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雪莫名其妙想到了水中那只怪物的手。
许芳庭被外头的鬼手折腾了一顿,这会儿兴致也不高,她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询问道:“阿宁说你们两个是出去追什么东西了,发现什么了吗?”
陆见青简单地把两个人的遭遇讲了一遍,又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帐篷外的一团漆黑,叹了口气:“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先等天亮,如果天亮了外面的黑暗还不散的话,我们就得另想办法了。”
眼下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几个人也没有了睡觉的心思,继续挤在小桌子旁边盯着外面的情况,专心致志地等天亮。
好在天亮的时候,黑暗终于退去了。
太阳如往常一般在副本中升起,光明驱散了黑暗,重新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南兴镇也如往常一般恢复了平静。
几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帐篷的时候,正好看见昨天晚上像是被狗撵的兔子一样跑得飞快的两个镇民正在往这边走。
两个人抬着五个叠在一起的担架,脸上没有半点昨天傍晚的慌张,一边聊天打哈欠一边慢悠悠地爬山坡。
看到五个人好端端地站在帐篷前,两个原本悠闲的镇民都愣住了。
一个镇民正张着嘴打哈欠,哈欠打到一半,愣愣地看着几个人忘记了闭嘴,他抬着的那头担架也“砰”一声落到了地上。
另一个镇民没料到同伴突然松手,吃不住力,也跟着松了手,五个担架先是砸到了头先一个人的身上,然后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另一个镇民顾不得抱着自己的脚哀嚎,震惊地看着五个玩家:“你们还活着?”
陆见青挑了挑眉,笑了:“怎么,难道你们这里守个夜都有致命危险?还是说,你们南兴镇就是不希望我们能活着?”
两个镇民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了一番,一个镇民上前来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说:“哪里哪里,你们可是镇长的客人,能活着当然好。我们这边守夜也只是求个安心,怎么可能有生命危险呢?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可以下去吃早饭休息了,我们今天晚上再来找你们。”
这些人活着当然好,也省得他们还要想办法再换一批守夜人。
两个镇民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眼看两个镇民对他们失去了兴趣,马上就要独自下山,陆见青突然叫住了他们:“我说两位兄弟,你们是不是忘了把你们的担架带走了?”
两个镇民已经有些不耐烦,随口说:“放在这里吧。今天用不上,明天也总是用得上的。”
陆见青蹲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下散落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担架:“我倒是有点好奇这五个担架是用来抬什么的了。我记得上一次在你们南兴镇看到这种担架还是在昨天的广场上,用来抬我们同学的尸体。今天这些担架总不会是用来抬我们的尸体的吧?”
陆见青几次三番话里话外地挤兑他们,一个镇民终于有点忍不住了,阴阳怪气道:“死在我们南兴镇的地界可是天大的福气,其他人想有还没这个福分呢。”
其他玩家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但他们转念一想,这些人可能还真要。
陆见青听见这句话,眼睛里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终于开始有点封建迷信的意思了。
林盛雪隐约猜到了陆见青想要干什么,看了他一眼。
陆见青给他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跟镇民找不痛快:“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人死不能复生知不知道?都死了还有个鬼的福气。我看你们这里又是长命百岁又是神的,纯粹都是胡扯罢了。”
刚才接话的镇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被这么三番两次地挤兑终于急了。他更不能接受的是,有人居然质疑他们的神仙:“你们这些粗鄙的外地人知道什么!我们的神仙会保佑每一个栖息在这片土地上的灵魂……”
他刚刚嚷嚷到一半,就被同伴阴沉着脸猛地打了一下。
镇民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跟这些外地人说这么多,不情不愿地闭了嘴,怨恨地盯了玩家们一眼。
昨天晚上算他们运气好,等再过一晚上……
一想到面前这几个都是将死之人,他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两个镇民不再继续跟他们这些粗鄙的外地人说话,径自下山回镇上去了。
陆见青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镇民的背影,开口:“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去一次神庙撬锁。”
不过恐怕得挑个独眼老头不在的时候。
林盛雪并没有对他的想法发表评论,只是说:“先回镇上吧。”
几个人折腾了小半个晚上,几乎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儿也没精神再去搞事情了,纷纷响应了林盛雪的建议,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先回镇上的招待所睡一上午,有什么事下午再说。
几个人回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南兴镇老龄化情况严重,眼下正是老年人起床的时候,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一个看起来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站在街口包子铺门前买包子。她一边从随身携带的手绢里翻找纸币,一边乐呵呵地跟蒸包子的大妈打招呼:“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啊?”
蒸包子的大妈一边给老太太递了一笼包子,一边笑容满面地搭话:“昨天睡得可好了,您别说,这些年头一次能睡得这么好。往年临近重阳会的时候,哪天咱们晚上不是……”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郁郁地叹了口气,招呼了个小伙计过来看火,回房擀面皮去了。
林盛雪跟其他人走在街上,随便听了一耳朵周围镇民们的对话,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镇民们的状态。
大部分镇民都面色红润,脸上带笑,像是昨天晚上睡得好是一件多么稀罕的好事情一样。
这就是镇长要他们来守夜的作用吗?
或者说,如果昨天没有他们守夜的话,那些古怪的“鬼手”,甚至是河中的怪物,会来骚扰镇民们吗?
看着镇民们过得如此开心,陆见青满肚子坏水抑制不住地有点想往外冒。
等一行人走到偏僻的地方,他琢磨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建议:“你们说,我们让南兴镇今晚的守夜人失效怎么样?”
在场的五个玩家都是聪明人,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地也开始琢磨起来。
按照副本“等价交换”的规则,他们在重阳会开始之前的晚上进行守夜是换取能继续留在南兴镇并拥有基础食宿的代价,这一条规则并不能被打破。
但具体要怎么守,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
林盛雪上午睡了一觉起来,已经到了下午一点钟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今天他们应该去镇上的档案馆查阅南兴镇有关长寿风俗的相关文献。
虽然李老师已经失踪了,但原定的计划表并没有被废除,他们作为这个考察队伍的一员,依旧要把这项考察继续下去。
而且档案馆里大概率会有一些副本相关的有用信息。
徐昂和何倩知道他们五个人昨天晚上去守夜了,因此上午并没有先去档案馆,而是等下午人齐了一起过去。
四个玩家连带一只鬼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两个npc已经在招待所大厅的椅子上乖巧坐好了。
两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好了一点,至少没有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
看着几个人脸上明显的黑眼圈,何倩有些自责,主动道歉说:“对不起,我昨天状态不太好。今天我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守夜。”
徐昂也连忙表示他也可以过去帮忙。
几个玩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唐宁只能站出来打了个哈哈:“不用了不用了,镇长说五个人就够了,再多守夜的帐篷就睡不下了。更何况我们收集到的资料也需要有人整理,你们留在招待所做整理工作就很好。”
林盛雪主动转移了话题:“有档案馆的地图吗?”
两个npc被转移了视线,徐昂从文件夹里拿出两张地图,介绍道:“这一张是到档案馆去的路线图,这一张是档案馆的内部分区图。”
林盛雪没有过多关注第一张地图,而是拿起第二张地图看了起来。
因为只是南兴镇本地的档案馆,这座档案馆其实并不大,只有一层,虽然地图上花里胡哨,但核心只有两个分区。
一个分区存放人员档案,另一个分区则是存放地方志等公共档案。
几个人大致心里有了数,便动身前往档案馆。
跟南兴镇其他公共设施相比,档案馆有些过于隐蔽了。
一行人走了几条街,又连续绕了五六座桥,才终于找到了档案馆所在的区域。
这片区域十分荒僻,几个玩家这两天已经把镇上的大部分地方都逛遍了,却从来没有来到过这片区域。
档案馆比众人以为的要新一些,似乎是近段刚刚翻修过,空气中还残留着顽固的劣质油漆味。
一行人刚走进档案馆的大门,就见门口坐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
老太太很胖,目测已经在百岁上下了,浑身的肉像是先主人一步失去了生命力一样瘫在椅子上,浑浊的一双眼中满是行将就木的老态。她拿手中的笔敲了敲桌子,声音嘶哑地喝止住了正打算继续往里走的一行人:“你们有预约证明吗?没有预约证明不许进入档案馆。”
徐昂愣了一下,掏了掏书包,终于找到了李老师还在的时候给他的预约证明:“奶奶您看一下,是这个吗?”
老太太仔细检查了一下上面的印章,拉开旁边的抽屉,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里面找到了一叠毛边泛黄的登记册,连着手中的笔一起递给了徐昂:“签一下。”
徐昂“哦”了一声,态度自然地拿过笔埋头签了起来。
林盛雪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不经意看了陈郢一眼。
按理来讲,徐昂只是李老师今年新招进来的学生,在考察团队中的地位并不突出。现在李老师失踪了,所有的资料和决定权却并没有移交给助教和年长一些的学生,而是徐昂在不经意间包办了一切。
退一万步讲,就算徐昂深得李老师爱重,但李老师是突然失踪的,又怎么会能预知到自己的失踪,并提前把相关的资料物品交给一个新来的学生呢?
陈郢气定神闲地站在众人边缘的位置,看起来丝毫不起眼,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徐昂已经飞快签好了入馆记录,向老太太道了谢,先一步走进了档案馆。
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老太太嘶哑的声音在众人身后提醒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公共区,个人档案区禁止入内。”
这是档案馆内的规则。
林盛雪看到,听到这句话后,走在最前面的徐昂脚步好像顿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往徐昂地方向走了两步,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过去。
档案馆面积不大,左手边开着的门就是老太太说的公共区,右手边一间上了锁的房间则是个人档案区。
林盛雪多看了一眼个人档案区,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进了公共资料区。
公共资料区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各种资料也没有分门别类,乱七八糟地塞在书架上,塞不下的就堆到地上,厚重的灰尘味和旧纸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呛得人进去当场就想打个喷嚏。
一行人翻资料翻了两个小时,也才刚刚翻了其中一半的资料。
玩家们主要的目的在于找到更多的副本相关信息,调研任务只是附带的,很多资料只是草草翻过。跟一帮不太务正业的玩家相比,两个npc学生的态度要端正得多。尤其是何倩,她甚至拿了笔和本子,认真地把在相关资料上看到的重点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两边人互不打扰地忙碌了半天,徐昂忽然捂着肚子叫了两声。
坐在他旁边的何倩放下笔,关切到:“徐同学,你怎么了?”
徐昂清秀的脸上有些泛红,他尴尬地解释道:“我中午可能吃坏肚子了,先去上个卫生间。大家继续吧。”
说完,他匆匆忙忙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唐宁表情有些古怪,喃喃道:“我记得地图上显示,档案馆里的卫生间在另一边啊,他往那边跑干嘛?”
徐昂应该开始行动了。
林盛雪也不浪费时间,等徐昂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也跟着站了起来。
唐宁见陆见青站起来,出于在副本里对队友去向的关注,随口问了一句:“盛雪,你去哪里?”
林盛雪想了想,说:“去卫生间。”
说完,他快步往徐昂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隔了一会儿,陆见青也站了起来。
唐宁又问了一句:“你去哪里?”
陆见青想了想,懒得编新的借口,于是也说:“去卫生间。”
说完,他也追着林盛雪的方向离开了。
唐宁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她转头问旁边的许芳庭:“现在流行副本内成群结队上厕所?”
许芳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的敏感性有点绝望,自顾自地纠结道:“要不我也去上个厕所?”
她有点不太放心林盛雪和陆见青那边。
唐宁:……
她开始琢磨,自己要不要也去个厕所,否则显得十分不合群,不团结。
许芳庭看了一眼旁边表情已经快拧成麻花的唐宁,忧愁地叹了口气,继续翻起书架上的资料。
算了,还是不去了。
这边更不能放心。
徐昂并没有直接前往他的目的地,而是直接出了档案馆的大门。
隔了一会儿,林盛雪也追了过去。
门口的老太太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跟赶集似的进进出出,有点烦得慌。
等陆见青也经过门口的时候,老太太面色不善地看了陆见青一眼。
陆见青接收到了一个不友善的眼神也不生气,继续大大咧咧地扬长而去。
老太太坐在原处生气地摔了手中的登记册,嘀嘀咕咕地骂了两句:“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讲究。”
徐昂像是对周边的路况十分熟悉,他谨慎地绕了几圈之后,终于在一堵墙面前停了下来。
这堵墙的另一面,就是档案馆的个人档案区。
墙上有一扇不大的用来通风的窗户,窗户被从内锁住,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清理了,上面的灰积了厚厚的一层,摸上去就是一手的黑。
可能是因为怕动静太大引人过来,徐昂并没有打算动上面的锁或者直接把玻璃敲碎。
他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人,才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开始一点一点撬窗户上的玻璃边缘。
窗户的年龄已经很大了,玻璃周围黏着的胶已经开始泛黄,黏度也微乎其微,在外力的作用下很容易就开始松动。
他忙碌了很久,才终于把一整块玻璃完整地撬了下来。
紧接着,他把玻璃扔到一边,费力爬上了窗户,从窗户里重新跳进了档案馆。
林盛雪躲在拐角处,看着徐昂顺着窗户爬进了档案馆,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跟过来的陆见青站在他旁边,盯着黑洞洞的窗口看了一会儿,挑了挑眉,问林盛雪:“小林老师,咱们也进去?”
林盛雪摇了摇头:“不用,等他出来。”
进去之后就太不可控了,一不小心还会弄出动静把门口的老太太引过来,不如直接在外面守株待兔。
另一边,公共资料区的三个玩家和一个npc还在兢兢业业地翻阅资料。
这一边的书架已经差不多翻完了,唐宁伸了个懒腰,往里面走了走。
她正打算抽一本资料继续看,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奇怪的书架。
唐宁有点好奇,就走了过去。
书架被用厚厚的塑料布遮盖起来,旁边立了一块白底红字加感叹号的警示牌子,上面写着:“吊灯不稳,易砸伤人,请勿靠近。”
唐宁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天花板上吊着早些年流行的水晶吊灯,看起来有种跟整个脏乱的公共资料区格格不入的干净崭新感,成串的玻璃吊在金属架子上,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五颜六色的令人眩目的光。
唐宁被晃得有点眼晕,她心中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安,立刻低下了头。
副本里的提示很少有没有用的东西,唐宁不敢冒险,正打算绕开这片书架去别的地方看看,忽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把盖在书架上的塑料布吹了起来。
被用塑料布遮盖起来的书架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本书。
唐宁如同被蛊惑一般,绕过地面上的警告标志,走上前从书架上取出了那本书,然后带着书走到了避开头顶上吊灯的位置。
这本书看起来不算厚,封面是干干净净的蓝底白字,上面印着《南兴重阳会风俗考》的书名和作者名。
书看起来已经很旧了,书皮上粘了一层厚厚的灰,边缘有泛黄的痕迹,但翻开之后内部却显得很新,像是买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这里吃灰,鲜少有人翻阅过。
唐宁随手翻了两页,都是一些泛泛的记录,大部分内容都在外面的资料中看过了。
她有点失望,正想把书重新放回去,书页内忽然掉出了一半书签。
书签是简单的枫叶形状,背后的空白处用彩笔画了一幅幼稚的简笔画,画上的场景是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拉着爸爸妈妈,表情是笑着的。画上的比例是小孩子画画的时候很容易出现的失调状态,女孩的嘴角咧开到了不正常的弧度。
唐宁精神一振,立刻翻开了带书签的两页。
前一页应该是到了某一章节的末尾,只剩下了最后一句话,后一页则只有一片空白。
“南兴镇重阳会习惯由父母带领家中最有福气的子女前往,后父母自行返家,留孩子在庙中祈福一夜。”
虽然重阳会被称为整个南兴镇最重要的节日,但古怪的是整个档案馆里有关重阳会的详细记录并不多,大多记录只停留在重阳会的前期准备工作。重阳会当天晚上由孩子自己留在庙中祈福这一详细的习俗更是没有记载。
可是这句话说得语焉不详,似乎只是作者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唐宁并没有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失望地把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架。
书被放回书架的刹那,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忽然大了起来。
唐宁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她猛然回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娇小身影从书架的间隙中飞快地跑了出去。
……红裙子。
唐宁猛然想到书签背面的那副简笔画,立刻追了上去。
在她身后,原本好端端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毫无预兆地砰然坠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无数玻璃碎片散落在地板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紧接着,在玻璃的断口处,竟然缓缓渗出血来。
但是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还在看资料的其他人看见唐宁风风火火地往门边跑,纷纷愣了一下。
许芳庭和陈郢知道大概率是出状况了,当机立断,放下手中的书也跟着跑了过去。
何倩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但自己留在原地总觉得有点心慌,于是放下笔也跟着跑了过去。
玩家们跟着唐宁一路跑到门口,终于重新找到了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趴在老太太的背上,一口尖利的牙狠狠地扎进了皮肉里。
看见一行人看过来,她抬起沾满鲜血的脸,咧开嘴做了个鬼脸,然后高兴地咯咯笑了起来。
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老太太对自己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点沉,脖子也有点疼,以为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站起来锤了捶肩膀,没好气地对表情诡异的众人说:“你们都杵在这里干什么?要是不想继续看了就抓紧时间走人!”
众人的表情更加诡异了。
何倩不明所以地看着其他人的反应,有点茫然。
她看不见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恃无恐地趴在老太太的背上,伸出两根长了锋利长指甲的手指,将指甲死死钉入了老太太的太阳穴里。
老太太觉得头更疼了,她没心思再跟玩家们纠缠,拉长了脸:“你们怎么还不走?”
许芳庭第一个反应过来,没再看那个诡异的女孩,一边上前跟老太太道了歉,一边伸手拉住有点魂不守舍的唐宁,招呼其他人回去。
老太太骂了两句,头疼得厉害,正想给镇长打个电话请一天假,忽然听到常年锁着的个人档案区发出了一阵很大的动静。
她顾不得头疼,霍然站了起来。
林盛雪和陆见青站在原地等了很久,依然不见徐昂有从里面出来的意思。
透过已经失去了玻璃遮挡的窗户,两个人可以看见徐昂正在个人档案区翻找。
他像是在找某一份确切的档案,他不断地在一堆文件夹的名字上来回翻找,却依旧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在档案柜前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不信邪似的,重新打开档案柜,又翻了一遍。
两个人在外面看着徐昂把一个柜子开了关关了开,陆见青都替他愁得慌:“……他就不能换个地方找找?”
这种没怎么有人管理的档案室,很容易出现档案混乱的情况,里面的文件分区也不一定真的准确。
当徐昂第三次关上档案柜之后,像是终于想通了,深吸了一口气,把手伸向了旁边的档案柜。
旁边的档案柜是锁着的,上面贴了封条。
那是南兴镇已死亡人员的档案柜。一般来讲,这种档案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会被销毁,但依照南兴镇档案馆破败的情况,估计上一次走销毁程序已经是上一次了。
徐昂小心翼翼地揭开封条,又拿出一把钳子直接拧断了上面的锁。
这一次,他很快就在一堆档案中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隔得太远,林盛雪和陆见青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绝对不可能是愉快。
他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动手把找到的东西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轻手轻脚地把整个档案室复原,重新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了一眼,没有继续躲,而是走了过去。
徐昂落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正打算尽快离开,忽然感觉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看见两个人,徐昂的眼神明显变了变,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摆出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林师兄,陆师兄,你们怎么来这边了?”
陆见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不是学弟去卫生间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们不放心,特意过来找找吗?”
徐昂垂下眼睛,眼珠转了转,像往常一样诚恳道歉:“不好意思,麻烦两位师兄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林盛雪却没继续陪他演戏的兴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徐昂,你是南兴镇人,是不是?”
谁知道听到这句话,徐昂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像是被迫吃了一百只苍蝇,又是恶心又是想吐,却又死活吐不出来。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林师兄说什么呢,我家虽然就在附近,在这次以前我可从来都没有来过南兴镇。”
林盛雪没有理会他的狡辩,继续问道:“你这次来南兴镇,是为了找人吗?你妹妹?”
林盛雪忽然想起第一次跟徐昂接触的时候,徐昂说,他妹妹没有跟他一起长大。
现在想来,妹妹没跟自己一起长大,可能是两个人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也有可能是……妹妹出意外了。
听见妹妹这个称呼,徐昂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气氛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徐昂终于收起伪装了一路的不谙世事的学生模样,冷笑了一声:“你们刚才都看到了?”
林盛雪平静地询问道:“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目的?”徐昂嗤笑了一声,“得了吧,除了何倩那个蠢货,现在还站在这里的人哪个不是抱着目的来的?我不干净,你们也没那么正义。”
陆见青没想到徐昂还给他们加了设定,有点迷惑地问他:“你先等一下,你以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怎么就不正义了?”
说真的,副本每次给的任务都那么玄学,连他们自己都对自己的目的一知半解。
徐昂嘲弄的表情硬生生凝固在了脸上,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冷冷道:“我不管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别碍我的事。”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冲着离他最近的陆见青捅了过去。
林盛雪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徐昂已经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只能皱了皱眉,跟陆见青一起上前拦他,卸掉了他的右手,强行夺下了他手中的匕首。
眼见马上就要被抓住,徐昂立刻弯腰捡起一块砖头,动手砸碎了被他丢在草丛里的玻璃。
玻璃碎裂的巨大声响引起了其他人的警惕,门外已经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老太太急匆匆地掏出已经半生锈的钥匙打开个人档案室的大门,看见被卸掉了玻璃的窗户,眼前一黑:“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林盛雪跟陆见青对视了一眼,开始考虑要不要先跑路。
徐昂趁着这个机会,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个人,先两个人一步拔腿就跑。
陆见青一时间没拦住这小兔崽子,还被他踩了一脚,气得头秃。
林盛雪四下看了一圈,正想找一个能藏人的地方,忽然发现草地上遗落了一张纸片。
他愣了一下,走过去把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两个大人和三个孩子,应该是一张全家福。
老太太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暴躁了,林盛雪没时间细看,直接把照片塞进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