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目调养的钟离行听见这话,忍着胸口剧痛睁开眼,冷笑道:“你敢不敢告诉他,我骗了你什么?”
玄渚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仍然指着钟离行跟叶悬止告状,“他骗我。”
钟离行气地咳起来,看向叶悬止,“你对他掏心掏肺,却不知他压根就没有心肺,他还想挖你眼睛,你知不知道?”
钟离行便将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叶悬止,叶悬止听罢,神色有些怪异。但他当下并没有说什么,给钟离行服了药之后照旧用捆仙锁绑住他。
叶悬止回到湖边,玄渚跟他站在一起。他对叶悬止并没有敌意,甚至还透露着依赖。而越是这样叶悬止越不明白,为什么玄渚还想要挖他的眼睛。
叶悬止不愿意猜来猜去,他拉过玄渚的胳膊,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能挖别人的眼睛。”
玄渚歪一歪头,“可是他说,你也是这样做的。”他比划了一下,“因为你比他厉害,所以你可以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叶悬止皱起眉,“我对他做什么了,你可不要乱说。”
玄渚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叶悬止叹了口气,“我抓钟离行不是因为我比钟离行厉害,而是因为钟离行做了很多坏事。如果不抓他,会有更多人受到伤害。你动不动就挖人眼睛,这也是坏事,不可以做的。”
玄渚似懂非懂,他看着叶悬止,模糊地觉得自己大概做了件错事。
“我知道错了。”玄渚一双眼睛眼尾下垂,有些楚楚可怜,“可是他骗我,还打我。”
叶悬止皱起眉,这又勾起了他另一桩心事。
钟离行到底是魔君,修为深厚,算得上当世一流高手。可他对上玄渚,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叶悬止拉过玄渚的手腕,释放一丝灵力探查他的修为。灵力一入玄渚体内,便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叶悬止神色惊讶,这代表着玄渚的灵力修为深不可测。或许是因为玄渚身在秘境,灵气充裕到他时时刻刻一呼一吸都在修炼。或许与他吃的东西有关,多少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材地宝,全被玄渚做填饱肚子的东西了。
叶悬止一直不说话,玄渚拉了拉他的袖子,强调,“他骗了我,他还打我。”
叶悬止回过神,“他打你哪里了?”
“肩膀。”
叶悬止揉了揉他的肩膀,又给了他一把樱桃。
玄渚的眼睛一亮,将樱桃塞进嘴里,他这次吃的很慢,像是在慢慢品味。
叶悬止问他,“还疼吗?”
玄渚想了想,“还疼。”
于是叶悬止又给了他抓了点樱桃。
玄渚看着那红彤彤的水润润的樱桃,慢慢笑了。
这是玄渚第一次说谎,只是为了几颗樱桃。他实在很聪明,能无师自通,也能举一反三。
后来玄渚回想起这件事,仍然不觉得后悔。
“樱桃总是很少,吃完了就没有了。叶悬止的爱也是一样。”
作者有话说:
叶悬止:个没良心的
叶悬止忙于探查四周,找寻出去的办法,但是留玄渚和钟离行在一起他又不放心,思来想去,他决定教给玄渚一些自保的本事。
昆仑的心法不好外传,但是几招剑法总没关系。
那片湖边,叶悬止持剑而立,面前不远处站着玄渚。
“看好了。”叶悬止抽出自己的剑,那是一柄雪白的剑,坠着青色的剑穗。
叶悬止执剑,身法流畅地使出一整套剑法,他的剑好像他的手,那么的灵活和随心所欲。
玄渚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他。
少顷,叶悬止收剑,看向玄渚,“我没时间一招一式地教你,你就先记下个大概。”
玄渚点头,他空着手,但是装作手中有东西的样子,几乎是一模一样地重现叶悬止的剑法,身形步法半分不差。
叶悬止的目光变了,玄渚不仅有着极为高深的修为,还有着令人嫉妒的天赋,他只是缺少一个学习的机会。
“你真是个天才。”叶悬止不得不感叹。
“什么是天才?”玄渚问他。
叶悬止想了想,道:“就是很罕见的很厉害的人。”
玄渚不一定能理解,但他知道叶悬止在夸他。
“再说一遍。”玄渚道,他想要叶悬止夸奖他。
叶悬止是不吝啬夸奖的,但是他怕玄渚心智不成熟,养成好大喜功的毛病。
“什么叫好大喜功?”
“就是只喜欢别人夸你。”
玄渚说,“那我就是只喜欢别人夸我,难道还要喜欢有人骂我吗?”
“骂你也是为了让你更好啊。”叶悬止挽了个剑花,剑穗在空中摆出漂亮的弧度。
玄渚目光随着剑穗移动,“这话是喜欢骂人的人说的吧。”
叶悬止想笑,但还是绷住了,“这是诡辩。”
玄渚的目光从剑穗回到了叶悬止的脸上,又歪一歪头。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停下休息,叶悬止用藤蔓编了一个吊床,从庞大的树冠上垂下来,悬在水面上。他和玄渚一块坐在吊床上,在湖面上荡来荡去的。吊床划到最低点,叶悬止的足尖轻点着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这片湖真漂亮。”叶悬止感叹道。
湖水没有叶悬止有看头,玄渚每天都看着这片湖。
叶悬止歪头看了看玄渚,“你有没有去过这片湖之外的地方?”
玄渚摇头,他自有记忆以来就待在这片湖周围,湖水和周边的林木为他提供吃食,他有时候睡在树上,有时候睡在水里,偶尔,脸颊边的新芽和指尖里划过的游鱼会吵醒他。
叶悬止眺望远方,玄渚没有去过这片湖之外的地方,还是说这个地方本就是有进无出,没办法离开。叶悬止丧气了一瞬,随即重整旗鼓,他不信有走不出去的地方,他一定会想到办法出去的。
“你想去外面的地方看看吗?”叶悬止问他,“你想跟我回昆仑吗?”
玄渚什么都不懂,叶悬止怕他在这里遇见坏人,就算他知道玄渚有自保的能力,还是不放心他。
“昆仑?”玄渚问道:“昆仑是什么地方?”
“昆仑是我长大的地方,那里很好很漂亮,有师父,师叔,师弟,师妹,”叶悬止说着,就笑了起来,“莲池里有乌龟,后山有大猫,冬日有纷飞的大雪,夏天还有满树的樱桃。”
“樱桃。”玄渚眼睛亮了。
叶悬止笑了,道:“很多很多的樱桃,随便你吃。”
玄渚点点头,欣然同意了。
那未尝不是一个谎言,玄渚后来说,昆仑没有那么好,樱桃和叶悬止都不是他一个人的。
湖面忽然平静了下来,如镜面一样,一点涟漪也没有了。远处的山林里,鸟雀呼啦啦全飞了出来,叶悬止凝神望了一会儿,忽然带着玄渚飞离吊床,在湖边落下。
他将自己的佩剑交给玄渚,“我去看看,你待在这里,如果有人要攻击你,就用我方才教你的剑法。”
玄渚接过叶悬止的佩剑,抓住剑柄上的剑穗,乖乖地点头。
叶悬止循着有动静的方向去了,玄渚摆弄着青色的剑穗,一个人在湖边自娱自乐。
忽然,一道金光划过,割断了湖面上的吊床,直冲湖水而去。
吊床落进湖里,惊起一片水花。湖水的颜色也忽然浓重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隐藏其中。
玄渚盯着消失不见的吊床,神情气愤。二转狗si
周围多了些动静,一个穿着袈裟的年轻和尚急速往湖边赶来,对着湖边站着的玄渚喊道:“快躲开!”
玄渚没有躲,他把长剑对准和尚,“你把我的吊床弄坏了。”
和尚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迎面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气。金光一闪,金石相撞之声响彻林间,和尚挡住了玄渚这一剑,目光诧异地看着玄渚手中的剑,“这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湖面忽然掀起千丈浪花,一只狰狞的巨兽破水而出,在玄渚身后张开巨口。
就在这一瞬间,和尚口中咒起,闪烁着金光的阵法从四面八方将巨兽笼罩。而在此时,玄渚对着和尚,似乎很不满第一剑没能杀了他,他调动着身上的灵力,就要出第二剑。
“玄渚,停手!”千钧一发之际,叶悬止赶了回来,他先呵止玄渚,又同和尚一起列阵擒住了妖兽。
妖兽的嚎叫声震彻山林,庞大的身躯剧烈的挣动起来,最后重重地拍在湖面上,身形急剧减小,变成几寸长的小鱼。
和尚将那小鱼收进手心里,这才看向叶悬止,“多谢叶施主相助。”
叶悬止回礼,“慈悲大师客气了。”
这个年轻的和尚名叫慈悲,是天悲寺的佛子。他与叶悬止还有日月宫的屏妃仙子并称三君子,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叶悬止落到玄渚身侧,“你为什么要对大师出手?”
玄渚见了叶悬止,眉眼间带出些委屈,“他把我的吊床弄坏了。”
慈悲一愣,随即道歉,“抱歉,是我不小心弄坏了这位施主的吊床。”
叶悬止看着玄渚,眉头紧皱,“慈悲大师虽弄坏了你的吊床。但你也不能因此下杀招,一个吊床何至于此?”
“为何不止于此?”玄渚歪一歪头,眉尾的红痣鲜艳,交织着矛盾的天真与残忍。
叶悬止张了张口,道:“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你现在就记住,不可以随便杀人。”
他向玄渚伸出手,玄渚不情不愿地将手中的长剑还给叶悬止。
叶悬止收了剑,立刻走到慈悲面前,“大师可有察觉这片湖泊的异常之处?我初入秘境就落在这处湖泊附近,不知被什么东西困住,不管往哪里走,最后都会回到这处湖泊。”
慈悲皱起眉,道:“我并未察觉有何不妥。”
叶悬止还要说话,周围却传来喧闹之声,几人看去,穿着各式各样弟子服的人都跑了过来,有天悲寺的和尚,飞花门的丹修,还有昆仑的弟子。
叶悬止一眼就看见江白之,喊道:“师弟!”
江白之领着师弟师妹随慈悲围剿凶兽,不曾想在这里会见到叶悬止,“师兄,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来的人很多,好像这个地方与外界的屏障忽然之间消失了,安静的湖泊忽然变得人声鼎沸起来。
叶悬止与慈悲对视一眼,不消多言,慈悲便起身去探查四周。
师弟师妹们将叶悬止围住,人群讨论着那只被慈悲收服的妖兽,也讨论着昆仑的天才剑修叶悬止。
玄渚站着外围看了一会儿,慢慢走到湖边,伤心自己的小吊床。
旁边的树上绑着钟离行,见状笑道:“叶悬止名声何其大,一贯前呼后拥,这会儿他的师弟师妹们围上来,谁还记得你?”
玄渚看了他一眼,钟离行继续道:“不如你来帮我,你放了我,我带你去魔宫,奉你为座上宾。”
玄渚没有说话,那双漆黑的明亮的眼睛看着钟离行,钟离行心脏猛地一跳,无端觉出些诡异之感。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叶悬止从玄渚身后走来,看着钟离行,“我早该封了你的嘴,省得你总在挑拨离间。”
钟离行嗤笑一声,没说话。
叶悬止叫江白之把钟离行押走,自己走到玄渚身边。
“吊床掉进湖里了?”叶悬止蹲在玄渚身边。
玄渚看他一眼,点点头。
叶悬止瞧了瞧湖面,对玄渚说,“我再给你做个新的好吗?”
玄渚神色微动,道:“好。”
叶悬止松了一口气,语气更加温和,“你看,你的吊床坏了,我可以给你做个新的。但是如果你杀了人,一条生命没有了,是不能用另一条生命来替代的。”
玄渚看着叶悬止,“但是,你新给我做的吊床,也不是原来那个吊床了。”
叶悬止啧了一声,“吊床是吊床,人命是人命,不可以这样比。”
玄渚逻辑性还挺强,“是你先把他们放在一起说的。”
叶悬止难得有点想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向玄渚解释,最后他只能直截了当地要求玄渚,“总之,绝不能随意杀人。”
玄渚看着叶悬止,叶悬止叹了口气,掏出一兜樱桃,“记住我的话。”
玄渚这才点头,快活地接过樱桃。
教一个小孩子是很不容易的,教一个心智如幼童却具有强大能力的人就更该慎重。但是叶悬止那个时候太年轻了,他自己都还没有活明白,却妄想去肩负另一个人的一生。
慈悲看不出这片湖的诡异之处,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于是率领众人上路,回他们先前暂居的地方。
叶悬止也跟着一块儿,一路上,江白之简单的讲了进秘境后的见闻。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许多门派在进秘境之前就达成了结盟,一直结伴同行。江白之机缘巧合与他们碰见,顺势加入进去,后来又遇见了慈悲和日月宫的屏妃仙子,于是队伍越来越大,许多散修也跟了进来以求庇护。
“这可真是从没见过的事情。”叶悬止道,进入秘境,大多是为了各自的机缘,鲜少有这种大部队一起行动的时候。
江白之一面说,一面拿眼去瞧叶悬止身边的玄渚,“师兄,他是谁?”
“他叫玄渚,”叶悬止没有明说他的身份,“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孤身一人,所以我想带他回昆仑。”
江白之惊奇地看了玄渚两眼,道:“我叫江白之,也是昆仑弟子,你是我师兄的恩人,就算是我的恩人。以后有事,但凭差遣。”
玄渚嘴里噙着樱桃,看都没看江白之。
叶悬止皱眉,“要礼貌,人家同你说话,你也要回话才是。”
玄渚看向江白之,“我叫玄渚。”
叶悬止犹不满意,低声给他讲着礼仪知识。
江白之皱着眉,“我倒成人家了。”
众人已经走了一段路,叶悬止若有所觉,他回头望去,那片湖泊被丛林掩映着,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收回目光,看着身边的玄渚,忽然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玄渚不明所以,歪一歪头。
“是我将你带出来的,”叶悬止眼中颇多感慨,“我会记得,是我将你带出来的。”
走了许久,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舟,舟上亭台楼阁俱全,屋檐下的铃铛随风轻响。
众人止住脚步,仰望几乎遮天蔽日的方舟。
方舟上,踩着一线天光,一抹修长的身影率领数十个同样装束的女子出现。衣摆蹁跹之间,便已经轻巧的落在了地面上。为首的那个女子,一袭紫衣,容貌清冷气质高华。
“慈悲大师,你们回来了。”屏妃走上前,与慈悲等人见礼。
慈悲点点头,道:“还在路上碰到了叶道友。”
屏妃早就看见了叶悬止,不过等到这会儿才与他说话,“叶道友,许久不见了。”
叶悬止回礼,“上次一别,已过数年,屏妃仙子别来无恙。”
众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围绕在他们两人身上,叶悬止与屏妃,同样出身名门少年成名,是道门中看好的一对金童玉女。早些年有传言,说昆仑和日月宗有意联姻,为两人定下婚约。
师门的打算叶悬止不清楚,不过他与屏妃之间,实在没有多少交情,上一次见面都已经是十年之前了。屏妃大约也不喜欢他,总是有意无意撇清与他的关系,像这样众人都在的场合,语气越发客气。
昆仑弟子压着钟离行过来,屏妃眼里透过惊讶,“叶道友不愧是昆仑首徒,竟能生擒魔君,屏妃实不如你。”
叶悬止便道:“屏妃仙子太妄自菲薄了。”
“叶道友不必客气了,谁不知道你是天纵英才,众人眼里,你当为三君子之首才是。”远处传来一道挑衅的年轻声音。众人看去,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率领一众弟子过来,望向叶悬止的目光不免恶意。
来人是日月宫的圣子燕则,他走到众人面前,先与屏妃打了招呼。屏妃淡淡的,虽然是同门,但不见熟络之意。
日月宫分为日宗和月宗两派,屏妃是月宗的大师姐,燕则是日宗的圣子。传说日月宫与神族有渊源,所以燕则常以神裔自居。多年前,三君子的名声传出来后,他就深恨叶悬止,因为叶悬止与屏妃郎才女貌的传言,还因为三君子里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燕道友捧杀我了,”叶悬止道:“三君子只是玩笑之语,更无谁先谁后之分。”
燕则哼笑一声,没有答话。
屏妃已经见过了叶悬止,互相之间该客套的已经客套完了,这会儿便出声告辞,领着人回方舟去了。屏妃一走,燕则笑容倏地收了起来,一甩衣袖,跟着也回了方舟。
玄渚跟在他们后面,踏出一步。
叶悬止拉住他,“你干嘛?”
“我想要那个。”玄渚指了指庞大的方舟。
“你可真敢想,”叶悬止道:“那不是咱们的。”
江白之道:“咱们的暂住地在这儿呢。”
玄渚顺着江白之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很大很深的山洞,洞里怪石林立,奇绝无比。叶悬止走到洞口边,只见里面零零散散聚集了数百人,各自围坐在一起,十分热闹。
玄渚看了看,对叶悬止说,“我想要外面那个。”
叶悬止还没说话,江白之就道:“日月宫财大气粗,旁人哪能跟他们比。这个山洞也不错,人多,热闹。”
玄渚就很不高兴,执着地看着外面的方舟,叶悬止推着他进洞,“别看了,你原来连个山洞都没有呢,嫌贫爱富可不好。”
洞里阴凉,大家为取暖,大多升起了火堆。叶悬止和慈悲有话说,江白之找了几个人去看着钟离行,剩下几个年轻的弟子好奇地看着玄渚。
“我叫花淼,你叫玄渚是吗?很特别的名字。”一个青衣女弟子问玄渚,“你以后要拜入昆仑山吗?那我就是你的师姐了。”
一边一个男弟子笑道:“你想当师姐想疯了,你当谁都能拜入昆仑的?”
“他可是大师兄带回来的人啊,”花淼道:“赵修竹,你别小看人。”
赵修竹哼笑一声,蹲在一边看玄渚,“唉,你怎么不说话,在这儿装什么哑巴。”
花淼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赵修竹不理花淼,只道:“对师兄说话也这么爱答不理的,真没礼貌。”
听到礼貌二字,玄渚终于抬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赵修竹。
赵修竹被他吓了一跳,又不肯挪开视线,就这么和他对视。
玄渚眼睛是漆黑的,只有在看见叶悬止的时候会出现一点星子一样的光。但他的眼睛也格外漂亮,格外深邃,眉边那小小的红痣,为他增添几分难言的美。
赵修竹的脸不知不觉红了起来,“你,你干什么一直看我。”
赵修竹的眼睛并不好看,不足以勾起玄渚的兴趣,他看了一会儿,无聊地挪开眼睛。
花淼笑赵修竹,“你看你,都被他看得脸红了。”
赵修竹捂着脸,“别瞎说。”
叶悬止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看玄渚与昆仑弟子凑在一块说话,才放下心来。
“所以这神遗之地,是不过是捕风捉影?”叶悬止看向慈悲。
慈悲沉吟片刻,“空穴未必无风。”
叶悬止看了看山洞外的方舟,“日月宫也是一样的想法?”
慈悲点头,不然不会将屏妃与燕则一同派出来。
叶悬止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说法的人,他问慈悲,“最早是谁传出来的这个说法?”
“据说是某个散修从魔族那里听来的,”慈悲道:“我得知的时候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无从考证。”
叶悬止打量慈悲,“我知道财帛动人心,可是这不像你的一贯作风,你连源头都不问,就觉得神遗之地是真的?”
慈悲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玄渚身上,“那个人是什么来历。”
叶悬止目光微变,“他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叶悬止的话表明了他的态度,玄渚是什么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叶悬止会护着他。
慈悲看了叶悬止一会儿,不再问了。
夜幕降临,大家分好了守夜的人选,叶悬止也从须弥芥子里拿出玄渚的藤床。
赵修竹在一边嘀咕,“我怎么就没想到编一个藤床。”
花淼凑到叶悬止身边,“师兄,这个藤床还有没有多的。”
叶悬止摇头,“只有一个,是给玄渚的。”
花淼又去看江白之,江白之也没有,抱着剑倚着石头。
“大家都没有,就玄渚有?”江白之看着叶悬止。
叶悬止回头,江白之看着他。他转过头,玄渚就坐在床边,眼睛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叶悬止对师弟师妹们笑道:“明天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个。”
花淼哼了一声,凑到自家师姐身边,“大师兄偏心。”
师姐笑着拍了拍花淼的脑袋,哄着她去别的地方睡了。
赵修竹凑到江白之身边也想说话,江白之推开他的脑袋,“不睡觉你就去修炼。”
花淼笑他,赵修竹悻悻地跑一边去了。
叶悬止给玄渚铺好了床,笑道:“我为了你,可是众叛亲离了。”
玄渚歪一歪头,盘腿坐在藤床上。叶悬止起身,他忽然拉住叶悬止的手,“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江白之倏地看了过来,不独他,周围的弟子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过来。
叶悬止看了看大家,“他说笑的。”
江白之刚要说话,身后传来钟离行讥讽的声音,“怪不得你对这个小子百依百顺,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你胡说什么!”眼看更多的人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江白之先声呵斥,干脆地禁了钟离行的言。
钟离行说不出话,也不生气,目光悠然在叶悬止和玄渚身上打转,笑得让人讨厌。
叶悬止目光扫过众人,众人不约而同收回视线,各自做各自的事。
他抿了抿嘴,让玄渚把自己的手松开。
玄渚歪一歪头,“为什么?”
叶悬止倒很耐心,“床榻是用来睡觉的地方,能跟你一起睡觉的人一定要是很亲密很亲密的人,所以不能随便与人同床。”
“可是我们先前都是在一块的。”
“那不一样,”叶悬止说话磕巴了起来,“先前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现在......”
玄渚看着他,自己理解了,“所以没有人的时候就可以。”
江白之看不下去了,一把把玄渚拉起来,“哪儿那么多话,干脆你也别睡了,都给我起来。”
玄渚被他拽着一只胳膊,皱着眉,很不高兴的样子。
叶悬止上去劝,“你不要多问了,老实睡觉,不然就跟我一块,到石头边来睡。”
玄渚看看江白之,江白之把手松开,哼了一声。
玄渚也不管他,反正没有床的不是他。
叶悬止带着江白之走到石头边坐下,笑着道:“玄渚什么都不懂,你何必与他生气。”
“什么都不懂就能乱说了吗?”江白之道:“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你的名誉都要坏了。”
叶悬止满不在意,“究竟不过是小事。”
两个人低声说话,夜色渐渐深了,山洞里安静下来,只有火堆偶尔发出噼啪声。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叶悬止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个人,他睁开眼睛,玄渚蹲在自己面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叶悬止吓了一跳,轻声道:“怎么了?”
玄渚在叶悬止身边坐下,“我要睡在你身边。”
叶悬止一下子笑开了,“不要藤床了?”
玄渚摇摇头,把头搭在叶悬止的肩膀上。
藤床,被褥和樱桃,只有叶悬止是特殊的。
叶悬止醒的很早,大部分人都还没有醒的时候他就走出了山洞。洞口有几个守夜的人,这会儿正准备回山洞补觉,与叶悬止碰面之后,客气地打了招呼。
山洞里人很多,各大宗门的弟子,散修,或许还有妖修鬼修混迹其中,这都是叶悬止料得到的。
他们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神遗之地,相互之间多少存着猜忌争夺之意。先时天悲寺有佛子慈悲,日月宫有屏妃,都是金丹后期的高手。而昆仑只有江白之等人,所以行事低调,不与二位争锋。如今叶悬止来了,还抓住了钟离行,昆仑弟子声势大振,行事都有了底气。其余门派连日月宫都隐有忌惮之意。
叶悬止冷眼旁观,只觉无奈,神遗之地是真是假都还不知道呢,众人眼里的算计都快藏不住了。
日光落进山洞里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都醒了,围绕在山洞周围探索。叶悬止坐在洞外一处石头边,手里摆弄着一块木料,脚下散落一地木屑。他手里的木头已经有了长剑的雏形,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打磨木剑的手柄。
江白之走到他身边,跟他说了今天的安排,一队昆仑弟子负责采集山洞周围的东西,一队人负责往更远的地方探查,还剩几个人留在山洞,看守钟离行。
“这山洞,其实就是慈悲大师所收服的妖兽的住所,我们对周围还未完全熟悉,大概会在这里停留几日。”江白之道:“先前你不在,我要防备秘境凶险,又要防备人多生事,一直拘着他们,不敢让他们走太远。这会儿你来了,正好带他们出去放放风。”
叶悬止应下,拎着木剑走进山洞,玄渚才醒没多久,把布兜里的樱桃数过一遍,挑了几颗塞进嘴里。
“要跟我一块出去吗?”叶悬止把木剑递给玄渚。
玄渚接过木剑,摸了摸光秃秃的剑柄。
叶悬止把自己剑上的穗子摘下来,带在玄渚的木剑上。
玄渚这才开心了,把那穗子摸了又摸。
花淼从玄渚背后跳出来,“他也跟我们一块去吗?他会用剑吗?我可以保护他!”
江白之笑道:“你先顾好自己吧。”
玄渚盯着江白之,问叶悬止,“他们也去?”
叶悬止点点头,“大家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