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润撇撇嘴:“我看你是工作以外的方面执行力很强吧?”
匡延赫运了口气,用连他自己都恶心的口吻说道:“怎么,你想多了解我一点啊?”
陶润有些站不住了,忙说:“我的护照过期了,得重新申请一下。”
匡延赫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找借口,但她皱着的眉头已经写明了不适。
匡延赫一鼓作气地说道:“其实我觉得咱俩挺合适的,那么多爱好都一样,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了,将来你要是嫁进我们家来,再给我多生几个宝宝,我们全家一起出去旅游,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好?”
陶润忍无可忍,几乎要翻白眼:“我觉得不怎么样……哪有人一上来就和人说这种的。”
“什么这种那种,我这叫注重办事效率,反正男女谈恋爱不就是为了结婚生小孩吗?我们省去中间步骤,先婚后爱,现在不都流行这种吗?”
陶润简直被他的逻辑惊呆了,她搞不懂一个长相满分、学历也不低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么迂腐又没情商的话来,脑子里好像就装着俩睾丸,一小时能爱上两百个女人。
匡延赫笑了笑,最后扔出一个重磅炸弹:“不瞒你说,我妈催我结婚催得挺急,我也想早点完成她的心愿……”
低情商、急色、不尊重女性、妈宝,这几项特质融合在一起,但凡脑回路正常点的女人都得跑了。
肉眼可见,陶润的脸都黑了,但可能碍于体面,她并没有当场发作,酒会一结束,匡延赫才发现自己看不了陶润的微信朋友圈了。
她把他拉黑了。
晚上回到家,匡延赫面对项凌的关切询问,摆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她不喜欢我这样的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把她绑到我床上吧?”
“那中午那个呢?”
匡延赫也用了差不多的技巧把人吓退了。
“她说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项凌那对细眉皱了皱,看向匡继冲:“哎哟,那方局也真是的,情报一点也不准,他之前跟我说,微微对小赫好像有点意思的,什么抽屉里留着照片……”
匡继冲吐出一口烟雾,瞥了眼匡延赫道:“谁知道这小子又跟人说什么胡话了。”
项凌也转而看向匡延赫:“是吗?”
“怎么可能呢,”匡延赫装得跟真的似的,“老爸给我的那本《沟通的艺术》我翻了三遍,全按照那上面的套路说的。”
匡又槐吃着水果,嬉皮笑脸:“那玩意儿是做生意的人看的,谈恋爱就得看《如何征服美丽少女》,哥,等我买一本寄给你,你好好学学。”
“好啊。”匡延赫挑挑眉,表现得很期待,“我都迫不及待了。”
项凌和匡继冲对视一眼,都知道儿子没憋好屁,可愣是一句话都骂不了。
只在家待了一会儿,匡延赫便驱车回到兰松壹号院。
小区设有健身房,匡延赫找陪练打了会儿拳,发泄掉一整天的不快,他越来越讨厌参加这样的聚会,面对千篇一律的笑脸。
每个人的笑容后面,都藏着很深的目的。
或是为了谈成一桩商务合作,或是想要沟通下阶段的城市建设,亦或是获得人脉,好更快地实现阶级跨越,摆脱底层圈子。
他并不想像解读灯谜一样去解读他们话语里的意思,可他又不得收敛起嫌恶,展开笑容,去假装敬重那些并不值得他尊重的前辈。
他厌烦他们,以至于开始厌烦在这样的场合里不停赔笑的自己。
“砰砰”几下直拳,将陪练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了八角笼的防护网,滑倒在地。
匡延赫想把人拉起来,可是他太累了,牙齿咬了一下手腕上的魔术贴,手套扔到一边,他喘息着躺倒在八角笼内,紧绷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
每当这种烦闷的时刻,他都想辞职一了百了,毕竟他的小金库里也攒到一些钱了。
之前他拿着股东分红做过些投资,成为了光也科技的隐名大股东,光也这几年相继推出几款软件,收益都不错,尤其是“寻氧APP”,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就实现千万盈利,远超他的预期。
当时他在“寻氧”注册账号,也只是单纯想测试一下软件功能,没想到填完资料,系统直接派发给他一个唐律师,开启了一段很奇妙的旅程。
不过这些软件收益全部加起来都不够拍一次地皮的,就好像小时候拿到的运动会奖状,说出去也无人在意,所以除了他自己,没别人知道。
离职了,一切就会变好吗?
他也不确定。
再回家已经快九点了。
手机上显示唐蕴在十五分钟前接收了他的转账,留下一句:【匡总大气,之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不过我白天比较忙,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回复,你要实在着急可以打我电话,只要不是在开庭,我都会接的。】
匡延赫正准备回消息,“寻氧”上弹出一条新通知。
快乐小法师:【晚上一起吃夜宵吗?今天甲方爸爸给我转了笔小费,把我的快乐分享给你!】
“……”这家伙倒是挺会借花献佛。
Test102:【不好意思,今天回老家了,等我回去再陪你开心吧。】
快乐小法师:【好啊,我等你。】
快乐小法师:【哦对了!你上次说回老家的话,要翻给我看小时候的照片的,快发我快发我!】
匡延赫差点儿忘记这茬。
不过大家都说他小时候和现在区别不大,他不敢发自己的照片,于是从相册簿里翻出一张匡又槐上小学参加春游时的照片,发送了过去。
快乐小法师:【嘿嘿,你是挺帅的!】
匡延赫对着弟弟的照片,自恋不起来:【还凑合吧。】
快乐小法师:【是我喜欢的类型。(亲亲)(亲亲)(亲亲)】
第十六章 品味
起初,匡延赫只觉得唐蕴在开玩笑,或是抱着怜悯的心态说着抚慰人的话,因为在他看来,匡又槐小学时五官并没完全长开,脸圆圆的,有婴儿肥,挂在一棵桑树上朝相机镜头挥手,笑起来上下两排牙齿全露出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憨厚愚蠢的气息。
这长相跟“帅”字不沾边,顶多算阳光开朗,讨人喜欢。
当匡延赫问唐蕴,他具体帅在哪的时候,唐蕴很不吝啬地说出许多优点。
【你皮肤好白啊,而且还是桃花眼,这种眼型看什么都会显得很深情,我看一个人首先就会看对方的眼睛,如果眼睛很漂亮,那人也丑不到哪里去。】
【你身材比例也很好,小时候腿就这么长,难怪能长到一米九。】
【啊,还有还有,你笑起来真的好可爱哦,想捏捏。】
【要是我们小时候认识就好了,我也喜欢爬树。】
“什么品味。”匡延赫无语地嘟哝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再理会。
即使这样,他仍然不把这种很莫名的酸楚定义为吃醋,因为在这段关系中,他并没有主动过,也从没有情感上的需求和依赖。
是唐蕴每次在余潮退去时坐上他的大腿,双臂紧紧勾缠住他的脖子,用狡黠的,充满欲望的眼神勾引他,说跟他在一起很开心,下次还想要更多,匡延赫这才心软了。
后来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认为自己并不喜欢唐蕴,也不可能喜欢,他只不过把对方当成一个顺眼的,技术合格的,理念相合的炮\友。
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被取代的。
同理,他在唐蕴那边也可以很轻易地被取代。
但是没关系,相比起整天腻在一起考虑如何哄对方开心,他觉得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刚刚好,大家都是自由的。
不需要每天面对面地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不需要无止尽的沟通与妥协,没有占有欲作祟,没有以爱情的名义道德绑架,没有暴躁焦虑和挑剔,谁都不会在感情里受伤,也不浪费时间,等新鲜感退去,便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这不比谈恋爱轻松快乐吗?
顶多两个月,他一定会把这个没品味的律师拉黑。
别墅的大门被推开,刚和朋友打完牌的匡又槐回家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匡延赫阴沉着脸坐在沙发里,电视机开着,在放一段保健药的广告,很显然,匡延赫并没在关注电视。
“心情不好啊?”匡又槐提这份刚切好的水果走到他跟前。
“没。”
这声音有些蔫蔫的,似乎挺不高兴。
匡延赫有着一张极为冷峻的外表,行事稳重,端庄出众,鲜少露出这副倦怠的样子,这让匡又槐感到纳闷。
他坐到匡延赫身边,插了块水果递给他:“是因为老妈催婚的事情吗?不是都敷衍过去了吗?”
“不是。”
匡延赫吃了两口西瓜,却没有要袒露心事的意思,匡又槐也没再多问,他知道凡是匡延赫想隐瞒的,别人无论如何都撬不开他嘴巴。
静静地陪他坐了一会儿,匡延赫忽然转过头来问道:“你觉得我面相刻薄吗?”
匡又槐的眼珠转了转,没说话。
匡延赫眯起眼,大概是知道答案了:“算了,我不想听了。”
匡又槐拽了拽他:“哎,别生气啊,我又没说什么。”
匡延赫不动声色地盯着他,嘴角弯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松弛一些,但匡又槐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像是被森林里的野兽盯着。
“坦白说……有一点点。”这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实际上有很多第一次见到匡延赫的朋友,都会向匡又槐反应,说他是不是在为什么事闹脾气。
匡又槐觉得导致他面相冷漠疏淡的主要原因是鼻梁过高,眼窝很深,眼尾微微上挑,不爱笑,又常常不经意地皱眉,好像对世间万物都很不满意。
但匡又槐知道,他这种状态大概率只是在思考某些事情,根本不是有意针对谁。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匡又槐很是好奇,“是不是有人说了你什么?”
匡延赫没勇气直白阐述这段时间的经历,更没勇气把自己偷用匡又槐照片的事情说出来,他觉得这大概是老天对他撒谎行径所做出的惩罚——唐蕴宁可喜欢一个东拼西凑出来的哑巴,都不会对真实的匡延赫产生一丁点邪念。
“寻氧”上又弹出新的消息。
快乐小法师:【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把你吓到了?】
Test102:【没,你刚说的那段,是认真的吗?】
“寻氧”并没有正在输入这样的提示,但匡延赫知道唐蕴已经看到消息了,他等了好久,才等到一句回复。
快乐小法师:【嗯,我可以想象得到你长大以后的样子,还是很英俊的。】
匡延赫心中漫过一丝酸涩,懊恼刚才那么轻率地发了弟弟的照片,原本的小哑巴虽然是虚构的,但起码是完整的,他可以很明确地判断唐蕴想找的人是他,而现在唐蕴有了其他幻想,他们中间仿佛生出一层隔膜。
匡延赫意识到自己得尽快结束这段以欺骗作为开始的感情,坦言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快乐小法师:【所以你不希望我喜欢你?】
不愧是律师,说话从来一针见血,也不需要别人弯弯绕绕。
匡延赫输入了一个“嗯”,可内心总有个矛盾的声音在说“不”。
反复纠结,他按下了发送键:【你不需要对我付出真实的情感,你想要的,我依然会给你。】
快乐小法师:【好,那我明白了。】
感情的事情,往往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匡延赫无法判断唐蕴心中所想,安慰自己顺其自然。
假如唐蕴不联系他最好,也省得他再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了。
“对了哥。”匡又槐的声音打断他思路。
“嗯?”
匡又槐说:“你把唐律师的微信推我一下吧,我有个新思路,想问一下他可不可行。”
匡延赫不假思索地说:“他太忙了,我推荐你别的律师,也很好用。”
他刚才用了匡又槐的照片,不可能再让这俩人又其他交集,以免穿帮。
“别啊,”匡又槐不满道,“我的故事他最了解,换一个律师我还得从头开始讲起,太麻烦了。”
匡延赫收起手机,应付道:“唐律师工作很忙的,你的那些问题随便哪个律所的实习生都可以解答,而且很便宜。”
“重点是便宜吧!”匡又槐轻轻哼了一声,“可唐律师人很好,又温柔,还会给我讲很多有意思的案例,这对我将来的创作很有帮助的。”
匡延赫果断阻止了这场双向奔赴:“他说他没空。”
周日上午,向恒集团旗下的映月湾正式开盘,唐蕴在朋友圈里先后刷到了闫楚和匡延赫的动态更新。
是两条一模一样的活动宣传视频。
活动现场布置得很隆重,LED巨幕上滚动着开盘倒计时,无人机带着镜头移动,唐蕴看见了更为壮观的景象,半空中飘满了印有“庆祝映月湾盛大开盘”字样的热气球、以香槟玫瑰为主组合而成的典礼花束排成长龙,一眼望不见尽头,活动奖品堆积成山。
一辆崭新的新能源车斜斜地停在最为瞩目的地方,硕大的红色蝴蝶结绑在引擎盖上——那是今天的特等大奖。
酷炫的鹰翼门大大方方向外张开,仿佛在向现场来宾招手。
头一回见到开盘活动竟然拿百万级别的豪车当奖品送的,这力度大到连唐蕴的同事群、同学群都在议论纷纷。
当然,绝大部分人觉得这只是博人眼球的营销手段罢了,打赌根本不会有人抽中那台车,能抽到里面的电热水壶和空气炸锅都谢天谢地了。
也有人查询完映月湾的房价后表示贵得很离谱,不吃不喝打一辈子工都未必买得起。
唐蕴虽有买房的打算,但映月湾的房价对于现阶段的他而言还是太高了,他划走视频,没当回事。
回笼觉睡到下午一点,唐蕴才慢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为自己弄了份三明治当午餐。
刚开吃,李曼珍女士,也就是他妈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回家一趟,说是有位亲戚的女儿找到对象了,晚上在酒店办订婚宴。
唐蕴的老家在另外一座三线小城,距离他现在租住的地方九十多公里,在夜晚交通顺畅的情况下,也得开两小时车才到家。
老妈口中那位亲戚唐蕴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所以不是很想去。
李曼珍道:“那你就当回来吃顿饭,你小姨还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看过照片了,挺水灵一个小姑娘,比你小三岁,在外国语中学当语文老师,有编制的那种,一会儿我让她把照片发给你看。”
唐蕴忙拒绝:“哎哟可别了,您的品味我肯定不喜欢。”
“还没看呢你就知道不喜欢?”李曼珍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钟意的人了啊?”
“我最钟意我自己,我和我自己过行吗?”
“神经病。”
虽然是骂人的话,但唐蕴还是听见老妈很轻地笑了一声。
唐蕴舔了舔嘴唇上的酸奶,说:“我现在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干吗非得找个人来束缚我?”
李曼珍有些接不上来,憋了半天才反问了一句:“结婚怎么叫束缚呢?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更开心吗?”
“那您和我爸的婚姻算幸福吗?这么多年了,您有因为他的什么举动而感到高兴过吗?”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
答案肯定是没有,唐蕴心里很清楚。
他爸是典型的窝囊废,好吃懒做,没有文化,还是极端的大男子主义,认为使唤女性是天经地义的,老妈若是不听话,他就不停地唠叨。
唐蕴逐渐成长后开始心疼老妈,学会了煮饭拖地这种比较简单的家务,有一回唐海早回家,看到唐蕴蹲在厨房择菜,笑他没有出息,问他将来是不是想做厨子。
如果只是这样,唐蕴倒也不至于怨恨唐海。
关键是有一年唐海喝多了开车回家,撞死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唐海害怕担责任,驾车逃逸。
被警方抓到后,唐海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家里的新房子卖了,存款也赔光了,还在读高三的唐蕴不得不出去打工挣钱,帮老妈分担债务。
最惨的是,唐蕴的法官梦就此破碎了。
因为法律有规定,当事人的直系亲属有刑事犯罪记录的,是无法通过政审的。
也就是说,他进不了公检法系统。
当时的唐蕴还没有现在这么理性,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度陷入消极状态,干脆填了个和梦想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专业,当作从来没有期待过。
他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爱上别的专业,就像感情里的日久生情,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法学是他心目中的白月光,没有专业可以替代。
后来梁颂的投资出现了一点问题,对方不按合同办事,唐蕴连夜查起资料,仅用一点《合同法》的皮毛帮他把好几万的债务索要回来。
梁颂对他感激不尽,问他为什么不去当律师帮助更多的当事人。
这才有了如今的唐蕴。
“妈,我不认为随随便便找一个结婚生子就是圆满,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度过人生才是。”
大概是被他的话触动了一下,李曼珍叹了口气,改口问:“那你一直一个人,别人不得笑话你啊?”
握在手中的手机突如其来地振动,唐蕴扫了一眼,是本地的陌生号,应该是客户或者快递。
“妈,我有个电话进来了,先不跟你说了,晚点再回给你。”
“好好,”李曼珍说,“你先忙。”
很出乎意料,电话是匡延赫打来的,应该是看了名片上的手机号。
匡延赫那边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像是在开盘典礼现场,但又不完全是活动的声音,似乎有人吵起来了。
唐蕴把手机声音调至最大,问道:“怎么了?我有点听不清楚你讲话。”
匡延赫大概是稍微移动了一下,杂音变弱了一些。
“我问你,如果在我们的开盘活动现场,对家大老远派了两辆面包车过来,拉着横幅开着喇叭,公放他们的楼盘广告,还给来往的客户塞传单,我们该怎么处理?”
“啊?”
唐蕴光听描述都已经生气了,这不是妥妥的“蹭热度”吗?
只不过这行径还不构成恶意竞争,毕竟大马路是公家的地盘,没理由不准人家停留。
“先报警吧。”
“已经报过了,警方不管这事儿,让我们自己协商。”
能听得出来,匡延赫此刻正压着满腔怒火,随时都可能爆发。
毕竟开盘这么重大的活动,对家跑来添乱实在晦气了,而且还不能当着那么多来宾的面翻脸,唐蕴都替匡延赫感到气愤。
第一次遇到这么离谱的状况,唐蕴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给师父发了条消息,让他帮忙支支损招——他师父最擅长想一些损人又利己的点子。
还没等到江峋回复,匡延赫又问:“如果对方先动手的话,算得上寻衅滋事吗,还是故意伤人?”
唐蕴猜想到他想干什么了,紧张道:“你等一下,先别冲动啊!轻伤就要坐牢的。”
“来不及了。”匡延赫略微紧张的声音灌入唐蕴的耳朵,“闫楚已经跟人干起来了。”
“不是吧,她那么猛啊?你快拦着点她!”
在很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匡延赫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交代道:“唐律师一会儿有空吗?可能需要麻烦你走一趟派出所了。”
第十七章 等你
闫楚出生于一个一言不合就互殴的家庭,被灌输的理念就是能动手绝不吵吵,她五岁开始学习跆拳道,上初中已经能凭赤手空拳让全班男生都尊称她一声“老大”,高中开始承接各种护送女生回家和暴打渣男的业务,如今每周雷打不动的运动项目是自由搏击。
她单手拎住其中一个带头闹事的男销售的领带,将人咽喉锁住,这人梳着三七开的侧分头,一凑近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发蜡味。
闫楚咬牙警告道:“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接下来都是你自找的。”
男销售被勒得脸红脖子粗,几乎没办法说话,另外两个和他一起闹事的胖子和短袖男急忙扑过去,一心想要将闫楚拉开。
被勒住的男销售情急之下给了闫楚重重的一巴掌,后退两步脱了困,指着闫楚破口大骂:“我操\你妈的,你再动手试试,我他妈干\死你!”
闫楚的半边脸颊瞬间麻了,她的隐形眼镜被打掉了一片,视线顿时模糊起来,她的耳朵成了垃圾桶,承受各种扯上祖宗十八代的垃圾脏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闫楚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烧着了。
身为向恒的营销总监,她今天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确保开盘预售活动顺利进行。
从提案到筹备,这个活动她们项目部足足准备了三个多月,且不说烧掉了多少广告费和布展费,光是策划案她就改了十八遍,精神上受尽折磨,她绝不允许区区几个男人把这把牌给毁了。
废话不多说,闫楚眯起一只眼睛,一把拽过那男人的手臂,上身紧绷的肌群配合着一发力,男人笨重的身体像块抹布似的被她过肩摔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痛苦又羞愤的哀嚎。
短袖男弯腰去扶侧分男起身,胖子朝闫楚扑上来,又被闫楚一记直拳打在脸上,顿时捂住了嘴巴,他的鼻孔流出血来,顺着指缝淌到手背,捂都捂不住,一对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疼痛的泪光。
从驱赶横幅车到发生争执,再到双方动手,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现场包括匡延赫在内的所有人都很蒙圈。
许多正在忙着签约的顾客和销售都像被施了法术般定格在当场,最先反应过来的客人不是去帮忙拉架,而是一边惊叹“卧槽,厉害”,一边掏出手机录像。
匡延赫挂掉唐蕴的电话,跑过去拦住闫楚。
那个摔倒在地的侧分头西装男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那双三角形的下垂眼突然瞪得很大,露着一种怒不可遏的神色,他随手抄起一把椅子,远远地朝活动现场的电车砸过去。
“嘭!——”
所有人都看向了同一方向,车窗碎了,像一小片蜘蛛网攀附在上面,把围在现场的人都惊得尖叫。
那可是价值一百万的奖品!
男人这一砸,把活动现场的气氛砸没了,也顺利把自己砸进了派出所。
唐蕴在二十分钟后也驱车抵达桦南辖区派出所的停车场,因为经常处理刑事案,他和这边的民警也算熟络,彼此都叫得出名字。
接警处年轻漂亮的小警花和他打了个招呼,开玩笑道:“唐律又要来捞谁啊?”
唐蕴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接个朋友,好像刚进来,现在在询问室吗?”
“打人的那群吗?”
“嗯。”
警花努努嘴,挑了一下眉,算是给他指明方向了。
民警们正在对三位闹事的销售进行询问,房门关着,听不见内容,唐蕴又走了几步,在另外一间敞开着门的办公室里见到了闫楚,还有另外一名他不认识的,但佩戴向恒工作牌的男人,头发用发蜡抓过,看起来油乎乎的,应该是一线销售。
唐蕴一进门就问:“匡总呢?”
闫楚没有半点刚干过架的样子,二郎腿翘着,手中把玩桌上一支黑色水性笔,漫不经心道:“包扎去了。”
唐蕴吓一跳:“他被打了啊?严重吗?”
闫楚舔了舔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边上那个男人解释道:“不是被打,是他过去拦闫总的时候,不小心被闫总手里的凳子给砸到了,误伤,应该不碍事。”
“……”
合着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唐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怪无奈地说道:“你们也真够可以的,都多大了还跟人干架啊……后来干赢了吗?”
闫楚一副很懊恼的样子:“妈的,还没开始呢,警察就来了。”
“怎么,还想跟人干架啊?”出去倒水的女警员进屋,刚好听到这一句,瞪了闫楚一眼。
闫楚一秒切换嘴脸,笑眯眯地说道:“开玩笑呢。”说着,一只手越过宽大的办公桌,接过了女警手中的一次性水杯,“谢谢Madam。”
“这里不是香港,不需要这么称呼我。”
“那我该称呼你什么呢?”
唐蕴也认识这位警官,告诉闫楚:“叫她陆警官就可以。”
“哪个Lu,可爱的小麋鹿吗?”
“耳朵旁的陆。”陆警官话音冷冷淡淡,她跟匡延赫差不多,长着一张今天心情不太好的脸。
正好这时匡延赫从门外进来。
他还是一身正装,没配领带,白衬衣领口松了一颗扣,下摆完好地束缚在腰间,衣袖挽起,露着肌肉。
如果不是唐蕴一眼就看到他右手掌裹缠着纱布,眼睛下面肿了一块,还有两道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他可能会认为匡延赫刚走完红毯,有点累了,解开衣服准备洗澡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很奇妙的,破碎又禁欲的美感。
“你手没事儿吧?”唐蕴担忧地走上前,这是金主爸爸给他转账的那只手啊,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负伤了。
匡延赫深深地望了闫楚一眼,似乎在用眼神控诉,闫楚心虚地移开视线,琢磨起外套上的走线。
“还好,没断。”匡延赫垂下手,他的手指关节很僵硬地维持在一个弧度,不能随意乱动。
闫楚很狗腿地移动到匡延赫旁边的位置,双手奉上一次性纸杯:“来点绿茶压压惊?”
杯子套了两层,从外面感受不清它的实际温度,当匡延赫喝下第一口的时候,眉心骤然一拧,脸色比刚才更差了。
唐蕴忙替闫楚转移话题:“跟我说说什么情况吧。”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万晟旗下有个楼盘下周开盘,租了几辆车到处宣传,这本来没什么,但他们的人把传单派发到了准备参加向恒开盘活动的顾客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