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安隅被门外的脚步声吵醒了,他在朦胧中望向墙上的扩音器。
这场无妄之灾要结束了。
如他所愿,审讯者的声音响起。
“安隅,临时编号#1222,根据试验结果,上峰处理决定为——”
宣判掷地有声。
“处决。”
作者有话说:
【废书散页】02 熵增
熵本身没有意义,只是衡量混乱程度的一把尺。
正如世上本无时间,人们创造了时间的概念来计算事物的兴衰变化。
因此时间的本质,即是对熵增过程的记录。
随着时间推移,浩瀚宇宙也会不断变得混乱,最后走向热寂。这是宇宙的终局。
人类寿命太短了,本不该有幸见证这终局。
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世界越来越混乱。
让人越来越畸。
几个人闯进来,把安隅双手反捆,头套一罩拖了出去。
安隅在黑暗中惊叫:“凭什么?我没畸变!”
一个声音答道:“基因熵只是数据,而你具备异能是事实。很遗憾,以目前人类的技术无法诱导你再现异能,大脑建议多做一些研究,但今年……人类已无力再承担任何风险。”
安隅牙齿打颤:“有风险,就该死吗?”
“很不幸,在这个时代,是的。”
安隅被车拉出主城,抛在野外雪地。
寒风刺骨,他挣扎着起身,试探地往前挪了半步。
不远处似乎站着一个人,淡淡的皮革味在雪原上存在感很强。
靴底碾雪声忽然靠近。
“姓名。”
那个声音割裂了寒风,冷得让人瑟缩。
安隅还听到一种摩擦声,像皮革在抚摸金属。
冷硬的枪管猝然抵上额头。
“姓名。”
寒风顷刻间卷走浑身冷汗,他颤栗道:“安隅……”
枪口顶深了一分。
安隅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恐惧覆盖了全部感知,那把枪仿佛已经将死亡生硬地顶进了他的脑门。
他的胸口开始失控地起伏,一滴泪从头套里滚落,在囚服上洇开。
执枪者视线下垂,看了看那个小水圈。
“从哪来?”
“53区……”
“你是怎么杀死巨螳螂的?”
“我不知道……”
“撒谎。”
保险栓拉响。
“不!”安隅哽咽,“抱歉,不,求您!求求您了……我没有……没撒谎。”
头罩猝然被扯下!
刺眼的雪光敛于面前黑色的身影,雕塑般矗立于雪地之上,呼啸的风雪也似难以撼动。
黑眸冷沉,上唇角有一道极浅的疤,是个绝不好惹的硬茬。
如安隅猜想般,他戴着一副皮手套。
“秦知律,处决你的人。”
皮手套一把攥住安隅胸口的绳结,把他拖到面前,冰冷的枪口卡着下颌,迫使他向后仰头。
秦知律凝视着那双惊惧闪烁的金眸。上峰没说错,这个未知畸变体的眼睛富有欺骗性,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放松警惕。
极强的压迫下,安隅顾不上凌秋那套话术了,颤栗着问道:“上峰是真的要杀我吗?”
枪口蓦然后退半分。
秦知律视线扫过他颈上硌出的红痕,“为什么怀疑?”
安隅哽道:“他们说我的基因熵是零,但我却没被螳螂感染,这动摇了人类基因分级的基础……饵城一定会暴乱的!要杀我也不该公然拉到外面来……”
秦知律抬了下眸,“就凭这个?”
“还有……您本可以直接开枪,用不着恐吓……”他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虽、虽然……”
“虽然什么?”秦知律把他松开了点。
“虽然……”声音轻下来,几乎要被风吹散,“我确实很害怕。”
安隅低下头,泪在睫毛上凝了一层薄霜。
万籁俱寂,只有雪原上唱诵的风声。
秦知律很久没有说话。
安隅在心悸中回忆自己的表现——他不确定有没有在慌乱中说错话,但他尽最大努力展示了弱小,按照凌秋的理论,这个人应该会放下戒备,甚至会心软。
皮手套忽然捏住他的下巴。
这一次,枪口直接撬开牙齿,令人如坠冰窟。
“诱导试验没能让你复现异能,死亡恐吓也被你看破。看来,我别无选择。”
“唔……唔……!!”
灌进嘴里的枪剥夺了辩解的机会,死神在敲门,安隅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
风声消弭,全世界只剩沉重的心跳和皮革摩挲扳机的动静。
然而,雪原上迟迟未有枪响。
安隅忽然被拎开,跌坐在地干呕不止。
秦知律掏出终端,“我是秦知律,帮我转接顶峰。”
顶峰,据说是黑塔的最高决策者。黑塔的任何人都是上峰,但顶峰只有一位。
“嗯,还没杀。”
“不杀了。”
安隅猝然仰起头,风雪入眼,他在朦胧中仰视着那道身影。
“理由?”秦知律一顿,“对一切关乎畸变的生死审判,我有一票否决权,忘了?”
“确实从没用过,但所幸,我还记得。”
这个人的权势超过了安隅的认知,但安隅听懂了一件事——是他赦免了自己。
金眸蓄起一点光。
“螳螂的死确实蹊跷,连渣子都不剩,死无对证。”秦知律忽然瞟他一眼,“放心,有任何异常,我会让他死得比那只畸种更干净。”
“……”
光又散了。
通讯挂断。秦知律朝他看过来,“处决暂缓。从今天起,我代表尖塔临时监管你。”
安隅怔住,“您……能保住我?”
秦知律简洁道:“能。”
安隅仿佛静止了,金眸闪烁,猩红的眼眶像只努力讨好的小兔子。
秦知律自高处瞥向他,“叫长官。”
“长……官。”安隅对这个词有些陌生,又练习了一遍,“长官。”
“还算听话。”
一张漆黑的卡片扔进安隅怀里,卡面右下角刻着一行小字:【秦知律 ·秩序尖塔199层通行】。
凌秋科普过神秘的“秩序尖塔”。绝大多数人类畸变后会意志沦丧,但也有极个别的守住了人性,这群有着畸变异能又恪守人类信仰的家伙组成了“守序者”,住在尖塔。
当今世界,畸变生物只是小问题,真正的麻烦是一群“超畸体”,那些东西在畸变中获得了更诡谲的异能,有些甚至会引起小范围的时空错乱,军部处理不了,就被尖塔揽了去。
秦知律打断他的沉思,“饵城出现了新的时空失序区,准备出任务。”
安隅警觉,“现在?”
“你只有这一次任务的机会,需要向我证明你的价值和可控性。”秦知律稍顿,“只要能做到,你就可以自由离开,宿舍也不是问题,除此之外,还有一笔报酬。”
“钱?”正想着推脱的安隅顿了一下,“多少钱?”
“取决于贡献度,基础报酬只有两万,但应该也够你在饵城活上一整年了。”
金眸忽然一沉。
秦知律补充道:“当然,我说的是保障基本温饱。”
安隅有些魔怔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两万块可以买四万条粗面包,足够吃到自然死亡。
无异于给他的小命上了一条坚固的保险。
金眸里燃起一簇小小的贪婪,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失序区在哪儿?”
“53区。”
安隅一怔,“哪里?”
秦知律语气微沉,“在你离开后不久,53区全城失联。”
秩序尖塔伫立在主城墙外,像一把划破苍穹的利剑,在高空中反射着冷光。
大厅中央有座男人的雕像,底座铭刻着几行小字,安隅来不及细看,就跟着秦知律进了一座透明电梯。
电梯自塔底向上攀升,把他赤裸地暴露给途经的每一个守序者。他就像一头群狼环伺的猎物,虽然贫民窟里的腌臜玩意也总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但和这些人的眼神相比堪称友爱。
“理论上,人类长久接触守序者会畸变,但你似乎对畸变有天然的抵抗力。”秦知律停顿了下,“暂时不要把你的异常透露出去,这里的人不太友好。”
安隅立即问,“这里的生存规则是什么?”
“硬规则没有,但生存技巧很多。”秦知律语气自然,“核心是,让他们怕你,最好能崇拜你。”
“……”
有点天方夜谭了。
虽然凌秋说过抱大腿要有度,太不要脸可能引起反效果,但人一旦走上不要脸这条路,就很难再回头。
安隅轻声问,“您可以先保护我一阵子吗?”
秦知律转过身,“多久?”
电梯外,一个眼神阴骘的男人死死瞪着安隅,青黑的血管在皮肤下鼓动。
电梯升上去时,他大臂的肌肉已经膨胀到三倍大。
安隅收回视线,“直到我弄明白我的异能,行吗?”
秦知律不置可否,“先证明你的价值。”
199层接近塔顶,只有两个房间。
秦知律推开一扇门,“你住这间,外伤医生很快就到。”
安隅没顾上回应,他一进门就呆呆地看向餐桌。
桌上摆着假花,洋溢着对贱民而言大可不必的情调,假花旁——餐篮里丢着三条粗麦面包……三整条!
这么完整的面包已经在贫民窟绝迹很久了!安隅在心里咆哮。凌秋说,得和管低保物资的资源长睡觉才能拿到。睡觉是他的拿手好活,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请教如何邀请资源长,凌秋就去主城了。
通讯铃响,秦知律拿着终端离开。安隅立即关门,把一条面包捧在鼻子底下闻了几个来回,终归没忍住掰下个小角捻进嘴里,一直咀嚼到它彻底消失。
淀粉的甜味让他心中升起一股久违的安全感,抚愈了这两天反复濒死的恐惧。
“有伤员吗!”门突然被拍响,“什么情况,律带人上了199层?!开门!大夫!”
这位大夫三十多岁,粉色爆炸头,皮肤苍白,黑眼圈极重,尖锐的嗓音让安隅怀疑他感染了某种鸟类基因。
“这么漂亮?”他冲着安隅发愣,“你和律什么关系?”
“您好。”安隅闪过身,“他让我喊长官。”
正风风火火往屋里冲的家伙一个急刹车,震惊地张大嘴,“长?官?!!幸会!我大名比利,畸变型是雪鸽,敢问您初次畸变后的基因熵是多少……方便透露吗?”
果然是个鸟类。
安隅思考片刻,报出了从前的数值,“0.2。”
“我靠!天文数字!难怪……等等!多少??”
“0.2。我不是主城人。”安隅补充,“也没畸变。”
比利表情更复杂了,他又把安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像是忽然有了某种猜测,怪笑一声。
那个笑很奇怪,安隅只在凌秋聊起资源长的情妇时见过。
“0.2敢进来,律不怕你感染?”
安隅摇头:“不知道。”
“啧啧。”比利拍拍手,“来,衣服掀起来。”
安隅听话地掀起上衣,露出满身斑斓的淤血,绳索勒痕触目惊心。
比利的鸟眼快要爆出来了,“律喜欢玩这个?”
“他喜欢什么?”安隅立即问。
“你说呢?”比利笑睨他一眼,嘟囔道:“竟然没破皮!技术真好。”
“嗯……”安隅点头。上峰的刑讯手段确实很厉害,那样剧痛竟然只留下一些皮下淤血,实在让他这个贱民开眼了。
“你也挺扛虐的。”比利嘶了一声,“律看上你,不会因为你格外扛虐吧?”
“因为什么?”安隅追问道,他确实想知道秦知律为什么会保他,不然他有点没安全感。
比利冲他挤眼,“你自己想啊,他把你弄得挺疼,是吧?”
安隅点头,“是有点。”
“有点!这才有点!天哪,你也是天赋异禀!”比利蹦起来,但转瞬又露出了那种笑容,“难怪律这么喜欢你。”
安隅想了半天,“把我弄疼,会让他喜欢我?”
“装什么傻呢?”比利挤眉弄眼,“人被彻底满足后就会变得温柔,律也不例外,是吧?”
温柔,或许就不会再轻易拔枪了。那把枪是秦知律身上最让安隅忌惮的玩意。
安隅心动了,“他只喜欢我疼,但不会弄死我,对吗?”
“当然,你对他有用,他干嘛要弄死你。”
秦知律刚才也是这样说的,要有用。
安隅对这位鸟大夫肃然起敬。
“你注定是风云人物。”比利促狭道:“有事随时问我,我知无不言。”
“谢谢……”安隅压低声,“你知道新出现的兔类超畸体吗?听说,能炸死人。”
“能炸死人?兔类基因引发的异能哪有和引爆相关的……”比利一个停顿,“哦——!你说那个啊,最近讨论度很高的……新出来的,代号叫什么来着?安?对!兔子安!发起狠来堪比炸弹,容易应激,跑得贼快。”
跑得快,堪比炸弹——和少尉指控他的异能基本吻合。
安隅对世界各处每天冒出来的新型畸变毫无了解,只偶尔能从凌秋口中听到一些,巧的是车上的小女孩刚好提到了。
安?连名字都撞了一个字,这也是巧合吗。
安隅有点焦虑,“那它有同类吗?它是从哪跑出来的?它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比利皱眉,“我又不是小孩,不看那些玩意,只刷到说天性嗜睡,怎么了?”
嗜睡……
安隅呼吸一滞,许久才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比利撇嘴,“你还是把心思多放在现实生活吧,尖塔的生存规则可是很复杂的,比如对你而言,首先要远离蒋枭。”
安隅立即问,“他是谁?”
“一个对你长官求而不得的疯子。”比利起身收拾药箱,“半小时后抹这个药,会有点烈。对了,这是你的终端,无聊的话可以翻翻天梯和论坛。”
比利刚走,安隅的终端上就弹出了一条任务信息。
【紧急征召】
昨天凌晨,53区遭受大规模水生畸种入侵,军部前往清扫,几小时后通讯丢失。高度怀疑存在超畸体,引发时空失序。
任务1:秩序整顿
任务2:保密
小队人员:律、安隅、葡萄、比利,空缺2人。
应征要求:天梯顺位前50自由报名,由律挑选。
特殊要求:非必要,禁用大规模热武器。
影像资料中,53区被黑沉的瘴雾笼罩,无人机刚要降落,画面立即变成了雪花。
安隅不太熟练地关掉任务弹窗,打开了鸟大夫说的天梯应用。
屏幕弹出一个尖塔模型,塔内闪烁着无数白色光点,每个光点代表一位守序者。安隅观察发现天梯从上到下是按照“综合战绩”排位,并且,高位守序者也往往有着更高的基因熵。
凌秋说过,人类首次畸变的基因熵能体现一个人的“天赋”,绝大多数都不超过一千。天梯中层以上的守序者平均五千起步,但那是多重畸变叠加的结果,无法判断初始天赋。
天梯止于尖塔190层,190层之上只有寥寥几人,被标注为“高层”和“高层监管对象”,不再参与排位,这些大人物的基因熵高得离谱,安隅连着点开几个人都是十万级。
199层有着天梯唯一的黑色光点。
【代号:律(秦知律)
尖塔1号高层
畸变型:人类
基因熵:>100万(已爆表,不可测)
战斗特长:获得性基因表达(限制)、基因感染(限制)
综合战绩:928亿】
尽管有所预感,但安隅还是被这只大腿的粗壮程度震惊了。
他的视线落在秦知律的畸变型上,又有些费解。
畸变型是人类……?一个人的基因在陷入连当今科技都无法测量的极度混乱之后,终于畸变成了……人类?
这可太深奥了,他忍不住想起凌秋说过的一句屁话:当人有钱到一定程度,就会和贫民窟的傻狗一样用粗麦仁打面包,不添加任何昂贵的糖霜或油脂,只品味那粗糙原始的口感。所以,能引领世界的永远是傻狗。
现在安隅不得不重新掂量这句屁话的含金量。
天梯突然刷新,底层突兀地亮起一颗金色光点。
【代号:暂无(安隅)
199层监管对象
直系长官:律
畸变型:无
基因熵:0.2(初始值)
战斗特长:待探索
综合战绩:0】
金色光点颤颤巍巍地往上蹦,带着丑陋的数值不客气地一路蹦上199层,和黑色光点并肩俯瞰。
尖塔论坛秒炸。
-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混进来了?
-律开放了监管位??什么时候!
-没有畸变的纯人类来尖塔?还直接去顶层?
-只有初次畸变就破万的天赋者才能跳过天梯,还得有高层愿意接收才行,他凭什么?
-尖塔讲究淘汰替位,这不等于白送一个律的监管位吗?
-那等他死了,律的监管位应该会开放?
-那尖塔恐怕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内斗了……
安隅浑身冒冷风,往下翻,下面更诡异了。
-嘘,刚买的情报,他是律养来玩那个的。
-我说呢,电梯上来时就看到奇怪的伤。
-律喜欢这种??难怪一直不开放监管位,原来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不对。
-尖塔怎么也开始搞这套了?
-废什么话,我去宰了他!
-冷静,守序者不能杀纯人类。
-那就先感染呗,0.2的基因熵,戳一下就畸变。
-畸变后就可以杀了,尖塔不禁止内斗。
-同意,我也想杀。
-想杀。
-想杀。
-想杀。
无穷无尽的“想杀”透过屏幕向安隅压来,让他无暇消化那些看不懂的文字。
屏幕这时突然一闪,任务信息再次弹出。
空缺位刷出了第一个后加入者的名字:蒋枭。
作者有话说:
【废书散页】03 守序者
如果对一名守序者说,今天你好像更畸了一点,他会被哄得很开心。
但如果对他说,你真是一个强大的畸种,他绝对会把你揍翻在地。
那是一群畸变还不承认的死鸭子。
明明日渐暴虐,阴暗,扭曲。
但就因为保有对人类傻傻的忠诚,强行把自己和失智畸种划开了道。
沉迷肌肉,沉迷战绩,沉迷堆高基因熵。
沉迷做人类最后的防线,为之消亡。
被人性PUA的巨大脆弱生物罢了。
-偏偏又选了蒋枭,看来律也没多爱惜那个小玩具。
-他回不来了,就算不被炮灰,蒋枭也不会放过他。
-这个队的初始配置好迷,葡萄很合理,但比利是天梯一千开外吧?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二流大夫&情报贩子。
-比利是最早的守序者之一,但天赋和能力都很差,混日子的。
-他不是大夫吗?只要是个治疗系,总不至于混太差。
-他是纯粹情报系,能力是操控波频。叫大夫是因为他畸变前是开社区诊所的……
安隅点开葡萄的资料,这是一位被高层监管的守序者,不参与天梯。
【代号:葡萄(祝萄)
197层监管对象
直系长官:风
畸变型:葡萄
基因熵:18396(初始值)
战斗特长:控缚、治疗、精神增益
综合战绩:7582万】
一万八的基因熵在天梯上并不拔尖,但作为初始值,是绝对的天赋流。
祝萄的主页挂满了印象标签:高层团宠、梦情辅助、尖塔第一奶妈、可爱料理赶制中……
安隅跟着秦知律登上飞机,驾驶位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深紫瞳仁,柔软的发丝也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泽,裹着一条长长大大的黑衬衫。
他主动对安隅笑道:“嗨,我是祝萄,代号葡萄,欢迎入队。”
安隅不太适应这种天然的善意,谨慎道:“谢谢,你好。”
比利在一旁咋呼道:“啊!我都半年没任务出了,最近感觉特好,像要有大突破,结果任务自己就来了!”
安隅不懂他在兴奋什么,低声问:“论坛说我是律养来玩那个的,那个是什么?”
“呃。”比利干笑道:“嗐,也不知道是谁乱传的,尖塔爱八卦,你无视就好。”
八卦么。
凌秋也是八卦狂热者,安隅从他那里被迫接收过好多53区爱恨情仇。
终端忽然跳出一条推送。
-新帖热度飙升!【金丝雀首战生死局】邀您下注!
金丝雀已经成了安隅的代称,全尖塔都参与进来了,几乎人人押他“必死”,人均赌注2万战绩积分。
只有零星几个人拿1分下注了“存活”,说什么稳盘反着买,别墅靠大海。
-最新下注!守序者‘葡萄’下注“存活”:82万积分!
比利惊呼:“你们小高层都喜欢烧钱玩吗?”
安隅茫然抬头,祝萄正冲他眨眼,“代表小朋友们,拿账面零头声援你一下。”
“小朋友……”
祝萄笑道:“高层大人喜欢称呼我们这些直系监管对象为小朋友,但其他守序者会叫我们小高层。”
-最新下注!守序者‘匿名’下注“存活”:100万积分!
“我去,又是哪个阔佬,亏100万积分都不肉疼吗?”比利嘟囔着,发现安隅在看他,尴尬地讪笑,“那我也声援一下吧,我穷,就是个意思。”
-最新下注!守序者‘比利’下注“存活”:1积分!
舱门口光线忽然暗了下去,一个清泠的声音响起:“律,蒋枭向您报道。很荣幸被您选中。”
那是个年轻男子,皮肤很白,眼尾上挑,猩红的瞳显得有些疯狂。
安隅下意识想躲开,刚一动,蒋枭旁边瘦骨嶙峋的男人突然朝他看了过来。
“莱恩报道。”他嗓音嘶哑,冲安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安隅么?正期待见到你。”
终端弹出了他的资料。
畸变型:猎犬、食人花
天梯顺位:No.48
基因熵:13500(二次畸变)
战斗特长:搜索、吞噬
综合战绩:6524万】
他的主页很空,只有最近一次的论坛跟帖——“想杀。”
安隅凝固片刻,又点开蒋枭。
畸变型:红射毒眼镜蛇
天梯顺位:No.15
基因熵:11034(初始值)
战斗特长:绞杀、毒液
综合战绩:1.3亿】
安隅立刻私聊比利:“蒋枭初始值破万,为什么没被高层监管?”
比利回复道:“原本198层的炎大人想收他来着,但他心高气傲,非要律不可,被拒之后就自己去爬天梯喽。他出身主城大户,才畸变四个月,是个恐怖的天赋流+奋斗批。”
安隅点回蒋枭主页,上面挂着鲜红的“冲榜狂魔”、“剧毒美人”、“狂热律粉”标签。
他的个性签名是——“我必与您并肩”。主页显示他在过去半小时里浏览了金丝雀八卦贴六十多次,登机前,刚在二手武器交易站购买了一把名为“无情狂猎”的匕首。
在赌盘排行榜上,蒋枭高居“必死”一方榜首,下注积分:1亿。
一个人贡献了对面半个盘。
安隅毅然起身躲去了最角落。
秦知律跟过来,手套擦过他的腕,留下一阵针扎的刺痛。
安隅低头,右腕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体内监测芯片。”秦知律指了指终端上跳出的三个指标,分别是安隅的生存值、基因熵、精神力。
安隅专注地盯着以百分比显示的生存值,目前是94.4%。
他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腿。
秦知律瞄他一眼,“芯片很灵敏,一点小伤都会导致数值下降。”
安隅低低“哦”了一声,捏着口袋里比利留的药膏。
蒋枭看向秦知律,“如果我没记错,您当初拒绝我时说我太普通。”
秦知律没给眼神,又将一颗核桃大小的机械球扔给安隅,“记录仪会在你身边巡航,把实时画面传输回黑塔,但要修复好时空秩序才能用。”
蒋枭讥讽道:“您选中的这位果然不普通。怪我主城长大,没见过世面,什么生物会有0.2的基因熵,单细胞吗?”
秦知律看向安隅的手,“兜里是什么?”
“大夫给的药,差不多到时间了。”安隅说着掀起囚服,露出漫着大片紫红伤痕的腹部。
他卷起下摆咬在嘴里,挖了一小块药膏抹开,霎时痛得冷汗狂飙。
秦知律若有所思,“你对疼痛很敏感。”
这话让安隅一下子想起鸟大夫的提示——秦知律喜欢看他疼。
他当即又挖起一大坨糊了上去,被剧痛拍得头晕目眩,只能噙着泪轻轻点头。
蒋枭冷笑出声。
秦知律没再说什么,拿出一件和他相似款式的黑色风衣递给安隅,转身进了驾驶舱。
好一会儿,安隅才从剧痛中平复。手中的风衣质感挺括,估计带回黑市能卖个好价钱。
他抬手抹去眼角泪痕,拢紧风衣,神色恢复了漠然。
蒋枭视线死死咬着他,“贫民窟爬出来的,就没有半点羞耻心么。”
安隅感到了强烈的鄙夷,饵城那些相对富有的人也总是这种姿态,某种意义上,这反而让他安心。
蒋枭似乎在和他说话,得回复点什么。
他想了想,客气地请教:“什么是羞耻心?”
凌秋教过他很多,唯独没有这个词。
蒋枭冷道:“不扮演弱小,不逢迎讨好。”
安隅“哦”了一声,耿直摇头:“那我确实没有。”
“你!”蒋枭倏然起身,“我会让律看见真正有价值的人。”
安隅立即道:“祝您成功。”
他顿了顿,按照凌秋教的,仰头缓缓挤出一个微笑。
蒋枭勃然大怒,“你在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