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卞宇宸应着声,眼睫轻颤,“如果你也救不了的话……就让他走吧。”
听完卞宇宸的回答,柳不花便低下头在医疗箱里翻找着其他人看不懂的瓶瓶罐罐,片刻后,他取出一支一次性注射管,又拿出一小瓶透紫色的药水,再用针头抽空药剂,对准十三手臂腕关节处的静脉往里注入药水。
期间柳不花还不好意思地和十三道歉:“十三,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插准你的血管,要是难受你就忍忍啊。”
十三因着失血过多都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了,连回答柳不花的劲都没,哪里还会在意胳膊这点儿与胸腔处无法相提并论的轻微疼痛?
结果针管里的药水才推到一半,十三那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第197章
众人还以为是十三在叫,谁知一细听,却发现这尖锐刺耳的惨嚎声居然是十三胸口的树枝所发出的。
那树枝随着药水注入,嘶吼出的痛嚎声越发凄厉渗人,未几竟是自己蠕动着枝杈从十三伤口内脱离,落到地上后扎进泥地里,吸收着从十三身体里带出的血液迅速生根发芽,颇有要成长为新树的趋势。
“矛呢矛呢?”詹蒙看到这一幕紧张地大喊,“快扶十三起来让他扎这树一下。”
然而十三都不用他多说,见状硬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咬牙直起上身,奋力将长矛掷向树枝,让它彻底枯死了无生机。
做完这一切后,十三才终于安心,双眼紧闭着重新倒下。但他呼吸平稳,胸口的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除了脸色由于大量出血仍有些苍白之外,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似的,没什么大碍了。
“可以啊,粉兄弟。”詹蒙不太记得柳不花的名字,只忘不了他那头粉色头发,“你给他打的什么药水,这么有效?”
柳不花站在夜色下,修长的身形如同青竹般挺立可靠,开口却道:“毒药。”
詹蒙大笑三声:“哈哈哈,粉兄弟,你真会开玩笑。”
“不是,我没和你开玩笑啊,是这药水上真写着毒药。”
柳不花见詹蒙不信,便拿出药剂空瓶给他看,詹蒙抻头一望,发现药剂空瓶上面果真画着个骷髅头的图案,估计是怕使用者拿错,所以骷髅头图案下方还有醒目的红字标注着:剧毒,慎用。
偏偏柳不花有自己的一套治疗思路,他不按常理行事:“主要我看那截树枝一直在吸他的血,拔又拔不出来,我就想着给十三打点毒药,让他的血带毒,那树枝不就会放开他了吗?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现在马上给十三注射解药。”
詹蒙:“……”
看来十三没死不是柳不花医术好,而是十三自己命大。
卞宇宸无奈轻叹:“罢了,治疗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十三能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
至此,今晚的危机终于暂时解除,宋曲悠却依然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环抱着自己低声喃语道:“这些树到了晚上就跟人一样,受了伤还会叫,你们说,它们会不会就是人变得啊?”
“很有可能。”易曜同样心有戚戚焉道,“不然这里为什么要叫木乃伊森林呢?”
木乃伊森林里的树枝一旦扎中人的身体,便会几乎没有任何门径手段可以拔出,倘若没有柳不花的毒药,那截树枝根本不会离开十三的身体,它会深埋在十三胸腔的伤口中,吸吮他的血液作为自己的养分,最终把十三变为一具会随着时间湮灭在风中泥土里的干尸,自己则成为这木乃伊森林中一株生机盎然的参天大树。
众人望着浩无边际的葳蕤森林,无法想象要长成这么一片枝繁叶茂的密林,究竟得死多少人。
“对了。”宋曲悠还有一点想不大明白,指着自己、郑书和卞宇宸问,“那些树枝为什么只攻击我们三个啊?”
易曜想了想说:“它们似乎对血液很敏感,可能是因为你们被蚊子咬了,身上有伤口才被盯上吧。”
郑书无语道:“这么屁大点的伤口,它们也能嗅到血腥味?”
那要是有大伤口还了得?
“我们明天赶路时都得注意了,千万别让身上出现伤口。”穆玉姬严肃地叮嘱大家,“再小的伤口都不行。”
牧金海听完就对柳不花说:“我不管那驱蚊水人用了会不会变黄了,明天进森林前先给我涂一点吧,我不想被蚊子咬。”
尤岚也举手凑近:“我也要!”
“喂,你们过来看一下——”
他们几人争先恐后预约驱蚊水时,拿着根火把在空地附近转了一圈的詹蒙忽地招呼大伙过去:“这里有几个没用过的帐篷,好像还是好的。”
云茜随手捡起一个打开检查:“没有破洞,的确是好的。”
“一共有七个呢,我们每两人分一个用吧。”应倚灵就穿着个小吊带和漏风的镂空针织外套,已经在搓胳膊跺脚了,“空地这里风还挺大,晚上不睡帐篷蛮冷的。”
女生就四个人,俩俩分完,剩下的八个男人也好分。
卞宇宸原本要和十三一个帐篷,可柳不花却道:“今晚让十三和我一起睡吧,我好看着他,有什么情况的话也方便治疗,如果你不放心我们三个挤挤也成。”
“不用。”闻言,卞宇宸同意了,“就你们共用一个帐篷吧。”
他最后和詹蒙一个帐篷,易曜跟尤岚一起,剩下的牧金海与郑书搭伙。
郑书倒是很想加入步九照与谢印雪三个人一块挤挤,奈何步九照和谢印雪都不同意,他也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分完了帐篷,詹蒙又道:“守夜的人也得安排一下。”
谢印雪适时启唇说:“我来守吧。”
詹蒙以为谢印雪的意思他来当第一个守夜人,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嗯,你先守一个小时,然后换……”
不等詹蒙把话说完,青年就打断他道:“不用,我守一整夜。”
“啊?”
詹蒙惊讶地看向谢印雪,青年这纤细的身板瞧着弱不禁风,浑身上下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甚至比重伤的十三还要苍白,詹蒙平时看着他,总觉得谢印雪跟锁长生外、此刻现实世界里被皑皑霜雪压弯的花枝一样单薄、孱羸。
那席砂金色的长发与圣洁的祭司既为他渡上了一层不可亵渎神性,也让他多了几分与凡世格格不入的疏离清冷,仿佛他生来便不属于人间,就该如天穹之上的孤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即。
他家乡里老人也常说,这样有灵性的人,往往短寿,活不了太久就要回到天上去。
詹蒙就怕病恹恹的谢印雪通宵守夜一晚上,第二天人没了,便问他:“那你一整晚不睡,明天还能有精神赶路吗?”
青年却勾起唇角,温声道:“我必须要睡觉的副本,只有青山精神病院。”
“大佬。”能放出这种狠话,詹蒙瞬间就明白了谢印雪的实际能力并不像他的外貌模样那样看上去脆弱不堪,于是点头说,“行吧,你守吧,要是觉得困了你就来叫醒我们,我们再换着守也行。几个女的体力到底比男的要弱些,就让她们睡吧。”
二十四孝好弟弟郑书第一个表示赞成:“好,我没意见。”
颇有绅士风度的牧金海等人也摇头:“我们也没有。”
“那就这样决定了。”
众人都无异议,詹蒙立马哼着歌兴奋地去摆弄自己分到的帐篷:“搭帐篷,和男人睡觉咯。”
前去帮忙神情向来淡然的卞宇宸听到后嘴角抽了一下。
而谢印雪这边他就光站着,动也不动,像是在等帐篷长手长脚自己搭好一样。
步九照挑眉瞥了青年一眼,青年也侧首回眸望他,一双细长柳叶眸净凌凌的,很是无辜,步九照只好认命,边观察其他人的举止,边学着搭帐篷,几分钟不到竟也像模像样地搭好了。
随后他走到谢印雪身边,手掌向上送到青年面前,微微俯身作出邀请的姿势:“我的谢大少爷,帐篷搭好了,您请吧。”
青年见状便弯着唇把手放到他的掌心,眉眼盈盈含笑,连语气都分外轻柔,还学着他也在亲密的昵称前加了个极具占有意味的前缀:“我的九宝,你好像什么都会,真厉害呀。”
帐篷就一层布,隔音效果不好,已经进帐篷郑书听见谢印雪对步九照昧良心的夸赞愤怒地探出头来:“他不会开车!”
“又没让你们出车祸,怎么就叫不会开车了?”
步九照烦死郑书这个煞风景的,攥紧谢印雪的手将青年拉进帐篷后还不满地冷哼:“早知道就把帐篷搭远点了。”
谢印雪也笑了一声,眼底眸光微暗:“再远也是听得到的。”
步九照以为谢印雪说的是刚刚他们俩的对话被郑书听去了的事,并未多想,进帐篷后还蹲下把小薄毯仔细铺得更平整了,又仰起头对谢印雪伸出手,要拉他躺下:“好了,可以躺下休息了。”
谢印雪这次却没把手给他,反问道:“嗯?你想睡觉了吗?”
“我睡什么?我又不需要睡觉。”
今晚无论谁守夜步九照都不会睡的,若是以前他只顾自己,自然是想睡就睡,如今谢印雪对他来说意义非同寻常,他怎么可能安心睡着?故说:“你睡吧,我替你守着夜。”
谢印雪又问:“那你就是不困对吧?”
可这次说话时,青年却抬起了腿,用白皙的赤足踩住步九照的掌心。
步九照这才发现谢印雪不知什么时候把鞋脱掉了。
他伸掌是想去牵青年的手,青年却用脚踩他,这本该是个具有侮辱性的动作,但在谢印雪身上,步九照察觉不到任何轻慢或不屑的情绪,只能感受到掌中赤足的柔软与冰冷,凉得他下意识地收紧了五指,想给予青年几分温暖,然而肌肤相触时,能传递的不止是温度,还有欲念与情愫。
步九照活了这么久,却也是第一次与其他人这样暧昧地亲近。
情欲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又是与生俱来的另一种本能与渴望。
他顺着眼前旖旎的雪色缓缓抬头,滑过青年纤细的小腿,再往上的风景却被洁白无暇祭司长袍所掩埋,他无法索求更多。
这时,青年笑着又问了他一遍:“步九照,你想睡觉吗?”
第198章
步九照虽然以前从不知道“睡觉”一词还能引申出别的意思,却不代表着他在谢印雪如此明显的暗示之下,还仍是什么都不懂。
因而再开口时,他素来的低沉嗓音已有些沙哑:“你想我如何睡?”
“难题”被还了给了谢印雪,但他本就是出题人,闻言青年没有应声,只勾着唇缓缓移动足尖,让男人掌心接触的地方不止这一处,自小腿,再至膝弯,亲眼看着男人苍色眸中的目光,从原来冷淡凉薄的颜色,逐渐一寸寸变得幽暗深邃。
见步九照这般,谢印雪唇边的笑意更深,他俯下身体,右手捧着男人的脸侧,要他仰起面庞望向自己,温声道:“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吗?”
两人此刻挨得极近,近到步九照能清晰地感知到青年每一次吐露的气息,它们并不寒冷,甚至氤氲着暖意,宛如青年吻轻轻地落在他唇上。
可它到底不是真的亲吻,就像饮鸩止渴无法真的止渴,只会勾出更深的渴意。
所以步九照望着谢印雪随着言语而张合的淡色唇瓣,心中便陡然生出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凌虐欲望——他想咬住这两瓣柔软的唇肉,用牙齿细细啃舐品尝,待它变得湿润殷红才放开,如此就会衬得青年越发雪肤朱唇,容色无双。
而这样的谢印雪,是独属于他的。
无论是这世上说得尽的千神万鬼,还是道不尽的无数凡人,都无法令青年像眼下这般,露出唯有在他面前才会展现的别样情态。
这个认知让步九照的占有欲得到了难以言表的满足,他喉结攒动着,手掌从青年细腻如玉的腿弯处抽离,转为掐住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正要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青年的指尖却从他脸侧滑落到了脖颈间,微摁一瞬喉结又松开接着向下,最后停在唐装的盘扣上,曲指挑开其中一节。
步九照素来能忍,哪怕这份隐忍克制在面对谢印雪时总岌岌可危,易溃不成军,但他怕伤到谢印雪,也享受青年的主动,便拿出了更甚以往的耐性,等着谢印雪继续解那盘扣。
结果青年的指尖却在堪堪触及第二节扣子时停了所有动作。
“步九照,这里的帐篷隔音都不太好,但我觉得,你可以让它们变好。”他像是有意要戏弄于自己,说话的调子也悠悠缓缓的,很是磨人,“……告诉我,你可以吗?”
步九照嗤道:“这有何难?”
他知晓谢印雪就是想听他这句回答,果不其然,青年听罢眸底的温柔笑意霎时缠绵如丝,似乎那轮孤不可摘的清月染了尘世的欲望,愈发摄人心魄,步九照的心弦也全然被他掌握,任他肆意撩拨。
但谢印雪却偏偏松了手,不再解开那困住凶兽肉身的唐衫,而是拎起自己腰间用来束衣的金绳,递到步九照唇边,为了迫使男人张口,他还用指腹压了压男人的下唇,示意他咬住这根绳金线。
步九照见状不由挑眉,他不明白谢印雪为何要这样做,可他视谢印雪如珠如宝,在青年面前是一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纵然这样做了传出去他要被人耻笑至死,他也仍是张口顺着谢印雪的意思照做了。
而步九照咬住金绳的那一刹,青年便像是情难自抑般颤了颤眼睫,连都更轻了几分,仿佛他也不信自己竟是此情此景的其中一人,他又唤了步九照的名字:“步九照……你拉住它,我就是你的了。”
拉住在这条金绳会怎样?
青年这身完全依靠金绳固定的祭司长袍会全部散开,再也拢不住底下的雪色风光,由着步九照在上作画,勾勒出如梅灼灼红印,亦或惹人生怜之碧紫。
满心满眼装的都是谢印雪的步九照如何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蛊惑。
他也咬紧了上下齿,正要将金绳扯松,却因想起了别的事骤然顿住,而后拒绝:“不行,夜还是得守的。夜里若有事,你这衣服不好穿,赤身出去,不成体统。”
谢印雪:“……”
谢印雪后悔刚刚踩的是步九照的手掌了,他就应该踩这人的脸,看看这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想把金绳揪回来,谁知步九照不肯扯开金绳,但也拽着金绳不松手,谢印雪力气拗不过他,便冷声哼道:“夜还是得守的,若有事,你我这样不成体统。”
步九照终于勾唇笑起,虽处于下方,望着谢印雪时却仍有种居高临下的宠溺意味:“届时把火灭了,他们什么就都看不到了。”
整个副本内,能够在夜里无光视物的就他们两个,没了火光其他人和瞎子无异,哪能看得到旁的景物?
谢印雪戏弄男人许久如今反噬其身遭他调笑,方知刚刚那些捉弄步九照心里门清,全因着喜爱于他才会那样乖巧顺从,听凭自己摆布,可步九照只要想,他才是那唯一的掌控者。
谢印雪扬眉道:“那好啊,我现在就出去灭火。”
步九照深知让这人出去了就难逮回来了,故谢印雪没走两步,便被他从背后攥着脚踝按倒在地上,桎梏在怀中,不过全程动作轻柔,没让青年撞痛哪里,就是话说得霸道了些:“都已经往我身上拴狗绳了,你还想跑?”
谢印雪睨着他捏在手里就是不松开的金绳,笑话他:“这可不是狗绳,你自己要这般想,可不能怨我。”
“不冤你,冤我就是想给你当狗,行了吧?”
步九照说着,就俯首在谢印雪未着衣裳覆盖的左肩上咬了一口,这一口是用了劲了,真有些疼,所以玉白的皮肉很快就洇出了艳色,嫣红一片。
“啊——”
谢印雪忍不住泄出了声音,便揪住步九照的衣领,咬牙骂他:“步九照,你真是属狗的!”
步九照装乖太久,乖得谢印雪都快忘了他以前是个怎样厚颜无赖的阴鸷酷厉之徒,被骂了还能继续笑着,边以手抚着那如缎的发丝,边在他耳廓低哑地诉说人所不齿卑劣心思:“别脱了,你难得穿这样的衣服,穿着好看,我喜欢。”
谢印雪知道该怎样惹步九照生气,故意和他唱反调:“那是,别人见了也喜欢。”
“哦,那又如何?郑书能这样弄你吗?”步九照这回却不上他的当了,笑得恣意不羁,手上动作更是放肆,然而没过两秒他脸色蓦地一变,寒声难以置信道,“你竟没穿……”
谢印雪扬起下巴,似笑非笑瞥他:“寄来的行李里又没有,你看我这次进来连发绳都没带,是散着发的。”
步九照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沉着张脸阴恻恻道:“等我们走后,我就去打死以诺。”
谢印雪给他吹枕边风:“此人可恶至极,你现在就去打死他吧。”
可惜步九照有时还确实挺分得清“正事”,比如此刻他灼热炽烈的目光就只顾盯着身下的青年,“那不行,我现在在忙。”
“噢,那你起来躺好,压着我做甚么?”谢印雪抬手,去推他绷紧的下颌,“不是说了要给我骑的吗?”
步九照都被他气笑了:“你还真想骑我?这次便算了吧,我怕你受不住。”
“我……”
谢印雪还想说些什么,未尽之语却被步九照尽数封缄于相缠的唇齿之间。
与本能有关之事,无师自通。
帐篷外篝火摇曳,谢印雪在微微的痛楚与另一种奇异感觉交融之际望着闪烁的火光,额角的碎发渐渐被沁出的汗水打湿,才终于明白,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人和“狗”更不能。
尤其这“狗”比以诺更为可恶,非折腾得听到他软声示弱,才终于当够了“狗”,重新披上人皮。
情事结束后,谢印雪又恨又烦,背对他平复着呼吸,下一瞬又被男人揽腰箍回怀中紧紧抱住:“别气了,我以后天天给你当狗骑好不好?”
这回轮到谢印雪被他气笑了:“步九照,你还是少做点不切实际的梦吧。”
“不好吗?”男人闻言来握他的手,“你看你现在身上多暖和,这才像个活人。”
谢印雪低头一看,却发现步九照不仅还没松开那金绳,反而绕到了自己手腕上,真像被他拴住了一般。
而察觉到他的目光,步九照还故意举高手,在他面前晃晃,问道:“高兴了吧?我就知道你想拴住我。”
“步九照……这世上如果真有月老,你去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我这种人,是没有姻缘线的。”
谢印雪确实不怎么气了,他垂眸望着那根纤细冰冷的金绳,目光有些怔神,声音也轻而低:“若是可以,我倒真想学一门秘术,能在你我之间……牵出一条命里注定的姻缘线。”
谢印雪敢说,这世上任何一人所会的奇门秘法都不如自己一人会得多。
不过有些秘法,他碍于这副孱弱的身躯此生注定难以施展。
就像命里没有的东西,强求不得。
——譬如他的姻缘。
陈玉清叮嘱他忘情断欲,为了不仅仅是保护他,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谢印雪的命格,在他出生那年已经克死了他的生母,他的生父、至亲、挚友也会因他的爱念折寿死去。
故他从来不会去想,他和步九照以后要如何、会如何、能如何?
因为这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事,多思无益。
但这一刻,谢印雪却发现很多事情,他根本无法掌控,即便是自己的思绪,他抬手抚上金绳,询问步九照:“步九照,你是不是还有三个哥哥?”
作者有话说:
谢印雪: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步九照:你,不是东西。
谢印雪:?
柳不花:小干妈,你怎么骂干爹呢?
步九照:?
第199章
步九照几乎不与谢印雪说自己有关的事,他唯一在谢印雪面前提过的,就是他有三个哥哥,以及自己名字的来历。
名字来历对步九照而言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谢印雪不想提起此事让气氛变得沉重,何况他要说的,也与名字来历无关。
“嗯。”步九照应了一声,说话时胸腔微震,“你想听吗?”
谢印雪就靠在他胸膛处,震鸣感尤为明显,一阵一阵的,这让他想起步九照俯身吻住自己时狂乱的心跳,以及男人所带来的那种宛如浪潮一般激烈的酥麻感。
——十分陌生,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即使是他似乎也不能免俗。
谢印雪倏然之间就觉得有些热,也可能是步九照抱他抱得太紧了,谢印雪都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的身体能这样热,所以他往前挪了挪头颈,避开步九照热意灼灼的呼吸,同时说:“没怎么听你讲过他们。”
可很快步九照又把谢印雪的头捞回去了,手指还来回地摩挲着青年的面颊,像是舍不得这上好的丝缎般的抚触感,同时漫不经心道:“因为没什么好讲的。我恨他们,我刚出生时,他们就想弄死我。”
谢印雪:“……”
这就让人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毕竟普通人不可能记得自己刚出生时的事,他们甚至对于三岁以前的记忆都很模糊。
他只好问步九照自己最想问的事:“我们在一起了,是真有可能把他们克死,到时候,你会真的高兴吗?”
无论是恨是爱,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亲人。
谢印雪不一定爱沈家每一个人,但是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何总是放不下他们,仿佛他生来就有一种比寻常人更强烈的责任感,是为了保护什么事务而存在似的。
那步九照呢?他仅有的三个亲人死了,他会难过吗?
谢印雪不是很想让他难过。
“你能克死他们?”步九照起初听着觉得好笑,想笑这不可能,后面自己仔细思忖了片刻,又觉得这最好不是可能,而是事实,于是他也认真了起来,说,“我大概不会高兴的。”
看吧,对亲人还是会在乎些的。
谢印雪张了张唇想说话,却恰好碰到步九照抚到他唇边的手指,谢印雪觉得他不老实,又记起这厮欢好时没少啃自己,比狗还像狗,便咬了他一口,不过没用劲。
步九照对这比挠痒痒还不如细微感觉毫不在意,此时他只对美好的未来充满了期待,兴致盎然和谢印雪说:“光死了我高兴什么?我得先买三千副鞭炮到明月崖去。一天放一副,死一个放十年,死三个就放三十年,到时候如果感觉没放够,便再加三千副多放三十年,放到我满意为止,那样我才会高兴。”
谢印雪:“……”
他大概真的很是兴奋,直接翻身坐起,双臂撑在谢印雪脸庞两侧,将青年笼罩在自己投下的阴影中,好像凶兽捕获到了最心仪的猎物,竖瞳也跟着缩细,溢散出危险的欲望:“天还有好一会才亮,你想和我闲聊就是还不困对吧?那我们再来几次,争取早日把他们克死。”
“…………”
谢印雪抬手,面无表情拨开他的脸:“我身体不好,已经累了。”
步九照很喜欢谢印雪,尤其是他们才结束了世上最为亲密的碰撞,这种喜欢更是到达了一种顶峰,他想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献给谢印雪,哪怕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只要谢印雪说他要,步九照都觉得即使万里迢迢,需跋山涉川,他也一定会满足谢印雪的心愿。
故谢印雪说他累了,步九照也不贪欲,脸侧贴着青年的掌心重新躺下:“好,那你睡觉吧,我给你守夜。”
闻言谢印雪又把他的脸拨回来了,用手指描绘着这人面容上的每一道纹路与骨骼,抚过他在篝火光辉中落出深深阴影的高挺的眉弓和鼻梁,又摁着自己也亲吻轻舔过的薄唇。
他说:“步九照,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怎么没有人喜欢你呢?”
好看并不足以形容步九照的容貌,那是一种非人的俊美,只不过步九照以前很少笑,纵然笑着,那对幽邃肃冷的苍色眼眸,也会给人一种阴鸷寒煞的森然之感,神鬼皆避之不敢直视,根本不会像现在,竖瞳因着光线昏暗微微放大,安静温柔凝望着眼前人,仿若带有温度一般。
在听到他说话时还会浮现淡淡的笑意:“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我?我都奇怪你喜欢我什么。”
谢印雪有些怔忡——是了,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步九照的真实面容,就算看见了,谁又敢顶着他以前那冻至人的骨子里的凛冽冷漠往前凑?
最重要的是,看到步九照真容的人,会清楚的明白一件事:他不是真人。
他是锁长生里的npc,可能是怪物,可能是凶兽,却绝不会是能相守相爱的活人,他连锁长生都出不去,更不是现实中真正存在的生命,再好看的面容,他们又能爱他什么呢?
自己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步九照的,何况谢印雪清楚的知道,步九照有事瞒着他,歩医还提醒过他,步九照是在利用他,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达成心中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喜欢上这样的步九照的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吧?
出神间,步九照以掌心覆盖住他的手背,皱眉道:“你的手又凉了,像雪一样。你在摸什么?你喜欢我这张脸吗?”
谢印雪摇摇头,轻声问他:“步九照,你会怪我以前不曾把你放在心上,待你冷漠吗?”
那步九照可怪死了。
他没喜欢上谢印雪之前还好,喜欢上了他就想谢印雪天天看着他,贴着他,最好和柳不花断绝父子关系,眼里心里都只能有自己一个人。
不过他没傻到当着谢印雪面前说这些话,反而佯装大度道:“我一不是你干儿子,二不是你小徒弟,你如果是因着责任使然对我好,那我情愿你对我不屑一顾。”
谢印雪笑了,他眼中有着狐疑,也有柔意:“我怎么觉着你不像你说的这般大方?”
说完不等步九照狡辩两句,谢印雪便没有任何征兆地欺身上前,揽住他的脖颈,下巴搭在他肩窝说低语:“不过我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不是因为那些我必须肩负的责任,仅仅是因为……我倾心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