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枭掌心生出罂粟花枝,“我来一起。”
然而话音刚落,他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瞬间出现在几十米之外。
那朵刚刚生长出的罂粟在空间波动下断裂。
安隅在队内语音里道:“现在用不到你。”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好像在频道里听到了蒋枭的呼吸声。
安隅的终端上,2.5%的数字还在跳个不停,大团大团的琥珀色蒲公英快速朝他涌过去,而原本空中浮动的那些淡紫色和白色的小蒲公英却在成片地消弭。
——风间的能力即将耗空。
镜裂声已经开始减弱,但安隅的生存值还在跳闪。
他再次开启频道,“风间,第三数值。”
风间眸光动了动,“14%……不……”
话音未落,已经掉到了12%。
秦知律这时忽然抬手,似要斩断那根牵绊住安隅和风间之间的细丝,却被安隅一把攥住手腕。
秦知律注视着他,“让蒋枭轮换一下,他的精神力还能撑一会。”
安隅抬眸,红瞳撞进那对深邃的黑眸,毫不退让。
“风间还没到极致。”
无声的对峙中,其余人不敢说话,斯莱德愣怔地看着风间,风间脸色几乎白透了,他笑了一下,轻声道:“我有觉悟。”
安隅的终端还在2.5%上不断跳闪,直至嘈杂声终于消散——风间剩余5%。
众人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安隅终端上的生存值又突兀地跳闪了一下。对应地,风间的数值再次下降,只余3%。
裂镜嘈杂声引起的生命损伤有延迟。
连慌乱都来不及,众目睽睽之下,刚刚下降至3%的体征数字再一次下降——1%。
风间微笑,余光中几乎已经看到安隅终端的下一次跳闪,他要闭上眼的瞬间,却察觉到自己和安隅之间的空间忽然微妙地波动了一瞬,那根牵连着他们的细丝骤然崩断!
安隅收回手,终端上,风间的第三体征数字堪堪停留在1%,没有再下降。
风间已然彻底脱力,脸白如纸,琥珀色种子瞬间消散,普通种子也早都荡然无存。
几乎就在同时,安隅的终端最后一闪,从2.5%下降到1%。
而后,再也没有变化。
停止了。
安隅站在原地闭着眼,仿佛连呼吸都已中断。
还在空中扬洒的碎镜屑混着雪沫,迅速在他披着的那件黑风衣上积累,镀上了一层霜白。
所有人都能感知到那具弱小身体的枯竭。
但亦能感知到濒死气息也压抑不住的强大降临。
许久,安隅缓缓睁开眼。
红瞳依旧,却比从前更平静了。
那对瞳孔随着呼吸平稳地收缩。他回身,视线扫过众人。
斯莱德察觉到自己绷紧的大块肌肉竟然在不受控地缩小,几乎要彻底回到人类状态,帕特仿佛无知觉地向后退了两步,低下头无声臣服。
风间仍愣在原地。
他太累了,好像很难再驱使自己的身体。
他想,自己应该是保住了异能,1%,只要没有耗空,回去好好休息,配合大脑科研人员的治疗,还是能恢复的。
但他没有履行给角落的承诺——他没有坚持到最后,也在这次任务里彻底没用了。
失落感像一座虚无而沉重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肩上。
他在那双红瞳的审视下几乎膝盖颤抖,但却又不敢挪开视线,只因为安隅在盯着他。
片刻后,安隅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
就在他终于坚持不住要低头躲开视线时,安隅摸了下口袋,递来一条已经开封的能量棒。
平平无奇的能量棒,虽然研发人员贴心地把它们做成了甜食,还开发出丰富的口味,但每个任务里都吃这玩意,导致很多守序者看到它都想吐。
但这一刻,或许是孤儿院的风太清冷,让那丝酸甜的气息涌入鼻腔,竟让他瞬间有种回到现实的安心感。
安隅看他不接,看了一眼那根能量棒,说道:“树莓巧克力。”
他顿了下,又说,“还有一根蜂蜜燕麦,我比较喜欢的。”
毫无感情的口吻。
风间缓缓抬起手,接过能量棒,还未说感谢的话,安隅已经先开了口。
“谢谢。”
他语气很淡,但并无敷衍,“辛苦了。”
安隅转身的瞬间,不远处的喃喃声忽然落入耳朵。
蒋枭低声道:“宁愿背负死亡风险,也不肯用我一次。”
安隅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全部的无形之镜已经破裂,再也没有新的孤儿和镜怪刷出来,世界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刚踏入这一层时的样子。
只是空中那种细微的波动感消失了。
安隅盯着正前方的空气,轻声道:“在这里。”
他抬手指着的那处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面无形之镜,最后一个折叠空间。”
他将两条胳膊顺次伸入风衣袖子,把长官的衣服穿好。
红瞳沉静而坚决。
“阿棘的镜棺就在这里,杀掉她,进入下一层,找白荆。”
作者有话说:
【碎雪片】风间天宇(2/3)强大的决意
我是一个争强又慕强的人。
天梯之上,又有谁不是这样。
刚畸变时,我苦恼于疗速慢,觉得自己注定是下位奶妈。
但大脑的人很快就告诉了我,关于独特异能。
那天我既惊喜,又惆怅。
惊喜是,没有任何一个奶妈能做到瞬间锁血。某种意义上,我已经站在了奶妈金字塔的顶端。
但惆怅是,这项能力使用的风险极高——耗空治疗量只需回去睡上几觉,可透支细胞基因表达能力,透支到尽头,会让我沦为废人。
没有任何守序者能接受得了这个。
我用这个能力报名了很多任务,但都狡猾地没有真正使用。
坦白说,在与角落并肩作战前,我也只是套路他的。
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献上臣服可以那么快。
或许只因为我见过他操控时空,也见过他倒头昏睡。
看到他因为几个点的生存值斤斤计较,也看到他无畏爆伤的坚守。
那一刻我理解了葡萄、安,甚至理解了蒋枭。
没有任何一个治疗系能扛过对角落的保护欲。
或者说,保护角落的安全,是我们最强大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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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片】风间天宇(3/3)为他所用
那支营养棒已经开封了。
虽然看起来没被咬过,但显然不太新鲜。
可它意义非凡。
他睁开眼时,我知道自己终于得以一瞥“降临态”。
如无切身感受,没人能明白那种冰冷而强大的压迫。
他向我走来,却只递出那根营养棒,和无能的我说一声“辛苦了”。
我喜欢,为他所用。
他转身离开前看了我一眼。
明明毫无情绪,我却莫名感到被控制,也被安抚。
那个眼神像在告诉我——他会利用我到极致。
但,永远不会让我为他触碰深渊。
最后一面无形之镜, 藏着阿棘的镜棺。
安隅触碰时手却被弹了回来,一块镜片从空中掉落,滚在他脚边。
预料之中的第三块碎镜片。
第三块碎镜片对精神的冲击更强, 斯莱德试图进入,但触碰白镜的一瞬间,精神力就掉了二十个点, 不得不立即打断。
安隅摩挲着白镜上的“守护”二字,“看来它的目标很明确。”
按照前面推断, 第三块碎镜片会再次对进入者进行“切片”, 这一次将封存30%的生存上限。
而在守序者中,只有两人能承受得住白镜对精神力的冲击。
安隅看向秦知律, 秦知律正在打量蒋枭, 他似乎在沉思,手中摩挲着那根从陈念手上拿来的蜡烛。
“长官。”安隅叫他,“一起?”
秦知律视线转向他,却摇了下头,“我和你一起进,很可能还是29%和1%的切法,没有意义。”
帕特耿直地解释道:“从镜子里出来的瞬间还会爆伤, 两人进确实不划算。”
安隅没理会,只是看着秦知律。
秦知律又道:“理论上, 也可以换我独自进。但镜子显然已经锁定你了, 你在这里不栽,也会栽在别处,没必要付出额外的队伍损失。”
安隅依旧沉默, 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看了蒋枭一会, 又看向风间。
气氛安静得有些可怕,斯莱德清了清嗓子,“角落,我们现在还没看到白荆本人,还不知道镜子本体的战斗力有多强,让律最大可能保留满状态确实是更……”
“我知道。”安隅打断了他,“抱歉,请安静一会。”
他确实打算独自入镜,他是在算镜子的机制和两位奶妈剩余的治疗量。
每次从镜中出来的瞬间,入镜者都会被切掉一部分生存值上限,同时还会承受一波恐怖的爆伤——以他现在1%的状态,根本还不到算生存上限的那一步,他压根没法从镜中活着出来。
红眸微凝,片刻后,安隅看向风间,“普通的治疗还能用?”
风间愣了一下,“能倒是能……但……抱歉,疗速大概比之前更慢。”
安隅点头朝他走去,“有劳,先帮我从1%拉起来。”
远处,蒋枭手指蜷了蜷,似乎有话,但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几朵单薄的淡紫色蒲公英飞入安隅的风衣怀中,开始慢吞吞地治疗。
根据之前的经验,他并不需要奶妈真的把生存值拉满——只要稍微拉回来一点,让身体进入可自行好转的状态,再叠加一个时间加速就可以了。但风间此时已经太虚弱,小蒲公英努力工作了许久,终端上的数字才从1%跳到2%。
安隅索性在地上坐下了。
等治疗的间歇,他一直在看着长官。
秦知律已经将蜡烛收了起来,他手上拿着刚才被安隅操纵空间折断的那半截罂粟花茎,随意地揉捻着。
察觉到被注视,他抬眸淡然回视。
风间的耳机突然自动跳了个频。
斯莱德拉了他和帕特,在加密频道里低声道:“角落和律之间好像暗流涌动,剑拔弩张。”
风间还在给安隅治伤,不敢吭声。帕特无声地往后退了几步,在安隅和秦知律看不见的地方咬牙警告,“别搞这种小动作,你是不是活腻了。”
他顿了顿,又把声音压得更低,“不过我之前以为,小高层们是绝对不敢和长官叫板的。”
“我也是。”斯莱德几乎不动唇地道:“我只想知道,你觉得他们现在谁占上风?”
帕特是个很谨慎的人。
他眼神别有深意地看了斯莱德一会,沉默地退出了频道。
风间也默默退出频道,偷瞟了安隅一眼,又迅速挪开视线。
其实据他观察,角落平时在律面前非常温顺,甚至多数情况下,对其他守序者也相当客气。
但一旦生存值迅速下降,异能爆发,这种关系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默默观察着还在用眼神对峙的两位大佬,觉得很难分出强弱,或许只能说是势均力敌。
安隅忽然收回视线,“够了。”
他挥开那两朵单薄的蒲公英,阖眼凝思。紧接着,终端上的生存值瞬间跳上70%,停顿片刻,又跳到71%。
“辛苦了。”
他起身径直走过秦知律,到蒋枭面前站定。
正放空的蒋枭愣了一下,立即起身,“您——”
“先不谈封存生存上限,现在棘手的是碎镜片造成的额外爆伤。”安隅平静道:“第一块碎镜片,满状态进,50%出,生存值下降50%。第二块,90%进,30%出,生存值下降60%。这是第三块,按理说生存值会下降70%。”安隅看了一眼终端,“而我现在的满状态只有71%。也就是说,大概率会1%出。”
蒋枭一震,接着红瞳颤栗,“您说这些的意思是……”
“刚才试过,你的疗速很快,但以你的精神稳定性,精神力满状态也只能为我拉10%左右生存值。”安隅一边说,一边似在审视着他。
“是……”蒋枭闻言,眸光又黯淡了些许,“目前,我对您的用处确实不……”
“10%就够了。”安隅打断了他:“虽然1%我也能活,但总归太极限。有劳你,在镜片外守好我的性命。”
他停顿了一会似是在权衡,又道:“也不一定要10%。注意自我控制,一旦精神力濒临31%,必须停止。”
蒋枭闻言几乎僵住,眼中尽是震惊,又似难以置信。
他有些无措地摊开掌心,看着跃跃欲试的罂粟花种子,“可我……”
“即便真的跌到了31%,也请不要放弃人类意志。”
安隅将一根营养棒放在他手里,转身轻道:“你可以的,以53区时那样的坚韧。”
蒋枭愣了许久,直到安隅拿起碎镜片,翻转到白镜闭上眼,他才低头看着掌心里的营养棒。
同样已经开封,但没有咬过。
是被安隅认为比较喜欢因此特意留下的蜂蜜燕麦。
风间天宇又默默重新拉了三个人的聊天室,小声嘀咕道:“你们说,角落是不是在拿捏他。”
“理论上,角落没有这么做的动机。”斯莱德犹豫着回答,“但观感上,真的好像。”
耳机里突然响起一声提示音。
谨慎寡言的帕特再次干脆退出了频道。
安隅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如深渊之底,伸手不见五指。
根据前面进入碎镜片的经验,他应该要代入阿棘的身份,开启一段阿棘的记忆。但在前面几层里,他们都是在陈念死去、见星熟睡后才获取碎镜片,而这一次,还没来得及杀死阿棘。
这块碎镜片出现的节点提前了。
安隅在漆黑中甚至感知不到自己,他伸手一摸,触碰到熟悉的挺括质感,是长官的风衣。
看来这一次,他是以自己的身体进入了这段记忆。
安隅伸手探入风衣,又从低保服口袋里摸到了前面的几块碎镜片。
斜前方忽然亮起,像是漆黑的深渊中自上而下打进来的一道光。
光晕中站着一个少年,穿着孤儿院服,站在一面镜子前。
少年是白荆,但却和安隅在前面几段记忆里见过的白荆都不一样。神情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冷漠,虽然五官没有变化,但却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镜子的边缘波动着,好似正跃跃欲试地想要和他融合。
“那么,说好了?”
白荆忽然对着镜子开口,“你唯一的意志是保护好他们三个,我会替你好好行使。如果孤儿院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你心痛,你就去睡吧。”
安隅绕到和他同侧,看着他面前的镜子。
镜中映出的白荆有着相同的五官,但却是另一个样子——和安隅在从前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少年相仿,温和平静,眉眼间透着忧思。
片刻后,镜中的白荆开口道:“如果你的守护失败,我一定会醒来。”
“好。”镜前的白荆轻笑一声,“放心吧,为了保护好那三个孩子,整个孤儿院都会在镜中存在,受到镜子的监控和警告。所有胆敢触碰他们的人,无论是人类还是畸变者,都会死。”
镜中的白荆点点头,后退两步,视线上下飘忽,似乎正在他那边的世界里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镜子。
他的身前突然浮现出层层的玻璃隔板,隔板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药剂瓶。
片刻后,镜中的白荆拿起一瓶药剂,看着镜子说道:“好。一言为定。”
刹那间,安隅忽然明白了过来,即便是在一段记忆里,他现在身处的也并非客观世界,而是镜中世界。
这是白荆去为阿棘拿药的那一天,当时他透过药剂柜后的玻璃,照出了另一个自己,并完成了这个约定。
安隅现在就被关在这个玻璃里,他面前的白荆其实是当时那面玻璃映出的影子。
白荆拿着那瓶帮助阿棘陷入沉睡的药走了,而安隅面前的白荆却没有随之消失。
镜子边缘波动得更加肆无忌惮,他轻笑一声,伸出手,缓缓握住镜子流动的边缘。
那只手掌迅速与镜子融合,很快,他整个人都被镜子吸纳了进去。
他进去前,安隅听到一声轻笑。
“如果守护失败,你还醒来干什么呢。”
“到那一天,孤儿院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安隅走到镜子前,镜子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映出他自己的轮廓。
但恍惚间,那种与人对视的错觉又出现了——就像在第一层食堂的洗手间镜前一样。
安隅忽然明白了过来。
在当年的那一天,白荆也发生了畸变,是和镜子的融合畸变。
镜子将他切片成两部分,一部分沉睡,另一部分与镜融合成超畸体,共同完成保护三个孤儿的使命。
而保护的方式就是将整个孤儿院收容入镜,以此监控一切。当你凝视着孤儿院中的每一面镜子,都是在与它凝视。而孤儿院上演的每一场杀戮,背后真正的执行者,也永远都是镜子。
安隅正沉思,镜子突然迅速向中间缩小,他瞳心一凝,在镜子消失前,一步踏入那空间——
雪沙呼啸。
安隅站在白茫茫的风雪中,面前摆着一座巨大的镜棺。
镜棺上映出里面的场景——阿棘面如冰霜,躺在碎冰之中。
她不像在沉睡,更像是早已死去。孤儿院服破落,裸露在外的四肢已然干枯青白,布满瑰红的脓疮,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看起来还有一丝生气。
安隅想用终端搜一下此类体征是什么畸变型,但拍遍全身也没找到终端。
不仅终端,秩序短刀和从食堂里带出来的几块压缩饼干也不见了——被他带进镜子空间的,只有那三块碎镜片。
他只得作罢,红瞳轻缩,下一瞬,镜棺的棺盖被挪到远处。
阿棘终于重见天日。
安隅刚上前要仔细看,阿棘四肢的脓疮却忽然开始鼓胀,那些脓疮像一颗颗包裹着鲜血的种子,迅速萌发、绽放。
脓疮炸裂的瞬间,阿棘的胸口停止了起伏。
镜棺开启,守护失效,她自动死亡。
也或许当年当日,白荆将她藏起时,她本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畸变,人类只知道极少数的守序者和无数失智的畸种,却忘记了,还有那么多在畸变过程中陷入混乱,扭曲爆裂而亡的生命。
安隅低眸看着那具高度畸化但依旧瘦小的躯体。
红瞳不染丝毫情绪,他似乎只是静静地站在镜棺前,在漫天的雪沙中放空了一会。
回过神后,他脱下秦知律的风衣,盖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遮住那些瑰丽而诡谲的脓疮。
安隅正打算离开这块碎镜片,收回手时,掌心却忽然触碰到一个质地坚硬冰冷的东西。
第四块碎镜片。
所有人都以为三块碎片就是全部,却不曾想还有第四块。
这块镜片比其他的小一圈,同样有黑白两面,黑面刻着“嘈杂”,白面却不再是“守护”,而是四字——“镜子核心”。
按照前面的规律,在安隅离开第三块碎镜片的瞬间,生存上限就会从71%跌落41%。如果之后再进入第四块,出来时,生存上限必然只剩1%。
并且,还有一次额外的爆伤。
无论第四块的爆伤有多低,1%的上限都意味着,进去之人,不可能活着出来。
作者有话说:
【碎雪片】白荆(3/4)交易
我与镜子做了个交易。
镜子将融合我的一部分意志,帮我永久守护重要之人。
为此,我将陷入沉睡。
当守护失败之时,我会醒来,那也是镜子离开的时刻。
我答应了这个交易。
在沉睡前,我仿佛与镜子之间产生了一丝意念感应。
毕竟它就像另一个疯狂的我。
这个感应告诉我,如果真有我将苏醒的那一天,也许镜子会抢先一步,毁灭所有。
我动摇了一瞬,但还是默许了这种可能的发生。
毕竟曾几何时,在某些瞬间,我心里确实响起过这种黑暗的声音——
这个世界已经无可救药。
如果一定要杀死我的弟弟妹妹,那就让人类在意的那些孤儿,也同赴深渊吧。
安隅此时的生存值是71%。
按照镜子的机制, 在进入第四块的瞬间,他就会承受离开第三块镜子的70%爆伤,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第四块。
唯一的方法是先带第四块镜子出去, 换秦知律独自进入。
可安隅尝试了几次,却好像被困在了第三块镜子中,挣脱不得。留给他的别无选择, 只有继续深入镜子核心。
安隅沉默地站在漫天雪沙中,前方缥缈的似乎只有死亡, 可身后已无退路。
进入碎镜前, 他一直在凝视长官——别人无法承受碎镜对精神力的冲击,长官可以, 但他却选择留在镜外。
安隅看向阿棘身上的风衣, 耳边仿佛回响着那句被重复了很多次的话语: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似乎永远做不到把安全感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无论是从前的凌秋,还是今日的秦知律。
但,长官确实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他从口袋中摸出两枚碎镜片在面前。
白镜倒映出他的脸,那种凝视着另一个人的感觉又出现了。在看到白荆的回忆后,他才明白镜中影确实是另一个人——是被封存在镜中的片面的自我。
镜中红瞳冷肃,不染风霜。
“我也相信您。”他轻声呢喃, “别叫我失望。”
那道身影倏然扬起手臂,两枚碎镜片折射着漫天的雪沙, 决绝地刺入胸膛!
碎镜外。
闭眼似在沉睡的安隅胸前突然绽出鲜血, 终端上的数字迅速从71%下降。
风间立即看向蒋枭,“角落要从镜子里出来了。”
顷刻间,蒋枭掌心的罂粟摇曳盛放, 正欲散发出罂粟花籽, 却被秦知律一把拽住手臂。
“等一等。”
秦知律凝视着终端上的数字, 鲜血已经浸透了低保服,提示安隅的生命正在不断地流逝,但数值却不像前两次瞬间跌至低谷,它快速掉到62%后便逐渐平缓下来,足过了十几秒,才又下降到61%。
“这好像不是出镜前的爆伤……”风间怔然看着终端,“角落是在镜子里受了其他伤?”
秦知律略一思忖,“不是致命伤,你来吧。”
“是。”
风间已经缓过一阵子,那些紫色的小蒲公英比刚才稍微有活力了一点,向安隅胸口飘去。
他看着终端上的数字从61%缓缓回升,直到跳回71%,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感到浑身都在寒风中汗透了。
正准备收回种子,秦知律却道:“继续。”
风间错愕了一下,徘徊在空中的小蒲公英们再次包围住安隅。
四周寂静,只剩风声盘桓。在众人的盯视下,终端上的数字缓缓地从71%,跳到了72%。
斯莱德惊讶道:“生存上限恢复了?”
秦知律若有所思道:“看来要与前面的碎镜融合,才能收回被镜封存的自己。”
周遭死寂了片刻,风间喃喃道:“所以角落他……是把碎镜片……插入了胸口?”
他下意识伸手想触碰安隅的伤,却又停在空中,许久才喃喃低语道:“不怕死也就算了,难道也不怕自己发生镜子畸变吗……”
秦知律淡然道:“基因熵为零,但他和我一样,有绝对感染抗性。”
数字缓慢回升到80%时,镜内世界的安隅垂眸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两枚碎镜片。
雪地上洒了鲜血,镜中映着的那对红瞳也如浸饱了鲜血般澄亮,看不出伤重的虚弱,反而比之前更摄人心魄。
他抬手握住两枚碎镜片,从胸口拔出。
鲜血淋淋漓漓地洒在地上,他却仿佛毫无痛觉,只是用镜片照着身上的血洞。
白发在风中轻动,那些可怕的伤口在他的注视下迅速止血,裂痕对齐,转瞬便愈合。
“100%。”安隅轻声自语。
镜外,秦知律看着终端上的数字,黑眸中终于映出一丝轻松。
帕特不禁惊讶道:“竟然就这样配合上了……”
风间同样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把安隅拉到了80%,后面的生存值是瞬间加满的,是镜中的安隅对自己使用了时间加速。
他不敢想象这是怎样的魄力,在没有通讯的情况下,但凡外面的人没有稳住正在下降的生存值,那刚才只一瞬间就会要了安隅自己的命。
他放空许久,忽然看向秦知律,“角落进去前,你们用眼神交流了什么?”
“嗯?”
秦知律回忆了一会才明白他的问题,“没有。我感觉他好像对我不肯陪他进去有点不满,等着他质问,但和他对视半天,他没开口,我也就没解释。”
“……”
本就茫然的众人彻底沉默。
“他没你想的那么无脑信队友,相反,他是一个很难愿意把性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秦知律看着闭眼坐在地上的安隅,低声道:“他只是对自己身上小小的伤痛都很敏感,身体在好转还是恶化,不需要终端的提醒。这可能是某种天赋吧,就像一只小动物一样。”
话音刚落,终端上的数字忽地一闪,生存值从100%瞬间掉回30%。
风间和蒋枭霎时脸色青白,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小蒲公英们绒毛都炸开了。
“这回是真的要出来!”风间如临大敌,“这个爆伤符合镜子机制,上限应该又从100%掉到70%了!”
秦知律却没回应,视线从终端上转向被安隅捧在手中的第三块碎镜片。
那块镜子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变化——白镜上的刻字从“守护”缓缓变成了“镜子核心”。
“他确实离开了第三块碎镜片,但没有出来,而是直接进入了下一块。”秦知律挑了下眉,自语般道:“难怪急着在镜子里回收上限,原来还有镜中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