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延赫像苍蝇一样在他身边转圈的时候还好,一旦俩人分开工作超过三个小时没有联络,唐蕴就会无意识地点亮手机,看一眼合影,以此来确认,他们是真的在恋爱,不是简单的约炮。
然后查阅有没有遗漏掉的,来自匡延赫的信息。
正常情况下是有的,匡延赫会问唐蕴吃饭没有,吃了什么,今天忙不忙,有没有抽空想他,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普通到不太像是匡总会关心的问题。
唐蕴会主动把午餐拍给匡延赫看,要是出门办事,则会提前向匡延赫报备。
匡延赫也会和他做同样的事,假设这天要去某个项目部视察,晚半小时回家,他会提前在微信上告知唐蕴。
闲着没事,两个人会在微信上讨论晚上吃什么。
偶尔也会有好几个小时都没有消息的情况,但那一定是因为匡延赫在参加重要的会议,不方便携带手机。
对于匡延赫的每日行程,唐蕴简直比他的贴身助理还要清楚。
唐蕴忙完工作,问匡延赫:【那你今天有想我吗?】
哥哥:【有的,你发来的语音我听了好多遍。】
备注是匡延赫自己改的,唐蕴托着腮帮子,一边喝着客户送的果茶,一边往上翻看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感觉有百分之七十都是他发出去的,匡延赫回复的内容往往比较简略,就短短几个字。
想到之前匡延赫说过,不喜欢太粘人的对象,工作时不希望被打扰。
唐蕴又说:【我好像发你太多消息了,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你要是很忙的话,可以不用那么快回我,我完全不在意秒不秒回这种事)】
哥哥:【是我的哪条信息让你产生有打扰到我的错觉了?】
坐在唐蕴对面的同事喝水时一抬眼,就看到唐律师紧抿着双唇,要笑不笑,一副春心荡漾的羞涩样。
唐蕴一直以为,心动是上天专为少年人准备的礼物,过了那个年龄段,人就自动变得现实,成熟,很少会为几句暧昧的情话打动。
但是在匡延赫面前,唐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八岁。
被吻一下,心中就开出一朵花,短短几天,他的世界已经繁花似锦。
承诺情真意切,情话全都跑进心里。
这段时间的匡延赫工作效率也是出奇的高,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多一点时间恋爱,下班早的话,他会在路过的花店买一束鲜花。
唐律师收到第一束鲜花时,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这是送我的吗?
匡延赫望着那张被惊喜充斥,又有点儿不知所措的脸,猜测道:“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收到花吧?”
唐蕴嘴角挂着笑,坦白承认这是他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收到鲜花,连谈了四年的初恋都没有送过。
匡延赫心想沈记恩果然不懂什么叫浪漫。
“这是什么花啊?好漂亮。”唐蕴抱着鲜花,闻了一下,看起来爱不释手。
“芍药和郁金香,你喜欢吗?”
“嘿嘿,喜欢,可是这个要怎么保存?就这样放着,很容易谢掉吧?”
匡延赫早就留意到唐蕴家里连个像样的花瓶都没有,所以在花店临时买了一个,手把手地教他剪根,插花,往水里兑营养液。
匡延赫喜欢看唐蕴收到惊喜时的反应,之后每天回家都会带一束,刚好能赶上唐蕴做的热乎乎的晚饭。
客厅的沙发宽敞,但两个人喜欢挤在一起,边看电影边吃东西,直到电影结束,唐蕴的肚皮总被杂七杂八的食物撑得鼓鼓的。
梁颂很识趣,连着一礼拜都没有出现,匡延赫吃着水果问:“上回让你去问的事儿,你问了吗?”
还是买房子的事,匡延赫坚持要花四百万把这里买下来。
唐蕴点头说:“我问过了,但梁颂说这是他爷爷奶奶去世前用棺材本买来送给他的,是老人家的心意,他不舍得卖掉。”
“哦,这样啊。”匡延赫问,“那要是再加三十万呢?”
唐蕴:“你怎么不直接加个三百万呢,他肯定卖。”
匡延赫:“我是有钱,但我不是傻子。”
唐蕴扑哧乐了,他最近总能被匡延赫一本正经的发言戳到。
匡延赫虽然才住了十天,但已经往家里添置了许多新玩意儿,烘干机、置物柜、投影仪、空气净化器……家里原本的空位都被陆续填满。
润滑液和避孕套成箱囤着,还有各种cos小动物用的玩具,把床头的抽屉塞得满满当当,容不下的只能塞到床底下去了。
冰箱里出现许多唐蕴先前没见过的食物和饮品,有些是从国外空运的,唐蕴连怎么吃都不知道,匡延赫便叫了厨师上门帮他们处理食材。
书房的桌子太窄了,东西又多,唐蕴拒绝在书房里面做爱,匡延赫隔天就下单一张可升降式的办公桌,靠窗摆放。至于唐蕴原本放在桌上的那些东西,也都用收纳架安置起来。
当唐蕴下播,榜一大哥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主播直播间,把人抱到书桌上,做些醉生梦死的事。
直播间里网友们很单纯地问唐蕴,书房格局怎么忽然变了,原本那样不是挺好的吗。
唐蕴红着脸说:“白天靠窗工作,亮一点。”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匡延赫想要一边赏月,一边开荤的恶趣味。
周日这天上午,物流又敲响家里房门。
唐蕴望着硕大的双人床垫,又回头望向坐在客厅沙发里办公的匡延赫,问道:“家里不是有床垫吗,你怎么又买了一床?”
“你不是很喜欢软床垫吗?”
唐蕴很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软床垫了?”
匡延赫说:“之前和你一起去景明佳园的时候,你躺在人床上不肯起来,差点睡着。”
“噗。”唐蕴想起来了,那会儿他和匡延赫一起卧底调查万晟。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居然还惦记着呢。
床垫昂贵,但唐蕴躺下去试了一下,就明白贵有贵的道理,和他原先那床一千多的确实没法比。匡延赫买的还是高性能版,能够自动加热,监测睡眠,按摩功效也不错。
唐蕴开了按摩功能,躺着刷了几分钟微博便觉得困了。
“对了,”匡延赫翻身,揽过唐蕴的腰说,“刚我爸给我打电话,说爷爷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我想我得飞过去探望一下他。”
唐蕴听匡延赫提起过他的家庭,奶奶是俄罗斯人,所以老两口常年定居在外,对匡延赫算得上宠溺,连一句责骂都没有,所以小时候的匡延赫,只要一放假就会飞国外去。
“那你要飞俄罗斯吗?”唐蕴问。
“不是啊,我奶奶过世之后,我爸就把我爷爷接回北京住了,怕他一个人太孤单,想不开。”
唐蕴点点头,这几年家里 的老人接连去世,他渐渐地就有了一个“见一面少一面”的意识。
“那你什么时候过去?”
“傍晚吧,我助理给我定了张五点多的票。”
一听匡延赫今天就要走,唐蕴不舍地放下手机,回抱住他:“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还不是很清楚,具体要看我爷爷的身体状况。”
“你还会回来吗?”
匡延赫笑了一声,与唐蕴的嘴唇厮磨一阵,哑着嗓音说:“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明明已经很努力地靠近唐蕴,想尽办法哄人高兴,可是好像还是没办法让唐蕴对他放下警惕,或者说,没办法对爱情放下警惕。
也许这辈子,都没办法做到了。
碎掉的玻璃,是无法通过修补还原的,匡延赫不会责怪玻璃扎手,只是偶尔会觉得遗憾,他还没有见过玻璃原本的样子。
“我会尽快回来的,”匡延赫含着唐蕴微微发热的耳垂,“你乖乖在家等着我,想我的话,知道该怎么做吗?”
唐蕴嘴角的小梨涡跑出来:“会给你发视频,也会给你发语音,会分享给你我每天都在做什么。”
匡延赫的航班起飞时间是五点四十,助理送他去机场,唐蕴原本也想跟过去送送他的,但临时接到了助理的电话,有急事需要他去处理,他只来得及在玄关处和匡延赫拥抱一下,接了个吻,便驱车离开。
匡延赫回屋给法典喂了点饭,继续工作,等到助理打电话来接他。
在头等舱里睡了一觉,再睁眼,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飞机正在下降中。
匡延赫透过舷窗往下看,感觉北京的天气不是很好,朦朦胧胧的雾色里透出光亮。
飞机落地,缓慢滑行,接二连三的信息涌入。匡又槐说来机场接他,人等在一家咖啡店门口。
匡延赫上北京基本不带行李,就穿一件休闲的短袖衬衣,下边是牛仔裤,发型懒得抓,戴了顶渔夫帽。
很低调的打扮,但胜在个子高,匡又槐老远就看到他了,朝他招招手。
还不等匡延赫开口说话,匡又槐一惊一乍地指着他脖子:“卧槽,你脖子怎么了?被蠓虫咬了吗?好大一个包!痒不痒啊?”
匡延赫借着手机屏一照,硕大的草莓印显现在喉结左侧,冲击着他的视网膜。
“……痒倒是不痒。”
匡延赫有那么一刹那的崩溃。
他居然顶着这玩意儿,堂而皇之地走了一路!难怪今天回头看他的人特别多,眼神中都含着几分欲语还休的意思。
匡又槐把租的充电宝还给咖啡店,好言相劝:“我跟你说,我上次和团队去厦门拍戏,也是被叮了好多个这种包包,你不能抓,越抓越痒,得用那个炉甘石洗剂才行……”
“你看不出来吗?”抱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态,匡延赫面无表情地向家里这个没有过性生活的草包炫耀,“我恋爱了。”
匡又槐:“和蠓虫吗?”
匡延赫:“……………………”
番外——游泳篇
匡延赫想在这个夏天教会唐蕴游泳,带唐蕴去了家附近的商场买游泳装备。
“外面一节课好几百,两周下来还不一定学得会,我的课程不收费,而且一定会教到你学会为止。”
唐蕴眼睛一亮:“那我岂不是赚到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学一堂课你就得陪我睡一觉。”
唐蕴:“这算要求吗?这不是奖励吗?”
匡延赫“哈”地笑了出来,心说真不愧是唐律。
白天外面的紫外线太强,唐蕴很担心晒伤,他的皮肤特别薄,稍微晒一下就又红又肿,以前军训的时候,同学们都笑话他像蛇脱皮。
等到太阳落山,他才换上泳裤,和匡延赫一起做了会儿拉伸,慢慢下到泳池,匡延赫则以游泳运动员的入水姿势,一头扎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扑了唐蕴满脸。
“哎哟……”唐蕴甩了甩一脸水。
泳池还是温温的,像在泡温泉一样,很舒服,泳池深度的一米八,唐蕴站在里面淹不死,但垫着脚,呼吸得也很艰难了。
水下,匡延赫的身躯正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向他移动,姿态漂亮又肆意,好像一条海洋生物,匡延赫绕到他身后,双手捉住了他的腰,还不等他反应,泳裤就被扒掉了。
“啊!”唐蕴吓了一跳,回过身,匡延赫已经游走了。
光天化日,露着屁股的唐律师很是羞耻,尤其是当他意识到匡延赫能在水里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耳朵都热了,两只手加起来,也还是顾前不顾后,生怕某人又给他一记偷袭。
不垫着脚就没法呼吸,这就意味着,没有匡延赫的帮忙,唐蕴连泳裤都不方便捡。
“你快帮我穿上!”
匡延赫的脑袋从水里钻出来,撸了一把头发说:“现在又没有外人,我刚看到阿姨回去了。”
唐蕴气呼呼的:“那你怎么不裸着啊?”
“这是游泳圈的潜规则你不知道吗,一开始教练都要检查一下学员身体的,看看是适合蛙泳还是蝶泳,还是,狗刨!”
唐蕴被逗笑:“你胡扯。”
“是真的,你以为免费的课这么好上的啊?”
“那你这是诈骗,以虚构事实,隐瞒真相的方式,骗取我曼妙的身体。”
匡延赫听完,比他笑得更厉害。
在水里,唐蕴完全没有什么优势,上一秒可以被匡教练举过头顶,下一秒就被逼着在水里吃东西,美其名曰,锻炼他憋气能力,但根本就是匡延赫自己在爽而已。
草莓印是前天晚上留下来的。
匡延赫和唐蕴在床上玩五子棋,规矩是输一局脱一件衣服,到后面实在没什么可脱的了,就得按照对方的要求去完成一件事。
匡延赫坏点子很多,让唐蕴戴上狐狸尾巴跳女团舞,唐蕴的要求很简单,输一局,他就要在匡延赫身上盖一个小草莓。
也就玩了两三个小时,匡延赫身上没一块地方是能看的。
因为这两天周末在家,匡延赫也没把草莓当回事儿,出门前没照镜子,忘得一干二净。
匡又槐在看清那个印子后,眼里出现了光彩:“和谁啊?我认识吗?年纪比你大比你小?帅吗?”
匡延赫上一次向匡又槐宣布自己恋爱还是高中时候的事情,对象是比自己大一届的学长,也不怪匡又槐要这么一惊一乍,在匡又槐的视角,他确实已经十多年没谈过恋爱了。
“算认识吧。”匡延赫很坦然地说,“你们聊过,但没见过。”
匡又槐回忆一番:“是不是那个唐律师?”
匡延赫没有否认,匡又槐脸上浮现出吃惊的神色,不过很快又被另一种情绪所替代。
“你们不会从那时候就已经搞到一起了吧?”
机场离家有点儿远,一路上,匡又槐都像个喋喋不休的小学生,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和“怎么会”,好像很担心他们以后要怎么办。
许多问题匡延赫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和唐蕴确认关系的时候,他其实没想太多,全凭身体本能在推动,甚至带一点愚蠢的冲动,但在一起之后,也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遇到问题解决就是了,总会找到出路的,只要唐蕴愿意相信他就好。
“和律师谈恋爱应该会很刺激吧……”匡又槐好奇地问,“你们会讨论杀人手法吗?如果你问他的话,他应该会告诉你的吧?”
“……”匡延赫完全不懂弟弟的脑回路,一天天的,净知道杀人,他故意道:“只会讨论什么姿势会比较舒服。”
匡又槐啊啊啊啊地惨叫,怪声怪气,好像耳朵被弄脏了一样,匡延赫别开脸笑。
“可以给我看看唐律师的照片吗?长得帅不帅啊?”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审美。”
匡延赫手机里的确是有不少唐律师的照片和视频,但尺度都很大,只能他自己私下偷偷欣赏的程度。
“照片没怎么拍,下回你到南城来,我可以安排你们一起吃顿饭。”
“好啊。”匡又槐说,“我回去以后随时都有空。”
总不能顶着个大草莓去见爷爷,匡延赫还是决定用老办法——在路边的药店买了盒膏药贴,贴在脖子里。
“你这样,很欲盖弥彰诶。”匡又槐对着他的膏药提出意见,“还不如用遮瑕粉盖一下呢。”
“我没有那种东西,你有吗?”
“我也没有。”
“那你说什么废话。”
“我可以带你去买啊,商场里肯定都有,不过好像分色号的,你的肤色……我也不知道什么色号,要去试一下才行。”
“算了,真麻烦。”
匡延赫低头看着手机,飞机起飞时发给唐蕴的那条“我先关机了”,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应,更确切点说,是从唐蕴离开家以后,匡延赫发过去的所有信息,都还没有收到回复。
都好几个小时了,在忙什么呢?
北京的道路拥堵,除了凌晨,都是高峰,一个红绿灯等三趟才能过去,到家天都已经黑透了。
爷爷和爸妈住在一个小区,同样是上叠别墅,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庭院开阔,莲花池里荷叶翠绿欲滴,花瓣粉白,将开未开。
年纪大的人就图个清静,这里车库只预留了几个,鲜少有人进出,但今天匡延赫下车,发现车库里多了辆冰川白的宾利,车牌号很吉利,一看就是高价拍下来的。
第一反应是匡继冲又换了辆新车,他走近一瞧,这辆宾利后面加装了安全座椅。
“这什么情况?”匡延赫指着后座的安全座椅,问匡又槐,“我妈背着我生二胎了?”
“……”
匡又槐被他的话吓一跳,兄弟俩面面相觑。
“我不知道啊,我好久没看到舅妈了,不过上次看到的时候,她确实比以前胖了不少。”
匡延赫不敢相信,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在正厅看到了一个半岁大的小孩儿,头发很短,脸蛋白白嫩嫩,看不出男女,嘴里含着奶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将他抱在怀中,用玩具哄着。
小孩儿眼睛微微弯起,她就迫不及待地亲上去,用自己的鼻子蹭着小孩儿的脸颊,嘴里小声重复:“小宝乖乖,小宝香香。”
还不等匡延赫上前打招呼,就有个声音从里屋冒出来。
“老婆,小宝的奶瓶你给放哪里了,我怎么……”
走出来的,是匡延赫前不久刚和唐蕴一起百度过的男人。
匡峙比新闻照片上看起来年轻许多,穿一身简单的T恤和五分裤,头发茂密,皮肤冷白,一点也不像三十七岁的样子。
看来小孩儿完全遗传了他的基因,皮肤比妈妈还白。
匡延赫脚步缓慢,不知该不该和对方打招呼,早知道匡峙今天会过来,他就晚一点来好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没找到。”匡峙显然也认出了匡延赫,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嘴角要笑不笑,好像也在纠结要不要和匡延赫打招呼。
在俩人几乎要擦身而过的时候,匡峙终于说了句:“好久不见。”
出于礼貌,匡延赫“嗯”了一声:“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多久,上次爸爸生日的时候,我也去了,但你应该没注意到我。”
确实,那天匡延赫全程都在应付老妈安排的女人,没注意匡峙。
“你脖子怎么了?”匡峙问,“扭了?”
“落枕。”
匡峙笑了,很显然他完全不信匡延赫的说辞,但又维持着成年人心照不宣的体面,戏谑道:“那睡觉要注意点才是。”
匡延赫上二楼,听见爸妈和爷爷在房间里聊天的声音,敲门进屋。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白兰花香味,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味道。
匡继冲生日宴的那天,匡延赫见过爷爷,这才三个月没见,感觉他老人家消瘦不少,手上打着点滴。
请来的家庭医生说,爷爷近日来总觉得胸闷气短,头也晕乎乎的,双腿没有力气,今天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好险没伤到骨头,点滴打的是蛋白质,挂完这袋就好了。
匡延赫走近了,弯下腰,靠近有些耳背的爷爷,同他打了声招呼。
“您身体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爷爷松弛掉的眼皮弯了弯,抚摸着匡延赫的手掌:“你来了,我就感觉好多了。”
寒暄了几句,爷爷喝了口匡继冲递过去的温水,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问道:“看到你哥哥了吗?他带了老婆和小孩儿过来,就在楼下。”
“嗯,我看到了。”
爷爷淡淡地笑了笑:“他原本打算明天过来的,听说你要来,提前一晚过来了,你们兄弟俩有没有聊一聊?”
匡延赫心说真是见了鬼。
为了见他提前过来?匡峙那张嘴怎么什么谎话都编的出。
“没聊。”匡延赫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直接,“我跟他都多少年没见了,没话讲。”
爷爷:“以后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匡延赫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向恒集团将和匡峙的星辰互娱展开一次商业合作。
由星辰互娱开发一款大型虚拟房地产游戏,该游戏模拟真实的房地产项目开发,用户们可以在游戏中探索住宅社区,买房,装修,与邻居互动。
这样的合作,一方面是给潜在的购房者提供更具吸引力的体验,使他们了解房产项目,游戏还可以帮助房企收集用户数据,更多地了解用户需求。
凡是玩过这个游戏的用户,回归现实,一定也会对向恒的项目产生浓厚兴趣,即使当下不买,有一天想买了,向恒大概率会成为首选。
“这个想法是你哥哥提出来的,我觉得挺有意思,交给你们年轻人去落实,我想会更合适一些。”匡继冲在一旁说道。
听他的语气,已经不是商量,而是需要具体地开展合作。
匡延赫并不想掺和进去,微笑着说:“我不玩游戏,也不年轻了,不过团队里倒是有不少人才,可以推荐给你。”
项凌小幅度地撞了撞匡延赫的胳膊,那意思是,别找茬,把这个项目接过来。
匡延赫一时间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个反应,但走出房间,就听项凌分析:“这次的合作听起来好像向恒挺占便宜,但前期的研发支出很庞大,匡峙的意思是,这笔支出和向恒分摊,你爸同意了。到时候钱打了过去,具体做什么用,都是他们说了算,你不亲自盯着点,谁去盯?”
匡延赫坚持:“我叫人盯着也一样啊,我总不能成天坐在人办公室里吧?”
“你还看不出来吗?”项凌把匡延赫拉到没有人的角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你爸有意要和匡峙修复父子感情,才会同意这种级别的合作项目,向恒难道真的缺这点影响力吗?”
这一点,匡延赫当然也看出来了,轻笑道:“他们的感情还用修复吗?不是一直都很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项凌漂亮的水晶指甲戳了戳匡延赫的胳膊,“一天天不着家,你看匡峙,动不动就去讨好你爸,现在还抱着孩子过来了,你是没看到你爷爷刚才看到小元孙那样,折了腿都要接过去抱一抱。”
匡延赫无可奈何地说:“您要实在着急也可以跟我爸再生一个给他抱抱啊,我可以帮你们一起带孩子。”
项凌的手指捏住匡延赫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把:“要死啊你!说这种鬼话。”
一家子围着圆桌吃晚饭的时候,匡延赫得知,匡峙和汤迦两个人是奉子成婚,俩人从认识到领证只用了一个月时间。
匡延赫舀着一勺鱼翅汤,听见匡继冲夸他的大儿子:“办事效率高。”
匡延赫险些被鱼翅呛到。
反正无论匡峙做什么事情,哪怕朝墙上滋一泡尿,匡继冲大概都能夸一句:“滋得可真漂亮啊!”
爷爷看向匡延赫的目光很和善:“小赫也差不多该成家了,马上就要三十二了吧。”
坐在匡延赫身旁的大伯也说:“一表人才的,照理很受欢迎才是,过两天我让人给你介绍几个。”
以前,匡延赫对这种逢年过节的关心持一种漠然的态度,大家催他,念他,但也奈何不了他,随便应付几下就过去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
匡峙和汤迦俩人奉子成婚了,好像忽然一下,匡延赫面前又树立起新的,幸福的标杆——就是要像哥哥那样,成立一个和和美美的小家。
母亲之前都只是委婉劝说,而今天看到匡继冲把孙子抱在大腿上翻来覆去地亲吻后,面如死灰般地给匡延赫下了一道命令:“今年你一定要认真找对象了!”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你不能老是输给你哥哥啊。
让匡延赫比较意外的是,匡峙居然为他说了一句话。
“我在弟弟那个年纪的时候,也觉得一个人的生活有滋有味的,慢慢来,人在不同年龄阶段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强求也没有用。”
这顿饭吃得尤为漫长,等到匡延赫和弟弟开车回到岚松壹号院,洗完澡,躺到床上,脑袋里还是盘旋着项凌的声音。
“我不管你是要找艺人还是生意人,无所谓,只要你能中意,能安安稳稳地成个家,对方条件怎么着,我都接受了。”
“你老实跟妈讲,你到底有没有打算结婚?啊?”
即使是得到了“我认为婚姻不应该这样草率”的回应,项凌也还是固执己见,最后匡延赫以要接一通工作电话为由,和弟弟一起开溜。
匡延赫关了灯,侧躺着,手机屏幕反复点亮他的瞳孔,微信小红点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那个口口声声承诺要给他发语音,发视频的人,从他离开到现在,居然都没有想起他。
很不合理。
“唐律师。”匡延赫发语音,“你还没有下班吗?”
之前就算再忙,唐蕴也会抽空回个表情包,匡延赫在五分钟之后又弹了个视频过去。
依旧没有人接。
匡延赫忽然想起来,之前和唐蕴换车开的那段时间,他专门下载了个特斯拉的app,手机上可以看到唐蕴那辆车的实时精准定位。
唐律师下班了,至少车已经在小区了。
匡延赫又拨打电话。
终于,在九点钟的时候,唐蕴发消息过来了。
【不好意思啊哥哥,刚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手机又开了静音,没有接到。】
【爷爷身体还好吗?】
看到回复,匡延赫悬着的心放松下来:【还好,脑袋还很清醒,就是腿上没什么力气,不小心摔了一跤。】
小猫:【摔伤了?很严重吗?】
匡延赫:【轻微伤,不过年纪大了,恢复起来会比较慢,可能得休养个把月,这段时间出行只能轮椅了。】
小猫:【没什么大碍就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已经定好了回程的飞机票,但匡延赫为了给唐蕴一个惊喜,故意说:【我得在这边多待几天,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小猫:【嗯嗯,好,你多注意身体,听说这阵子北京那边二阳的很多,你还好吗?】
匡延赫:【我没问题,你呢?】
小猫:【我也没事,就是特别想你。(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