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是喜脉你不动气?!”苗笙这会儿火冲天灵盖,脑子开始发晕,“我是男子,怎么怀胎?!”
平小红刚走过来,就听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句话,愣了一愣,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去牵马。
我可能幻听了罢。
游萧安抚道:“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听我——”
“那你别说让我这么生气的话!”苗笙不光火气大,还觉得羞耻,脸皮烫得厉害。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游萧觉得这事儿可大可小,既然自己心中认定了七成是真,就不能骗他,“寻常男子是不可能怀胎,但你毕竟在冰棺中躺了十年,或许体质已经被那宝物改变了。”
苗笙桃花眼里全是愠怒,斜着觑他:“好,既然你是神医,我倒要听听,这冰棺是怎么能把我体质改变到能怀胎的!我现在分明是个男人,性别也没有变!”
“这我当然知道……”说起性别,游萧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很多画面,眼神微微发飘。
“你少胡思乱想!”苗笙看出来他表情不对劲,气得对着他肩膀踹了一脚,“有理由你就说!”
游萧往后趔趄了一下,扶着旁边的座位单膝跪好,认真分析:“或许你的身体里有了适合胎儿生存的环境,毕竟阴阳调和,孕育生命,播种是其一,有适合的土壤是其二。《景岳全书》有云,‘谷绵瓜瓞,当求基址’——”
听到“播种”两个字,苗笙也想起了一些场景,表情十分糟心,立刻打断道:“可那土壤说的是女子!是女子!我又不是!”
“或许……”游萧也无法解释,只能叹息道,“或许也未必全都需要女子。笙儿,你能活下来,能这么快苏醒,对我来说已经是个奇迹,别的奇迹再发生在你身上,我都不觉得意外。”
苗笙不能接受这个说法,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我能活、能醒,这可以算是奇迹,可我一个男子能怀胎,这是鬼扯!别觉得我不懂医术你就骗我!”
他越说越生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此前惺惺作态说不介意我离开,放我走了又偷偷摸摸跟着我,还要易容成小厮在我身边,现在看谎言被人识破,又换了这么匪夷所思的说法,是想要捆着我!”
游萧静静地看着他发脾气,满心无可奈何,毕竟自己欺骗他在先,确实没有办法争辩。现在他不信自己,也属实正常。
男子怀胎这种事,搁谁谁能信?!
“游萧,我谢谢你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你!你清醒一点!”苗笙痛彻心扉,气喘得厉害,忍不住“咳咳”又咳了起来,捂着胸口一阵难受,“你怎么能用感情这般拿捏别人,甚至不惜说这种谎话!”
“笙儿,你先别生气,我没有要拿捏你,若你不希望我在身边,我不出现就是了。”游萧见他痛苦,自己也是心如刀绞。
苗笙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这次说到做到。”游萧咬牙道。
苗笙往车门外一指:“那你现在走。”
“走之前,我能不能再替你号一下脉?”游萧温声道,“我想确认方才是不是出错了。”
苗笙也想确认,沉着一张俊脸把手递给他:“肯定错了!”
游萧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细细感受他的脉象,这滑脉比方才还要明显,若眼前是位女子,自己绝对不会有半点怀疑,还要叮嘱对方,回家好生休养,千万莫过劳累,身体寒凉,不要进食生冷之物。
“怎么样?”苗笙见他久久不作声,忍不住催促道。
游萧不知道该怎么说,握住他的手掌,与他掌心相扣,诚恳道:“笙儿,我……脉象还是怀胎之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如果你同意,我想用内力试一试。”
“你试,你尽管试!我就不信我能怀胎!”苗笙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游萧便没有迟疑,当即运起内力,从苗笙的掌心流入,顺着他的经脉很快运转到了腹部,顺着任脉向下,经神阙、气海、关元、中极,再往左右两侧。
苗笙感觉到一股暖流在自己的身体内游走,最终在下腹处停留片刻,不由问道:“能感觉出来什么?”
游萧将左手伸向他:“握住我的手,内力形成闭环,或许能让你也感受到。”
苗笙半信半疑地握住他的手掌:“你别骗我。”
“不会。”游萧闭上眼睛,专注运转内力,“用心感受那股内力的走向,与它在你体内的感觉区别开来,是感受那内力,而不是内力对你产生的作用。”
好难,苗笙心道,他皱着眉努力体会,仍然只能感觉到自己下腹微微发热。
游萧的声音再次通过内力传入他的脑中:“莫慌,我让内力在你周身运转一次,你抓住它的感觉。”
“嗯。”
苗笙努力摒弃杂念,很快就感应到了经脉中的一股力量,它很平和,很温柔,顺着经脉游走,立刻惊喜道:“我感觉到了!”
“好,接着我将内力引向下腹。”游萧温声道。
于是苗笙再度感觉到了小腹处微微发热,但他努力摒弃这种感受,而是去体会内力的行走踪迹。
“这都是什么穴位?”他好奇问道。
游萧为他解释:“方才是关元和中极,左右两边是侠玉泉和肖必,这两处穴位中间,本是女子胞宫,是孕育生命的地方,而在男子体内,则是精室,为男子元阳凝结、血气交汇之处。”
“竟是如此神奇……”苗笙喃喃道。
“但是现在在你精室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囊块,很小很小,只有指尖那么大,你试着感受一下,内力走到那处会有些微凝滞。”
这感觉很直观,苗笙不可否认,那里确实像是有一个小点,就像是内力经过此地,绊了一跤。
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的一个梦,梦见腹中有个亮点,难道就是这里?!
是胎儿通过这种方式在向自己告知它的存在?!
苗笙骤然心慌意乱,抽回手来:“我不信!我不信!可能我那里长了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怀胎!”
“笙儿,你可知道,其实人在母体中孕育之时,并未有性别之分,是在大概三四个月左右,才会发育成男和女。”
“那又如何?!”
“意思是,其实人的体内都有相同的器官,只是随着后来的发育,女孩身上的男性。器官会萎缩,男孩身上的女性。器官亦然,但它们并没有消失,所以——”游萧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苗笙脑子更乱了,他几乎不能思考,只觉得不可能,反问道:“你如何知道?!”
“我曾经解剖过一些尸体。”游萧轻声道,“行医者,自然要了解人体的内部构造。”
苗笙声音颤抖:“你是说,我、我有胞宫?”
“或许之前没有,是冰棺改变了你的体质。”游萧思忖着,应当不是以前就有,否则早就能……
但他不想告诉苗笙这些事,于是缄口不言。
推给冰棺就好了,反正谁也说不清楚。
“我不信!我还是不信!”苗笙捂住脸,无助道,“话都是你说的,你肯定是在骗我,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游萧看他痛苦的样子,真想将他抱进怀里安抚,可怕自己赖着不走,只会让他更加难受。
于是他只能黯然地从马车上下去,走到窗外停住,忍不住背靠在旁边,轻声问:“公子——”
“别叫我公子,那是阿宝叫的。”苗笙立刻道,甚至拉上了窗帘,不要看见他。
游萧忍不住问:“为什么姜阿宝对你好,你就能对他好,我对你好,你就不肯接受?”
“你是喜欢我才对我好。”苗笙不假思索地说,“阿宝,我是说我心里的那个阿宝,是我对他好,他对我好,感情应当是这样一来一往、平等建立起来的,而不是一开始就重重偏向一边。”
“可是后来你明知道姜阿宝就是我,不依然和我相处得很好?笙儿,你没有那么讨厌我。”
苗笙垂眸,小声说:“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
受不了你对我太好,怕这份感情我还不起。
“只是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叹了口气,“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游萧抱着胳膊靠在马车上:“可江湖凶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不会一个人的,我要小红先陪着我。”苗笙大声喊,“小红!”
“来了!”
听到这呼唤,平小红知道自家师父跟苗公子算是彻底说开了,她骑着租来的那匹马,溜溜达达回到马车边。
女侠看见师父脸色,猜到事情不妙,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麻烦你陪我一段路,等我找到新的小厮或保镖再离开,好吗?”苗笙很客气地问。
平小红觑了觑旁边的游萧:“我……”
游萧迅速向她点了点头。
“没问题!”平小红立刻清脆应道,“我一直陪着你都行的!”
苗笙声音冷淡:“那倒不必,咱们走吧,这匹马留给游公子就好。”
“哦……”平小红把放在车辕上的无锋递给游萧,“师父你保重。”
游萧用传音入密叮嘱她:“好好照顾他。”
平小红点点头,惆怅地看了眼自家面露忧伤的师父,赶着马车继续向前走了。
我师父真是,好惨一男的。
这恋爱谁爱谈谁谈,老子这辈子都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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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萧:终归还是我厉害。
苗笙:你厉害你来怀!
崽崽:难道不是我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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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只有男性得的病叫苗勒氏管永存综合征,就是男子体内有子宫和输卵管,但不确认能不能怀孕,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查询了解。
文里的医学解释不要信哈!
俩人不会分开哒~
第33章 三三裙衫
苗笙胃里一直犯恶心, 一路上吐了好几次,恨自己只顾享受,没把之前游萧给自己按摩的穴位记住。
不过记住可能也没用, 他没有力气去给自己揉。
马车里也能躺开, 但躺着被摇晃似乎更难受, 于是他只能坐着, 用那布带将自己绑在车壁上。
老天似乎感知到了他的痛苦,却还要在这痛苦之上多加一脚,后半夜的时候天空细细密密地下起了雨。
虽然马车防水很好,半点雨丝都透不进来, 但是又因为它透气性不错, 雨水带来的潮气和寒意无孔不入地渗进车厢,透过他的皮肤, 毒虫一般地钻进他的骨髓, 哪怕他已经裹了毯子, 还是觉得冷。
雨水敲打在马车上,也像敲击着他的天灵盖, 令他头疼欲裂。
身冷, 心更冷, 想起那荒诞不经的喜脉,苗笙觉得自己的人生没准还可以再糟糕一些。
天亮的时候, 他们离开了四泽镇的地界,到了一个小县城。
县城内看着环境还可以, 苗笙让平小红寻了一家看起来还过得去客栈, 要了一间房, 进去就躺在了床上。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像被打成无数碎片, 却还靠经脉堪堪维系在一起,浑身都在痛,他恨不能抛弃这肉身,再不受肉。体凡胎的折磨。
“公子,要不我去给您请个郎中来吧?”平小红见他唇色发白,双目涣散无神,担忧道。
苗笙下意识地一想,立刻阻止道:“不用,别去,我就是晕车,躺一会儿就好了。”
万一滑脉之事确有其事,被郎中诊出来,我不就要被人当成怪物?!
不行,坚决不行!
平小红实在放心不下:“可您现在状态确实不太好,万一越来越严重怎么办?”
“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苗笙浑身出了冷汗,又觉得发冷,转过身背对着她躺着,自己拉过被子盖好,“这里……房间小,你我同住……不方便,再去隔壁开一间……”
“好,那你安心睡。”
平小红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心想苗公子万一有个好歹,我岂不是会被师父碎尸万段?
也不知道之前听的那“男子怀胎”的事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如果他出事,岂不是一尸两命?
她倒不觉得男人生孩子是什么天方夜谭,拜托,那可是我师父,我师父很厉害的,再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男人生个孩子算什么,要是生个妖怪出来,那才叫奇闻。
一代女侠思路向来这么天马行空,跟在游萧身边几年,也学会了处变不惊,这会儿她更担心苗笙的身体。
她想,师父虽然被赶走了,但肯定不放心苗公子无人照顾,应该是跟在附近,对,出去看看。
这家客栈相对正经,入住的江湖客虽然多,但不是什么黑店,平小红放心地关上门,去了大堂四下张望。
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风飘过,接着就听见她师父的声音:“不在房间守着公子,跑出来做什么?”
“师父!”平小红循声望去,便见游萧就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桌边坐着,已经恢复了本来面容。
是他原本英俊的模样,没有再用半点易容术,身穿一件靛蓝衣袍,容貌气质极为出众,像极了一位富家公子,大堂里来来往往的女侠还有侠士都时不时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我就知道你会跟着我们。”她兴奋地坐在游萧旁边,“我感觉苗公子很不好,你去看看他吧。”
游萧担心的就是这个,要不然他也不敢跟这么紧。只是苗笙才生他的气,再说一套做一套,纠缠个没完,显然是自找不痛快,肯定会让两人关系变得更僵。
早知道教徒弟一点医术,也方便这个时候让她代劳。
“他现在睡着了吗?”游萧问道。
平小红看出师父心思,故意夸张:“我看说晕倒比较合适。”
“为何不请郎中?”
“苗公子不肯,只说自己是晕车。”
游萧心中了然,看来这怀胎之事,笙儿也并非完全不信。
“走,我上去看看。”他立刻站起身。
但为了不完全破坏昨天刚许下的诺言,又因为苗笙现在身子弱,他不想再点对方的昏睡穴,游萧没有露面,让平小红拖了屏风挡在床外,然后取出丝线,替苗笙悬丝诊脉。
经过昨夜惊吓,苗笙先是出了一身汗,后来又赶夜路,应当是受凉了,再加上情绪起伏得厉害,现在人有些低烧,有些心悸,确实也有些咳嗽,昏睡过去也睡得不安稳。
游萧掌握了情况,亲自去抓药、煎药,最后让平小红送进去,一点点喂给苗笙喝。
苗笙并未睡实,他浑身难受,只是昏昏沉沉地躺着,处于半昏迷状态。这个时候的他很乖,任凭平小红把他拖起来靠在床头,然后被喂着一口口将药喝下。
苏醒之后这么久,喝药就没有断过,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反应。
喂完药,平小红又把他塞进被窝,给他盖好被子,刚把床帐放回去,便听见他迷迷糊糊说了句:“阿宝……多谢。”
嗓音低哑,不复平日的清朗,灌入游萧耳朵中,像是一块砂纸,在他心脏上狠狠搓了一下。
他隔着屏风的纱绢,望着床上那个虚弱的人,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可他不能上前打扰,只能收敛所有心疼与深情的目光,默默离开房间。
苗笙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他隐约知道自己发了烧,也被人喂了药,摸了摸额头,现在体温正常,身上发了汗,衣衫潮湿但并不觉得冷,精神头也很不错,应当是退烧了。
“阿宝……”他坐起来,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
话刚出口,才意识到他的小厮姜阿宝已经不见了,或者说,那个人从未存在过。
一瞬间,所有的失落全部涌上心头,包括前天晚上那个匪夷所思的喜脉。
苗笙觉得自己本就不完整的生活突然间裂了个大缝,吹得令人齿寒的风呼呼隆隆地从着缝隙里灌进来,让他没好几天的心情重新跌回谷底。
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能落在我身上?!
“公子,您醒了?”平小红没有在隔壁另开房间,她哪敢让苗笙一个人待在屋里,因此把睡榻搬到门口,这一晚上都睡在那里。
听到她的声音,苗笙有点慌:“小红,你先别过来!”
“没事吧?”平小红紧张地问,“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苗笙尴尬道:“我没事,比昨天好多了,能不能麻烦你……先出去一趟?对了,帮我随便弄些吃的就好。”
“成!那我等会儿过来!”平小红立刻出了门。
苗笙睡了太久,中间一次都没起来过,这会儿着急想要小解,原本是姜阿宝服侍他,他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换成了平小红,一来人家不是丫鬟,二来还是个姑娘,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确定人走远了,他才敢对着夜壶放水,之后将它藏到床底下,还把仅有的窗户都打开,保证一会儿别人进来不会闻到异味。
面盆里有清水,但却是凉的,身为君子,怎可在女子面前蓬头垢面,苗笙等不得招呼店伙计给自己换成温水,便将脸帕浸到凉水里,匆忙往脸上擦。
好在现在气温不低,不至于觉得特别凉,但他看到脸帕被擦下来一大块褐色,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有“易容”。
苗笙转头对着铜镜照了照,看到那颗鲜红的眉间痣,不由就想到了游萧,想到了姜阿宝,想到他将自己照顾得多么无微不至。
据他所知,游萧虽然身世凄惨,但十三年前被自己救下,过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生活,从未这般贴身伺候过谁。
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却能够把人照顾得这么贴心,便只因为他是真的关心自己,事事能够想到自己前头。
想到这里,苗笙的心不由软了许多。
无论如何,喜欢一个人也是不由自己控制的,这不是他的错。
只是喜脉这事儿,可就太气人了!
不过苗笙刷完牙,用刚刚找回来的脑子思考了一下,觉得游萧不至于为了留住自己而撒这样的谎,如果是个谎言,三四个月后便会不攻自破,不管这段时日两人感情会增进多少,到时候都会分崩离析。
唤笙楼主没有这么蠢。
因此,苗笙决定要主动出击,去找这镇上最好的郎中给自己把一把脉,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情况。
平小红去大堂点了早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小伙计便把清粥小菜端了上来,她端到厢房门外,谨慎地敲了敲门:“公子,是我,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苗笙的声音。
平小红端着托盘刚一进去,就看见苗公子一手拿着一件裙衫,问她:“小红,能不能帮我个忙?”
一代女侠:“……”
师父要是在,那这算情趣,可是师父不在,难道这是苗公子的……爱好?
“好、好啊。”平小红维持住正常表情,把托盘放在桌上,“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苗笙之前纠结过,最终在“谎称自己爱穿裙衫”和“怀疑自己怀胎”这两个在匪夷所思方面不分伯仲的理由当中选择了后者,原因很简单——后者可能是假的,但前边这个理由说出来就很难再解释清了。
于是他对平小红道:“你也知道你师父给我号出喜脉这事,我觉得很难令人信服,想要找郎中看一看,但想来想去,还是扮成女装比较好,免得脉象真有问题,当场被人当成怪物。”
“对对对,是是是,公子您想得很周到。”平小红嘴上这么说,心中嘀咕——做这种准备,恐怕您也怀疑自己真是喜脉吧。
苗笙接着道:“我想拜托你帮我梳个女子的发髻,再帮我稍稍加点脂粉,方便装得像一些。”
“公子您要是嫌麻烦,不用梳发髻啊,只穿裙衫就行了,戴上帷帽别人也看不见脸。”平小红提议道。
苗笙选中了手中那素雅的浅粉色裙衫,将另一件水绿色的放在一边:“看病讲究望闻问切,若是郎中要看我面色,我总不好遮遮掩掩。”
“那倒也是。”平小红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拍手道,“公子您先用早膳,之后我便帮您梳头!”
其实女侠平时多以男装打扮现身,自己也不怎么会梳头,随便给苗笙编了个头发,弄得歪歪斜斜,还骗人说是仿效堕马髻。
但化妆她就在行了,毕竟精通易容之术,况且苗笙也不是要化大浓妆,免得影响看诊结果,只是浅浅勾了勾眉,涂了点口脂,将脸上线条修饰得偏圆润就好。
仅仅是这样简单的点缀,装扮完之后,平小红看着面前的苗笙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听说当年的苗公子艳绝五陵渡,看来真不是一句虚言。
眼前美人眉目如画,尽管没什么表情,那双桃花眼自带的深情也足够叫人过目难忘,脸上略带病容,看起来却更人令人我见犹怜,瘦削的身子骨披着浅粉色的裙衫,形如弱柳扶风,却又那般仪态万千,活脱脱一个仙女下凡。
平时苗笙就美得雌雄莫辩,公子打扮已足够风雅俊秀,现在换做女装,并没有扭捏作态,丝毫不令人觉得有什么格格不入,只会觉得“她”优雅大方,倾国倾城。
平小红心想,总算明白书上说的“西子捧心”是什么意思了。
师父啊师父,你现在在哪儿!看不见这幅美人图真是你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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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萧:哈哈,让你主动穿上了吧?!
苗笙:但你看不着!
平小红:师父错过一个亿!
此刻的游萧正坐在客栈大堂一角, 随时待命。
他不再易容,是不想再用假的面容面对苗笙,但是他不想被对方发现, 于是现在戴了一顶黑色的帷帽, 装成一个不愿露出真容的江湖客。
方才平小红下来准备早餐, 告诉他苗笙醒了, 状态还不错,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打算之后一段时间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跟随左右,暗中保护便可。
若真的是喜脉, 三四个月份开始显怀, 笙儿不信也得信了,到时候总会允许自己陪在身边。
正琢磨着的时候, 他收到了平小红的传音入密:“师父, 我们下楼了, 苗公子要去找郎中看病,还扮成了女子!”
游萧:“!!”
他立刻往楼梯方向望去, 便见平小红扶着一位高个“美女”从楼上下来, 苗笙戴着帷帽, 颈间系了一条丝巾遮挡喉结,透过帽檐的薄纱, 隐约能看到其下掩盖着的秀丽面容,是人间难见的好颜色。
他本就步履稳重, 现在特意学着女子迈小了步子, 看起来很像一位落落大方的闺秀。
游萧的心不由自主疯狂跳了起来。
小时候只知道“舅舅”长得好, 可当时他心中没有这个概念,并未在意对方的容貌, 甚至还怕苗笙醒来因为衰老而不高兴,把对方以前的画像全部烧毁。
现在想想,真是自己年幼无知,暴殄天物!
他悄无声息地尾随苗笙两人离开大堂,看他们上了马车,往城镇中赶去。
平小红跟客栈伙计打听过了,这镇中有一家最有名的医馆,名叫丹桂医馆,馆中有一名坐诊的老郎中堪称神医,此人已经八十多岁了,姓裘,人送外号“裘神仙”,因为年纪老迈,基本不再出诊,想让他看诊,就得去医馆排队。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老郎中一听年纪就让人产生了信任感——就算是从二十岁开始行医,那也是六十年的经验,什么病例没见过,肯定可靠!
镇上车马不多,镇子也不大,即便马车走得不快,没过半个时辰,他们便找到了这家丹桂医馆。
本以为人不会太多,但一进门,平小红和苗笙就惊呆了。
整个大堂都坐满了人,队伍弯弯曲曲在里边转了好几圈,一直排到了门口,在大堂最南边的角落,有几道屏风隔出了一个小诊室,队伍就从那里排起,想必那就是裘神仙坐诊的地方。
“公,啊不,夫人,这队伍岂不是要排上一两个时辰?”平小红劝道,“不如咱们去看别家?”
苗笙轻轻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就是冲着裘神仙的名号来的,排吧。”
平小红担忧:“您身子骨能受得了吗?”
正说着,医馆伙计给他们搬来了一个小马扎,又递给他俩一个号牌,上边写着“八十四”,平小红瞪圆了眼,问那伙计,“这得排多久?!”
小伙计态度很好:“裘先生经验丰富,看诊很快,现在已经排到了三十六号,估计一个半时辰之后就能排到您这儿了。”
“一个半……那都得到下午了。”平小红看着手里的木牌,又看看已经坐在马扎上的苗笙,无奈地叹口气。
这时游萧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你出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于是平小红便跟苗笙谎称说去马车上拿东西,快步出了医馆。
苗笙一个人坐在马扎上,排在前边的是一位女客,小丫鬟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他都不敢回应,只能高冷地坐在那里点头摇头,巴望着平小红快些回来。
平小红没耽搁多久,很快就返回了医馆,用传音入密跟他说:“公子,我找了个代排队的,让他来排队,咱们可以去旁边饭馆坐一会儿,免得在这里空气不好,万一有人的毛病传染给咱们就不好了。”
她见苗笙还有疑虑,便将他搀扶起来,将他手里的木牌接过来放在马扎上,“放心,我跟店伙计说过了,他们没问题,大家都是病人,在这里未必坐得住——您看,还有人是派自家丫鬟或者小厮来排队的。”
苗笙确实坐着有些憋闷,听她安排妥当,便随她出了门。
他们前脚离开,再次装扮成小厮的游萧便进了医馆,坐在了他方才的位置上。
医馆对面就是个饭馆,也有不少富贵人家在这里休息,排队等着看诊,平小红要了最后一个雅间,扶着苗笙进去坐下。
摘下帷帽,喝了杯热水,苗笙才觉得舒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