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月—— byRedo CP
Redo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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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呢,他就让人每天将放着人彘的大缸抬上来,只是为了瞧她生不如死的样子——
一想到这里,序临口中一甜,一股血腥味涌上来,他不晓得为什么会这样,可胸膛中那种悸动让他兴奋异常,他都不像自己了,光是想到钰珠被做成一个只留脑袋的摆件,就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钰珠看到他眼中的杀意,笑声并不见收敛,反而愈来愈疯,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大的笑话,连肚子都笑疼了,牵动扶柳飞花割出的伤口,“哎呦”、“哎呦”地叫着,在地上打滚。
“序临,真的,我没想到其实我们根本是一类人。做人活得那么累干嘛?想做什么就去做啊。你是不是想杀我?想让我生不如死?来啊,杀了我,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那才是真正的你。”

序临寻着声音回头,看到的是段月白写满难以置信的脸。
而落入段月白眼中的,则是序临一双血红的眼珠。
那是堕魔的前兆。
“还在等什么,序临?”钰珠的声音明明不比段月白的声音大,可在序临耳中就是格外清晰:“我现在无力反击,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就像二百年前的你一样,哦,对了。”
她微微一笑,像是一道难以逃脱的魔咒:“也像你那傻子师妹似的。”
“你还敢说!”序临一道剑气刺过去,生生刺穿了钰珠的左肩,沾了血的剑气钉在地里,乍眼看去似是散发着森然红光,带着煞气,经久不散。
钰珠一声尖叫过后,竟然仰天长笑,就像序临并不是刺穿了她的身体,而是点了她的笑穴。
“序临,我知道你心里的欲望。”
突然,序临眼前一黑,像是有一层迷雾挡在眼前,用手拨开,钰珠已经不复存在,他面前有一只巨大的梅瓶,青釉弦丝纹,烧制得极好。
他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瓷瓶,他一心想着要钰珠的命,也不好仔细品鉴一番,便提起十二分小心在这空间之中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可他的脚刚抬起来,便听见梅瓶之中有窸窣声响,眯眼望去,瓶上架着一颗人头!
那人骨瘦如柴,双颊凹陷,已看不出男女了,其头发干黄如杂草,稀疏如落落星辰,贴在本就没有肉的脸颊上,活像个饿死鬼。
那人见了序临,瞪大双眼,一脸惧怕神情,摇着头想往后躲,身体却装在梅瓶之中,无处可逃,于是更加惊惧地张开嘴,可是口中只能发出嘶哑阴森的声音——这人没有舌头!
序临眉心拧了拧,将一直谨慎握着的柔兆收在了身后,缓步走到梅瓶前,他心脏狂跳,血液沸腾,期待瓶中之人就是钰珠,又怕那人不是钰珠,如此一来,竟然近乡情怯。
一对上那双眼睛,序临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若是他有意识,定不会笑得如此阴森残酷:“我原来已经将她做成这样一个玩物了么?”
他有些理解钰珠那种疯狂的笑声了。
因为此刻,他口中正在发出同样疯狂的笑声,如此畅快!如此畅快!
序临用柔兆在她脸上划了十几道口子,眼瞅着一张本就干瘪的脸变得血肉模糊,却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嫌恶地抖掉剑上的血,像是她的血是世上最脏的垃圾:“我活错了,逆来顺受了二十余载,做事总是瞻前顾后,白白搭上一条命去,可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得眼睁睁看着师妹死在面前……将全部元神都炼成还玉丹给她吃,也将她救不回一时半刻。你是对的,钰珠,医道无用,若想得道,唯有心狠。”
他眼前一花,仅一瞬间的功夫,梅瓶中的人似有变化。
“序临师兄……”那人的眼泪掉进脸颊那一坨烂肉里,显得格外泥泞恶心——
再仔细看,瓶中之人哪里是钰珠,分明是段月白!
“师兄,我好疼,我的手好疼……”段月白声音颤抖,再没有大小姐姿态,多年的洁疾也不复存在,整颗头脏兮兮的,几乎让人认不出来:“序临师兄,救救我,我不能走了,也不能飞了……”
序临见此情景,手上柔兆都拿不稳了,丢盔弃甲地扑向那梅瓶,将段月白的脸捧在手心,先用愈合法术使方才自己划出的伤口愈合,又亲手擦掉段月白脸上的泪珠,用袖口帮他擦脸上的污渍。
“是,是谁将你弄成这样的?钰珠?”序临强装镇定,可心中已止不住地翻滚,“钰珠就是罪魁祸首”这一信念不知怎的,像是种在他心中似的,海枯石烂也无法动摇。
序临很快便在心中盘算了许多个治愈段月白的方法。
他们可以去找江陌寻,那老头虽然在关键时刻反水,可若是威逼利诱,不难让他拿出治疗段月白的灵丹妙药。
或者直接用灵血还玉丹也行,他的元神已经残破不堪,救那些没心肝的人也是救,救段月白也是救,凭什么要浪费在白眼狼身上?
若是灵血还玉丹还不能令段月白重新长出手脚,那便用自己的灵骨去换,大不了学太乙真人,用莲藕做了手脚,以他元神为丝,将新的手脚缝上去,保证能够活动自如。
若是还不行,就抢了别人的手脚安上。
世上之人千千万,找到一双合适的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只要能医好段月白,他可以付出任何东西。
可段月白哭道:“可是,师兄,是你,是你将我放在瓶中的……”
“你忘了吗?”
对上段月白的泪眼,序临元神剧烈一震,甜腥气涌上喉咙,一口黑血“噗”地一声从序临口中喷出,渐在那青釉弦丝纹的梅瓶上,脏污了这清透的颜色。
正当序临元神上的黑气满满聚集,要凝成眉心的一道魔印时,猫儿绵软的叫声传来。
那声音离得很远,却清晰地钻进序临耳中。那道声音虽然略显无力,可充满焦急,像是提醒,更像是在极力劝阻着他。
随后无边无际的黑暗被撕出一个巨大的口子,楚天阔闯入其中,幻境在破口出开始坍塌,碎成一片片黑色污渍,在空中随风盘桓一会儿,落在哪里,哪里便像是被灼烧了一样,留下一块黑色瘢痕。
“大师兄,我来晚了……”楚天阔身上受灾最终,小臂上、脖颈上,甚至脸上,都有擦不掉的黑色伤痕,他也不知疼,抓着序临的手便退后好几步。
序临想起段月白满脸泪水的可怜样子,急忙去看,哪里还有什么梅瓶,连瓶带人又化为钰珠,立在他们面前,她脸上挂着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方才序临将她打出的伤口也已然不见。
身为药人的假序临脸孔又恢复如初,与他主人形影不离。
钰珠抓起假序临的手来,放在嘴边,“咔嚓”就是一口,跟啃一个刚洗好的大萝卜没有任何区别,那血肉在她口中翻滚,她却好像在品尝一道绝世佳肴,特地闭上眼睛慢慢咀嚼,回味无穷。
罢了,她和着血沫将那口生肉吞入腹中,还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血,意犹未尽:“我就说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这药人就是准备对了。说实话,我最想要的其实是序临,你的元神,我来归树峰,无非也是想拿你留在山中的骨头,好将你破碎的元神快点凑齐。”
“除了我们紫霄派的弟子,根本无人知道序临师兄还有一根骨头镇在归树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楚天阔问道。
“当然是通过幻境了。我用幻境吸纳、聚集序临的元神,一直很顺利,真没想到最后失败了。”钰珠云淡风轻,虽然说着可惜之语,却无半点可惜之意:“我看了序临前世的过往,知道了许多有趣的事,反复回味二百年前你们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剧情,我都要被笑死了。”
“什么鬼山的地脉,天水的江心,竟然还傻傻去拿?”她从口袋里摸出两块灰突突的石头来,丢在序临脚下:“灵脉早就被我吃掉了,还有什么可灵的,一群蠢货。”
楚天阔脚尖也不愿意碰钰珠的东西,好像从她手里拿出的东西天然就带着毒似的,他用修罗之气将那两块石头扫得很远:“所以这药人与你分头行动,也就是我当初一直追着的百面人?”
“开窍了,正是。”钰珠面露困扰之色:“后面去罗家捣乱的也是我的药人,你也知道,这种东西不是每次都能成的,总有那么一两个失败品,就像鸡肋,食之无用弃之可惜,正好派去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
钰珠伤势恢复,正洋洋得意,她挥了挥药人那条手臂,方才被她咬过的地方正在以相当快的速度愈合,她语气中透着一股小女孩的快乐:“序临师兄,你看!这药人真的神奇,比你的灵血还玉丹如何?效果是不是不相上下?”
序临从未如此后悔救过一个人。
当年他十几岁的年纪,正有一股无所畏惧的救世之心,也怪他自己学艺不精,仗着自己天资过人,没有好好研读炼制灵血还玉丹的前提。
他急火攻心,招来柔兆,也不说话,便向钰珠袭来。
不知为何,他此番动作变慢,剑锋也不如以前锋利,钰珠竟然徒手便抓住他的剑,另一只手向段月白打了一道修罗之气,虽然段月白躲开了,可序临却因此分了神,硬生生接了钰珠一掌,震得心脉发疼。
钰珠不依不饶,却不知为何,处处手下留请,乍一看更像是和序临在空中戏耍。
她猛然抓住序临的衣领,附在他耳边,用极其温柔可爱的声音说道:“序临师兄,我知道你的秘密。”
“柔兆……就是你的元神剑吧?”

钰珠的声音很小,只有序临与她二人能够听见。
序临的动作在空中凝滞,只听钰珠又说:“人家的元神剑都收放自如,怎么单你的收不回去?”
序临咬紧牙关,元神剑的秘密被发现的确让他慌张,他方才在幻境中被迷惑,更是元神受损,道心不稳。
可若是这次他错失机会,仍让钰珠活下去……
还未等他再想下去,钰珠用充满修罗之气的指尖在柔兆的剑锋上轻轻擦过,虽像是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可柔兆上的灵力立马弱了三分,每一寸被她碰过的地方都被修罗之气逐渐侵蚀。
“序临师兄,这不会成为二百年后你再次输给我的原因吧?”
钰珠将序临推开几寸,细细地观察他的脸:“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让你死透。还有你那些废物师弟……哦对了,做成人彘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见过他在梅瓶里的样子了吗?比他现在这样要好看多了,是吧?”
序临想起方才在幻境之中,段月白被做成人彘的样子,心脉便撕心裂肺般疼起来,他气血上涌,柔兆刹那间涌上黑气。
“不好,小师弟,方才掌门师兄被蛊惑,现下恐怕是有堕魔的风险。”楚天阔眯起眼睛,急道。
序临再抬头时,双目之中已经被仇恨取代,再不复清明:“我要你的命!”
钰珠躲过他的一剑,低头对底下的药人说道:“你来和他打。我啊,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呢。”
她意有所指地将目光探向段月白,表情都好像是当着序临的面,将段月白大卸八块,脸上渐渐涌现一种快感。
序临口中发出根本不像他声音,歇斯底里,似乎整个人化身成野兽在嘶吼,也不管药人向他刺来的剑,只是追着钰珠的背影,左肩被药人的剑狠狠刺入,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段月白和楚天阔也不是刚刚步入仙途的少年了,他俩对视一眼,纷纷飞身上来。
楚天阔与钰珠缠斗,而段月白携七曜到了序临身边,七曜轻车熟路地将药人关进符咒灵笼,段月白稳住序临:“你怎么了?是在幻境当中看到了什么吗?那都是钰珠迷惑你而虚构的,都是假的。”
“我……”序临看向段月白的脸,在魔气当中微微回过神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只听不远处钰珠喊道:“序临,人彘,你最喜欢的。”
药人啃食了灵笼,破笼而出,剑尖直指序临,钰珠微微一笑,在空中极为灵巧地转了个身,躲过楚天阔的几道攻击,竟也转向序临——主仆两人都持着剑,一前一后,竟要将序临捅个对穿!
“序临!”段月白边喊边以一道极强的灵力掷向药人的剑。
楚天阔也瞪大双眼,同时打出两道藤蔓一样的修罗之气,一道去拖住钰珠的脚踝,另一道去挡住她的剑锋。
柔兆与鹤唳在空中针锋相对,段月白的灵力却与药人的剑融为一体,“嗤”地一声没入序临后心!
“序临师兄!”
序临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段月白这声撕心裂肺的“序临师兄”,随后周围便万籁俱寂。
序临仅是后心察觉到了凉意,还没来得及疼,便眼前一白,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一开始,他只觉得身体很轻,随着一股清风飞上了云端,眼看着不远处的云上站着一个人,连衣角牵起的弧度都十分熟悉。
“师……师父……”脚下的云竟然也有实感,序临迈第一步的时候还有点犹豫,一发现可以往前走,便狂奔起来,直接扑到那人的脚下,险些哭了。
苍杪的样子与他初见时没有任何变化,没有羽化前的疲惫,也没有在外面奔波多年的劳累。
师父的手轻轻落在序临的肩膀上,又慢慢拉着徒弟的小臂,想扶他起来,却敌不过序临跪倒在他脚边的决心:“序临。”
“师父,我是在做梦吗?您在我的梦中吗?还是……这一切都是我的噩梦?只是我现在醒了?”序临盯着师父的脸,若他的目光是火焰,立即就能将苍杪的脸烧出一个大洞来。
苍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序临,他没有再强迫序临起身,而是隔着衣衫拉他的手。
徒儿在师父的眼中读懂了什么,喃喃道:“不是梦,都是真的。那您呢?您没有死吗?”
“我是你师父,却也是玄黓。”苍杪不置可否,他的声音中透着沉静,似乎只是在面前说话,哪怕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能将序临心中那团灼烧的仇恨抚平:“确切来说,我是苍杪留在玄黓中的一点元神。”
序临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师父,沛凝她,她……弟子没用,紫霄派护不住,师弟妹们也护不住……师父,为什么我想做的事,总是做不好……”
苍杪摇摇头:“时也命也,这是天道对你的考验。沛凝的死不是你的错,说起来还是为师对不起她。”
“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弟子不懂,什么考验要用师妹的命?”
“我只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心不够狠,没有早点杀了钰珠……若是我能早些承认身份,钰珠的阴损诡计都对我使,师妹也就不会死了!”说着说着,序临愈发觉得胸膛之中有东西在烧,那团炙热烈火与他秋月似的元神在体内对抗,一时冰火两重天,难受极了。
苍杪眼神闪躲,语气凝重:“我早算出你是紫微入世,是救世关键,可是你命运多舛,容易夭折,因此我想了许多法子给你改命。先是凤凰血,可在危难关头保你一命。
“可人心叵测、危险重重,仅一滴凤凰血,万一没有作用,你还是会死。所以我……特地找了个孩子,教她六爻之法,本想着是将这门窥得天机的技法传下去,若是出事,也能预知一二,多做防备。”
“沛凝生辰与你极为接近,可这毫厘之差,让她天资平庸,仙途不畅。可生辰接近有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序临皱眉问道。
“可以……可以迷惑钰珠视线,让她误以为沛凝也有极好的命格与灵脉,替你……死。”
“师父,你是明知师妹会替我去死,所以才收她为徒吗?”
“是。”
“你是悉心教导一个必死之人,还要将六爻之术传授给她,让她觉得自己可以修仙,可以窥探天机,让她充满希望地活着,却含恨死去。她的一生就是你最精妙的一步棋,是吗?”
“是。”
“师父,那我呢?我算什么?我也是你的棋子吗?我们都是你拯救世间而布下的一盘棋吗?”
序临胸口一痛,双眼通红,眼泪夺眶而出,他来不及擦。
面前这个他想念了许多年的师父,他突然觉得不认识了。
可他又没法怪苍杪,因为如果没有苍杪这一番呕心沥血的筹谋,如今他早灰飞烟灭,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一切。
苍杪极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回答:“我只知道,你绝不能死。”
“若真像你方才所说,你自爆身份,吸引了钰珠的暗箭,沛凝也可能会因此活下来,可你却被杀了,将来怎么办?”
“将来?什么将来?我都死了还要什么将来?”
“钰珠得了你的灵脉,定会天下无敌,以沛凝的修为,她能在乱世活下去吗?三界众生何其无辜,都将沦为钰珠的口粮,序临,这真是你想见到的结果吗?”
苍杪终于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拨开脚下的云,两人从云端往下望去。
那是祥和太平的世间。
身处此间,序临的心绪好像极易安抚,他方才还恨极了师父将他当成棋子,可万事万物声声入耳,春风与鸟鸣,夏蝉与冬雪,婴儿啼哭,孩童嬉笑,山泉流过山涧……像是世间每一件事都有其存在的意义。
“那我要怎么办?师父,钰珠虽不是最强,可我好像没有办法战胜她。”序临想起幻境中的人彘突然变成段月白的样子,还是眼眶发涩,声音发紧:“我……”
苍杪拉着他的手见他没有躲开,便带他在云端漫步:“是人就会有弱点,她抓住了你的弱点,你也要想办法找到她的。”
在苍杪面前,序临觉得自己又像个孩子了:“她刀枪不入,想法古怪,压根不是正常人,弟子实在没看出她有什么弱点。”
“钰珠行事乖张、杀人如麻,是因为没有‘道’。”苍杪耐着性子解释着:“她的天赋在医道,却想学剑道,后来又修习修罗道,致使修罗噬天。可她到底学成什么了?她心中有‘道’吗?”
序临听得一塌糊涂,却见眼前苍杪的身形愈发透明,怕他就此消失,语气焦急:“师父,我从小便跟你上山修道,可到现在也不知道这‘道’究竟是什么,你说钰珠她心中无道,我就有么?”
“二百年前,你是有的。如今还有没有,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苍杪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心疼,虽未说出口,可序临知道,师父是牵挂着自己的:“序临,你是紫微入世,若你成魔,钰珠之祸确可迎刃而解,可世间若有了如此厉害的魔,无辜世人岂不只是从一个深渊跃入另一个深渊吗?”
“师父,那我到底要怎么做?我的‘道’究竟是什么?师父,你别走……没有你,我什么也做不好。”序临恍惚间看到一粉一蓝两个身影在苍杪身后出现,笑嘻嘻地对他挥手,是宁宁和伊伊那两个女孩。
怪不得这两个小丫头会给他这么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师父派来的。
“二百年前,你从迷惘山返回紫霄派的时候,每一次救人都在想什么?”苍杪消失在云海当中,只有声音还在序临耳边响着:“你还记得紫霄剑法的最后一式吗?”
作者有话说:
天杀的卡文……大家应该可以看出来要完结了吧……
在大结局前卡文,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我一个……;-;

序临眼前又是一白,后心被剑刺中的感觉才爬了上来,一开始是麻,随后才是疼。
可也不知是疼习惯了还是怎么,序临竟觉得这一剑绵软无力,他耳边还响着方才师父问他的话:“还记得紫霄剑法的最后一式吗?”
怎能不记得?
“拨雪寻春”——那是序临练了许久的一招,因迟迟没能练到精纯,他偷偷跑到后山练了许多遍,最后师父校验功课时,只评了句“尚可”,没有说他过关,也没有让他再练。
序临不服,每次练剑都要将拨雪寻春单独多练上一个时辰,却也没得到更多赞赏,师父老说到时候他就会了。
二百多年都过去了,也不知现在算不算到时候。
他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个圈,轻柔得像一片花瓣,剑锋也分外柔和,甚至让人察觉不出他在使剑,可这剑锋好像有灵性一样,竟帮助主人在前后夹击中找到一线生机,带他从钰珠和药人的剑中错身出来,躲过攻击。
还不等序临细细体会这招已成的“拨雪寻春”,钰珠便持剑往天上飞去。
序临往钰珠飞向的方向一望,略微皱眉,收了在地上的结界,边追边对段月白和楚天阔说:“看来是方才各种气息汇聚,将玄黓撕开一个裂口,钰珠要从这道裂口中逃走。她若是一直关在玄黓当中,那世间生灵还能继续繁衍生息,可若是她逃了出去,恐怕又是一场修罗噬天!月白,快跟上!”
几人跟着钰珠,穿过天空上的巨大裂痕。
一转眼便回到了坐满各派来使的归树峰,钰珠吸了一大口空气,再也不假装好人,以铺天盖地的修罗之气席卷了整个归树峰。
随后,远处也有几个地方也升腾起修罗之气,天地变色,鸟兽四散。
“算了,我早该想到你们都是些说不通的人,根本不配用这么文明的方法,”她捉住两个意欲逃跑的青城剑派弟子,将他们的灵力吸干,只剩下两具一碰就碎的干尸,“你们都说我没有好命,说我活不下来,今天我就要聚,将所有人的气运都握在自己手里。”
她爽朗地笑着,挥挥手便杀了两个想要反抗的修士,鹤唳在她手中发出一声嘶鸣。钰珠用手指在那两个凉透的修士胸口一抹,将手指上的血放在嘴里吮了吮,点了点头:“好吃的。”
嗜血成性,人命在她眼中比地上的淤泥也金贵不到哪去,序临等人从玄黓裂缝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些修士见了钰珠的脸,就像见了活阎王,哪里还顾得上多年来端着的“仙家做派”,比鸟兽逃得还快。
只可惜钰珠并没有多少耐心,她的修罗之气具象化为许多巨大有力的树枝,从她背后迅速伸出来,肆虐地抓人回来,随意摧毁修士身躯,用那些手一样的树枝捧上心脏来欣赏。
那心脏刚挖出来时还是温热的,在寒冬中冒着热气,送进钰珠口中时底下还滴着鲜血……好一幅人间炼狱图!
钰珠根本谁都不怕,她的药人像狗一样听话地站在主人身边,看钰珠吞下一颗心脏,从口中发出吃吃笑声。
无需多言,谁正谁邪一看便知。
序临他们见状也与她抗衡一二,可双拳难敌四脚,救人的速度不如她杀人的速度快。
看着那些死在眼前的修士,序临生平第二次感觉到无力。
序临与钰珠对视,钰珠良久没有再发动攻势,像是给足了他面子似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序临捏着柔兆的指尖泛白,他一面抛出问题,一面飞速地想着杀掉钰珠的办法:“你已经有了药人,还拿走了沛凝师妹的命格,再活个三五百年应当不成问题,若是活不下去了,再找倒霉鬼续命就行,何苦非要将所有人都拉上一块儿下地狱呢?”
“跟她废什么话,她就是个疯子!”段月白一把真火烧了一片修罗之气变成的树枝藤蔓。
钰珠感觉不到疼似的,“嘿嘿”笑了两声:“三五百年有什么好活?我要的是千秋万代,长生不死!”
——序临的脑子转得飞快,他的元神早已不是“受损”二字可简单概括,就算没有今天一役,恐怕也得百十来年才能恢复,加上他心魔已成,元神上头还萦绕着一层轻易散不去的魔气,若是硬碰硬,他没有把握能够赢下此局。
“凭什么你生来就是紫微入世的命格,我就是惨死在流仙宴上的可怜人?凭什么你是数百年来最有希望成仙之人?凭什么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提高修为?”钰珠不停诘问,身后的修罗之气已将楚天阔抓住,不停地把楚天阔的脑袋往地上撞击,撞得他头破血流。
——序临几不可见地瞥了一眼柔兆,玉剑在黑压压的天色下,仍然散发着柔和的光,遗世独立,像是绝境中的一抹春色,虽剑锋被修罗之气蚕食,可柔兆本身散发出的流光正在与魔气和修罗之气抗争,打眼一看,竟不落下乘。
它像是将自己从内而外又重新梳洗一遍,重新散发光芒,其光虽弱,可不容忽视。
突然,二百余年前,师父为他批命时的话像是穿越时空,再次传到他耳中:“潮青,你心思机巧,心无旁骛,这于修道有益。你为人过于超脱不染世尘,偏偏身上枷锁过多,久而久之定会使你心性受损,为师赠你玉剑‘柔兆’,取万物皆生枝布叶之意,望你勘破世间之恶,心中长存善念。”
“勘破世间之恶,心中长存善念。”师父说的大道,序临还是没能勘破。
可柔兆本就是“春剑”,又有与修罗之气抗衡之力,柔兆只是融入他一部分元神,便能发挥出如此威力,若是融入他全部的元神……不愁它不变成一把无往不利的宝剑……
可若是这样,他便会失去肉身,彻底变成柔兆的一部分,永生永世活在一把剑里……
钰珠的声音近似于尖叫:“我到底差在哪里?我的天资不比你差,只要是你使过一次的剑法,我立刻便能学下来,凭什么我就不能成仙!什么好事还都让你占了去,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
她突然发难,将段月白和云夙鸢都捏在手心里,作势要将他二人掐死当场!
“等,等一下!”序临喊道:“你想要长生,想要成仙,我与你换命就是了。”
“你在放什么狗屁!”段月白立即骂了出来,再也不顾什么形象。
云夙鸢被掐住喉咙,却也挣扎着说:“是啊序临掌门,万万不可!她就算得了你的命格,也不会放过,放过我们的!”
“诶,话不要说这么死。”钰珠来了兴致,攥着人质的力道都松了几分:“你要是有心,就将灵脉和命格都双手奉上,我便饶了你这几个朋友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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