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by陈隐
陈隐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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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延赫嘴角微微勾起:【那我可没看出来,走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来着?】
很快,唐蕴传来一张自拍照,是直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角度。
修长白皙的双腿分开,坐在地毯上,镜头对准了身前的落地镜,拍下镜子里面其中一条弯折的长腿,还有披着浴袍的上半身。
浴袍两颗扣全敞开,腰带垂落在大腿上,白袜遮过脚踝,没有露脸。
乍一看就是普通性感照,但当匡延赫加载出原图,再放大照片,觉得唐蕴里边儿应该没穿内裤。
比起那种完全暴露的,充满原始野性的照片,匡延赫其实更偏爱这种将露未露,恰到好处的角度,容易叫人浮想联翩,简直可以被称之为,gay圈纯欲风。
唐蕴永远都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勾人。
是妖精投胎吗?
就算是戒过毒的人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光扫了一眼,匡延赫便觉口干舌燥,起身灌了半杯凉水,很快将照片保存下来。
他放大别处,又看到唐蕴胸前有片薄红,应该是睡觉的时候,压着玩偶了。
小猫:【怎么没有评价?你在solo sex吗?】
匡延赫笑了一下,本来完全没想到这个,但既然唐蕴都这么说了,体验一次也不是不行。
“那你喘两声来我听听。”他和唐蕴开了语音。
唐蕴的声音像刚起床,软绵绵的:“我不太会,你教教我。”
这哪是什么小猫,分明是狐狸。

第六十六章 发烧
一通语音打了三个小时,唐蕴一边觉得罪孽深重,一边又凭借着声音兴奋到高潮,手腕很累,还有点酸胀感,总感觉要得腱鞘炎了,身体倒是被灌满了快乐。
要是有人帮他动手……或者动嘴,他一定会更加快乐。
一夜都被香软的美梦浸润,早上被电话声吵醒时,唐蕴觉得脑袋很沉,还有点虚。
电话是从医院打来的,一直照顾李有为的医生告诉唐蕴,李有为于半小时前去世了。
“啊?”唐蕴惊愕不已,猛地从床上竖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怎么说没就没了呢?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医生说:“李有为原本就有心脏病的,突然发病,没能抢救过来。”
唐蕴怔在原地,一阵恍惚,之前去医院他还握过李有为的手,那是双有温度的手掌。
短短几天,人就凉了。命运仿佛在开玩笑似的。
李有为死了,那许董事长岂不是也跟着完蛋了?三年有期可能会变成七年,那这案子怎么搞?
这边医院的电话刚挂断,江峋也发来消息,让唐蕴赶紧去趟医院,跟进下情况。
明面上是了解一下李有为为什么会发病,暗地里是去找院长,把死因“明确”一下。
这事情晚一刻都不行,唐蕴收拾完自己,火速赶往医院。
抵达医院急诊室时,李有为的三个孩子已经到了,分别是挺着大肚腩的二儿子李宏量,之前和唐蕴见过一面的三女儿李静芳,以及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小儿子李才俊。
听护工说,这两个儿子之前都没怎么来过医院,尤其是李才俊,连一次探视都没有,现在一听父亲人没了,倒是拉来一群狐朋狗友,让医院给个交代。
按照他的意思是,李有为是在医院里面发病的,医生护士没有及时地实施抢救,存在重大过失。
当然罪魁祸首还是许峰这个肇事者,如果没有撞车,他父亲就不会重伤,没有重伤,就不会住院,更不会突然发病。
李才俊这个人的外形和名字可以说毫无关联,常年抽烟又不注意保养,导致他皮肤粗糙,特别显老,牙齿焦黄,下排牙齿掉了一颗,露着好大的缝,每说一句话,都有股“珍藏”在口腔内好久的浊气喷射出来,像是夏天没来得及扔掉的水果,不停发酵后产生的难闻气味,又酸又臭又怪异,单纯的词汇已经很难形容了。
一米七不到的个头,排骨一样的身材,完全没有气势的一具身体,却愣是因为狐臭加口臭,让所有的医护人员和围观看客,都对他望而生畏,自动退开两米远。
至于唐蕴,则问小护士要了个口罩戴上了。
李才俊对自己的问题浑然不知,还在固执地发表见解:“我爸虽然有心脏病,但平时都是按时吃药,这几年身体一直很好,还能下地干活,好多年都没有发过病了!全都是车祸闹的!把他好好的身体都给弄垮了!”
他的身型很小,嗓门倒是很大,把住院部走廊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一个严肃的声音从人堆里挤进来,让李才俊出去,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休息。
这声音耳熟,即使戴着口罩,唐蕴也知道是沈记恩。
“再不出去我叫保安了!”
李才俊仗着有狐朋狗友撑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唐蕴看了医生打出来的死亡证明书,上面的死因写着:急性心肌梗塞。潜在原因:糖尿病、高血压。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拍了张照片,发给江峋:【死于心肌梗塞,许董盘一盘兴许还能活。】
在刑法理论中,有个说法叫介入因素,像许峰撞车到李有为死亡的过程中间,就出现了新的介入因素——患者心脏病发作。
虽然在一部分人眼中,李有为的死是车祸导致的,没有车祸就不会住院,不住院就不会发病,但在法律上,如果出现了新的介入因素,应当区分这个介入因素是否独立导致死亡结果的发生。
许峰找了表弟顶包之后,又把李有为送进医院,之后再没有对李有为实施伤害,并且其家人极力挽救伤者的生命,李有为也清醒了过来。
所以基本上可以认定:心脏病发作是可以独立导致死亡结果的发生的。
但光是唐蕴知道这些没有用,家属可听不得什么介入因素。
二儿子李宏量十分赞同文盲弟弟的观点,找唐蕴讨说法,中心思想就四个字:赔钱!坐牢!
许董事长人还在看守所,唐蕴一时间没办法联络上他,便找了个安静地方,给许夫人打电话。
许夫人原本还在睡觉,一听李有为死了,吓蒙了,磕磕绊绊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啊?我老公就要坐牢了吗?”
“也不一定,”唐蕴把情况和许夫人简单交代了一下,“死亡证明上写着是急性心肌梗塞,理论上和车祸没什么关联,但许董被认定是无证驾驶,于情于理,赔偿责任还是要承担一些的,我的建议是,尽量和家属和解,不要去硬碰硬了,万一他们在上诉,找其他人来调查,很麻烦的。”
许夫人表示理解:“那你跟那些人说,丧葬费用我们来掏,给他们请南城最好的殡葬团队,安排老人家风风光光下葬,另外再赔点钱,你看这样行吧?”
唐蕴:“我来跟他们讲一下吧。”
许夫人并不想参与这场纠纷的调解,像她这种级别的当事人,也不屑和李家家属交流,她把谈判的事情全权交给唐蕴负责。
三百万资金,直接打到了唐蕴的银行卡上。
“反正你就想办法帮我把这事儿解决了,多出来的不用退我,都是你的辛苦费。”许夫人又恢复了那富有压迫感的声线,“但我希望,下次你给我打电话,给我的是好消息。”
就在李才俊和医生推推搡搡,快要闹起来的时候,一直站在角落哭泣的李静芳突然发话了。
“够了!你们吵够了没有!”李静芳哭得双眼通红,面颊上的泪痕都还没有擦干净,指着李才俊的鼻子,质问道,“你是真的在乎爸爸吗?他住院这么长时间,你有来看过他一次吗?钱钱钱就知道钱!钱能让爸爸起死回生吗?医生至少在这个月里尽职尽责地照顾爸爸了,你呢?你做了什么?你把老爸的钱拿去赌,拿去嫖娼,拿去买毒品!老爸都是因为你才不舍得植入起搏器!你把他的棺材本都给赔完了,还好意思在这儿闹!”
李才俊被姐姐骂得哑口无言,良久,才憋出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我早就都戒了。”
李静芳怒气不减:“戒个屁你戒!你要是戒得掉母猪都能上树。”
李才俊不屑地冷笑一声:“你自己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一天天张牙舞爪,管东管西,你丈夫背着你偷人你知道吗?”
李静芳显然对此毫不知情,嘴巴微张,说不出话,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崩塌。
整个房间静得针落有声。
“你再说一遍,我老公怎么了?”
“再说一百遍都行,你老公背着你偷人了!你老公背着你偷人了!你老公背着你偷人了!”
“你混账你!”
李静芳随手抓起桌上一个保温壶,朝李才俊丢了过去,干惯了粗活的她力气很大,可惜精准度不够,保温壶的角度偏离,直直地砸向唐蕴。
眼前一黑,唐蕴的身体因为疼痛弯折下去,保温壶砸到了他的下巴,短暂的麻木过后,好像有团火焰在灼烧他的骨肉,铁锈味充斥鼻腔,他赶紧用舌尖舔了舔牙齿,没掉,但他也舔到了血液的味道。
“都给我让开!”沈记恩拨开围观的人,走到唐蕴身旁,着急道,“磕到牙齿了是吧?张嘴我看一下伤得严不严重。”
唐蕴原本不想给他看,可是血腥味越来越冲,怎么吐都好像吐不干净,他才着急了,张嘴让沈记恩瞧了一眼。
血水混着唾液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沈记恩冷静地为他擦干净嘴,温和道:“牙龈出血,下唇裂了,不着急,我带你到护士那边处理一下。”
嘴里塞了止血棉,没办法开口说话,唐蕴望着镜子里面,很快肿起来的嘴巴,泫然欲泣,这要怎么见客户啊!
再之后,保安和警察都来了,说服李静芳他们先把人抬走,唐蕴告诉李静芳,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络他。
“你就是那个混账的走狗吧?”李宏量的目光很不客气地在唐蕴身上扫过,像看垃圾一样,“别着急,等我们家处理完丧事,还得找你呢。”
好新鲜的形容。
唐蕴气极反笑,用手压着止血棉说:“行,我等着。”
到家时,唐蕴的嘴又肿了一圈,他走进厨房想要找冰块冰敷一下,才发现冰箱门上吸着匡延赫临走前留下来的纸条。
——典典我已经喂过了,猫条吃了两根,千万不要被它装可怜的样子引诱。我很快回来,记得想我。哦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如果沈医生主动来找你,你不准理他,否则我会吃醋。
之所以要加这最后一句,大概是因为前天白天吃饭的时候,唐蕴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以为是快递打来的,顺手就接了,没想到是沈记恩打来的。
虽然唐蕴很快就挂掉了电话,但匡延赫还是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端倪,因为这通电话,唐蕴吃了匡延赫专门为他准备的甜品,好半天才把人哄好。
纸条上残留着淡淡的香味,唐蕴没舍得扔,对折后用图钉把它钉在墙上一块软木板上。
卧床休息了几个小时,唐蕴肿胀的嘴唇还是没能消下去,翻身的时候觉得屁股和大腿都有点酸。
起先他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昨晚上电话做爱,把枕头当成匡延赫的腰,夹太久,肌肉酸,直到傍晚,他忽然被一阵寒意冻醒。
脑袋昏昏沉沉,身体像是被人揍了一顿,提不起劲。
这种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的感觉很熟悉,他连忙翻抽屉,想找找看还有没有抗原可以测一下,但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也许是用完了。
无所谓是不是,先吃药再说。有过一次感染新冠的经验,唐蕴也不慌张,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疲惫发冷的身躯,跪在客厅的地毯上翻药箱。
温度计显示他的体温偏高,他给自己烧了点热水,服送一片退烧药,因为不确定自己明天能不能正常上班,所以给助理留了个言,让他有事儿直接打电话。
接着又从通话记录里翻出一个约了周一会见的客户的号码,发信息告知:【不好意思女士,我发烧了,身体很不舒服,咨询时间可以延后些吗?】
虽然唐蕴和她只通了二十多秒的电话,也不知道她全名叫什么,但这位女士还挺关心他的,回复道:【家里退烧药什么的都有吗?】
唐蕴迷迷糊糊地回:【有的,谢谢关心,等烧退了我再通知您。】
退烧药起效很快,他回到床上躺了没几分钟就睡着了,再后来,他被一阵门铃声吵醒。
应该是匡延赫回来了,但是怎么按门铃呢?
唐蕴一边咳嗽,忍着不适走向门口,心想男朋友一定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他的嘴巴现在好丑啊,匡延赫会不会嫌弃他?
随手拿起柜子上的口罩戴上,唐蕴拉开房门。
那人一抬头,露出一双满是惊喜,含有笑意的眼睛。
但是,并不是匡延赫。
“你怎么过来了?”唐蕴站在门后惊愕不已,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沈记恩家里的地址。一时不知道该先关门,还是先发脾气。
沈记恩其实来过这小区好几次,有时候很想很想唐蕴的话,会从律所跟过来,他一直都知道唐蕴住在这里,甚至知道他的车子停在几号车库,也看到他坐电梯上到这一层。
只是沈记恩从来没有上过楼,怕被唐蕴和梁颂看到。
好在一层只有两户,他光是看看门口的对联风格,就知道哪边是唐蕴住的了。
前阵子在医院的久别重逢,白天又帮忙处理了伤口,再加上唐蕴发给他的那条短信,让沈记恩重新拾起了上门的勇气。
在沈记恩看来,唐蕴那条短信根本就不是想发给客户的,而是对他的一种暗示:我发烧了,现在给你一次和我复合的机会,你快点来照顾我吧。
沈记恩和唐蕴在一起四年,很清楚唐蕴的脾气,这个人骨子里倔得很,明明很喜欢,很需要,也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所以短信应该就是唐蕴给自己找的台阶。
就算“客户”不回消息,唐蕴自己也不会觉得丢脸。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记恩满心欢喜地回家熬了锅粥,又买了些水果。
“给你带了些吃的。”
沈记恩把东西递给唐蕴,不料唐蕴却皱起眉,很严肃地问他:“你先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沈记恩笑了笑:“你车就在下面啊,很难找吗?”
“你跟踪我啊?”
唐蕴的愤怒不像是装模作样,沈记恩愣住了,这才意识到,那条短信大概真的是唐蕴错发了。
这下尴尬了。
眼下的情况,想不承认都不行,沈记恩干脆坦白道:“想你想得不行的时候,来过几次,但怕你生气,就没有上楼。”
“对不起阿蕴,我没有恶意……你不要这么抗拒我可以吗?”
唐蕴的鼻子堵住了,嗓子也很不舒服,躲在门后咳嗽了两声,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尴尬的场面,只想快点回屋睡觉。
沈记恩趁机要进门,唐蕴警惕地把他拦在外面。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被他看到了不好。”
沈记恩如遭雷劈般僵在原地,好像不会说话了。唐蕴就这么望着他,觉得有点好笑,难不成沈记恩还以为自己会深情到等着他吗?
他虽然恋爱脑,但仅在恋爱期限内有效。
半响,沈记恩才木然地牵起一个笑容来:“恭喜你啊,是那天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男的吗?”
“嗯。”想到匡延赫的脸,唐蕴的神态都柔和下来,“我很喜欢他,所以不希望被打扰。”
“我没有说一定要让你和我复合,做回普通朋友我也很满足了,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们。”沈记恩自顾自地说,“这里面是你最喜欢的海鲜粥,我刚熬的,你这个嘴,现在吃其他东西应该也很不方便,只能吃流质的。”
“谢谢……”望着那个灰色保温袋,唐蕴毫无留恋地说,“但是不需要了。”
“你还在责怪我,对吗?”
“别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唐蕴将沈记恩关在门外,头也不回地回了房。
不过如果他当时要是知道,匡延赫会提前赶回家的话,他一定会死死盯紧沈记恩,直到他真正下楼离开为止。

第六十七章 生气
匡延赫走时双手空空,回来倒是拖了个行李箱,他和匡又槐在商场吃饭时顺便逛了逛,看到什么觉得很适合唐蕴的,就直接买下来了。
同款不同色的衣服可以用来当情侣装穿;乐高模型是唐蕴的最爱,他也买了一套;唐蕴喜欢旅游拍照,家里有台富士的相机,但镜头是原始的,这次匡延赫路过富士的实体店,特意转进去看了看,买了一个适合拍风景的长焦镜头和一个拍人像的定焦镜头。
拖着一箱子惊喜上楼,匡延赫脑内已经浮现出唐蕴打开箱子后的无数种反应,也许会先拆开礼物,也许会先拥抱他,亲亲他,情到浓时,说不准会把他推倒在沙发上,热情地解他皮带扣。
和唐蕴相处的这段时间,匡延赫总结出来一个规律:比起从后边进入,唐蕴更喜欢跪坐在他身上,也许因为这个姿势更像是上位者,可以随意地操控他人的欲念。
晚间十点到十二点,属于唐律师的“发情期”,在这个时间段里,唐蕴基本上不会拒绝他的做爱邀请,超过这个时间,唐蕴就困了,不愿意吃,也不会戴上耳朵和尾巴来勾引他了,趴在床上很被动,不过匡延赫是挺喜欢这个姿势的,唐蕴犯困的时候,身体格外柔软,怎么弄都不反抗,话音黏黏糊糊,语不成句,每个字都好像裹着糖衣,别有一番滋味。
光是想想唐蕴寸缕不着地躺在他身下,回过头,眼圈通红地喊“哥哥,我受不了”,匡延赫就感觉小腹有股热流在往下窜。
电梯门一打开,匡延赫嘴角的笑容消失了。
沈记恩站在门口,低头看手机,像是刚从里面走出来,准备打车或者是正在等电梯。
俩人目光撞上的那一刻,沈记恩的嘴角微微勾起,点了下头,但给人的感觉并不是礼貌,而是轻蔑。
匡延赫闻到一股香水味,有点浓烈。
上次看到沈记恩,他抓了个背头,但今天头发放下来了,偏分碎盖,很显年轻,左耳多了颗耳饰,胸前的项链上有一枚戒指。
在沈记恩快要走进电梯时,匡延赫没忍住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记恩笑了下,神态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阿蕴发信息给我说,他发烧了,家里也没人照顾,我就熬了点粥送过来。”
匡延赫意识到,那点微妙是得意。
唐蕴发烧了,对他只字不提,却发信息给了初恋。
心火在胸腔里流窜,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爆出青筋,面上还维持着平静。
“沈医生可真是闲得慌,这么有空不多陪陪小孩儿吗?”
沈记恩哪能捕捉不到他眼底的怒意,本来已经想走了,但是一个恶劣的念头闪过脑海。
“你应该就是阿蕴的室友吧?”他望着匡延赫皱起的眉头,心中升腾起一阵快意,“他这会儿还是有点烧,你过几个小时再帮他量一下体温看看。”
言下之意是,他刚才已经为唐蕴量过体温了,是很亲密的那种照顾。
眼前闪现出沈记恩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喂唐蕴喝粥的画面,匡延赫生平第一次在没有水压的情况下,感觉到胸口发闷,呼出来的仿佛不是二氧化碳,而是灼热的烈焰。
“他跟你说,我是室友?”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提问。
其实“室友关系”在圈子里还有另外一层含义是“同居恋人”,沈记恩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去戳匡延赫的肺管子,他就是很想要激怒他,但也不能明着撒谎。
所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装作意外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电梯关门下行,匡延赫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跳跃的红色数字,盯了很久。
拖着一堆东西赶路没觉得累,但这一刻,他忽然感到很疲惫,也许是因为昨晚睡得太少,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
他站在玄关外的走廊里,推开窗户吹风,楼下就是公园,风景很好,可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唐蕴与沈记恩的对白。
我发烧了,可以过来陪陪我吗?
他就是我的一个室友而已。
匡延赫甚至能够想象到,唐蕴打电话给沈记恩时,会用上那种软弱,撒娇的语气。
也许此时此刻,唐蕴的内心正在经历一番焦灼,到底要和已经离婚了的,温柔贤惠的白月光前任复合还是和他这个不会做饭的半路男友继续走下去。
不知不觉抽掉了两支香烟,他才麻木地输入密码进屋。
在门口处,又嗅到了沈记恩身上的香水味。
“你回来啦!”唐蕴是从卧室飞奔出来的,笑得很开心,脚上的拖鞋踢踢踏踏的,没有穿好,“我好想你啊!”
匡延赫的大脑很想要一个拥抱,可是身体定住了,那股怒气就堵在喉咙口,咽不下去,握着行李箱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为什么要在初恋面前称呼他是“室友”,又怎么可以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给初恋打电话?为什么发信息的时候,不告诉他发烧了呢?就算他在北京赶不回来,至少还有梁颂不是吗?
平时姐妹姐妹的挂在嘴上,关键时候怎么不找好姐妹了?
唐蕴在快要跑到门口的时候,刹住了车,拿起桌上的口罩戴上,“我可能又阳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儿吧。”
匡延赫默不作声地打开空调换气扇,把那股难闻的香水味散走。
“你怎么啦?”唐蕴很快察觉到匡延赫脸色很差,以为匡延赫打开换气是防止感染,于是乖乖地往后退了几步,将口罩压实了,“是不是爷爷的身体状况不好啊?”
匡延赫放下行李箱,用消毒湿巾擦擦手说:“我刚在门口看到沈记恩了。”
“啊?”唐蕴一愣,距离他给沈记恩开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怎么可能还在门外,“哪个门口?”
“这不重要。”匡延赫把车钥匙丢在餐桌上,“他说你发烧了,特意给你熬了粥送过来。”
“哦对,他是来了一趟。”唐蕴想到冰箱上的留言,匡延赫临走前还特意交代了他们不准见面来着,忙解释道,“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喝他送来的粥,也没有把人放进来,只是我以为那个门铃声是你按的,就开了下门。”
“我回来不会自己开门吗?”匡延赫问,“你什么时候见我按过门铃?”
果然还是在意啊,连和前任对视一眼都要生气的程度。
这世上还有比匡延赫更小心眼儿的男朋友吗?
唐蕴还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严重的,乐颠颠地说:“那我以为你提前回来想给我个惊喜嘛,没看猫眼……你怎么去一天还带这么大个箱子?”
“沈记恩为什么会知道你住在这里?”匡延赫眉头从进来之后就没有舒展过,意识到唐蕴试图转移话题之后,就更觉体内郁结不通,“你不是跟我讲,你和他分手之后就从他家里搬出来,租了梁颂的房吗,既然分手就拉黑,之后又没有联系过,为什么沈记恩会知道你的住址,你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唐蕴愣住了。
他打了这么多年官司,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共情那些被人冤枉的嫌疑人。
原来这世上到处都存在“有理说不清”的情况。
“我没有跟你撒过谎!我哪里知道……”唐蕴本来就有些咳嗽,这一着急上火,喉咙发痒,愣是咳得满脸通红,不得不摘下口罩呼吸。
“我哪知道他怎么……”
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扯住了两个人,当看到唐蕴咳得喘不过气,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匡延赫的心也跟着感受到了钝痛,想要过去抱住那个柔软无力的人,拍拍他的背,可是双腿怎么都迈不开。
唐蕴咳得抬不起头,摸索到了茶几上的杯子,可送到嘴边才发现里面没水了。
匡延赫赶忙去厨房找矿泉水,可是等到他出来,唐蕴已经在喝桌上的,已经放了好几天的苏打水。
他发现唐蕴的嘴唇破了皮,还有点肿,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饮料坏没坏不清楚,但不管怎样,人是活过来了。
唐蕴清了下嗓子说:“我不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的,也从来没有给过他地址,我开门的时候还很纳闷呢,问他怎么找来的,他也没告诉我,可能是跟踪过来的吧。”
“不知道”几个字,其实很没有说服力,唐蕴自己也知道。
可小区的监控又很有限,电梯里的那个根本没办法证明沈记恩上来后有没有进屋。
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像要证明他没吃过屎那么难。
“为什么会突然跟踪你?”匡延赫把手里的矿泉水竖在茶几上,坐进沙发。
“我不知道,”唐蕴不敢离他太近,怕传染,于是坐在一字沙发旁边的懒人沙发,当匡延赫的眼神射向他时,他内心其实有那么一点儿心虚,“我白天去医院处理肇事案,碰上他了。”
“之后呢?”
唐蕴略过了嘴巴受伤的意外,像个受审的嫌疑人,一脸诚恳地交代“案情”。
“之后我就回家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头晕晕的,体温有点高,我怀疑我阳了,就给之前约我的一个客户发了条消息,跟她说明下情况,但当时吧,我脑袋晕乎乎的,就记得她和我有过一段十几二几秒的通话,谁知道……”
匡延赫冷笑一声,替他接了下去:“谁知道短信就跑到沈医生的手机上了。”
“啊……”
在这点上,唐蕴自知理亏,赶忙用消毒剂喷了喷自己的手机,擦干净之后递给匡延赫,“这里面有证据,他们两个的通话记录离得很近,通话时间也差不多,我给记错了。除了跟客户请假,我真的没有发其他的东西了。你检查嘛!”
匡延赫却没有一点要检查的意思,甚至连拿都懒得拿,唐蕴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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