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妃一出秘境就被日月宫的人带走闭关了,慈悲状况更糟,他在幻境中心神大乱,能不能醒过来都不好说。
“相比之下,小白虽然也受了重伤,但还不危及性命。”徐借月道:“三师兄正为他护法呢。”
叶悬止道:“你不要老是叫他小白,师弟不愿意你这么叫他。”
“他现在又听不到,”徐借月满不在乎,他袖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叶悬止,“小叶,听说你带回来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白脸,是你的相好?”
“也不要叫我小叶,”叶悬止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昆仑山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徐借月看着叶悬止的神色,笑道:“我们小叶也春心萌动了?”
“少胡说了。”叶悬止道:“玄渚呢,我要去看看他。”
玄渚修为比叶悬止还要高,受的伤肯定更重。况且昆仑对于玄渚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叶悬止得去陪着他才行。
“哦,原来他叫玄渚。”徐借月看着叶悬止穿戴衣物,冷不丁道:“他可不是一般人。”
叶悬止看过来,“你们把他怎么了?”
“看来你知道他的神异之处。”徐借月道。
叶悬止张了张口,只道:“是我将他带回来的,我跟师父去解释。”
说罢,叶悬止抓着外衫,匆匆跑了出去。
昆仑大殿屹立于昆仑山之上,自山巅望去,崖壁险绝,云海翻涌,真有天上人间之感。
山上风大,呼啸的风穿行在每一座建筑之间,吹起衣裳,吹乱头发,被吹动的屋檐下的风铃声不绝于耳。
叶悬止跑到正殿,门口没有人把守,殿里却乌泱泱站满了人。
叶悬止听到了一点零星的字眼,站在门口往里偷看。
里面争吵的很厉害,一些人认为,神遗之地已经出现,应该速速派人前往,不然恐怕会被魔族抢先。
一些人认为这一批去南岳秘境的人都受了伤,譬如慈悲等人都伤重未醒,这件事应该再慎重些。
道门各派因为这两种观点争论不休,为首的昆仑,日月宗和天悲寺总是一言不发。
争论来争论去,最后只争论出一个从长计议。
大家各自散了,回去照顾自家受伤的弟子。
叶悬止躲在一边,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又靠得近些。
殿里还有人没有走,主位上一个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是叶悬止的师父,昆仑掌门宗让月。他身边两位,一个是二长老梅碎月,一个是四长老方随月。
下首左边一列是日月宫的人,为首的那位身着雪灰色罩衣,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美丽无比的眼睛。这是日月宫的宫主,瑶池。
对面是天悲寺的和尚们,为首的是天悲寺的却刃长老,明明是出家人,但是怒目金刚,令人生畏。
“听说慈悲和屏妃都受了重伤,眼下怎么样了?”二长老关切的问,她本来就是清秀的长相,说话做事都很平易近人。
天悲寺的大和尚念了声佛,道:“多谢挂念,慈悲还没有醒。”
二长老面带忧色,“慈悲是有大机缘的人,必能挺过此劫。”
二长老又看向日月宫。
瑶池音色冷淡,“屏妃一切都好,不劳梅长老费心了。本宫倒有桩别的事想要请教宗掌门。”
宗让月笑呵呵的,“请讲。”
“南岳秘境里带出来的那个人,叫玄渚的,他与神遗之地关系匪浅。要探神遗之地,不能没有这个人。”
叶悬止心里一沉,玄渚的身份还是没有瞒住。toazi
四长老看向瑶池,“宫主的意思是,让我们交出玄渚?”
瑶池淡声道:“也不能只让昆仑一门看管他吧。”
“这话可说错了,”二长老忽然开口,温声道:“那玄渚在秘境中先后几次救了我派弟子,昆仑不曾关押玄渚,是将他奉为座上宾客,好生招待。”
瑶池看向二长老,“既如此,我也邀请玄渚到我日月宫做客,如何?”
四长老嗤笑一声,“你邀请人家就愿意去了?宫主也太自信了些。”
瑶池神色转冷,“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是谁胡搅蛮缠?”四长老反问,“玄渚是我派弟子带出来的,是我昆仑的客人,日月宫岂有强抢的道理?”
瑶池冷冷地看着四长老,随后转向天悲寺那边,“却刃长老的意思呢?”
却刃长老当然想要昆仑把玄渚交出来,这次秘境之行慈悲重伤,如果在神遗之地又无功而返,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金刚怒目的大和尚念了声佛,“神遗之地宝藏不知几许,就是为着我那生死不知的徒儿,天悲寺也当涉险。”
二长老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神遗之地危机四伏,慈悲却危在旦夕,寄希望于神遗之地只怕来不及。恰好,昆仑山千年一遇的雪莲结果,你拿两枚去,炼化雪莲果为慈悲治伤吧。”
二长老堵上了大和尚的话,况且他们是真的需要千年雪莲果,拿了昆仑的东西,自然不好再说话。
瑶池冷眼看着,道:“这又是何必,神遗之地早晚要去,交出玄渚也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区别。”
掌门还是笑呵呵的,道:“那就晚一日吧,”
瑶池面色不好,却也没再说话,起身走了。
天悲寺也没有多留,与宗让月等人告辞离开了。
叶悬止这个时候才走进正殿,“师父。”
二长老和四长老见了叶悬止,俱都笑了,“你休息好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没有了,”叶悬止拱手道:“多谢二位长老帮我留下玄渚。”
徐借月这会儿慢悠悠地走进来,“你现在放心了,咱们昆仑,想要什么不行?就是在日月宫和天悲寺面前,也不差什么。”
叶悬止看了徐借月一眼,“小师叔,你这话说的,好像咱们昆仑山多霸道一样。”
徐借月乐了,嘻嘻的笑。
叶悬止简单讲了讲在秘境里的事情,包括抓住钟离行和慈悲幻境的事情,随后急切地问宗让月,“师父,玄渚呢,我想见见他。”
宗让月还是温和的笑着,“他在清净台。”
叶悬止看着他,笑意渐渐收敛。
清净台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人迹罕至,清净地不得了。偌大一个水池,中间一座莲花台吗,玄渚盘坐在莲花台上,无所事事。
“玄渚。”叶悬止站在岸边,远远地看着他。
玄渚看见叶悬止,眼睛一亮。他想从莲花台上下来,但是台子上有看不见的禁制阻拦了他。
玄渚有些不高兴,袖子甩了甩。
“师父说,暂时还不能让你在昆仑山自由走动。”
为了昆仑弟子的安全着想,确实玄渚没有威胁之前,玄渚都不能离开清净台。
“那我什么时候能出去?”玄渚眼巴巴地看着叶悬止。
叶悬止心里软的不像话,他从须弥芥掏出一兜樱桃,轻轻抛给玄渚。
“等其他门派的人走之后,你过一遭无垠水,就可以出来了。”
莲花台周围的水就是无垠水,经过无垠水时,越心思纯净的人受到的伤害就越小。有血债累累的魔修踏入无垠水,被腐蚀地只剩白骨,偶尔,连叶悬止都会被灼伤。
“你一定可以过无垠水。”叶悬止对他很自信。
玄渚无可无不可,也不知道是不懂还是怎么样,一点也不在意。
“你,”叶悬止在池子边坐下来,“幻境崩溃的时候,你又救了我一次。”
玄渚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来,歪着头看着他。
关于幻境里两个人冷战的事情,叶悬止没有再提了,只问道:“你受伤了没有啊。”
玄渚道:“已经好了,不疼了。”
叶悬止点点头,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他与玄渚隔着无垠水,玄渚碰不到他,他现在是安全的。这样一来,叶悬止对于玄渚那点不可说的恐惧和愤怒就没有了,只剩下令人指尖发麻的无所适从。
他不说话,但也没有走,就这么陪着玄渚。
玄渚撑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叶悬止又是他一个人的了。
第14章
叶悬止又去陪玄渚了,昆仑弟子们都看得到,他们的大师兄,恨不得一天三次往清净台跑。
叶悬止这次带了一个食盒,里面是他特地准备好的几种点心,当然,还少不了白玛瑙碗盛着的一碗鲜艳欲滴的红樱桃。
“这是山上的点心,你先尝尝好不好吃。”叶悬止道:“我已经央小师叔下山的时候给我带凡间的吃食了,凡间的吃食比山上的好。”
玄渚不挑食,这都是他没吃过的,他乐于尝试每一种吃的。
“你像慈悲一样。”玄渚忽然道。
“什么?”叶悬止一头雾水,玄渚冲着他摇了摇手里的点心,“慈悲,给夏月的。”
慈悲总是给夏月带吃的,叶悬止也总给玄渚带吃的。
叶悬止失笑,笑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含糊道:“不一样的,慈悲和夏月是夫妻,我跟你不是。”
玄渚想了想,“那可以是夫妻吗?”
叶悬止瞪他一眼,“不可以。”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叶悬止现在糊弄玄渚已经很熟练了,“你再说,我明天就不给你带吃的了。”
玄渚只好闭上嘴,老老实实吃东西。
叶悬止这才满意了,道:“也不知道那些门派的人什么时候走,他们......”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动静打断了叶悬止的话,叶悬止皱起眉,道:“我出去看看,晚一会儿再来找你。”
玄渚停下吃东西,抬眼望着叶悬止。
叶悬止被他看得站住脚步,从须弥戒里拿出一块玉珏,“这个你拿着,晚上我们说话。”
玄渚接过玉珏,目送叶悬止出去了。
那一阵耀眼的金光还未消散,叶悬止拉住一个奔过去的弟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弟子停下脚步,道:“听说天悲寺的佛子慈悲醒了,不止伤势痊愈,还突破了一个境界,已入元婴。”
叶悬止惊讶,忙召出飞剑往那边飞去。
叶悬止到的时候慈悲的住处已经站满了人,徐借月没挤进去,无所事事地站在院子里跟小和尚聊天。见叶悬止匆匆走来,问道:“又去找你那小相好了?”
“师叔,你不要乱说。”叶悬止道:“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徐借月揣着手,“慈悲到今日才真正勘破情劫。”
“他是为此才升了一个境界?”叶悬止问。
徐借月点头,感叹道:“他还是修无情道的呢,一场情劫,险些搭了一条命进去。”
他看了看身边的叶悬止,道:“小叶,你也要慎重啊。”
叶悬止皱眉,“我又不修无情道。”
徐借月笑得吊儿郎当的,只不说话。
“还有一件事,”徐借月打发了小和尚,在叶悬止身边低声道:“慈悲在突破时梦到了大片的凤尾辛夷,还接到了谶言,说祸星降世。”
“祸星?”叶悬止惊讶,“说的是谁?”
“这谁知道?”徐借月道:“当初跟你们一块从秘境里出来的人觉得慈悲或许就是这个祸星,他在幻境中险些害了所有人,这次谶言又是他最先感知的。”
“这......”叶悬止不是很赞同这种说法。
“还有人觉得,是玄渚。”
叶悬止一下子炸开,“他——”
徐借月摆摆手,“别跟我说,我又不顶用。”
叶悬止咬了咬牙,一下子心里如百爪挠心,说不出的焦躁。
有小弟子过来,走到徐借月身边,说掌门有请。
“我猜是为了谶言的事,”徐借月越过叶悬止,“一起去吧。”
徐借月带着叶悬止进了殿内,殿内人不多,除了日月宫与天悲寺,还多了几个门派,都是在修真界举重若轻的人物。
“玄渚的存在和玄渚的身份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徐借月道:“他们,”
徐借月下巴点了点殿里的人,“都有私心,不想让这个消息流出去。”
叶悬止了然,随着徐借月站在他身边。掌门看了眼叶悬止,没有说什么。
人群的争论围绕在玄渚是不是祸星。如果玄渚是,是将他处死,还是另做打算。
叶悬止听着,数次想要开口。他心里焦急,悄悄地伸手去拉徐借月。
“一个人,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能搅和得了整个修真界?”徐借月终于开口,“我不觉得他是祸星。”
底下有人打着眉眼官司,有人问徐借月,“徐长老觉得,谁是那个祸星?”
“依我看,神遗之地倒是更像祸星,”徐借月笑着道:“搅乱了大家不知道多少心思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徐借月看向日月宫瑶池,“宫主觉得呢?”
瑶池心里和徐借月想法一样,玄渚修为是不低,但也当不得天下第一,瑶池不信这样一个人能越过她翻出什么浪花。
反倒是神遗之地,已经引出了不知道多少的风波。
徐借月看着这些人,“既如此,这神遗之地我们还探吗?”
底下立即有人说,“当然要探。”
徐借月笑着摇头,“这才是祸星呢。”
众人讪讪,叶悬止看着,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徐借月不常来开会。
经过这件事,大家好像看出了昆仑对于神遗之地不是很热衷,天悲寺因为谶言的事情已经先行离开了,其余门派也各自离开去找别的办法,总不能在昆仑一条路走到黑。
瑶池还没放弃带走玄渚,但是昆仑不交人,她也没有办法。昆仑毕竟是第一大派,一些细枝末节上总显露着它能压各门派一头。
其他门派的人一走,叶悬止立刻安排着让玄渚过无垠水,然后放他自由。
“小叶实在对这个玄渚上心的有些过分了,”徐借月问江白之,“小白,你觉得玄渚能过无垠水吗?”
江白之重伤初愈,面色还有些苍白。
“我觉得,”江白之满满道:“玄渚就是那个祸星。”
徐借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跟他有过节?”
江白之摇摇头,看向徐借月,“不要叫我小白。”
玄渚过无垠水的那天,很多人去看。大多数昆仑弟子都知道,他们的大师兄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很上心,花淼和赵修竹更是不遗余力地传扬玄渚的美貌。
清净台外面停满了飞剑,他们围着清净台,看着莲花台上的那人。
那人毋庸置疑是个美人,他穿着红色的外衫,里面的衣裙都是雪白的,柔顺的头发除下来,红衣墨发,又妖异又庄重。
他踏入无垠水里,水深及膝,浸湿了他的衣裳。他不在意湿了的衣服,只抬眼看向岸边的叶悬止。
叶悬止有点紧张,“疼吗?”
玄渚摇摇头,一步一步走过来,让人闻之色变的无垠水对他来说就是最正常不过的水,他没有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叶悬止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看向徐借月,“如何?”
徐借月袖着手,神色怪异,“我现在觉得,这个玄渚或许真是祸星。”
叶悬止皱起眉,“你说什么!”
徐借月不说话,只是笑。
玄渚走过了无垠水,走到了叶悬止身边。
叶悬止冲他伸出手,玄渚拉着他的手上了岸。
“我好想你啊。”玄渚紧紧拉着他的手,轻声道。
叶悬止耳朵发痒,“我先带你去见我师父。”
玄渚乖乖地点头。
徐借月看着二人离去背影,“真有这样心思纯净的人?我反正是不信。”
掌门在藏经楼边的亭子见玄渚,风吹起藏经楼的金玲,玄渚精确地找到了发声的金玲,好奇地盯着看。
“我师父很好说话的,一会儿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叶悬止交待他,“他要是对你做什么,你也不要怕,他不会伤害你。”
玄渚任叶悬止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叶悬止对他的师父真是满腔慕濡之心。
“我师父是个智者,你有什么不懂的,你以前问我,我答不上来的你都可以问他。”
不远处的亭子里,站着一个身着灰衣的老者,玄渚好奇地打量他,跟叶悬止一块走进亭子。
宗让月是个很温和很包容的人,他在看着玄渚,但是目光没有恶意。
“为什么吃樱桃要节制?”玄渚忽然问他。
宗让月摸着自己雪白的胡子,“不知节制的话,对它的喜欢会消失地很快。”
这是跟当初叶悬止截然不同的回答,玄渚歪了歪头,看向叶悬止。
宗让月但笑不语,玄渚又问:“吊床和人命哪个重要?”
“自然是人命重要。”宗让月道。
玄渚强调,“那不是普通的吊床,是阿止给我编的我的第一个吊床。”
宗让月道:“那阿止给你编的你的第一个吊床,和阿止的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要呢?”
玄渚看着他,无话可说。
宗让月笑起来,对叶悬止道:“你这小友有点意思,让他跟小弟子们一块上课吧。”
叶悬止称是,他走到玄渚身边,对他说,“怎么样,我师父厉害吧。”
玄渚看了宗让月一会儿,忽然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和阿止不可以是......”夫妻。
叶悬止眼疾手快地捂住了玄渚的嘴,道:“没事了师父,我带他先走了。”
第15章
昆仑山上多风,一年四季都呼啸不绝。昆仑弟子们踩着飞剑乘着风,如腾飞的白鹤,越过险绝的崖壁。从正殿看出去的昆仑大气磅礴,底下的云海终年不休地翻滚着,远处有更高的山,山上覆满白雪,阳光照耀着,金光璀璨。
正殿之下有数百级台阶,叶悬止和玄渚坐在其中一阶台阶上,享受着扑面而来的风。
“昆仑很大,”玄渚道:“比那片湖要大。”
叶悬止看了看他的神色,笑道:“你以后会看到更多更盛大的风景。”
“跟你一起吗?”玄渚撑着头看向叶悬止。
叶悬止嘴角蠕动了几下,却只是笑,不说话。
徐借月和江白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个人身后。
“平常没发觉这地方这么适合幽会。”徐借月好整以暇道。
江白之皱着眉,“小师叔,你不要乱说。”
“乱说有益身心健康,”徐借月道:“小白,你太严肃了。”
叶悬止回过头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总跟着我们?”
“我可没有跟着你,”徐借月道:“洞天镜开了,二师姐让我叫你们去观刑。”
叶悬止站起身,召出飞剑,拉上玄渚,“走吧。”
“他不是会御剑飞行了吗?”江白之忽然道:“飞得还不错。”
叶悬止看向玄渚,玄渚跳上叶悬止的剑,在江白之的目光里抱住了叶悬止的腰,“我好了。”
“你——”江白之气得青筋直跳,叶悬止赶紧掐诀带着玄渚跑了。
洞天镜是一面很大的水镜,镜子里是一方禁制天地,充斥着野蛮荒芜和残暴。那里也有天,但是那里的天没有太阳,只有时不时降下的天罚。
洞天镜外站着数百弟子,一样装束,整齐排列,肃穆无言。
二长老站在最前面,神情温和。她在昆仑山一贯是以老好人的形象出现,但却实实在在执掌刑罚大权。
叶悬止拉着玄渚站进队列里,二长老目光看过来,并不掩饰地打量玄渚。
玄渚目光仍然是平和干净的,任谁见了都不会说不喜欢。叶悬止仔细盯着二长老,看不出她的神色有什么变化。
徐借月也来了,走到二长老身边,二长老收回了看玄渚的目光。
“二长老平日最公正,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去找二长老。”叶悬止道。
玄渚点点头,目光越过在场的人,看向那方灵力四溢的洞天镜。
“其实洞天镜也相当于一个秘境了,不过这个秘境是人为构建的。”叶悬止指给他看,“洞天镜上面嵌着一块玉璧,那是昆仑至宝,盘古玉璧。”
盘古玉璧地强大灵力支撑起了整个洞天镜,也严守着洞天镜的出入口。
日光照在那块玉璧上,浓郁的灵力流淌在玉璧上的花纹中。
这个东西会要了我的命,玄渚的脑海里蓦地涌现出这个念头。
玄渚凝望着盘古玉璧,日光下他的眼睛十分剔透,透出一种野兽般的冷静。
“带钟离行。”二长老站在洞天镜前,神色肃穆。
钟离行被反绑着双手,由两个昆仑弟子押着走上来。他神色阴郁而狼狈,一旦秘境里没有逃脱,来到昆仑,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二长老手中握着卷轴,手中宣读钟离行的罪行,最早可以追溯到他几百年前他十几岁时杀死的养父。连钟离行都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杀了这么多人。
二长老宣读完钟离行的罪行,判罚关入洞天镜三千五百八十二年。
钟离行咬着牙,走过玄渚面前时,他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玄渚。
“来找我,有任何需要都来找我,我能帮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玄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钟离行。在他的目光里,钟离行好像如泥土草芥一样不值一提。
钟离行心里恨得滴血,可是他没有办法,玄渚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只能寄希望于玄渚会有需要他的时候。
叶悬止拉着玄渚退了一步,皱着眉道:“不要听他的。”
玄渚点点头。
钟离行看着叶悬止,神色复杂,“你会后悔的,叶悬止,你会后悔的。”
二长老神色冷淡下来,她看向身边的弟子,那昆仑弟子立刻上前,轻而易举的拉开了钟离行,使刑罚继续。
钟离行没入洞天镜,那面平静的水镜忽然之间电闪雷鸣,咆哮着的雷电震彻了所有人,大家一时都没再说话。
这边散了之后,叶悬止带玄渚去安置他的院子。一路上,玄渚都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悬止看了他两眼,“怎么了,被吓到了?”
玄渚摇摇头,“盘古玉璧......”
叶悬止警觉地睁大眼,“盘古玉璧怎么?”
玄渚看着他的神色,“很好看,我想要。”
叶悬止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可不能要,盘古玉璧是昆仑至宝,镇守着洞天镜。洞天镜里关了不知道多少千年大魔,一旦这些妖魔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叶悬止停住脚,“玄渚,你一定一定不可以碰盘古玉璧。”
玄渚也停下来,看着叶悬止的眼睛。
他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溪川峰风景优美,地段开阔,是昆仑弟子们住的地方,靠近溪川旁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几个院子,叶悬止就住在其中一个院子里。
他是掌门嫡传弟子,又是年轻一代不可多得的天才,所以他单独占一个院子。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杉树,据说已经好几百年了,盛夏的时候树冠茂盛地能盖住半个院子。
杉树下挂着一个吊床,是叶悬止新给玄渚编的。
玄渚坐上吊床,脚尖点着地面晃悠几下。叶悬止走到他身边,他伸手去拉叶悬止,想让叶悬止和他一块坐。
叶悬止把手挪开了,扶着藤蔓笑道:“跟原来那个那差不多,是不是?”
玄渚没回答,他歪了歪头看着叶悬止,似乎有些疑惑。
叶悬止抿了抿嘴,只说叫玄渚去看看住的屋子。
他与叶悬止不再住同一个屋子了,对于这间分离二人的屋子,叶悬止显然很上心。
屋子很宽敞,一面是卧房,一面是书房,书房那边有个扇形窗,正对着窗外的杉树,树影婆娑,生机盎然。
“这个房间你喜欢吗?”叶悬止问道。
玄渚看着他,“我想跟你一块睡。”
叶悬止低着头,“不行,于礼不合。”
玄渚不明白什么是礼,但是他现在有点难过。
“你不是我的阿止了,”玄渚说,“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但是我现在很孤独。”
昆仑山的日子如水一般流淌,玄渚开始上课了,宗让月亲自给他安排的课程。叶悬止送他去上课,一路上嘱咐了他好些事情,玄渚应都不应一声,到了学堂门口自己就进去了。
叶悬止看着玄渚的背影,有些头疼。
学堂里的学生多是十多岁的孩子,乍一看见玄渚这样一个成年人,都掩盖不住好奇地目光。
与玄渚一样来上这门课的,还有一个遮遮掩掩的成年人,是赵修竹。他做错了事,得罪了徐借月,被徐借月整来上这门小孩子才上的课。
赵修竹看到玄渚,乐了,“你也来上这门课,也是,你什么都不懂,跟个小傻子一样,上这门课正合适。”
玄渚没有理他,摊开面前雪白的纸,听台上的先生讲着仁智礼仪信。
先生讲完了一节课,玄渚的白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写,他把白纸收起来,起身离开。
赵修竹跟着他,在他身边喋喋不休,“以后咱们俩也一块呗。”
玄渚不理他。赵修竹悻悻的,道:“不仅是个小傻子,还是个小哑巴呢,真没劲。”
赵修竹走了,玄渚一个人继续走,回去的时候路过洞天镜,他站住脚,看着那方水镜。
洞天镜前没有人,昆仑弟子平时也不往这边来。
玄渚凝视着盘古玉璧,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每当靠近盘古玉璧的时候,他都能感到那股急切的,威胁生命的恐惧。
玄渚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仿佛置身密林,眼前是一片碧绿的湖泊。
钟离行倒在他脚下,浑身伤痕和脏污交错,眼神也几乎麻木。他睁了睁眼,看见眼前的玄渚,神色才有了变化。
“盘古玉璧会要了我的命,”玄渚道:“你说叶悬止愿不愿意为了我毁了盘古玉璧呢?”
钟离行一下子笑出声。
玄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钟离行强撑着坐起身,呼吸着这里湿润清新的空气,“你问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