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关系—— by达不溜歪
达不溜歪  发于:2023年10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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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文举着手机,一脸惊讶地念着这夸张的标题。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历文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腰上的膏药压惊。
“季总有没有什么公关部门,把这群胡说的人都抓起来!”感叹说
季隶铭无奈地说:“我是经商不是□□。”
“世风日下啊,这天天都在报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历文摇了摇头,点开标题,顺着读了下去:
“近日来路言意粉丝硫酸门一直引起热议,一名狂热粉丝在路言意发博为叶拙摄影展宣传后,自备了稀释后的硫酸偷偷潜入摄影展,趁乱将硫酸泼向叶拙,却没想到她的偶像路言意冲上来替叶拙挡下来几乎全部硫酸,导致面部右边下侧和脖子皮肤烧伤四分之一,右眼……”
历文的声音减弱。
历文一把把手机关了起来。
但叶拙已经出现在历文视线的尽头。

医院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这几天在医院门外更是蹲守了许多媒体, 无论日夜,医院所有能出入的地方,都被摄影机时刻对准, 就像狙击手做好了要将目标一击击毙的准备。
抱着女儿来看病的中年男人不懂这些, 也没心思在意。
他搂紧了浑身发热的女儿, 满头大汗地赶到大厅, 忽而发现几个脚步飞快的身影正对着医院侧面的门而来。
四个高大男人围成圈,一个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被他们护在中间。
这个人穿着深色衣服, 体型瘦而高, 但从头到脚都用各种衣物装扮挡了起来, 没有露出任何能辨别身份的特征。
他低着头快步向前,好像见不得阳光的吸血鬼,只要抬起头来看路会要了他的命。
这样的组合显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窃窃私语声渐起, 一行人的脚步更是快了起来。
男人本离他们很远,此刻却和改变方向的他们正面迎上。
和其中一个保镖擦肩而过时,男人重心不稳,险些被直接撞倒。
年幼的女儿害怕地抓紧了男人的衣服, 吓得泪眼婆娑, “爸爸……”
男人踉跄几下,怒火中烧, “撞到人了不知道吗?!”
但他的愤怒除了最中间那人回头看了他一下, 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男人愤然地破口大骂:
“这是医院,不是你们家,连句道歉都没有吗?带什么口罩眼镜, 以为自己是大明星啊!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才不敢露脸!”
中间的男人本已经走出很远,此时猛地停下脚步。
他握着拳, 既像是愤怒,也像是在害怕。
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既看不见他的眼神,也无法窥见他的面容。
他微微侧过头,和身边其中一个交谈几句,男人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在一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的时候,男人护着女儿向后退了许多步。
男人梗着脖子,“这里都是人,你们要做什么?!”
当一个穿着深色长衣长裤,用墨镜和口罩遮挡面部的人出现在在街头的时候,除了会被他的古怪吸引之外,没人会把目光分给他。
谁能猜到,这样一个把自己全身上下都遮挡住的男人,就是广告遍布街头巷尾的路言意。
在路言意风评差到被全网攻击的时候,也有人在网上说:
“就算现在的人再讨厌路言意,家里也总会有一样路言意代言的产品。”
路言意的脸可以换成去往所有路的通行证。
哪怕没有任何装饰地出现在大荧幕上,也无法在他的外貌上挑出问题。
这是上天在他出生时就送给他的礼物。
这幅顶尖的皮囊,让路言意从小就享受着赞美,成长路上吃尽红利,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躺着也能挣钱。
但他不知道,这一份礼物是有使用期限的……
就像上天在给他礼物的时候没有打招呼一样,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意外时刻,上帝无情收回了路言意的天赋。
他在手术后能自如行动的第一件事就是逼身边的经纪人给他拿一面镜子。
可经纪人表情冷淡,三言两语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从星诚解约后,路言意花大价钱挖来圈内最毒辣的老牌经纪人雷钧为他操刀。
他和季隶铭在解约前就已经撕破脸皮,但季隶铭得知他和雷钧合作之后,还是找人暗中敲打他。
雷钧不是什么好人,路言意当然知道。
路言意相中他的雷厉风行和利益至上,他不需要什么陪伴,只要雷钧帮他在最短时间里立刻翻身。
两个同样为利而来的人一拍即合。
而在路言意失去价值之后,雷钧表情冷淡站在他病床前,没有任何安慰和怜悯。
路言意挣扎着坐起来,粗.喘着低吼:“给我镜子。”
对于他的要求,雷钧无动于衷,低垂看着路言意的眼底带着丝丝嘲笑。
雷钧:“看又有什么用呢?路言意,你的幸运到此为止了,好好想想你今后该怎么做吧。”
他们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过是因为各取所需才互相利用。
“身为你的经纪人,我可以把你的情况转述给你。你的左脸和右脸的大部分还依旧完美,只是你的右脸下侧和脖子一侧已经毁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这在影视圈代表着什么……你也应该感觉到了,你的右眼——”
“我的右眼……”
路言意不可置信地抬手,轻轻摸上右眼前的纱布,这粗糙的质感刺激着他的感知神经。
雷钧:“眼球保住了,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你的右眼颜色会越来越淡——就像你父亲那样。”
液体飞溅入眼的时候,路言意想到会有影响。影坛里有很多眼睛受伤的人,无论是日本的北野武,还是大卫鲍伊,眼部的残疾非但没有影响他们的表演,反而成为了标志。
但如果是瞎了一只呢?
如果是毁了半张脸的同时还瞎了一只眼呢?
雷钧脸上的虚伪笑容尽力表达惋惜,但更多还是出于自己利益受损。
他以为路言意会暴怒,或者会崩溃。
毕竟在这个毁灭性的时刻,很少有人能平静下来,更何况是路言意这种情绪化严重到像有疾病的人。
但路言意却像一动不动,平静地像潭死水。
许久,路言意问:“叶拙来看过我吗?”
雷钧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没有。”
不知路言意是怎样想的,雷钧只觉得他现在还是术后意识不清醒,居然还有心思在意那个普通地男人。
不过也和他无关了。
雷钧低头看了看手表,“我于三天前单方面终止和你的合作,违约金我会付给你,如果你还有什么异议,可以和我的律师沟通,我会积极配合。这几天我留下来就当是看在合作过的情谊上。”
三天前,正是路言意手术那日。
商人逐利,路言意这个完美的商品已经变成瑕疵品,他当然头也不回留下。
离开前,雷钧在关门是看见路言意步伐沉重地下了床,过去那个骄傲到下巴都要扬起来的人,却走几步就要摔倒,狼狈地毫无尊严。
他踉跄而去的方向是单人病房里的卫生间,那里挂着一面镜子,想来很快也会被砸碎。
雷钧摇了摇头,不是因为怜悯或者可怜,而是对路言意和他不是一路人而感到可惜。
他为了利益,可以什么都不要。
但是路言意不是。
如果路言意早些丢掉心里的执念,分出一点精力发展关系,哪怕只是表面作秀,路言意会比现在发展好上百倍。
叶拙这种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路言意和季隶铭都围着他转。
雷钧想不通,路言意除了丢不掉自己的尊严,再丢不下的就是那个人……
不过从今以后也和他无关了。
路言意在娱乐圈的未来已经终结。
路言意的手指被纱布缠绕着,被镜子划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面部和眼睛,这点伤口都无法让他皱眉。
他出院除了找到几个保镖,没有通知任何人。
但出院的时间还是很早就传了出去。
这段时间,路言意从来没有和任何媒体接触过。
那些人能问什么?
总不能是真的关心他吧。
不过就是披着善意的奚落。
路言意想到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就想呕吐。
但尽管他提前做了保密措施,把知道自己出院消息的人数降到最低,媒体也有如神助般的拿到精确准确的消息。
除了雷钧,还能有谁?
想来这条消息又为他可操纵的资金加了许多零。
医院大门就在眼前,路言意深呼吸,厚重的口罩却像把所有新鲜空气隔离开来,挥之不去的沉闷始终压在路言意胸前。
他喘不上气。
每一次呼吸都从鼻腔牵连着肺,收紧着,带动心脏一同感受这窒息的滋味。
路言意出现的前几秒,蹲守太久的记者们还在不耐烦的闲聊。
“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都残废了还在摆谱,真当自己还是什么好东西啊。”
“估计是害怕吧,哈哈哈,脸毁了还下了只眼睛,自己喜欢的人还和过去喜欢他的人在一起了,我要是他,死的心都有了。”
爆发的大笑落在路言意耳中。
“诶,那个是不是……”
“应该是!”
他们刚才还说着嫌弃的话,像是避之不及,现在却前仆后继地扑了上去。
“路言意是吗?”
“你是路言意吗?”
“请回答一下好吗?我们是媒体。”
各路记者闻风而动。
医院门口化作一片湖水,路言意是落入水中的饲料,吸引了无数饥饿的鱼而来,想要把这诱人的食物拆吃入腹。
保安挡在路言意身边,但声音和光线是挡不住的。
闪光灯从每个角落传来,连续不断,围成无法突破的光的墙壁。
路言意梦寐以求过这种关注。
那是六年前的夏天。
从路家搬出来的日子需要掰着手指头花钱。
房租、水电、通勤、饮食……
叶拙前几天生了病,去医院体检治疗花去他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几千块,好不容易有富余的账户又所剩无几。
路言意接了一个不愿合作的海报拍摄,对着镜头笑得像个傻子,但他挣了一千块,他用这把九百存进银行,剩下的钱买了一整个西瓜。
回家路上已是傍晚,他和叶拙骑着单车,以落日作为目标,只要一直骑,骑到路尽头的就是家的位置。
“路唯成说我做不到,我偏偏要成功给他看!”
路言意用力骑车,然后享受着不用费力也能往前的舒适。
风吹在他脸上,带来阵阵橘子清香。
叶拙扭头看他,路言意笑得更开心了。
“我要站在最大的舞台上,接受所有人的目光,闪光灯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张开双手,表情肆意又张扬,仿佛已经登台,成为他口中的那个大明星。
“等我成了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你就是站在巨星身后的男人,感觉怎么样?”
落日的光鲜太亮眼,淹没了叶拙在前方的身影。
风吹起叶拙身上那件白色衬衫,像是一朵云落在眼前。
路言意眯着眼,看着和落日化为一体的叶拙,“叶拙,等等我。”
可是他怎么看,都看不清叶拙的脸。
闪光灯一次又一次在路言意眼前炸开。
他用力窥视的那道少年身影,还是消失不见了。
以落日为终点的追逐,很久前就有了答案。
太阳不为任何人等待,终点也没人一直等他。

第47章
这是一节多个班级一起上的大课, 历文作为授课老师,吸引了不少各个年纪各个专业的学生来旁听。
四处都没有座位了,叶拙在阶梯教室里找了个不影响学生走动的位置准备席地而坐, 一个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的女同学和叶拙说:“师哥, 我旁边没人, 你快来坐。”
叶拙已经在学校旁听有段时间了, 但是面对这些比他年纪小很多的同学们,他还是有点难以招架。
“我草你们真的是在草原上睡了一个月吗?太酷了吧!”
“你摸到狮子了吗?”
“好自由, 我好羡慕啊!”
刚入学的大一新生叽叽喳喳地围在叶拙所在的昨座位旁边, 稍显青涩的脸上都是兴奋和憧憬, 哪怕叶拙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他们也会凑上来。
叶拙太久没有回到校园,也没想到其实在教室里,靠后的位置因为更好溜走反而受欢迎。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要占了学生的座位, 所以才找最角落坐着。
如果教室里的位置不够,叶拙就会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即便他每节课都会早到很多,也不会理所应当地占据一个位置。
他来上课, 是沾了学生们的光, 所以努力让自己不要太有存在感。
但是有人认出了他。
不是因为花边新闻,而是因为在影展见过他本人。
很快, 大家就都知道了, 有个在北美洲与野兽同行过的“无学籍师哥”在跟着他们的课程一起学习。
第一个主动和叶拙说话的学生出现时,叶拙还以为是自己坐了他想坐的座位,却没想到那个学生直接在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激动和叶拙说起他在参观摄影展后的感触。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从这些天真的眼睛里,叶拙没有看见嫌弃和不耐烦, 反而是羡慕、向往和开心。
他们说叶拙非常勇敢非常大胆,追求自己的梦想,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这些话,叶拙也曾经在展览上的介绍词上看过,但终究没有同学们的真挚。
勇敢……
梦想……
自由……
叶拙在草原上风吹日晒,还要和当地土著居民打交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勇敢的自由的。
回顾起来,才恍然大悟,自己已经在追逐的路上走了很久。
历文走进来的那一刻,学生们先是小小躁动了一下,而后又正襟危坐。
叶拙拔下笔帽,抬头看向讲台上的投影时,前排几个人对着手机讨论的声音猝不及防传入他的耳中。
“过去再风光,以后也没戏了,连经纪人都和他反水,看来人也不行。”
“之前的脸是挺帅的,但是现在……”
“现在什么样?”
“嘘…你们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这是我从网上存的,一个人说她是医院的,偷拍出来的照片,也就是我手快,刚存下来这条就不见了。”
“快快快,快让我看看,都说毁容了,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啊。”
女孩用手背遮住会反光的手机屏幕,将相册里那张有些模糊的照片递给周围看。
照片里的路言意只是一个侧脸,长时间没有打理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那件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过分宽大,在他高挑的身上是显得那么粗劣简单。
他坐在病床上,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窗外阳光顺着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个线条立体的侧脸轮廓,但是一对手指按在屏幕上,双指放大后,路言意那侧脸上的伤疤赫然在屏幕上变得清晰。
几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天啊……”
照片上的路言意侧脸靠近下巴处,一道不规则的伤疤从下颌往下蔓延,到脖侧都是被稀释硫酸液泼过的伤疤。
本来还对路言意一副不满的几人,这个时候也沉默了。
红褐色的,狰狞着,在他完美的脸上,在他细腻的皮肤上,像是白色玫瑰上侧面却布满了扭曲蜿蜒的褐色脉络。
“以后还能修复好吗?”
“如果足够有钱的话。应该也可以吧……可是……我也不知道。”
“他上午出院的时候,媒体去拍,他从头到尾都包起来了,应该是……”
路言意的不好有目共睹,但在看到这样唏嘘的下场时,只是看客的人们也会为美的陨落感到些许惋惜。
可一切也因他的脸而起。
那位做出极端行为的粉丝被拘留后,说自己从路言意出道前只在网上做普通模特的时候就已经因为路言意出众的外貌喜欢上他。这么多年,她发现路言意还在喜欢那个配不上他的叶拙,挣扎多年终于决定要“替”路言意做个了断,不能把感情寄托在那样一个“丑人”身上。
可最后,她亲手了断了的,是自己深爱了快八年的脸。
历文在讲台上纵览整个教室,这些窃窃私语他也能听见一些。
路言意三个字夹杂在话语中,历文下意识就提起了注意力。
他低下头,一边调整着今日课件,一边暗中观察着叶拙的反应。
坐在教室里的叶拙看上去和同班的学生没什么差别。
差不多的休闲穿着,差不多的岁数,还有一样很单纯的目光。
唯一称得上特殊的,就是他脸上还没摘取的纱布。
在他到达教室前,也在网上看到了有关路言意的消息。
不是他有意去看,而是各个平台都在推送关于路言意今日出院的图文视频。
叶拙看到了吗?
历文抬眼看去。
坐在台下的叶拙表情平静,手握着笔正襟危坐,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没事吗……?
还是先认真上课吧,最后一节课,下了课再和叶拙好好谈谈。
历文深呼吸一遭,开始今天的课程。
“那个好像是班上的女生吧,看着有点面熟。”历文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从路边慢慢走远的女生。
叶拙出校门的时候,身边还跟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开朗的女生。
叶拙坐上后座,历文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他,他回答说:“上课快没位置了,她把身边的位置让给我了。”
“那挺好的啊,看你和班上同学关系都不错。”
“嗯,我也没想到。”说到这些,叶拙的表情温和起来。
“学生都还比较单纯嘛,而且也都会慕强。”
叶拙没听出历文的心不在焉,脸热地笑了笑,“我也只是个学生,他们把我想得太厉害了。”
“明明也很厉害,谁还不是从起点慢慢来的。”
历文实在心里着急,但是又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忍着。
要不还是不问了吧。
也许叶拙根本不知道或者不知情,他一问反而给叶拙添堵。
历文踩下油门,开出一段距离才从镜子里发现,最近的叶拙好似比之前更自信了。
哪怕不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也亮地像星星。
历文不说话,叶拙也只是侧着脸,看向车窗外的街边。
可能是历文自己想太多,他觉得叶拙这样应该是知道路言意的事情的。
知道又怎样?!
路言意不也是自己作的吗?叶拙之前受的苦加起来也不比他少。
只是历文担心叶拙会默默伤心。
历文本不是心思细腻的人,说难听点就是狗窝里藏不住剩馍,这次却为了叶拙,硬生生憋着情绪,得有两米宽的心眼,现在却感觉酸溜溜的。
我可怜的小叶子……
历文默默捏紧了手里的方向盘。
沿路向前,在商场外的巨幅海报还印着路言意。
他侧着身,右脸宛若艺术家雕刻的作品,手腕上展示的那块八位数名表都黯然失色。
历文抿紧嘴唇,一脚油门加速,从公交车站边快速驶过。
可忽而一个转弯,街边公交车站的巨幅海报猛地出现。
路言意代言的产品在海报上只占据了一个角落,而他的脸则取代了产品该有的主体位置——会有人无数人为了他的脸买单。
但现在不是了。
几个工人正在拆卸广告牌的外包装,只有产品图的新海报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制出来,只要几个小时,旧海报就会从城市消失。
叶拙坐在后排,还是无动于衷,除了眨了眨眼,没有任何变化。
空气安静地可怕。
历文再也受不了这种安静,“啪”一下打开车内广播。
“今日,所有人都在关心的路言意终于出院,据了解他的面部……”
换下一个频道。
“太可惜了,右眼失明是致命打击……”
“硫酸烧伤的话,其实很难再修复。”
“啪!”
历文几乎是用手指戳着关上广播。
越不想和什么东西接触,越是到处都是。
历文牙都快咬碎了,故作无事地和叶拙说起一会回家的安排。
“今天东西也都搬完了,这下我也算是沾光拿到豪门体验卡了。”
做戏要做全,季隶铭把新房定下来之后,这几天他们都在忙着搬家。
五分钟的车程,一天运去一点行李,今天是最后一趟。
“明天周末,晚上吃什么?”历文是怕了那些人多的地方,思来想去,和叶拙说:“我吃什么都行,就是这几天太累,不出门的都行。”
问题来到叶拙这里。
历文也等着从叶拙的回答里推测他的心情。
如果叶拙说他没胃口,那多半就是还在意了……
历文紧张地额头都在出冷汗。
叶拙却是愣了一下,和历文说:“季隶铭说晚上在他家里。”
“季隶铭……和你说的?”历文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嗯,他订了室外烧烤架。”
历文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什么时候叶拙和季隶铭背着他还有这么多联系了?
但只要叶拙还有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历文那颗悬着的心就能稍微放下一点。
前几天收拾的行李都是大件,虽然距离不远,但来回运送也折腾了一番。
今天要收拾的都是零零散散的小物件,用几个纸箱就能全部带走。
叶拙把纸箱放在车后备箱里,出发前又一一检查了一次。
季隶铭从车上下来,“东西都带齐了吗?”
叶拙:“东西不多,我再点一点。”
历文凑过来,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感觉你的东西不太对,你住进我家的时候,应该还有个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苦思冥想,脑子里却只有叶拙东西丢了这句话。
是什么东西呢……
历文嘟囔着:“不会老年痴呆了吧,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记错了,我要带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叶拙“嘭”一下合上后备箱,动作干脆利落。
历文想不起来。
但叶拙还记得。
他从路家离开,一路来到A市,手里抱着的,是那本旧相册。
车稳稳停下。
小区内的路灯明亮,屋内的灯也亮着,透着窗户,散发着暖暖的光。
叶拙站在门外看了许久。
季隶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怕一会东西太多,看不清家里的情况,出门的时候把灯留着了。”
他留意到叶拙手里捧着的相机,“需要我帮你拿着吗?”
叶拙摇摇头,“不用。”
他举起相机,将夜色下暖色的窗框入取景范围。
叶拙问:“我可以拍吗?”
“以后这种问题不用再问了,随意就好。”季隶铭从口袋里拿出什么递给他。
一串在月色下闪着银光的钥匙。
钥匙按照从小到大排序,尾巴贴上标注,甚至已经挂上钥匙链。
叶拙仔细看了看后会心一笑。
钥匙链是个小型的相机模型,和叶拙手里的富士型号一样。
叶拙:“谢谢。”
“朋友送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就挂上了。”
季隶铭的语气还有些不自然。他犹豫了一会,把钥匙也是顺便给的假借口咽了回去。
为什么要把关系撇清呢?
如果自私一点,也没关系的吧。
他侧过头,和叶拙按下快门的瞬间遇上。
今晚的月亮圆满而明亮,繁星柔和,仿佛在叶拙脸上也洒下一把浅色的星光。
“好了。”
叶拙放下相机,转头和季隶铭对视,却不小心撞上季隶铭深邃的目光。
“我……”季隶铭的声音无端喑哑。
叶拙捏紧了手里的相机。
“拍得什么?!让我看看!”历文见他们都在忙,自己从后备箱把纸箱搬出来,好不容易搬完,发现叶拙手里还拿着相机。
历文挤了过去,才发现两人之间流淌着微妙的目光。
“……”历文硬着头皮,“还是让我看看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叶拙把拍下的画面展示给他。
一扇温馨的窗,和蜿蜒在月色下的绿色枝丫。
画面无声,但仿佛能听见夏日蝉鸣,轻而悠久的风声。
季隶铭:“拍得很好。”
叶拙笑了笑。
他会把这张照片洗出来,认真过塑,让色彩永远留存,雨水也无法抹去画面。
这将是他新相册的第一张。

第48章
厨房里的流水哗哗, 各种新鲜肉类果蔬被清水冲洗后,更显得品质优良,挂着水珠的原生态模样就让人垂涎欲滴。
季隶铭和叶拙一个负责洗, 一个负责串食材, 默契到历文只能在旁边磨洋工。
幸好厨房足够大, 能让他从厨房东边走到西边。不然他连假装很忙的空间都没有。
看着叶拙和季隶铭并肩而战的背影, 历文心里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老父亲的感慨。
平平淡淡就是福气,真好!
叶拙额前的头发长了些, 长时候低头有些遮挡视线, 但手上又带着手套, 只能用胳膊努力把碎发往上推。
季隶铭擦了擦手上的水,“我来帮你?”
叶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手里举着的钳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其实这样不算什么,只是帮一下而已, 但叶拙还是想到了上次他顺手帮季隶铭擦了把汗。
怎么就感觉这么别扭呢……
叶拙解释说:“你弄脏了还得洗手,我自己弄就行了。”
季隶铭“嗯”了一声,情绪好像有些低落。
叶拙猜他是有些困了。
季隶铭是会困的。
这是叶拙为数不多感觉到季隶铭是个人类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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