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悲伤的后返劲儿将他的心脏像帕子一样地反复绞紧,令他疼得无以复加,眼泪就像奔腾的长河,无法自已地流淌。
游萧本想他能哭出来就好,可他哭得太久,又怕他身体受不住。
“笙儿,别想太多。”他松开苗笙,捧起那哭得发肿的脸,一下一下吻去上边的泪痕,“人死不能复生,他定然不希望看到你为他这么难过,再哭下去要伤身唔——”
是苗笙突然吻住了他的唇。
游萧愣了愣,后撤几寸,看着他的脸:“笙儿?”
苗笙哭得眼眶眼皮都红得厉害,鼻尖也是红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这脆弱的模样着实让人疯狂心动。
可游萧不确定现在亲吻合不合时宜,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占人便宜。
“亲我。”苗笙凑过去,贴在他唇边,低声下着命令,声音里透着一抹疯狂,“我想忘掉一切。”
游萧便不再迟疑,低头便吻了下去,舌尖扫过他的上颚,勾住湿软的舌头吮吸缠绵。
少年的吻像是热情的风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苗笙很快便如愿以偿地变得头脑一片空白,在对方极具攻击力的缠吻中变得呼吸急促。
亲吻与拥抱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觉得这才是他能够紧紧抓住的东西。
游萧将苗笙亲得双唇红肿,恋恋不舍地松开,又在唇上轻轻碰了碰,以示告别。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失控。
“游萧……”
苗笙双目迷蒙地望着他,漂亮的桃花眼被欲念占据,想要什么不言自明。
而他看到游萧赤红着一双眼,瞳色暗如深海,写满了渴求与眷恋,知道他跟自己一样难以忍耐。
“不行。”理智濒临崩溃的唤笙楼主声音嘶哑,“你身子经不起折腾,崽崽也受不住。”
“可是我想要。”苗笙贴进他怀里,微微抬头去咬他的耳垂。
他只想沉溺在另一种情绪当中,好让自己忘却悲伤。
游萧沉吟片刻,推着他转过身去,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来。”
其实苗笙并不想用这个方式,他只是想跟游萧无限靠近,想要肌肤相贴的亲密和安全感,但……这样的感觉也很不错。
至少片刻后,他真的是彻底放松了,脑子混混沌沌,什么都不再想。
“你呢……”苗笙软绵绵地瘫在游萧怀里,呢喃着问,“会不会难受?”
游萧确实难受,而且现在出了一身大汗,要不是不想让苗笙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去,他很想跑出去冲个凉水澡,好让自己尽快冷静。
以往他有足够的意志力拒绝,可现在,坚固如铁的意志也被心上人的温柔彻底瓦解。
“真的想帮我?”他额头抵在苗笙后颈,低低地问。
苗笙“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很小声地承认:“但我真的没什么力气了。”
“没关系,你睡你的。”游萧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侧,压抑着胸口肆虐的情绪,轻声道,“只需要你伸出援手就好。”
他可不敢让苗笙自行操作,不然下腹处的伤口太容易穿帮,自己来掌控才能万无一失。
稍后,苗笙才明白“伸出援手”原来是字面意思,顿时无语。
只是……什么叫他睡他的,这谁能睡得着?!
怀上崽的那个过程显得久远而模糊,但现在感受到的一切,成功刷新了苗笙的记忆,令他脸烫得快要炸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煎熬”才逐渐结束,情绪和体力都被消耗殆尽,他几乎是闭上眼睛立刻就昏睡了过去。
梦依然没什么情节,悲伤也散去了不少,他被一种莫可名状的激动所裹挟,一直到醒来,还觉得心脏怦怦直跳。
“醒啦?”游萧温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睡得好吗?”
苗笙下意识地望过去,对上他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便立刻想起了昨晚深更半夜那些荒唐事,从脸颊红到耳根,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子盖住脸。
右手一用力,才觉得有些疼,是掌心有些红肿,哪怕被涂了护手的脂膏也无济于事。
苗笙:“……”
少年什么的,血气方刚的“刚”,恐怕也是钢铁的“钢”。
“躲什么?”游萧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凑在他脸跟前,笑盈盈地说,“我猜你睡得挺好,都打小呼噜了。”
他眼神还是黑沉沉的,透着一股餍足和按捺不住的兴奋,还有浓浓的占有欲,有种想把人囫囵吞下的意味。
苗笙:“……”
他转过头去背对着游萧,嗔怪道:“还说自己是神医,打呼噜是睡得好的意思吗?”
游萧看着他红透了的耳朵,凑过去亲了亲,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温度,更是心猿意马。
卧房里拉着窗帘,拔步床挂着床帐,层层帷幔挡住了日光,周遭一片暗沉,倒是让这环境更显得旖旎。
苗笙觉得不妥,大早上的,搞不好还会发生些什么。
不是他不肯,而是实在力不从心。
这事说起来实在郁闷,自己这孱弱的身体,将来如何才能让两人都快乐?!
强身健体决不能停!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游萧单手撑着脑袋,意犹未尽地看着他:“不到巳时正。”
苗笙表情裂开,立刻转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发懵:“五个多时辰?!睡了这么久?”
“倒也不算,毕竟昨晚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游萧也跟着起身。
苗笙腹诽——炫耀什么?!
游萧知道他不好意思,应当也不算是害羞,毕竟笙儿主动起来还是挺主动的,大约就是觉得大白天聊这些很不妥,很羞耻,便也不再逗他,下床撩起床帐,拉开窗帘,还把窗户开了半扇,让日光照进来。
屋里足够暖和,就不怕外边的寒气,况且今日没有风,不算太冷。
苗笙扭头往窗外望去,看到了阳光映照的雪地,又怔了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日午后那阴沉的天,陆东篱死去时漫天的飞雪,再次悲从中来。
一场欢愉只能暂时转移他的注意力,但他究竟是失去了一个知己好友,这怎能让他不伤心。
游萧用内力加热了盆里的水,绞了脸帕给他擦脸,看到他又开始泛红的眼眶,轻声叹了口气。
“人死不能复生,笙儿,节哀顺变。”
苗笙接过热乎乎的帕子,垂眸道:“你来教一教我如何顺变。”
游萧坐在床边,温声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我们没办法与天斗,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人总是难免一死,放在时间长河里,几十年也只不过弹指一挥间,早一步晚一步罢了。我们总会与陆兄在另一个世界里重逢,所以,别把他的离开当做永别,就当是暂时分开吧。”
苗笙仔仔细细地用帕子擦着脸,把残红未退的一张俊脸擦得湿润鲜活,表情却阴沉着,末了把脸帕往游萧手里一扔,一边下床,一边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屁道理还真多。”
游萧:“……”
怎么把文雅人的粗话都给逼出来了?
“我哪儿说得不对吗?”他追上去,帮苗笙披外袍。
苗笙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什么不对。”他望着游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忍不住道,“难怪人都说,太聪明的人显得寡情,就是你们把道理想得太透彻了,不悲不喜,好像不为人情所累。”
游萧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澄澈的眸子微微一转,露出委屈的神情。
他向前跨了一步,抱住苗笙的腰,低头将下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低声道:“谁都可以这么说我,但你不行。”
听了这话,苗笙心中猛地一动,一股浓重的内疚猛然涌上喉头,哽得他说不出话来。
是啊,游萧对别人理性又凉薄,可他所有的深情全都给了我。
我有什么立场责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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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陆东篱最后一个好友,苗笙原本想帮他料理后事,但贺北海和雁南楼已经将此事揽了下来,他不好越俎代庖,于是也就没表现得多么积极。
想来陆东篱应当是希望自己的两位兄长送他最后一程,这没什么好争的。
于是这一整天,他都在陆东篱的房间里,替对方整理遗物。
江湖浪子向来没什么负累,苗笙慢吞吞地整理,最后也只收拾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袱,除了宝剑和几件换洗衣服,几乎没有别的随身物品。
著名话本大家东篱先生连本睡前读物都没有,要不是他说起话本来头头是道,有时候真的很难把他和那个把故事写得精彩动人的作者联系在一起。
最后苗笙翻了翻他的床铺,意外地在枕头下边找到了一封信。
信写得很简单,其实就是交代后事,无非是待他死后,将他与妻子合葬,身价财产有多少也一并写了个清清楚楚,讲明全都赠予自己的两位兄长,脖子上一直挂的护身符就是印鉴,可以拿着这个去找他相熟的书商,由对方带领去找存钱的钱庄。
陆东篱心存必死之意,苗笙现在已经全然清楚,对于这样一封遗书,也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看到他熟悉的语气,用调侃的方式将身后事交代得明明白白,就好像他本人在面前说话,音容笑貌皆浮现在眼前,直让人潸然泪下。
“笙儿。”游萧在外边喊了一声,接着便推门进来,看见苗笙又掉眼泪,心疼地把人搂在怀里,“不哭了,不哭了。”
他不适应这样的苗笙,此人身体弱,但性子确实硬,以前受尽磨难,清冷不乐意近人,最多见的是爱生闷气、发疯,却很少见对方哭。
现在苏醒过来,没了那些前尘负累,脾气好了不少,比之前更乐观温和,也能体谅别人,便也容易被触动。
但游萧不喜欢看到他因为伤心而哭。
苗笙这两天总是抹眼泪,也觉得自己颇有些矫揉造作,不想让他看低了自己,于是侧过身去,匆匆擦去脸上泪痕。
“没什么,看到东篱兄的遗书,一时感慨罢了。”他鼻音有些重,把手里的信笺递到游萧面前,“一会儿要带去给贺北海他们。”
贺、雁二人那边准备得也很迅速,昨日晏秋帆和谢青枫将他们的内伤治疗得七七八八,剩下的由他们二人自行打坐调养即可,今日在唤笙楼的帮助下,他们很快选好了上等的棺材,安置了陆东篱的尸身,稍晚便要上路赶往西陵府。
傍晚时分,大宅里的小厮驾着马车,拉着游萧苗笙等一行人赶赴春来客栈。
晏秋帆把照雪也带上了,小姑娘很喜欢会讲故事的陆叔叔,得知他的离去,她很伤心,想要来送一程。
她在医学上颇有些天才造诣,对于生死比同龄人更看得开些,是以两位父亲并未对她撒谎,而是将陆东篱的遭遇坦诚相告。
客栈外,贺北海和雁南楼已经把车装好,在门口等着。
他们江湖走镖的,对这些已经轻车熟路,因此也婉拒了唤笙楼的护送。
马车抵达,大家一个个跳下去,顾夜峰也赶了过来,游萧扶着苗笙下车,两人走上前,把陆东篱的遗书交给了贺北海。
看到遗书内容,两个汉子都眼眶发红,扭开头抹了一把眼泪。
“三弟的钱我们不能要。”贺北海道,他看了看雁南楼,征求意见道,“等这次送他回去,我们找钱庄把银票拿出来,找个机会捐了吧。”
雁南楼想了想:“三弟膝下无子,但他以前就很喜欢孩子,不如捐给慈幼局,帮助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这样也好。”苗笙点头道,“东篱兄应该会感到安慰。”
游萧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若是捐款的话,这么一大笔钱,还是别一次性捐出,免得被人中饱私囊。”
“楼主说得是,我们把钱分成几份,多捐几家,回头常去查看。”贺北海道。
游萧点了点头,接着看向苗笙,温声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苗笙向贺、雁二人拱手道:“预祝两位仁兄一路顺风,平安带东篱兄返回家乡。”
“陆大哥,以前我对你态度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平小红也很伤心,摸了摸盖在棺材上的篷布,红着眼圈低声道,“要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将来托梦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完成,望你在九泉之下安息。”
照雪站在她身边,也对棺材挥了挥小手:“陆大叔再见。”
随后顾夜峰、晏秋帆和谢青枫都对贺北海及雁南楼道了别,目送两人跳上车辕,驾着马车逐渐远去。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天际,是灿烂而热烈的红,像是给这场最后的告别留下了一个浓墨重彩的落幕。
这一幕取代了陆东篱死去时凄惨悲伤的画面,赶走了那无尽的悲意,让苗笙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望着天边红霞,默默叹息——东篱兄,一路走好。
第二天,谢青枫和晏秋帆一家也要离开,他们在这边待了一个月,时间已经不短,游萧也就没多挽留。
“多谢两位大哥。”大门口告别时,他拱手道,“将来有什么需要,我也义不容辞。”
晏秋帆抱着照雪,笑呵呵地说:“我们俩以后就是带孩子教孩子,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了。”他目光落在苗笙的肚子上,“倒是你俩,过几个月是不是还得我们帮忙?”
“秋帆。”这话说得太直白,谢青枫连忙阻止。
游萧淡笑道:“都是一家人,无妨的。”他揽过苗笙的肩膀,“我们还没商定在哪儿生产,若是定下了地点,少不得要麻烦你们跑一趟。”
苗笙点头道:“相信不久后就会再见面。”
平小红抱着小兔子,跟照雪挥手:“小雪,有时间了姐姐去碧山谷看你。”
“欢迎姐姐来做客!”照雪学着大人模样抱了个拳,奶声奶气地说,“小雪一定好好招待你。”
既然过几个月还能见,大家也就没那么不舍,谢青枫和晏秋帆抱着照雪翻身上马,冲游萧几人一点头,拉动马缰绳飞驰而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平小红感叹道:“都走了,又剩下我们几个,师父,咱们接下来也要走吗?去哪儿?”
游萧拢着苗笙的肩膀进了大门,往院中走去:“笙儿你说呢?”
“要不我们……也动身吧。”苗笙偏头看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再不走,我怕我很快就走不动路了。”
游萧摸了摸他隆起的小腹:“好,那我们走,你想去哪?”
“去五陵渡,我不是最后在那儿落脚的么。”苗笙惦记着自己此前经历的“谜团”,盯着他的表情,“回到终点看一看。”
游萧面色如常,垂眸道:“瞎说,什么终点,你当时只是昏迷了而已。”
“小红呢?”苗笙回头看女侠,“你觉得如何?”
平小红蹦蹦跳跳,很是激动:“好啊!我们会留在五陵渡过年吗?听说那里过年特别热闹!”
“从这儿过去,绕过凌云府,到五陵渡至少也得半个月二十天,到了就得腊月了,可以直接坐船回汀洲,留下过年也成,到时候再看。”游萧道。
苗笙勾唇笑了笑:“不用回家陪着阿闲他们?”
“两个爹爹黏糊得很,不需要我在旁边,再说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他们且不会寂寞。”游萧想起家里人,脸上露出笑意。
“成,那我们今天就开始收拾。”进了主院,苗笙环顾这住了一个月的地方,心中生出些许不舍,看到陆东篱曾经住过的房间,更添一抹哀伤。
平小红高兴地跑向自己的房间:“我这就去准备!”
游萧牵着苗笙的手,先进了书房那边去整理。
现下阳光不错,屋里炭炉烧得也暖和,他便打开了窗,让屋里的那些盆栽都晒晒太阳。
兰花们开得争奇斗艳,满屋淡淡馨香,转身又看到一个漂亮的大美人,楼主心情好了不少。
苗笙腹部渐显,穿的衣裳也越发宽松,幸好是冬日,一层层地套了六七件也不会热,还能挡住凸起的肚子。
今天他穿了件浅灰色的道袍,外边罩了层深湖绿色的梭织氅衣,却因着身体瘦削,丝毫不显臃肿;一头乌发全都束了起来,用一根白玉发簪别住,露出了修长的后颈,肤色被衣裳衬得更加白皙,玉一般剔透;脚上没穿靴子,而是穿了双云头鞋,配上儒雅的一身衣裳,整个人显得仙风道骨,浑似谪仙。
他站在书桌边,动作轻缓地整理着自己的那些文稿,袖子宽大有些碍事,他时不时地往上捋一下,举手投足落在游萧眼里,越看越好看。
“我来吧。”他走到苗笙身边,一个没忍住,低头在对方露出的后颈上轻轻一吻,“你在一旁看着就好。”
苗笙被温热的嘴唇这么一贴,本能一耸肩,恼火道:“光天化日的,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啊。”游萧假装无辜,“方才见你脖子上有根头发,替你摘掉罢了。”
鬼才信!苗笙心想。
年轻人愿意干活,他这个“长辈”乐得在一旁指点,于是他靠在桌边袖起手来,观赏着楼主的一举一动。
游萧仍是一身黑色劲装,简单利索,显得腰窄腿长,充满了少年人的力量感。
苗笙偏头打量他,眼神疑惑,主动走到他身边,抬手比划了一下:“你是不是长高了?”
“我也觉得是,之前跟你说,你都没理我。”游萧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直了身体,发觉苗笙是又显得矮了一点点,原来在自己额角下方,现在只到太阳穴了,“真是长高了,但也没有半寸。”
苗笙嫉妒坏了:“半寸还不行?!我还想长呢。”
臭小子还不到十九,估计个头还能窜,到时候自己岂不是显得太矮?
“长太高也不好。”游萧看他掩饰不住的沮丧,安慰道,“天塌下来还得我们个儿高的顶着。”
苗笙撇撇嘴,想起聂云汉那大个子,小声嘟囔:“明明不是你聂爹爹亲生的,身高倒是随了他。”
“可能我那亲生爹个头也不矮吧。”游萧随口道,他低头看着手里一摞信笺,“无锋那话本写完了?”
“嗯,写完了,但还没取名,等你来想。”
游萧一页页翻着,捋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那等我认真拜读之后,好好想一个。”
这手稿很珍贵,他在旁边册子堆里翻了翻,想找出一个什么东西把它们都装起来,突然一本册子里掉落出了一张纸,飘飘扬扬地要落地,被他一手抓住。
“这是什么?”游萧把那张纸翻过来看,登时露出了欢喜的笑容,扭头看向苗笙,眼睛弯成两弯新月,“是你画的我吗?”
想起这一出,苗笙的脸立刻红了,伸手就夺了过来,藏在身后:“还不是因为有人说十天回来,却消失了快一个月,我是画来寻人用的。”
这显然是托词,游萧也不说破,高兴地抿着嘴乐,继续收拾东西,好半天嘴角都没落下来。
这两天他们还没什么机会闲谈,趁着这会儿功夫,苗笙问起了他在北岩府的事。
游萧简略地讲了讲,剿匪的事也说了。
苗笙听得心惊肉跳,但看到人全须全尾的站在这儿,就没有再斥责他不顾危险什么的,毕竟楼主能成就这番事业,该怎么做他心中有数,不需要自己再多说教。
游萧紧张地觑了他一眼,见他垂着双眸,脸上没什么表情,虽然有些放心,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笙儿到底是担心我还是不担心呢?若是担心,又有多担心?
他不怀疑自己的魅力,也不怀疑苗笙对他的那还没有宣之于口的感情,只是人有时候难免有些小计较。
哪怕精明强干的唤笙楼主也不能免俗。
毕竟剥去这层外壳,他也只是个怀春少年。
他此生所有的牵挂、不确定和小心翼翼,都维系在了眼前人身上。
游萧正琢磨着,便觉察到苗笙向他挪了两步,下一刻,两条修长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腰,软软的身体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唔,凸起的孕肚也很有存在感。
“游萧……”苗笙侧脸靠着他的后颈,低声道,“你以后,多多注意安全,能不跟人动手就别动手。”
说完这句,他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又不想收回,便只好抿唇不语。
陆东篱和厉涛飞的大战还历历在目,两个人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可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苗笙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战局之中的那个人是游萧该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难以呼吸。
游萧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到怀里抱着,温声道:“我惜命着呢,不然怎么跟你白头到老。”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苗笙听着欢喜,嘴上却又不肯承认了。
游萧属实无奈,只能主动问道:“前日你说有话要和我说,是什么?现在能说了吗?”
“我……”苗笙仰头,看着他那双充满期待的深邃眼睛,突然又有些说不出口,心跳骤然加快,最后轻轻推开他,垂下睫毛挡住慌乱的眼神,“晚上再说。”
游萧轻笑一声,眸色沉了沉,意味深长地问:“什么话白天不能说,还得晚上?是只能用动作‘说’的话吗?”
苗笙一怔,想起昨晚两人的“动作”,登时红了脸。
“那么大一个楼主,你要点脸吧,说什么荤话!快点收拾!”他佯装愠怒,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游萧望着他略显仓皇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还得给他营造一个合适的氛围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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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爱你在心口难开。
游萧:等我拿生蚝刀来撬一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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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参考明制,明朝道袍也算是寻常男子服饰。
上夹前不压字数啦,毕竟倒了几十万字,省这几千字也没啥用哈哈,排名在哪儿都没关系,对我来说能V就是胜利,嘿嘿~
之后日常更新还是在晚上六点钟,除非有特殊情况会提前。
接下来很快开启最后一个支线剧情,作用就是让苗总发现自己此前的真实经历~接着我们的崽崽就要降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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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百零六盘问
之后还是会马车上路, 两人能带走的东西不多,搬进来的时候采买的家具用品,就只能按照当初游萧设想的, 留在宅院里一起卖了。
苗笙环视屋里的摆设, 竟生出浓浓不舍。
这好像是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尽管只拥有了一个月的时间, 但这里有爱人和朋友,也足够热闹,令他无比怀念。
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个同样的“家”,让他能够安逸地生活。
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大的宅院, 有游萧就够了。
短短一个月的分别, 让苗笙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回想刚刚苏醒时的迷茫、没有方向感的痛苦、被人单方面爱着的压力, 还有突然怀胎的震惊, 那些都在日渐滋长的爱意中尽数消弭, 反倒是滋生出无穷的信心和希望。
一个“人”字,游萧是一撇, 自己做那一捺, 两人在一起, 自然就能站得牢固。
他不是不再怕这份爱会消失,而是觉得自己可以为此努力, 让它绵延下去。
至于游萧会不会变,感情上而言, 苗笙觉得不会, 这人是他见过最果决、坚毅的人, “善变”二字与对方毫无关系;从理智上考虑,就算对方会变, 自己也可能会变,这段关系仍会是他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算将来真的会分开,也会好聚好散,不至于像他此前担心的那样,天崩地裂一片荒芜。
尽在掌控的生活也很无趣,不是吗?他默默地想,为什么不大胆尝试一次呢?
游萧值得,我也值得。
“笙儿。”游萧从屋外进来,唤着他的名字,“累不累,要不去休息?”
苗笙忍不住笑:“事全都是小厮和你在做,我什么都没干,怎么会累。”
“但你一直在费心,不是吗?”游萧拉着他的手,带他进了卧房,“睡会儿吧,半个时辰之后我叫醒你。”
苗笙虽说不累,但他的身子骨确实时时刻刻觉得乏力,再加上孕肚已经大了不少,更觉得身子沉甸甸的,躺下闭上眼就能迷瞪过去。
而且明后天就要上路,恐怕得过好久才能再睡这么舒服的床铺,且睡且珍惜吧。
其实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先停下来,找个地方住下,或者就是这里,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再继续上路,但想想又觉得不妥。
生完孩子之后,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活着也是个未知数,就算侥幸活下来,肚子上要切开一个口子,这伤什么时候能复原也不好说。
还是先把身世经历的事情了结掉更好,之后就没什么牵挂的事了。
苗笙钻进被窝,任游萧帮自己把被子盖好,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冒出来一句:“那日我去了红玉楼的旧址,有人把我认错成别人了。”
“嗯,我知道,小红跟我说了。”游萧坐在床边,面色丝毫不改,目光半点不闪躲,“不是那人始终没说把你认成谁了么?要不要我去帮你查查?”
他表情看着还挺真挚的,但苗笙真不信他愿意查,而且结局肯定是没什么结果,不是那人“抵死不肯回答”,就是那人“突然辞工不做,离开了万山府”。
还是别为难别人了。
苗笙现在倒是不怎么介意游萧在这件事上隐瞒自己,反倒生出了一些猜谜解密的兴致。
唤笙楼主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收买所有认识自己的人,总会有遗漏,而且彻底撒谎骗人他也做不到,毕竟聂云汉和卓应闲不支持这个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