长的话眼神闪了闪,主动上来帮忙:“我们学生擅自查看尸体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先是我们带队老师在镇上失踪,然后是我们好端端的学生在镇上出事,镇长是不是应该先调查一下,给我们一个说法?”
陈助教的话听起来并不刺耳,甚至可以说是在暗示镇长先公事公办,可镇长却并没有下台阶的意思,脸色反而更难看了。
他冷笑了一声:“你们要说法?我们还想要说法呢!再过两天就是重阳会了,重阳会头两天出现这种事可是大凶。你们这些外来人搅和了我们的重阳会,破了我们镇上顶好的风水运势。我们是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不接待总是可以的。你们现在立刻搬出招待所,离开我们南兴镇!”
周围的镇民也跟着骂了起来:
“是啊是啊,真晦气。”
“我看镇长当初就不该答应拿什么劳什子的考察。”
“快把他们赶出去吧。”
在场众人心里差不多有数了。
镇长根本就没有继续调查下去的意思,或者说,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他促成的。他让考察团队进入南兴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根本不介意跟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们撕破脸皮。
徐昂攥紧了他的书包带子,气到脸色涨红:“谁稀罕在这个破地方,我们这就走!”
镇长再次冷笑了一声,他怜悯地看着徐昂,说:“重阳会之前南兴镇是不会行船的,你们离开需要自己想办法。”
连一直不敢说话的何倩也忍不住开口了,她不可置信道:“没有船我们要怎么才能离开!”
因为镇长根本就没想放他们离开。
陆见青嗤笑了一声:“留又不想留我们,走又不打算放我们走。左右现在主导权在你们手里,镇长要是想做什么不妨直接一点,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地刺激人,不是吗?”
镇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这位小兄弟真是个聪明人。”
陆见青并不想对他客气:“用不着。一般夸我聪明的人都没什么好心思。”
镇长也不生气,心满意足地宣布道:“过两天就是我们南兴镇一年一度的重阳盛会。传说在重阳盛会之前,重阳镇阳气衰减到最低,无法镇压恶鬼,恶鬼冲破封印侵扰人民,引得镇民们苦不堪言。因此,为了防止恶鬼扰民。我们特特选择了几位来自外地,阳气旺盛的年轻人来帮我们守夜。愿我南兴镇年年无恙,岁岁太平!”
镇民们激动地欢呼起来。
镇长重新对玩家们和npc学生们摆出了和善热情的嘴脸:“那今天晚上就辛苦几位了,几位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守夜可是很累的。”
徐昂几乎要被他这不要脸的态度惊呆了:“你……我们什么时候答应要去守夜了?”
镇长压根没搭理他,指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镇民把广场上的几具尸体抬走,然后扬长而去。
何倩又气又怕,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晚上真的会有恶鬼吗?”
林盛雪看着两个人的表情,皱了皱眉,找到陈助教说了两句话,然后回来拍了拍两个学生的肩膀,说:“今晚你们两个休息吧,我们来守夜。”
一方面是两个npc的精神状态明显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晚上再受一次惊吓怕是要出事;另一方面,晚上守夜的时候玩家聚集,没有npc在场也更方便说话。
徐昂抬起头来看着他,试图让自己也能做点什么:“林师兄,可是……”
林盛雪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询问道:“我需要你们说一说他们死之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一旁的何倩终于收拾好了心情,主动开口道:“今天上午,我们按照原定的计划去走了三户人家,因为流程都差不多,我们跟其他几个组都是前后脚回来的。看已经差不多到饭点了,就一起向招待所的前台订了饭。”
“等饭的时候,一个师姐说自己有点头晕想睡觉,紧接着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说自己有点困。我们两个以为是上午走了三家采访,大家都累了,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然后……”
然后他们等订好的饭到了去房间叫人的时候,发现人都已经停止了呼吸,连尸体都已经有了僵硬的迹象。
林盛雪问:“你们有没有在受访者家里吃过东西?”
何倩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有的。今天采访的三户人家都请我们吃了老人亲手做的长寿糕,说是吃了能讨个好彩头,往后也能长命百岁……但是今天我胃病犯了,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就没有吃。”
她自己复盘了一遍,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林师兄,你的意思是……那种糕饼有问题?可是,可是明明那些爷爷奶奶都是跟我们一起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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