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阿辞姑娘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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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稍作思量后却立马就明白了:“卫刀把医疗舱给自己用了。”
而真相也确实如此。
卫刀会放任纪涛死去甚至不仅仅是因为要抢夺医疗舱的使用权,还因为每一晚饕餮宴菜单上的安全菜名都在逐渐减少,那么如果游戏参与者的人数也在跟着减少……自己选到安全菜名的机会就会增大。
吕朔和萧斯宇想通始末后心情也不由沉重:如果纪涛早知道自己会是这个下场,那他还不如向谢印雪求助呢。
可卫刀独占了医疗舱后,他困窘的处境也并未有所缓解。
因为当晚卫刀又点到了荤菜。
当看到那一盘上端晶莹剔透,下端有碎肉碎皮沉底的猪肉冻被端上桌时,因为“受伤”失血面如白纸的卫刀几欲奔溃:“为什么?为什么《莹玉》也能是荤菜?!”
《莹玉》这个恬静的名字,不应该是白豆腐,或者去皮的黄瓜一类的素菜吗?怎么会是猪肉冻呢?
“可你别说,这个肉冻看上去还真挺像羊脂白玉的……”怕刺激到卫刀,萧斯宇特地压低了点声音说话。
但是他显然多虑了,卫刀刚进游戏时那么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现在只能佝偻着背防止扯到伤口,或许是被取走“宝贝”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又或者是再次点出荤菜使他绝望,卫刀接受不了这个结局,只能目光呆滞的坐着,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另外点到荤菜的魏秋雨则下定了决心,红着眼睛对谢印雪道:“谢先生,我想与你做交易。”
今晚的菜名虽然还是陈云帮她选的,可是却选到了荤菜。
魏秋雨也怪不了陈云,毕竟陈云今晚给自己选的菜同样是荤菜。
只不过陈云那盘荤菜她自己挑出了不妥之处逃过一劫,她的荤菜陈云却无能为力,只能求助谢印雪。
在魏秋雨说完之后,高巧也哭丧着脸,哽咽道:“我也想……就算要病半个月,我也得先活着,我还有好多事要跟家里人交代呢。”
没错,第五日晚上点出荤菜的人数已经骤增至四人,几乎占据他们剩余人数的一半了。
并且除了陈云能够自保之外,其他人毫无自救之法,连嘴刁舌敏的老饕戴月也回天无力。
谢印雪环视这些人的面容,见她们脸上都是一副抱着赴死之心的哀寂伤痛,既觉可惜又感可怜,声音便放柔了不少,款语温言道:“都考虑好了?”
高巧和魏秋雨异口同声:“是的。”
“行,我喜欢爽快人。”谢印雪话未说完便又开始轻咳,唇间染上殷红的血迹,他却像是无所察觉的笑起,温声给人最坚定的承诺,“放心吧,我会一直保护你们,直到这个副本结束的。”
魏秋雨望着谢印雪如画的精致眉眼,哪怕知道他只不过是游戏里不尽冷血无情的npc之一,可对上他浮现悲悯与怜惜的清透漆目后,却也不由自主对他生出委屈和依赖交织的复杂情感,神情凄哀无望,捂着脸痛哭道:“为什么是我要进这个游戏啊……为什么……我好想回家呜呜……我想见我爸爸妈妈……”
“别哭——”
魏秋雨感觉青年的声音离自己很近,自己的脸也被一双指尖微凉的手轻轻抬起。
她睁开双目,透过婆娑的泪眼,看到谢印雪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
而青年伸向自己的皓白手腕,被抄手游廊那如昼通明的熠熠烛光照得似银月生辉,泛着层柔雾般的雪光,又好像他的确握着一簇温暖的微芒。
再定神细看,原来那只是一片梨花花瓣——被谢印雪自他衣裳肩头那枝银绣梨花上摘下,正散着浅淡的梨花凉香,仅在没入她额间沁出些许凉意。
青年眉眼含笑,神情温柔地告诉她:“你会回家的。”
作者有话说:
柳不花:此子过于孟浪。
npc:是过于猛?还是过于浪?
谢佬:?

第26章
梨花入额没有任何痛楚,触及肌肤的霎时便骤然消散,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高巧不断摸着自己的脑袋,魏秋雨也怔怔地抚着自己额头,询问谢印雪:“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是说会病半个月吗?可我没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是的。”谢印雪为她解释,“离开副本之后,你才会开始生病。”
魏秋雨垂下眼睫喃喃道:“这样啊……”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看向身边唯一还活着的室友,向她说道:“陈云,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陈云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抬手轻轻抱了一下她。
结果卫刀看魏秋雨和高巧与谢印雪做了交易却没出事,大概是终于得以肯定谢印雪就是“摆渡者npc”而放下了戒备,又或许是他若是再说这盘肉冻没问题难逃死劫走投无路,总之他一改方才失神呆怔的模样恢复了正常,低声和谢印雪说他也想做交易。
吕朔听见他这么说,神情复杂,同时心里也存了个疑虑:如果认错了摆渡者并与其做交易,到底会触发怎样的后果,卫刀是在前几次副本中曾经见识过吗?否则他怎会如此顾忌和恐惧?
可答案他暂时不得而知。
而对于卫刀的求助,谢印雪也是来者不拒,欣然应允——本以为这次副本要空手而归,却不想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这一次交易起码能保他离开副本后的一整个月内都能够过的舒服些了。
于是第五夜的饕餮宴,虽出现了四道荤菜,却有四位厨师被撤菜。
那被撤菜的几位厨师:阿十、十三和阿一,还有阿八,自然也无法活下去,被小厮抓住后便死于老管家之手。
按理来说今晚虽然点到的荤菜数目有些多,最终却无人死去,更无人出事,众人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这一夜,他们谁都很难笑出来。
因为他们看完了这四个厨师死去的过程:
阿十的荤菜是生鱼片,所以他死于磔刑,即凌迟。小厮们凌迟他的方法也很有意思——他们用了一个巨大版的刨丝器,管家拉着阿十的手,小厮扯脚,将他放在刨丝器的利刀面上来回拖拽,擦成肉丝。
十三做的荤菜是舂鸡脚,于是他被小厮放入了一个石臼中捣碎,像是人们做菜时拍大蒜那样舂杀死去。
还有阿一,他就是给卫刀做了碎肉冻的厨师,因此他毫无疑问被磨成了肉酱,还被下锅熬煮成白色浓汤。
最后死去的阿八,他做的是油炸全鸡,他的死法大概是四个厨师中最体面的一个,起码留了个人形的全尸——仅仅是被小厮们叉着下了油锅而已。
众人望着眼前血喷狂涌,肉碎横飞的恍若地狱的景象,又听着他们尖锐凄厉、森然阴恻的惨叫,脸色很难好看的起来。即便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些厨师是杀他们的刽子手,厨师不死,以这些死法绝望死去的就会是自己,但终究还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惨骇的情景。
这一晚,内院几乎血流成河,哪怕厨师们的尸体被清理走了,砖缝中也仍然残余着属于人血特有的锈腥味。
“四个厨师,正好三菜一汤,明天的菜齐了。”夏朵一趴在高巧背上,铁青着脸道。
萧斯宇也脸色苍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说:“……我明天不吃饭了。”
“再撑一下。”吕朔拍拍他的肩,“还有两天就能离开这里了。”
“啥子?!”高巧闻言惊呼,“我们还要待满七天吗?”
她看完今晚厨师们所受的那几种酷刑死法后,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了——看敌人受刑她都有些不忍,如果是自己受刑呢?
想到这里,高巧更不由庆幸还好自己向谢印雪求助帮忙了,后面两天都可以性命无虞,否则今晚她点到了生鱼片,要被刨丝器擦成碎丝的人就是自己了。
然而她有些不明白:“可是厨师只剩下八个了噻,我们却还有十个人,哪里够人做菜嘛?”
“估计要全部杀了才行吧,不然哪怕只有一个厨师也是可以继续做菜的啊。”陈云若有所思,开口道,“再说按照今晚这个趋势来看,就算还有八个厨师,也说不定不够谢先生杀的。”
……好像确实如此。
他们这些人撤菜的前提是点到荤菜,如果是素菜那他们必然会选择得过且过,否则挑幺挑六强说一些理由却不能让厨师们信服,那到头死的还是自己,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谢印雪呢?
他撤菜可不管你是荤是素。
阿九为什么要给他做雪水,阿五又什么要给他做白醋加香油?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些菜极其简单,并且几乎不可能被挑出不妥之处,如此谢印雪才无法撤菜,厨师们也不会死亡。
吕朔愁眉叹气:“要是下个副本还能和谢先生一起就好了。”
秦府别院饕餮宴这个副本他可以依靠自己通关,但难保下一个副本也能如此啊。
虽说请谢印雪帮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可有他在会觉得很心安,因为他是所有人彻底绝望之前,还能选择的一条生路。
吕朔的这个“幻想”也获得了魏秋雨和高巧的支持,她们俩人现在都已经在想出了副本以后要怎么交代后事和在仅剩的时间里好好陪伴家人,毕竟她们和摆渡者做了交易换取通关机会,下一次副本,“锁长生”会大幅提高她们的游戏难度,让她们几乎不会再有机会通关。
除非……她们能再碰上谢印雪。
“别瞎想了。”萧斯宇却给众人浇凉水道,“谢印雪是npc又不是真人,没法和我们组队的,只能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再随机遇到他。”
“是的。”戴月也说,“这是我第三个副本,而我每次碰到摆渡者都不一样,我遇见过的其他人,他们也没遇到过相同的摆渡者。”
“那就没办法了……”
魏秋雨摸着自己的额角,回忆着梨花落下那一刹的凉意,眸光黯淡道。
而已经回了正屋的谢印雪并不知道他们在怎样议论自己,又在无形之中培养出了一批“回头客”,他只是坐在黑檀雕花木椅上,杵着额角蹙眉沉思。
柳不花在给他沏茶,同时有些疑惑地问道:“干爹,今晚生意如此兴隆,你怎么瞧着却不太开心呢。”
“没,我是在想事。”谢印雪垂眸望着从壶嘴倒出雾气氤氲的热茶,温声道,“我已经知晓,这里的厨师何处奇怪了。”
柳不花眉宇间疑惑之色愈浓:“他们哪里奇怪?”
“死法。”谢印雪握着茶杯起身,缓步走向板棂窗,声音柔慢,像是江南一带的吴侬娇语,随着夜风飘向内院,“在阿七因撤菜被杀时,我就觉得这些厨师的死不仅仅是为了给我们加餐,今晚之景,更是肯定了我的推测。”
柳不花回忆着今晚席间看到那些血腥景象,也是心有余悸:“他们的死法确实过于残忍了。”
“不是残不残忍的问题。”谢印雪闭目轻轻摇头,“阿七舌头被剪,他所受的,是十八层地狱第一层的拔舌之刑;阿二被锯毙,他所受的则是十八层地狱第十八层的刀锯之刑。”
“而今晚呢?阿十受磔刑,十三受舂臼之刑,阿一受石磨之刑,阿八更是被下了油锅,这一个个死法,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柳不花认谢印雪做干爹后,虽没跟着他一块学习玄门之法,却也看了不少书,因此谢印雪稍作提点,他一深思便转过弯来,倏而睁大眼睛,惊骇道:“……十八层地狱?”
“没错。”
“——他们所对应的死法,全是生前犯了重罪,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要遭受的酷刑。”
谢印雪说着睁开了双眼,那一对清凌凌的柳叶眸,此刻只剩下惨茫茫的一片白——他沉如点漆黑色的眼珠,如今变成了雪一样清透的颜色,连瞳孔都是梨花瓣般银白,目光平静的在庭院中逡巡。
这是谢印雪的阴阳眼。
他天生一对雪目阴阳眼,可看破世间魑魅魍魉。
而透过窗棂,谢印雪看见那些小厮身形虚无在抄手游廊里飘荡,面容怪异扭曲,像是阴曹地府里驻守十八层地狱的小鬼一般,正披着人皮装作活人收灯整椅。
“干爹,你看到了什么?”柳不花没有阴阳眼,他跟着谢印雪一块往外看,却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夜晚里一个活人顶着这么一对眼珠应该是很吓人的,偏偏谢印雪实在生得漂亮,因此这抹雪色反倒为他增添了稍许清冷如霜的气息,更让人觉得他出尘离俗,只如山间雪,不似凡间人,待他勾唇笑起时,便是雪染朱色,风月无边。
“不花,你说如果我死了。”谢印雪没有回答柳不花的问题,而是问他,“又会被打入哪一层地狱受刑呢?”
柳不花沉默未语。
谢印雪垂眸阖窗,再次抬眼时,他的眼珠已然恢复如夜色般的漆黑,挽唇轻笑道:“只不过可惜的是,不会有那一天了。”
光阴倏忽,眨眼便是第六日。
众人听着内院里代表子时已到的更声被敲响,踏出房之际干的第一件是就是看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省得一会儿老管家又说着什么“今晚月圆人更圆要吃团圆饭”,然后把菜全都端上桌。
谁知今晚的月亮还是圆的。
所以大伙还没落座就知道等会要如何上菜了。
不过想想这样一起上菜倒也挺好的,也免去了他们在等待自己所点之菜是荤是素答案揭晓前的提心吊胆。
可等大家拿到菜单双目往菜名上一扫看清那些黑字后,浑身就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兜头浇了盆冰水,透心瓦凉——因为还没到最后一天,菜单上几乎所有菜名都已经变正常了,仅余几个看上去文绉绉或是稀奇古怪,却都明显不能选的菜名。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那些寻常的菜名里也有素菜菜名,譬如:《炒黄瓜》《鲜花豆腐》这类的,只不过数量较少。
而卫刀看到《鲜花豆腐》这个素菜菜名后就立马上笔打勾,并将其交给小厮,动作一呵而就快得让其他人都来不及反应。
戴月见状顿时了然:“我懂了,游戏这一天是要我们互相争抢菜名。”
他的话一语惊醒众人。
待大家思忖片刻后,也发现事实确实就如戴月所言。
毕竟争抢安全菜名的事在前几天就已经发生过了,卫刀更是为了增加自己选到安全菜名的几率而放任纪涛死去,如今还能坐在这里的几个人,但凡他们人品差些,今晚都不会这般平静,而是会为了选到这几道安全菜名大打出手。
结果现在夏朵一、吕朔和萧斯宇这些人都还没落笔,卫刀就先选了,高巧看不惯他的行径,直接质问他道:“不是,谢先生都已经说了会保护我们了,你还抢素菜菜名干啥啊?”
卫刀沉默着不说话。
也不知是他忘了自己现下受谢印雪保护的事,亦或担心谢印雪未必就一定能保他无事,还是更阴暗些:他盼望着其他人选到荤菜,要么此刻死去,要么像他一样也付出代价寻求谢印雪帮助。
——答案无人知晓。
并且还没过完半分钟,魏秋雨竟是也学了卫刀,光速在素菜菜名《蜜酿茄子》上画了勾。
可让众人意外的是,魏秋雨这个菜名并不是为自己选的,她选好后立马就将菜单递给了身旁的陈云,压低声音急急道:“陈云,你快把菜单交给小厮!”
陈云闻言便愣住了。
“快交啊!”魏秋雨见她没反应,又催促了遍,“你愣着做什么?”
陈云回过神来,顺从魏秋雨的意思将那张菜单递给了小厮。
魏秋雨则拿过她的菜单,在上面随便勾了道荤菜交上去,也不占用别人可用的素菜名额。做完这一切后,她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揉着眼睛,试图缓解眼眶中的酸涩:“真的很谢谢你前两天一直帮我。”
“如果明天还有素菜,我也帮你抢,反正我拿了也没什么用。”她有些怔怔地笑着,也不知是在向陈云,还是向死去的楚丽和严芷道歉,“抱歉,我一直……一直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活着是人最大的本能。
而一个将死之人,在濒死之际为了求生做出的某些选择,有时真是身不由己,也无法用是否对错去衡量与判断。
谢印雪望着她们两人轻轻弯唇,随后垂眸望着菜单,漫不经心道:“我来这六天了,也吃了六天的素,一点荤腥都没沾过,唔——”
青年沉吟须臾,继而笑起:“不如今晚来点荤食吧。”
“……?”
众人闻言满头问号。
都觉得这话听上去多少有些离谱,但想到发言的人是谢印雪又感觉倒也正常。
谢印雪更是说到做到,立马提笔勾选下《牛拉面》为他今晚的菜名。
剩下的几人里,戴月和高巧都主动避让了素材菜名,选了荤菜,将选素菜的机会留给吕朔、萧斯宇和夏朵一他们。
萧斯宇对着戴月和高巧道谢数声后,看着眼前大家和谐欢笑围圆而坐的一幕,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是在一个求生游戏里,他抬头仰望头顶的明月,无奈摇头笑道:“今晚倒还真有几分团圆的意味了。”
“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再也不和我爸顶嘴了,也不会天天大半夜往外浪不回家,我还要把头发染回来。”萧斯宇捋着自己的奶奶灰头发,眸光微黯,语气难过又后悔,“我也要珍惜每一分和家人相处的时——”
“红灯区?哇,是我想的那个红灯区吗?”柳不花讶然兴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伤感,“这个菜名好!我要选这个。”
萧斯宇:“……”
吕朔闻言赶紧好心提醒他:“兄弟,那道菜名我之前在一家酒店里见到过,是辣子鸡丁,荤菜,要不你换个菜名吧。”
“不。”柳不花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摇头坚定道,“我不信它真的就是鸡。”
吕朔:“……”
难道在这个副本里除了可以吃的鸡还想看到别的什么鸡吗?算了,人家有干爹呢,不用他操心。
众人将菜单上交过后,十分钟不到,所有菜就被端上桌了。
然而大伙一扫席面,瞬时便愣住了——今晚点了荤菜菜名的共有五人,分别是谢印雪、柳不花、戴月,高巧和魏秋雨,结果被端上桌面的荤菜,却只有三盘。
因为柳不花和谢印雪的菜,都不是荤菜。
今日给柳不花做菜的仍是厨师阿九,他心心念念的那盘《红灯区》也并非什么辣子鸡丁,而是很普通的一盘洗干净了的圣女果,俗称:小番茄。
众人看到的第一反应又是:就这?
就这就这就这?
这破游戏怎么在该和谐的血腥场景上不和谐,却在这些不该和谐的地方大搞和谐啊?
柳不花望着那一颗颗拇指大小,鲜嫩欲滴的小番茄,心如刀割,失落无比,喃喃道:“它真的不是鸡。”
“是素菜,开心点。”吕朔和萧斯宇再次叹着气安慰他,“鸡的话出副本就能吃了,在这里忍忍吧。”
柳不花没被安慰道,反而更难受了:“我现在很希望它真的是鸡,因为我也想吃肉了。”
和他邻座的谢印雪心情也十分糟糕,他睨着右后方婢膝奴颜的阿五,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可您昨日不是还挺喜欢我的吗?”
阿五弯腰俯首,奉迎却又不解地小心问他,那话里暗藏的疑虑,好似在控诉谢印雪是个怎样彻底的渣男。
话音才落,站在柳不花身后生着苍色竖瞳的男人便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呵,我昨日就说了,谢先生之爱犹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谢印雪闻言掀起眼帘,挑眉望向阿九。
“此言差矣。”忠心耿耿的柳不花也赶紧站出来为谢印雪说话,“干爹爱我之心就久久未变,而对你们一夜就变,必然是因为你们无用,留不住干爹的心。”
众人:“……”
这话听起来好怪。
谢印雪也听得有些怔愣,他转头看向柳不花,欲言又止:“不花,你……”
柳不花也扭头,与他对视。
谢印雪无奈:“回去再说。”
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他的《牛拉面》。
谢印雪连筷子都没摸一下,直接屈起长指轻敲碗壁,垂眸看似好声好气,却极具压迫感地询问阿五:“这就是牛拉面吗?”
阿五不敢看谢印雪的眼睛,小声说:“是……”
谢印雪笑了:“牛呢?”
“肉呢?”
他每一次发问,阿五的身体都要晃颤一下。
说到后面,谢印雪大概是累了,他捂着胸口蹙眉咳了两声,略微带着喘息的虚弱声音,使得他出口的每一个字句听上去就仿若在与人控诉委屈般轻软:“就放了些许盐和白葱,连朵油花没没有,更别说是牛肉的清汤寡水面,你告诉我这是《牛拉面》?”
阿五唯唯诺诺:“在下姓牛,名五,叫牛五。”
牛五拉的面,四舍五入就是《牛拉面》。
谢印雪:“……”
众人睁大眼睛盯着谢印雪,总感觉下一秒青年会被气到呕血,又觉得阿五的脑袋马上就要被谢印雪恼怒至极一把拧掉,所以几乎都是屏住了呼吸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画面。
孰料阿五的头没掉,谢印雪也没呕血,出声的是阿九——
“阿五,你真是无能。”
他迈步走到谢印雪身后,将双臂搭在木椅靠背处,弯腰俯身,好整以暇地垂眸凝望着谢印雪,苍色的竖瞳眼里分明只瞧得见眼前人,却像是在帮谢印雪出气般骂旁边的阿五道:“连谢先生都伺候不好,要你还有何用?”
谢印雪也微微仰面,回望着男人幽深难测的苍目,勾唇道:“阿九这般说,是自信能够伺候好我?”
阿九也沉声低笑,既是回答,也是发问,与谢印雪说道:“否则谢先生一现昙华,稍纵即逝的爱意,又怎能也曾在我身上停留数日呢?”
“哦?可我现在想用些荤食。”谢印雪笑着抬手,指尖轻轻抵上阿九脆弱的喉咙,“阿九又要如何伺候我?”
“阿九自然是——”
男人说话间喉结滑动,在谢印雪的指腹下游弋震颤,他的手臂也同样自身侧抬起,抚上青年颜色浅淡的唇瓣缓缓摩挲,像是在期待被青年一口咬上似的,而他纵声肆笑话音中的恣行无忌之意,也难以被一道厚重寒铁面罩阻挡:
“对谢先生,有求必应。”
作者有话说:
npc:不高兴?你咬我啊。
谢佬: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而谢印雪和阿九一对峙,众人就有种被狂塞狗粮的感觉——这两人一言一语,也太像是打情骂俏了吧?
此时就算谢印雪真的下口咬阿九了,咬破皮、咬出血、哪怕是咬下一块肉来,也难以消除抹去这种感觉。
但谢印雪没有张唇咬阿九。
他只是轻轻挪动了下指尖,力道如同拂去尘土般轻柔,可阿九的脖颈却破了道口子,那伤口只白了一瞬,便有殷红温热争先恐后从伤缝里渗出。
与此同时,谢印雪浑身也轻轻颤了一下,些许湿润的血液自他唇角渗出,在他的唇瓣上染出一道浅细的红痕——这是他直接攻击摆渡者所要付出的代价。
然而这的痛楚反叫谢印雪双眸越发清澈,他眼底笑意渐浓,掺杂着稍许狂意,用手指揩去男人喉间的血液,而后脖颈高扬,宛如引颈就戮般昂首张唇,舔舐着指尖的血迹。
“不错。”
谢印雪喉结滚动将血咽下,再次说出他第一次夸赞阿九时所用的话语——像是他真心的实话,又像是他只吝于给这么个评语,便随意敷衍。
“能让谢先生满意就好。”
阿九轻笑一声,直起脊背退回柳不花身后,等他再次站定时,众人就发现他喉间被谢印雪划破的伤口已经痊愈了。
这一晚,毫无疑问又有三个厨师死去。
而他们死法,仍然取自十八层地狱的十八刑罚:蒸笼之刑、冰山之刑、还有铁床之刑,其过程已经不是惨绝人寰四个字可以囊括,看过一次,就得用一生来治愈。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饕餮美食宴啊?”柳不花一个本来不晕血的人观完酷刑之后,都觉得自己脑仁痛,在主屋里和谢印雪哭诉,“哪有美食宴要天天杀人,不是杀贵客就是杀厨师的。”
正捏着自己被阿九扭坏,已无法佩戴的梨花镯端看的谢印雪闻言哂谑笑道:“这本来就是不是什么美食宴。”
“啊?”柳不花没听明白,“不是美食宴还能是什么?”
“明日副本结束时,你就清楚了。”谢印雪把梨花镯握好,对柳不花道,“你去找个小厮,让他帮我把阿九叫过来。”
柳不花素来听话,谢印雪不多说,他就不多问:“好的,那您稍等。”
说完他就忙不迭跑出主屋,去院子里找小厮帮忙喊人。
不多时,小厮就带着阿九过来了。
谢印雪望着来人,像是看到了晚归的挚友,微笑着说道:“阿九,明日我们就要离开别院了,但是我有一遗憾尚未解决。”
“哦?”阿九声音低沉,顺意问他,“不知谢先生有何遗憾?”
“这对梨花镯我戴了许久,如今虽只剩一只,却也舍不得它闲置不能再戴,所以我能劳请阿九你帮我问问秦老爷的那位故友——”谢印雪眼眸弯弯,将梨花镯举起递向男人,“如果我想请他帮我修好这只镯子,需要付出什么样的酬劳吗?”
阿九接过青年递来的梨花镯,像是把玩般握着掌心摩挲,同时垂眸缓声道:“谢先生,您可知道,要请老爷的那位故友帮忙,是要付出些报酬的。”
“我知道。”谢印雪说,“银货两讫,他修好了,我自会付账。”
可才说完他又话锋一转:“但这镯子要是修得不好,我是不会付账的。”
“倘若真修不好,那就送你了,刚好凑成一对。”青年微微挑眉,睨着身前的男人道,“毕竟它已经和你们府里所取的菜名一样,烂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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