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探险电影里,珍宝所在之地往往设有诅咒。
因此探险者们在获得珍宝的同时,也会背负上诅咒,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们现在的境况,是由于拿到了不死泉水,才导致大家陷入了无限轮回的诅咒之中吗?
詹蒙听完牧金海的怀疑后说:“但以诺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我们把不死泉水带回去啊。”
“以诺说的是让我们找到不死泉水,不要空手而归,没说一定要把不死泉水带回去。”被锁长生“玩弄”多次的易曜太懂抠字眼了,也可能是他见钱眼开,忘不了失落之地神庙内殿大理石板路下的黄金,便讲出了自己的设想,“也许我们要带回去的不是不死泉水,而是那些黄金。”
云茜思忖片刻说:“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今晚来不及了,不过明天是第三天,我们时间还够。”
穆玉姬也点头赞同道:“那我们今晚先找到安全营地,明早重新出发前往失落之地神庙,把不死泉水还回去,然后再带点黄金走。”
奈何计划与现实总是存在一定的差距。
加上今天他们进入木乃伊森林的时间比第一天晚,故这回他们还没走完前往安全营地的一半路,天就已经完全黑了。
并且这一次,他们还没第一回的好运——不仅十三为了保护卞宇宸又受了伤,穆玉姬和应倚灵也被木乃伊之树给盯上了。
原因是她们身上的衣物不像雇佣兵那样是全包裹式的,应倚灵那小吊带衫自不必多说,穆玉姬的媚娃制服露着大腿,女生皮肤还娇嫩脆弱,入夜后木乃伊森林光线昏暗,她们看不清周围环境,奔跑时便意外被碎枝刮出了些细小的血痕。
伤势虽然不重,可木乃伊之树却嗅着血腥味扒开了那点血痕,宛如内生的毛发一般深深扎入她们的皮肉之中,像大漠里饥渴许久的沙虫,埋进血管里大口大口吮吸着她们体内的血液。
幸亏柳不花对如何处理人体内的木乃伊之树已轻车熟路,待众人历经险阻终于赶到安全营地后,柳不花就立刻按照前一晚治疗十三的方法往她们身体内注入毒药,等木乃伊之树的树枝惨叫着逃出后,又再给她们打一剂解药。
完事后柳不花收针说:“好了,睡一晚明天起来就没事了。”
“还有十三呀,你还没给他打针。”卞宇宸拉住柳不花的袖子道,他不知道青年怎么就开始收拾医疗箱了,明明十三还躺在地上。
此时木乃伊之树的树枝完全没入了十三的体内,又从他与地面接触的背部冒出根芽,钻进泥地扭曲疯长,近乎顷刻间就把十三吸成了干尸,只剩下胸膛处轻微的起伏在证明他还活着。
——极度痛苦地活着。
仿佛他这一生就该落得如此宿命。
要么被木乃伊之树吸干最后一滴血液死去,要么就为了他所保护着的卞宇宸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两者似乎都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不过柳不花能大概理解一些十三的想法,换成他,他也愿意这样保护谢印雪,于是柳不花叹了口气,对卞宇宸说:“我不能给他打针了。”
卞宇宸愣住,神情怔忡了一瞬。
柳不花继续说:“这个毒药每个人只能打一次。”
“控制好剂量和时间,第一次能刺激人体的血肉重新生长,使伤口快速愈合。”
“但已经遭受过一次毒药侵袭的人体无法第二次承受毒药侵蚀,还会对解毒剂产生抗药性,导致二次解药失去作用,因此我再给他打毒药的话,他会死。”
柳不花将手插在口袋里,粉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他脸上怜悯的神情与袖手旁观的冷漠姿态复杂交织,在这一刻真有几分像锁长生在这个副本内给他的疯医生身份设定:“他一旦死在我药水下,就等于人是我杀的,通关那天我也会死在他手上,我怎么能给他打针呢?所以卞先生——”
“你就让十三去死吧。”
卞宇宸听完柳不花的话久久没有出声,他垂着眼睫,眸底情绪在跳跃的篝火中晦暗难辨。
反倒是宋曲悠捂着自己的胳膊问:“那我和穆玉姬……也得小心着别受伤,不能再被木乃伊之树寄生了对吧?”
柳不花点头:“对。”
“也不一定。”
卞宇宸却忽地笑了下,他半蹲到地上皮下血肉尽数枯萎,活似木乃伊干尸的青年面前,从十三的脖颈上取下装有不死泉水的水晶瓶,扭开瓶盖将瓶口对着十三的嘴唇,缓声问询:“十三,你想活下去吗?”
“想的话,就把它喝了吧。”
想活下去吗?
十三在卞宇宸的声音中睁开沉重的眼皮,也在心里叩问自己。
每个“十三”的性格都不一样,有的“十三”觉得早日死了早日解脱,可以从容就义慷慨赴死;有的“十三”认为能为卞家,能保护着少主死去是无上的荣耀,便同样狂热地渴求着死亡;那自己这个十三呢?
十三想:他是想活下去的。
人生只有一次,死后的事谁知道?
起码这辈子他还没有活够,哪怕能再多活几天,多看一次日出和日落也是好的。
十三蠕动嘴唇,贪婪地将水晶瓶里的不死泉水悉数饮尽。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十三滚动的喉结,看着他枯皮下的血肉寸寸鼓胀丰盈,霎时便明白了什么叫做“活死人,肉白骨”——原来藏宝图没骗他们:不死泉水,是真的可以让人长生不死。
卞宇宸后退两步,让出位置给柳不花,颔首道:“现在,你可以放心给他打毒药了。”
不死泉水只能让十三不死,却不能除去他体内的木乃伊树枝,相反,木乃伊树枝在汲取到宿主愈发蓬勃的生命力后扎根生长的速度还更快了。
“你们牛。”
柳不花给卞宇宸竖起大拇指,依言上前给十三注射了毒药。
只是如今的十三和木乃伊树枝已经融合的太深了,毒药一入体内,木乃伊树枝便受不住折磨,嚎叫着撕裂十三的皮肤想要逃离这具肉体。
而皮开肉绽的痛楚在没有止痛药的情况下,基本无人能够忍受。
十三浑身血肉横飞、筋断骨折,痛得趴在地上翻滚,幽冷的月色下,人们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传入耳中的惨叫,究竟是十三,还是木乃伊之树所发出的。
而谢印雪垂眸望着这一幕,纤长的羽睫微微颤晃,似乎是有心事。
注意力始终在他身上的步九照握住青年雪腕:“你在想什么?”
青年羽睫顿住,垂落的更低了,敛去了所有眸光,语气平静道:“没什么。”
步九照不觉得谢印雪是在为十三恻然。
这世上能牵动青年情绪的事情寥寥无几,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没忍住:“谢印雪,你也想喝不死泉水吗?”
问完不等谢印雪回答,他就收紧五指,将青年细腕攥得更紧,沉声道:“我告诉过你。要通过第十关,才可以获得长生,现在这些……都是假的。”
“嗯,好。”
谢印雪仰起面容,抬眸凝望着男人苍色的眼瞳,弯唇轻轻笑了笑,伸手勾住他唐衫上衣的盘扣:“走吧,你该去搭帐篷了。”
步九照总感觉谢印雪是在敷衍他,阴着张脸把帐篷搭好后曲膝半盘腿坐在里面一言不发,唇角紧抿,双眉紧拧,浑身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寡漠。
谢印雪在他面前坐下,偏着头去看与他不肯跟自己对视的苍瞳。
可双目才相对一秒,男人便将唇瓣抿得更紧了,还挪开了视线,看向帐篷的旮旯角落,就是不肯看谢印雪。
谢印雪又笑着去搬他的脑袋,让男人避无可避:“怎么了,我的九宝?”
步九照还是不说话。
谢印雪倒也喜欢他沉默,半阖着眼帘,先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继而微微张唇吻住步九照的唇瓣,探出嫣红湿润的一截舌尖,细细描摹勾勒着男人的每一处唇线,却不深入,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织,彼此交融,渐渐连身体也贴了上去。
步九照被这隔靴搔痒的摩挲亲昵煮沸,刚服了软启唇想轻咬住那截作乱软肉,青年便后退着直起了身体,含笑朝他挑眉:“不是不喜欢张嘴吗?”
“……”
步九照舔了舔自己的齿牙,修长有力手倏地抬起掐住青年的腰肢,俯身压倒他此生最难捕获的猎物,张口咬住他的下唇。
青年吃痛轻轻“嘶”了一声,随后也冷笑着咬住他,步九照不闪不躲,还扣住青年的后脑往自己怀中按,似是希望他咬得更重更狠,本该满是暧昧缠绵的动作,便因此染上了些许激烈的血色,却谁都未曾停下。
直至良久,谢印雪才捏着步九照的下巴把他推开,蹙眉用舌尖抵住下唇道:“你把我咬出血了。”
男人哼了一句,哑声道:“娇死了。”
他也没少被咬,怎么就没被咬出血呢?
“呵,是没你皮糙肉厚。”青年听完便松开手指,拽住男人的衣领,明明身居下方,态度反倒高高在上,“你给我起来。”
“不起,除非你叫我爹爹。”步九照勾唇,好整以暇地捉住青年指尖,牵引着他手揽住自己脖颈,又欺身上前,“反正破皮只要舔……嘶!”
步九照冷不丁又被咬了一口。
可惜谢印雪还是没能将这厮咬出血,反激出了男人的本能欲念,害得自己落了下乘。而他体力总归没步九照好,到了后鬓发尽湿、气息凌乱时,若非意志坚定,怕是真要乱了辈分,喊人一声“爹爹”讨饶。
谢印雪居高临下多年,从未被人这般冒犯过。
想到这里,他睁开双眸瞥了眼正在给自己按捏小腿缓解不适的人,抬起另一条腿踢踢他绷紧的小腹:“步九照,你越来越放肆了。”
男人眼皮都没掀一下:“嗯,是。”
谢印雪看着他搪塞了事的作态,忽然就明白这人刚刚在气什么了。
他又笑起,用足尖勾住男人的脊背,待他挑眉看向自己后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答应你,不会喝那不死泉水的。”
步九照闻言顿住动作,侧首望了谢印雪半晌,最后躺在他身边,环抱住青年轻抚他绸缎般的砂金发丝:“对不起。”
谢印雪问他:“道什么歉?”
男人嗓音嘶哑,声量有些低:“刚刚咬疼你了。”
谢印雪轻抬下颌:“那你就喊我爹爹,给我赔礼道歉罢。”
步九照:“……”
步九照挨近谢印雪,在他耳畔低低笑着念:“谢娇娇,我错了。”
谢印雪眯眸刚想骂他,却又被堵上了嘴。
翌日,众人出了帐篷集合,郑书望着谢印雪明显带伤的唇角失魂落魄,易曜却像是真正的盗墓贼一样,兴奋地和自己两个兄弟商量黄金如何分赃:“说好了,拿十份,你们俩拿三,我拿四。”
郑书自己淋了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得稀巴烂,阴恻恻道:“别做白日梦了,那些黄金都是以诺的。”
易曜闻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蔫了。
而郑书看见有人继承了他的失魂落魄瞬间就舒服了,化嫉妒为动力拼命赶路,所以众人第三天穿过木乃伊森林到达海崖的时间,比昨天要早一些。
他们等待谢印雪开启失落之地神庙石门时,各个神情严肃,时刻做好了逃离的准备,十三更是双手手持命运之矛拦守在卞宇宸旁边,就怕门一开窜出个大蛇头。
不过石门开启后,神庙内殿里却是一片静无声息。
詹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头屡次探出又缩回,着实像个王八。
“大哥,那蛇没变身。”牧金海拍了拍他的肩,“你不用这样。”
“没变身啊?”
詹蒙抻着脖颈往内一看,发现昨天对他们紧追不舍的金蛇,果真与他们初次踏入神庙内殿一般,眼下正在大理石板路的尽头扮演蛇形喷泉雕塑,便放下了高悬的心脏。
穆玉姬取下脖颈上的水晶瓶项链说:“我们先把不死泉水倒回去,然后一人拿一件金器走人吧。”
众人对此皆无异议。
易曜在被郑书打击得知拿再多的黄金也要上缴给以诺这一消息后,对金器们也丧失了兴致,拿金器时就挑了枚小小的纹章胸针,可能对他而言,自己卖命给以诺挣黄金,比他自己还不上花呗还难受吧。
“你戴这个好看,戴那个也好看,再多戴几个。”另一边步九照却饶有兴致,往谢印雪手腕上一圈一圈地套金手镯,还压低声音说,“你可以把它们带出去,以诺敢逼逼我就揍他。”
谢印雪抬抬沉重的手腕,无奈道:“……我不缺这点钱。”
作者有话说:
谢印雪:叫爹。
步九照:叫爹。
谢印雪:你叫我爹。
步九照:你叫我爹。
柳不花:行了行了,别争了,你们各论各的,一起叫吧。
步九照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那你就别戴那些银镯子了,戴金的。”
果然还是喜欢金灿灿的东西啊。
谢印雪笑了笑,一边褪着手上多出的金镯,一边用一句话让步九照闭嘴:“我的镯子不是纯银,所以它表面的银色会有些发灰,就和你的眼睛一样,我很喜欢。”
“我戴这个就可以了。”
谢印雪从金器海洋里捞出两枚素圈金戒,一枚戴在自己手上,另一枚戴给步九照:“给你也戴一个。”
步九照低头看看被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的素圈金戒,又看看青年手上位置的一致的戒指,问道:“这有什么含义吗?”
他记得谢印雪在瑙洛塔城的新神庙内为他赐福时,也是用无名指点的。
谢印雪不看他,目光凝着金蛇喷泉:“通关的时候告诉你。”
“好。”步九照没有深究追问。
“干爹,我挑了这个。”柳不花从金器池里挑了个花冠戴在头上,转身问谢印雪,“你们挑完了吗?”
“挑……小心!”
谢印雪微微张唇刚要回答他,忽地眸光一凛,拽住柳不花的胳膊将他朝自己方向这边拉,避开金器池内猝然冒出,朝柳不花飞掠袭去的金色小蛇。
而无人保护的詹蒙就没这种好运气了,他才摸到金器池里的金锤,手就被埋在金器内的小金蛇啃了一嘴。
“嗷嗷嗷——!”
詹蒙鬼叫着拼命甩手,好半天才把小金蛇甩掉。
小金蛇掉在地上,很快就调头弹射朝詹蒙旁的牧金海攻去,得亏牧金海拿到的东西是金盾,恰好能抵挡小金蛇的攻击,不然他也要被啃一嘴。
但小金蛇数目越来越多,它们扭动着身躯从金器池内爬出,好像一池的金器海洋都变成了蛇窝似的,牧金海一手持盾后退一手持枪射击,却寡不敌众。
“这里面怎么也有金蛇啊?!”他焦急道,“快跑吧,子弹打不动这些蛇!”
牧金海说话期间,十三用长矛扎穿了一条意图攻击卞宇宸的小金蛇的脑袋,长矛甫一入脑,小金蛇立马便瘫在地上不动了,不过内殿石路尽头的金蛇喷泉雕塑也在这时闭上了眼睛。
郑书盯着它咽了咽口水:“它要变身了……”
金蛇几乎是在郑书话语尾音落下的刹那睁开的双目,詹蒙望着那对熟系的猩红蛇瞳,破口大骂:“草啊!这还不如拿不死泉水的!”
失落之地神庙内殿中前有巨型金蛇后有小型金蛇,从表象来看,众人腹背受敌、进退维谷,面临的境况应当比昨天还要棘手,可实际上今日参与者这边的情形与昨日有些不同——
因为十三喝了不死泉水,现在他的身体愈合速度极快,又掌握着命运之矛,故有能力与金蛇一战。于是他站到巨型金蛇身前,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我给你们打掩护!”
清楚他死不掉,众人也没犹豫多言,即刻往影壁后方的的出口石门那跑去。
他们今天从失落之地神庙内带走的是黄金,而不是不死泉水,偏偏石门打开后门外的景致仍旧与昨日一样。
郑书瞪着漂浮在半空的石路,握紧拳头恨声道:“妈的,又是悬空石路!”
“先跑吧——”应倚灵说着已经和宋曲悠一起冲上了石路,“也许这次我们能回到瑙洛塔城了!”
有了十三殿后,众人逃离神庙的要比昨天轻松些许,就是跑着跑着,詹蒙人从黄色变成紫色的了。
尤岚跑到他身边,皱眉提醒他:“詹蒙,你怎么了?”
“啊,我怎么了?”
詹蒙顺着尤岚所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震惊道:“我日,我紫了?!”
骂完他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觉得自己头也有点晕晕的,就捂着额头说:“嗳,头还有点晕。”
易曜问道:“不会是刚刚咬你那条小金蛇有毒吧?”
“有可能,我医疗箱里有抗蛇毒血清,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用来对付木乃伊森林里内可能出现的毒蛇呢。”柳不花闻言就慢下脚步,“我们停一会,等我给詹蒙打个针。”
打的还是屁股针,因为詹蒙的上衣衬衫不好脱,打屁股针的话一掀裙子就可以了。
郑书瞥了眼詹蒙遭殃的屁股说:“木乃伊森林里不会有蛇的,大型动物更不会有,我们能碰到的体型最大的活物应该就是第一天想偷袭易曜没能却成功的蜘蛛了。”
云茜赞同地点头:“没错。”
他们第一天进森林时还提心吊胆了蛮久,如今回想起来完全没必要——木乃伊森林入夜后会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只有蜘蛛、蚊子这类小型昆虫能免遭于难,毕竟它们体内没什么血液,根本不够塞牙缝。
詹蒙打完针揉着屁股刚站直身体,忽又愣住:“等一下,现在我屁股和手上都有伤,那今晚我是不是也会被木乃伊之树攻击?”
“詹媚娃,你就不能往好处想吗?我们今天没拿不死泉水,万一能回到瑙洛塔城呢?”郑书骂完他余光瞥见柳不花正在收拾的医疗箱,眉头一皱没多加思考就问,“抗蛇毒血清只有三支?”
柳不花回他:“嗯,是啊,詹蒙用了一支了,还剩两支。”
郑书:“那岂不是说……”
如果再有两个以上的人被小金蛇咬到,那从第三个人起,他们要想活命,就必须得像十三那样喝下不死泉水才行?
在场的参与者都是些人精,脑子一个比一个转得快,哪怕郑书只起了一个头,他们也能飞速将剩下的字句在自己脑海内补充完毕。
所以詹蒙就逮住了郑书的小辫子:“说什么?你想的不会就是我想的吧?你看看你,还说我呢,你也没往好处想啊。”
谁让他们会再次被小金蛇咬到的前提是:他们依然没能走出木乃伊森林,要重新回到失落之地神庙拿走黄金。
“你这是诽谤啊,我什么都没想。”郑书全身上下嘴最硬,死不承认,瞧见后面追上来的十三就连忙拿他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十三来了,那条大金蛇肯定也不远了,别闲聊了赶紧跑!”
众人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追来的十三身上有很多尚未干涸的血迹,甚至还挂着些零散的碎肉,那身原本是白色的希顿自第一晚过后就变红了,一层层血干了又染,眼下可谓是红得发黑,但大伙没在他身上见到任何伤口,想来应该是都愈合了。
“你们怎么停下来了?”十三诧异地望着他们,“金蛇还在后面追呢。”
詹蒙捏着嗓子胡言乱语:“十三哥哥,我们在等你呀。”
郑书拆穿他:“狗屁,小金蛇有毒,詹蒙被咬了,停下来是为了让柳不花给他打针。”
十三点头:“那蛇确实有毒,被咬了头会晕,因为脑子在融化,不过我喝了不死泉水,所以晕一会就会自愈。”
詹蒙眼睛圆睁,摸着自己项上人头后怕道:“……这么恐怖的吗?”
小金蛇毒性猛烈,众人也不敢再原地逗留,迈步继续跟在步九照身后向前逃跑,没一会儿他们就在路上看见了汽油桶。
等捡齐了五个汽油桶,郑书便熟练地掏出金属探测器给步九照报点:“还是前面那个路口右转。”
上车以后,郑书更是立即抻脖去后备箱翻找,摸出月影寻宝小队残缺的三人合影咬牙道:“这辆车又是昨天的那辆!”
柳不花张了张口:“我觉得……”
宋曲悠上前捂住他的嘴:“好哥哥,你可千万别说话。”
“先走吧。”郑书给越野车加满两桶汽油,将合影扔回后备箱那深呼吸道,“我就不信了……”
不信他们又会回到木乃伊森林的入口处!
可是摆在眼前的现实容不得他们不信,当越野车载着众人第三次来到木乃伊森林面前时,连牧金海都开始没素质了:“我真是日了啊!拿不死泉水不行,拿黄金也不行,到底要怎么才能回去?!”
应倚灵也跪坐在地上,颓丧道:“我们怕不是真的中了什么诅咒?”
或许在他们第一次拿到不死泉水时,就陷入了这个没有尽头的轮回诅咒,有了不死泉水他们不会死亡,却也无法逃离,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可能是我的原因。”
十三出声打破笼盖在众人头顶的消极的气氛,待大家将目光都投向他时,十三便迎着众人视线歉然道:“对不起,我喝了不死泉水,只怕我也是不死泉水的一部分了。”
“你们不要丧气,我们再重来一次吧。”
说完他坦然地笑了下,矮小的身躯在这一刻的夕阳下,蔓延出巨人般的影子:“这一次我留在神庙里,不和你们走。”
“好,我觉得可以。”
郑书对这个提议双手赞成,因为他就是这么怀疑的,只不过还来不及说,十三就自己站出来讲了。
“这……”穆玉姬却微愣怔,下意识看向卞宇宸。
十三察觉到穆玉姬的目光,这才陡然想起自己没有征求过卞宇宸的意见,赶紧垂下头恭敬地问:“可以吗,少爷?”
卞宇宸深深地望了十三一眼,同意道:“好,就这样吧。”
“那我们赶紧去找安全营地吧。”
宋曲悠和应倚灵振作起来,詹蒙也掏出藏宝图说:“是得快,我可不想被木乃伊之树捅屁股!”
一回生二回熟,何况今晚是他们第三次进入木乃伊森林了,大家熟识路线,甚至连对什么时候天黑都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预感,因此他们今晚虽依旧没能在天黑前来到安全营地,却在拥有不死之身的十三的保护下毫发无伤,一根毛都没掉。
众人在空地上生起篝火,然后动作一个比一个娴熟地扎起帐篷进去休息。
步九照如今似乎也觉着帐篷是个“好东西”,都不用谢印雪开口就将其搭好了,紧跟着就来拉谢印雪的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谢印雪倒也没拒绝。
前两天都还是他主动的。
毕竟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情事很能让人放松,也很容易让人痴迷沉醉。
只要熬过一开始因被撑开而产生的些许痛楚,后面便全是随着每一次缱绻的缠绵沉浮起落,如置云巅的欢愉——唯有在这样的悸动中,听着自己原来也会急促激烈的心跳声,谢印雪才有种他还活着真实感,能于怔怔中记起他是一个应当有着七情六欲的活人。
他应当是活着的。
可惜在进入明月崖那天,他把能证明自己活着的所有感情和欲望全都关了起来,束之高阁,自此那一片心池便犹如死水,八风不动,在冷寂中渐渐凉尽,只有霜雪为伴。
偏偏后来却有个人霸道强硬地闯进了这片茫茫雪色之中,打开了那扇一旦启封便难重阖的阁门。
于是池水自遥遥云端倾落,荡起涟漪百千,万劫也不复从前。
此后哪怕仅是指尖相触,也会被这人周身融融的炽烈缠裹捕获。
所以谢印雪被他抱在怀中,便觉得自己是落入男人掌心的一片薄雪,被烫得几欲化开。
故他推着步九照的下颌,想避开男人耳鬓厮磨的亲昵,独自平缓一会儿呼吸:“行了,别贴了,你身上太热,松开些。”
“你都不怎么动,是我一直动,我能不热吗?再说也不是我热,是外面的天热。”步九照帮谢印雪拨开鬓角的湿发,目光如炙望着他瓷白的细颈,显然没吃饱,“你不是说想要暖和点的副本吗?我帮你弄来了,现在你又嫌弃太热了?”
“嗯。”谢印雪应得毫无心理负担,变脸极快,抵着男人的宽肩说,“是嫌弃了。”
步九照总觉得他这句“嫌弃”别有所指,便把青年的手从肩上拉下,捏到唇边用齿牙轻轻地咬:“你说气话,我不信。”
谢印雪:“……”
谢印雪说不清自己听见步九照说这句话时心中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呼吸一窒:“……你哪学来的这种句子?”
步九照老实交代了:“拿你手机上网时看到的。”
谢印雪感觉自己像是担心孩子学坏的慈父:“网络害人,以后少上点网。”
步九照闻言轻嗤一声,舔了舔下齿,目光凝向青年脖颈下方被祭司圣袍遮住的雪色部分,挑眉道:“不上网,那我可以多上点什么呢?”
谢印雪:“?”
步九照这话说的不对劲,看得位置也不对劲,眼见他还要讲出更多不对劲的话,谢印雪像在明月崖捏小白蛇形时步九照一样捏住男人的唇瓣,蹙眉问:“外面怎么有人在说话?”
步九照挣开青年的手,顺着指尖一点点亲上手背,同时回道:“外面一直是有人啊。”
谢印雪:“???”
他和步九照欢好时步九照会在他们的帐篷上加一层禁制法阵,法阵里的声音和影像传不出去,却不影响法阵里的人听见外面的声音和影像。
若是放在平时,谢印雪肯定能一早就察觉到声响。
但今天步九照搭好帐篷立马拉他入内歪缠厮闹,这人又寡廉鲜耻什么下流浑话都敢说,谢印雪为了堵他嘴巴身心俱疲,便无暇注意帐篷之外的动静。
结果现今步九照却告诉他,外面一直有人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