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by陈隐
陈隐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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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行为就属于懒蛤蟆趴脚背——纯膈应人了。
闫楚的暴脾气一上来,上去就把人手里的传单撕了,低声骂了句“滚”,几个男人仗着人多,气势十足地推了闫楚一把,让她把传单钱赔了,两边就这么吵了起来。
闫楚这个练家子以一对三,一下就把人撂在地上了,不服气的那个男人砸了向恒的车,闫楚冲上去把他的胳膊弄脱臼了。
另外两个男人见情势不对,联合起来抱住闫楚,不知道是谁的手摸到了闫楚的胸,把她给恶心坏了,当即给了俩人一肘子,扛起椅子就要给俩人开瓢。
匡延赫吓得赶紧去制止,结果自己险些被开瓢。
一直到民警赶到现场,男人脱臼的胳膊还没装好,疼得一个劲儿哭。
“我就给他稍微松了松筋骨,应该没事儿吧?”闫楚的语气不再强硬,居然还透出点委屈,“后来扛椅子也属于是正当防卫呀警官,我根本不可能真的砸下去,我也懂法的,我知道故意伤人是不对的。”
说得跟真的一样。
唐蕴听她这一本正经胡扯的样子,忍不住要笑,但房间里好几双眼睛盯着,他只能咬住自己的嘴唇。
往对面一瞥,匡延赫也正咬着嘴唇,修长的手指压着眉心,像是一位因为孩子犯了错误而被叫到教师办公室的,苦恼反思的老父亲。
“你管卸人胳膊叫松松筋骨啊?”陆警官皱着眉,“好在那几个都是些轻微伤,要不然你要承担刑事责任了。”
确认自己无罪后,闫楚那一身反骨仿佛又开始痒了,语气不善地问道:“那他们砸坏我们的车,总要承担法律责任吧?”
她看向唐蕴:“那台车我们九十多万拿下的,现在不能用了,还吓跑了我们好几个客户,影响了交易,这笔账是不是要跟他们好好算算?”
唐蕴解释道:“故意毁坏财物罪中的数额应该确定为被毁财物的原有价值与残余价值之差,换句话说,砸坏的修理费他们是要赔偿的,到时候你们去维修的话,留好票据,至于是否影响了交易,这点其实很难认定,法官也不太可能会判赔的。”
其实是不可能判赔,只是身为律师永远不能把话说太绝对。
“那他们这种寻衅滋事的行为是不是要坐牢的啊?”闫楚比较关心的还是这个。
目前,警方只是受理了案件,并未立案,因为这属于小型的刑事案件,中间会给予双方协商的空间,协调不成的,才会正式立案,再取证,结案,移交给检察院,至于是否起诉,就看检察院如何认定。
绝大多数的小型案件其实都是由双方协调解决,这样也是为了节约司法资源,公检法系统里的人员储备就那么多,屁大点事儿移交上去,简直就像是往热搜榜上塞某某明星今天吃了猪肉馅儿饺子的词条,实在太没意思了。
另外,根据唐蕴的经验,这案件肯定是定故意毁坏财物罪而非寻衅滋事,因为寻衅滋事的构成要件中还有一条是:导致被害人轻伤。
闫楚这活灵活现的精神气,显然不在轻伤范畴,撑死了属于轻微伤,匡延赫脸上的伤也不是那几个人直接导致的,所以只能定故意毁坏财物。
这种罪名的话,只要对方认罪态度好,积极赔偿,顶多判个拘役,关几天就出来了。
于是唐蕴建议闫楚他们协商解决,这样还能多要点钱。
“关键是他们有钱赔吗?”闫楚说。
唐蕴说:“背后不是还有万晟吗?你以为他们自作主张到你们活动现场发传单啊?”
“那倒也是。”闫楚转头询问匡延赫的意思。
匡延赫只想叫个外卖吃,他今早睡过头了,为了赶今天的活动,连早饭都还没来得及吃。
“那就协商吧。”
由于匡延赫和闫楚都不想再见到那三个蠢货,协商的事情就交给唐蕴去办,好在带头闹事的那个人也是总监级别,并不差钱,愿意在赔偿汽车维修费的基础上,再加五万,并保证今后不会再扰乱公共秩序。
唐蕴带着这个消息回到刚才的房间,闫楚和民警都不见了,只剩下匡延赫一个人坐在窗边悠闲地喝茶。
“他们人呢?”
“回去了。”
“那怎么把你落下了?”
“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唐蕴不解地笑了笑,“要给我转咨询费呀?这点小事情就算了。”
匡延赫放下纸杯,看了一眼手机,好整以暇道:“我外卖到了,放在前台了,麻烦唐律师帮我拿一下。”
唐蕴无语:“那个不叫前台,叫接警处,再说你伤的不是手吗,怎么腿也走不动了?”
“我看到警察就害怕。”
“平时没少做亏心事儿吧?”
嘴上这么说,但唐蕴还是乖乖地出去帮匡延赫拿了外卖。
外卖单上备注了“麻烦老板送把叉子”,但不知道是店里没有还是店主没留心看备注,送来的还是筷子和一把调羹。
匡延赫点的是份生煎大排面,而他又是右撇子,左手试了夹了三次,只吃到两根面条,抬头朝对面望去。
原本正冷眼旁观的唐蕴忽然感受到流浪动物一般求助的眼神。
俩人都没说话,唐蕴心领神会,把椅子搬到匡延赫斜对角的位置,帮他把面条夹起来,绕着筷子卷一卷,再小心放入调羹。
匡延赫大概饿坏了,一口气全部塞进嘴巴,没来得及嚼就仰头倒抽气,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唐蕴虽然听不清,但猜到他在说,太烫了。
吐出来没形象,咽下去又太烫,唐蕴就这么看他斯哈了好一会儿,终于像咽药一样咽了下去。
第二口面条上沾了一片葱叶,匡延赫用齿尖咬住,吐进塑料袋。
“你怎么也不爱吃葱。”
匡延赫顿了一下,猜想唐蕴说的另外一个人是小哑巴,他的分身。
陆警官经过门口,本来想看一眼这俩人走没走,就看见唐蕴从面汤里捞出一个荷包蛋,放嘴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匡延赫一直盯着他,像在观察水族馆里的海洋生物一般,眼底带有一丝温情,嘴角扬起一个很轻微的笑,使得他那张沉郁的脸庞也显出一点甜来。
简直不可思议,非常违和。
荷包蛋喂到嘴边,匡延赫又恢复成那种好像看谁都不是很满意的状态,眼神看向桌面,极其不自然地,非常快速地咬了一口,好像唐蕴的手是一条毒蛇,慢一秒就要张嘴咬他似的。
吃完,还要苛刻点评:“竟然不是溏心的。”
“怎么着?”唐蕴很不客气地说,“我现在再给你下一个?”
匡延赫玩味地笑着:“也不是不行。”
面条快吃完的时候,唐蕴见匡延赫翻出打车软件。
闫楚刚才把匡延赫的车开回去了。
唐蕴想起上次匡延赫大半夜陪他去接猫,又把他送回家里,便主动说:“别叫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第十八章 快递
这两天气温有所升高,汽车在阳光下晒得发烫,车内很闷,座椅散发出淡淡的皮革味,和昨天下午没有喝完的半杯咖啡的味道混在一起,有点奇怪。
唐蕴打开外循环,又往悬挂在后视镜上的香薰片上滴了两滴精油。
其实平时的他也没有这么多考究,甚至在来派出所的路上,他都没察觉到车里有什么味道。可他认为匡延赫在生活中一定是很考究的,从他那一身熨烫妥帖的衣服,一头精心润饰过的头发,身上好闻的香水味,以及吃完东西后很顺手地用湿巾将桌子擦拭干净,去卫生间洗手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可以感觉得到。
于是唐蕴的大脑比鼻子先一步在意起来。
副驾的座位调得有点高,唐蕴前天搭了个女同事去吃饭,没有调整回来,以至于匡延赫坐进来的时候,头发顶在了全景天窗上。
他歪着身子,用左手去够右边的调节按钮,座椅却越升越高,不得不低下一点头。
唐蕴以为他不会调节,一边说着“我来吧我来吧”,身体一边朝副驾靠过去,右手撑在中控台面,另外一只手摸到了调节钮。
匡延赫的呼吸离他很近,拂在他脸颊,他压根儿不敢细看,眼睛不自然地眨巴了两下,赶紧调试。
可他忘记驾驶座和副驾驶的按钮是完全相反的,刚按下去,匡延赫的上身就被椅背推着向前,离他越来越近,嘴唇几乎要碰到他耳朵。
唐蕴浑身的血液里都爬满了尴尬,生怕匡延赫以为他是故意的,赶紧往另外一个方向按了按,匡延赫则默默移开视线,转向窗外。
唐蕴的耳朵很尖,听见很轻的一声笑,从匡延赫的鼻子里发出来的。
本来就有些难为情的身体在这一刻爆发,耳朵瞬间就热了。
“笑屁!”唐蕴只能用大声的质问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他快速从副驾缩回去,却“嘭”的一声,撞在了天窗上。
“嗷——”唐蕴气得简直想把这车揍一顿。
匡延赫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笑,下一秒,伸手揉了一下唐蕴的后脑勺。
那动作在唐蕴看来其实非常敷衍,就像偶尔看见路边脏兮兮的流浪猫,大发仁慈地摸一下它的脑袋,绝不包含怜悯之外的,多余的情绪,可是唐蕴的心跳却还是因为匡延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漏了半拍。
随后还体验了几分钟的心律不齐。
唐蕴静静呼出一口气,顺着屏幕上的目的地一直开,车内是匡延赫随意挑选的歌单,连续两首都是周杰伦的情歌。
没有人讲话,以至于唐蕴脑海总盘旋刚才被匡延赫抚摸的画面。
该死的,他什么时候成纯爱战士了?居然会被这种不经意的小触碰撩得七荤八素。
或许是太久没有正经谈恋爱了,又或许是因为匡延赫长得真的很符合他的口味。
尤其是那对眼睛,生得极好,眼尾略微上挑,不笑时清冷疏离,一眼足够让人生怯,可一旦笑起来,又像是风流浪荡子,勾人心魄。
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八风不动,私底下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最让他好奇的是:匡延赫性功能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如果情况属实,他的不行又是哪种不行呢?彻底立不起来?早泄?还是需要依赖药物精油什么的?又或者情况没有那么糟糕,用嘴巴刺激一下就好了?
“你在想什么?”
匡延赫忽然开口,把唐蕴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开错车道。
“没、没有啊。”他心虚到结巴。
匡延赫看着他,声线清冷:“可是你的笑容在告诉我,你在想事情。”
唐蕴没辙,只好说:“我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没想到匡延赫打破砂锅问到底:“工作上还有开心的事情?”
唐蕴胡诌道:“有啊,我师父给我介绍了个新客户,高大英俊,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关键还很有钱。”
“你是找客户还是找对象?”匡延赫冷淡地移开视线,头靠在颈枕上,合上眼,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
路程行驶过半,唐蕴才发现目的地并不是今日开盘的映月湾,而是云霓公馆。
这地方是当地人都知道的豪宅区,但知道归知道,他连经过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只在短视频上刷到过网红的探访,据说里面的物业费都得几十万一年。
“你直接回家啦?”唐蕴问。
“嗯,我下班了。”
“这才四点,这么爽。”脱口而出后,唐蕴觉得自己简直在犯蠢,以匡延赫的身份哪用在意什么时候上班和下班。
“活动已经结束了,就没必要过去了,我回去等她们反馈数据。”匡延赫还是解释了一句。
汽车驶入大门,沿途的景象让唐蕴有那么一瞬间的质疑——自己是不是误闯进了植物博物馆的大型造景区,感觉随时都会有野生动物跑出来。
沿着静谧的高尔夫球场绕了半圈,进入绿地森林,又行驶了一公里左右,眼前出现了一片清澈翠碧的泳池,蔷薇花藤像外衣一般,包裹住米白色的外墙,向着楼顶的阁楼爬去。
池边有一处喷泉,水流形成的声音听着很治愈。
“要去我家喝点东西吗?”匡延赫睁眼时问道。
唐蕴不清楚他这话算不算逢场作戏,但既然匡延赫上次都不客气地进入他家了,他也欣然接受:“来都来了,那必须喝点。”
车库面积很大,目测能容纳上百辆汽车,匡延赫的车不算多,但看起来都很十分昂贵,车身保养得很好,像是刚从店里提出来似的。
里面唯独有一辆停在角落的保时捷跑车,好像不受主人的宠幸,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车玻璃都模糊了,还有猫咪的爪子印落在引擎盖上。
被闲置这辆车,售价三百多万。
唐蕴顿时觉得自己和自己的车一样,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乘电梯上楼,便是偏厅,台阶上堆着许多还未拆封的快递箱,不知道是谁寄来的,阿姨不会乱动他东西,所以都摆在这里。
匡延赫有些头疼地问道:“能帮我一起搬里边去吗?”
唐蕴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推开另一道门,进入正厅,如同豪华样板间一样的装修,整体以浅茶色和胡桃木为主,油画、花瓶,以及各种易碎收藏品,从一楼延伸到二楼,出现在唐蕴视野中的,没有哪样是违和的颜色,大概是为了适配这里的复古调,连餐巾纸都用了带花纹的方巾,印着一株逼真的手绘风蔷薇,远看就好像是画上去的。
唐蕴也不是没见过有钱人,他曾经被一位身价几十亿的富豪邀请到家里喝茶,那富豪的别墅和农村的自建房没什么差别,红木家具搭配带图案的半人高玻璃鱼缸,缸里养着两条红色大锦鲤,电视背景墙是一副黑白山水画,天花板上的吊灯开出来是蓝色的。
虽然接待唐蕴的好酒好菜他许多都是第一次见,富豪的长相和谈吐又颇具威严,可那时候的唐蕴没有一丁点儿无所适从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作为这里唯一违和的一样东西,唐蕴实在有些无处下脚,尤其是当匡延赫说,不需要换鞋之后,他就更不敢多动了,怕给这片连头发丝儿都见不着的地板留下更多脚印。
匡延赫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拘谨,说:“你能帮我拆下快递吗?剪刀在那边的柜子里。”
“哦,好。”唐蕴听话地跑去找剪刀。
东西全部都是匡又槐寄来的,一些是品牌方送的礼物,还有些是剧组布景用过的道具,通常这些东西在使用完以后会被挂上闲鱼网站,有些演员或者工作人员喜欢的,也会低价购入。
知道匡延赫每天必不可少的就是咖啡,匡又槐寄来一大箱进口咖啡豆和咖啡机。
卡片上写着一行丑字:我很贴心吧!好东西都想着给你留下来!^-^
唐蕴很自觉地帮忙把看起来最重的咖啡机搬上岛台,找到了设置得很隐蔽的电源线插口,又应匡延赫的需求,把咖啡豆装入单项排气阀的铝箔袋。
有事情做的时候,刚才那种浑身不自在的劲儿也消散许多。
“这咖啡豆闻起来好香。”
“你喜欢喝的话,可以带点回去。”
匡延赫说着,又拆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个长方形小盒,和手机包装差不多大,红色蝴蝶结绑带系着。
他晃了晃,里面有金属碰撞的声音,以为是弟弟贴心地送了搅拌勺,他想也不想地抽开绑带。
一副银色手铐和皮质捆绑道具躺在里边。
“剩下的包裹都要拆吗?”唐蕴的视线朝他这边望过来。
匡延赫立刻用手里的盖子扣上去,可他动作太快又太猛,躺在他膝盖上的另外一半很不听话地往外打滑。
他那只半残的右手去挡,可是哪里来得及。
稀里哗啦,里面的东西全翻在了地毯上。
匡延赫面色发窘,在心里破口大骂,还不能连匡又槐的祖宗十八代一起骂,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收场,就听唐蕴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样子是已经完全看清楚了那些东西。
“匡总玩得挺花啊。”唐蕴单手扶着岛台,朝匡延赫挑了挑眉,笑得放肆,连眉眼都是弯的。
匡延赫弯腰把那些丢人现眼的东西扔回盒子,怀着盖骨灰盒的心情给它盖上盖子,不过他怎么着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了,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
朝唐蕴回了个还算愉快的笑:“唐律师懂得很,看起来平时没少玩。”

第十九章 书房
起先,唐蕴以为这只是匡导闹着玩寄来的剧组道具,但往深处一想,匡导为什么要专门打包这些情趣用品?总不见得是让匡延赫自娱自乐。
这明显是两个人才用得到的东西。
唯一的可能性是,匡延赫身边有可以一起玩这些东西的对象。
也许是恋人,又也许是……情人。
都说相如心生,唐蕴始终觉得匡延赫的面相里透着股反叛的邪性,表面上看着正儿八经,好像很容易被撩到,但实际上,他是站在食物链顶端俯视众人,风流浪荡,得心应手,从他刚才那么迅速镇定的反驳就可以看得出来,他脑袋里装的东西可不简单。
但唐蕴从进门到现在,并没有发现疑似女性物品的存在。
他先前去过许多小情侣的家,通常一推门就可以感受到很浓烈的女性气息,她们喜欢买一些无用又可爱的东西妆点家里的角角落落,崇尚氛围感。
无论是凌乱的家还是整洁的家,是不是两个人住,其实很好区分。
而匡延赫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好像是装修时自带的,没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
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是高端酒店。
“匡总在南城就这一个住处吗?”唐蕴忍不住问。
匡延赫显然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来了,又在拆新的快递,没什么防备地回答道:“不是,如果到远一点的项目部出差的话,就住酒店。”
唐蕴蹲下帮忙:“也是一个人?”
匡延赫像是意识到什么,抬眸看他,目光中含着深意:“你想问什么,大可以直白一些。”
唐蕴没再绕弯子了:“你有女朋友吗?”
匡延赫的唇角弯了一下,大概猜到他为何会这样问,回答得也很干脆:“没有呢,所以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要用在谁身上。”
他说话时,眼神直直地注视着唐蕴,像在故意说给他听,反倒是弄得唐蕴很不好意思,垂下眼睫,“哦”了一声。
“看着倒是不太像。”
“为什么不像呢?我可纯情了。”匡延赫抿了抿唇,嘴角带着很深的笑意,好像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几个字说出来,很违背良心,忍不住要笑场了。
唐蕴翻了一眼,嗤笑道:“喝醉酒的人不会说自己醉了,罪犯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越是标榜自己纯情的人,私底下一定玩得比谁都high,这是我所掌握的规律。”
其实对于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而言,这些话有点儿冒犯了,唐蕴说完就有些后悔,不过匡延赫听了,非但没有一点难堪的样子,反倒是靠着沙发,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完全不介意被他戳中。
笑够了,匡延赫俯下身,眼神认真地问:“那唐律师自己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唐蕴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定义自己。
“我不是已经把我的恋爱史都告诉你了吗?”话音里还带着浅浅的埋怨,因为匡延赫的嘴巴跟钢筋水泥一样牢固,都不肯把恋爱史分享给他听。
匡延赫的牙齿错开,牵连着下颌线往一侧歪去,这是一个很不爽的表情:“一面之词,谁知道有没有隐瞒的部分呢。”
很奇怪,明明就只见过两次而已,唐蕴却觉得对方能够洞悉到很深的层面,好像一台显微镜,把他从里到外都看透了。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海王的嗅觉?
唐蕴不说话了,帮他把其余的包裹也都拆了,最后一个大箱子里装着沉甸甸的不粘锅,全新的,大约也是资方送的。
“你会自己做饭吗?”唐蕴看到岛台上就有锅具,于是把新的收进柜子里。
匡延赫很坦诚地说不会,又问:“你在家难道都是自己做饭?”
“我家又没有保姆,当然是自己做了。”
“哦?”匡延赫眉梢轻纵,好像觉得很稀奇,“会做什么?”
“你能报出菜名的我基本上都会做。”唐蕴又补了一句,“前提是普通的家常菜啊,在萝卜上雕龙画凤那些的我不行,不过我可以把苹果切成小兔子。”
匡延赫思考片刻说:“我想吃红烧肉,酸汤鱼。”
这些东西对于唐蕴而言算简单的,尤其是红烧肉,梁颂也很爱吃,隔段时间就会让唐蕴做一次。
见匡延赫一直盯着他,唐蕴意会到了什么,问:“你不会现在就要吃吧?”
“嗯,”匡延赫不客气地说,“冰箱里有材料。”
唐蕴震惊道:“可你不是刚吃完一碗面吗?”
匡延赫说:“我饭量不小,况且等你做完,我胃里的东西应该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哦……也行啊。”唐蕴没有推辞,他不介意在甲方面前秀一下厨艺,况且他现在回家的话,也就孤孤单单一个人对着电视机吃东西,倒不如和匡延赫面对面,好歹养养眼。
唐蕴打开冰箱,里面食材是不少,但有的看起来已经不太新鲜了,而且去腥用的料酒也没有,让红烧肉看起来更有色泽的冰糖也没有。
匡延赫拿起手机说:“还需要什么,我来点个外卖。”
“你喜欢在酸汤鱼里放什么配菜就再点一下,然后鱼肉的话就选他们片好的鲈鱼,再来点儿腌料……”唐蕴交代了一大堆,一边把冷冻室里的鸡翅和五花肉拿出来融化。
塑封盒上的标签还没有撕,唐蕴瞄了一眼价格,惊讶道:“六只鸡翅七十五啊?”
匡延赫正认真挑选鲈鱼,闻言愣了一下,抬头反问:“是贵了还是便宜了?”
看他那呆滞又茫然的目光,唐蕴就确定他不是装的。
“当然是贵了啊!你买东西都不看价格的吗?”
“看了啊……”
指的是付款时会看一眼总价。
匡延赫对食物的具体价格是真的没多少概念,他买东西只遵循一条规则:在遇到不了解的东西时,宁可买贵的也不买便宜的,因为贵的东西出错率肯定要低于便宜的。
这条规则是小时候他父亲告诉他的,因为匡继冲是个宁可把时间留给高尔夫球场,也不会用来比价购物的人,他并不在乎是否在价格上吃了亏,反正他吃掉的那点亏,总能在其他项目上赚回来。
这样的生活方式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匡延赫,使他习惯用最短的时间选中想要的商品,下单,结算,把时间留给其他对于他而言更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如果身边出现会帮他挑选商品,使用优惠券的人,他也乐意聆听他们的省钱攻略。
就比如闫楚,高兴的时候会教他如何使用平台赠送的满减红包,告诉他同样的东西,如果在厂家直销的平台上购买会更便宜。
有一回,闫楚用他的手机下了个软件,随后在群里发了条链接,让大家砍一砍,十分钟不到,他的微信就收到六百块入账,简直不可思议。
“葱姜蒜的话,可以买那种组合的,很便宜,不用这么一大盒一大盒地买,很容易坏掉的……”唐蕴觉得教匡延赫如何省钱就像教他老妈如何使用购物软件一样,很耗时间,他干脆说,“算了,我来点吧。”
唐蕴洗洗手,打算掏兜里的手机,匡延赫却把自己的递给了他:“小额免密,直接结算就好了,我身上有点脏,想去冲个澡,剩下的就麻烦唐律师了。”
唐蕴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这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迄今为止,他们只见过两次面不是吗?
万一自己拿着他的手机跑路呢?或者偷看他的私密照片,甚至是私密文件把它们卖掉呢?
身为向恒高层,居然连这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还好他不是什么坏人。
唐蕴这么想着,点进购物车,把那论斤称的生姜和成箱购入的土豆删了,换成蔬菜组合,至于那些贵得离谱的,一看就是坑人的有机蔬菜也都删掉了。
匡延赫的手机亮起了低电量警报,唐蕴四下看了眼,没找到充电线。
正巧这时候匡延赫从盥洗室走出来,递给唐蕴一个小瓶子说:“帮我涂一下这个,脸上沾了水有点疼。”
他脸上是很轻微的擦伤,只隐隐地看得出一点血痕,但偏偏就是这样的伤口,遇水就像针扎般刺痛。
唐蕴是知道这种感觉的,应了一声,接过那瓶液体创可贴。
他以前只用过贴布状的,所以仔细琢磨了一下说明页才朝匡延赫走近了一步,让他稍微蹲低一点。
匡延赫干脆坐进沙发里,仰起头。
他并没有闭上眼睛,唐蕴低下头时,没防备地对上了匡延赫琥珀色的瞳仁,他的睫毛很长,半眯着眼,像没睡醒的样子,透着点懒散的意味。
唐蕴拧开瓶盖,往他伤口上刷了薄薄的一层液体,不确定地问他:“是不是这样弄的啊?”
“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办吧。”
匡延赫的皮肤状态很好,不长痘,胡须也清理得很干净,唐蕴打趣地问道:“你有做过什么医美项目吗?”
大概是被刷上去的液体刺痛了,匡延赫的眼睛眯了眯:“你想表达什么?”
唐蕴笑了笑:“夸你好看的意思。”
“你不是觉得我长得……”刻薄吗?匡延赫险些说漏了嘴,大脑空了一拍。
唐蕴拧好瓶盖,问:“觉得什么?”
“觉得我做了医美吗,我还以为你在说我五官很奇怪。”匡延赫移开视线,胡诌了一句,心中想着的是唐蕴那张嘴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唐蕴笑了:“你是傻子吗?我要是真那么怀疑,怎么可能当面问你?嫌我们的合作太顺利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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