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难当—— by宋昭昭 CP
宋昭昭  发于:2023年10月15日

关灯
护眼

等再过几年安稳下来,顺理成章地再坐上皇位。
却没想到他一番好言相劝,刘遏竟是与他打着太极,油盐不进。
可怜那周朗听了外头看守人的话,还误会是贺启六与刘遏有些什么,其实不过是在商议婚事。
“将军,软的不行,或可来硬的啊。”亲兵快步跟着。
“怎么说?”贺启六淡淡瞥去。
“这军中将士有时一年到头都摸不着女人,少不了要和男子贴烧饼的,有时清醒着不行,就会用些药,”亲兵小声道,“拿些用于此事的催情香,届时那刘遏昏了头倒也不难。”
“催情香?”
“是呀。”
贺启六目光递了过去。
亲兵就心领神会,默默退下了。

第75章 梦中人是身后人
之后几日,众人就见着那位周将军整日冷着脸在军中行走,有时对待下属也不似从前那般温和,于是就传出些消息来,说周朗才上任就得开始摆起将军谱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好不威风。
这话也暗搓搓传到了刘遏的耳朵里。
“他不是那样的人。”刘遏提笔练字,只是笑笑。
属下小心提醒道:“周朗是殿下举荐,若是品行不端,难免您也会遭人诟病。”
“那便随他们去吧。”
“殿下,不若还是把那闷葫芦招来提点一二,也好叫他多会做人些。他若是能在军中稳住脚跟,对殿下也是一大助力……”
刘遏笔尖一顿,听这话却是陷入深思了。如今他被贺启六相胁,虽指望不上周朗这一个小小的忠武将军帮他,但他也是该多留心栽培自己的人,或许也能有些成效。
“那便晚些时候,吩咐他过来吧。”
“是。”
周朗听见这话的时候正在倒水,水溢出碗口,他也没有察觉。
“殿下真这么说?”
“是呀。”
“好。”周朗低下头,拿布擦掉桌上的水滩,心又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好,我知道了。”
他又急急进城,用下半月的军饷和城中百姓换了一斤半的牛肉,煮熟切块的酱牛肉用油纸精心包裹,攥在手中。
他忽然又自嘲自己,如此卑微的模样。
但殿下喜欢吃白面馒头,喜欢吃炙烤过的牛肉,当初逃难的时候他总是费尽周折为殿下寻来,为此挨过打,被人唾骂讥笑,什么事都做过,或许如今的殿下已经不屑于吃这些了,但是……
刘遏不知道这些,在周朗心中,他的殿下也不需要知道这些,殿下就该生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难得有见殿下的机会,他也想力所能及给殿下带去最好的吃食。
“殿下,贺帅的人又来问您结亲之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此时此刻周朗才刚练完兵,从河中沐浴回来,而营帐中刘遏闻言,看册子的目光一凝,低头拒了去。“你就说孤睡了。”
“可是殿下——”
刘遏轻轻低头,吹灭了烛火。属下也只好无奈退下了。
而帐外,贺帅的人看见帐内一下暗了,脸色便也不太好。“贺帅说的是,这种人就仗着自己有前朝皇室血统,给脸不要脸。”
“贾爷,那这药……”
“寻个烟管子给他吹进去,再请二小姐装扮了过来。”
“是。”
于是几人手忙脚乱地来了,就用烟管子吹烟进去,一缕缕飘散开去,勾起人的血气,于暗处渐渐涌动着。
许久后只留下昏暗的军帐中,刘遏脱去外袍,卧在榻上静静闭目养神着。
刘遏的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本是白皙的肩颈逐渐染了几分绯红,他眉头微微皱起,半梦半醒间连同梦一起斑驳去。
梦见恍惚间回到那处洞穴中,粗粝的指腹一触碰,他就忍不住战栗,如当初那般开口唤道:“周朗……”
他像猫一样蜷缩在人怀中发颤,丢掉了身为东宫太子的尊严,那段记忆他刻意遗忘,如今却又开始连篇浮现,催情香勾起的自然是回忆中的情色,而他听得那人在耳边像是低笑,任那人的手在隐秘处流连。
刘遏的身子无可遏止地发起颤,这一切都无人知晓。
而此刻,几人本在帐外等着,远远地周朗却大步迈了过来。“快,快去。”他们推搡着赶紧散开。
周朗拎着牛肉奇怪四下无人看守,他踏入营帐之中,里头却是已经熄了烛火。周朗的眉头微微皱起,疑心是因自己沐浴更衣来得太晚,殿下已然睡下,可如此早的时辰,也不应该。
“殿下?”
“嗯……”
床上,传来人似挣扎般的哭吟,周朗的身子顿时僵住。
他缓缓在桌前放下牛肉,走近了俯下身子,却看见刘遏紧闭双眼,衣衫凌乱地躺在床榻上,呼吸急促又炽热,而空中弥漫着催情香的气息。
周朗瞳孔骤然一缩,握紧了拳头。
是谁,竟然胆敢给殿下用这种腌臜药。
他连忙转身去,从里头封住了帐门,免得有其他人撞见殿下这般情形,他又再度走到床前想要察看情况。
而刘遏察觉到额间的触感,一下抓住了那只手,喉结一动艰难吞咽着唾沫。
“难受……”
“殿下,醒醒。”
“周朗……”刘遏喃喃念着,仍旧沉浸在那段梦境之中,“孤需要你。”
那只要抽出的手滞住了,刘遏恍然间想要睁开眼,半梦半醒却艰难万分,只觉得无处不热,难受厉害。好像有人凑近了,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他就愈发厉害。
这时候的他是认不清人的,周朗也清楚这点,然而却亲耳听到了自己的名姓。这代表着刘遏心中未尝没有这个小小侍卫的位置,这叫周朗感受到极大的欢喜。
“帮帮孤……”
刘遏又忍不住唤道。
忽然间,青白的发带就落了下来,蒙住了他双眼。他一惊几分回神,抬手间却被人桎梏住,周朗不出声,却小心翼翼地吻上了他的唇。只愿贪心应允殿下一切所求,哪怕是在迷梦之中,周朗却忍不住因这一声沙哑唤求而放肆举止。
一下衣带被人轻松解开了,长发散乱间刘遏被翻身压在了床上,有人从身后将他压上,粗糙的指腹流连过肩颈。
呼吸瞬时凭着本能更加急促了,难受得身躯扭动。
衣衫逐渐滑落在地,那指腹又流连着,顺着半裸的脊背往下摸去,面上带了点点青涩胡渣,同是在俯身间厮磨吻过脊背,任那身子寸寸颤抖,他发出嗟语呻吟,直至大掌摸向他微耸起的臀。
刘遏一下梦醒,挣扎起来。
“你、你是何人!竟胆敢对孤……以下犯上啊……”
那大掌一下就捏上了他臀,且像是终于如火点起敢放纵般,肆意揉捏着,刘遏惊叫起来,发带蒙着眼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奋力向外爬去,然而却被人拽住纤弱的脚踝又提了回来。
粗糙的手指比惯用的毛笔还粗上几分,带着薄茧,生硬发疼,揉捏掰挤间连着身子压了下来,刘遏要大叫却被一下捂住了嘴,随即从后而来的姿态,惊恐万分间任人亵玩拿捏。
他从喉间发出不成音的腔调,然而身子却受了迷香的折磨急待着人的凌辱,听话的要命以至任意摆布,浑身更如同水洗般淋漓渗着,唇间咬着那人两根手指,合不拢的唇更狼狈流出涎液来。
“不……不要……”
恍然间那蒙着眼中瞳孔一缩,身后的人死死压抵住了他,黑暗的夜中传出隐秘的猫叫声,细碎湿黏。
而帐外远等的几人久等不见人来,又打发小厮寻去,“二小姐呢?”
“跑了……”
“什么!”
“只留了封信,说自己绝不做这种自辱门楣的事情,”小厮低低说,“那现在怎么办?”
那几人咬牙切齿,“撤了再说。”
而帐中,刘遏早已完全沉溺于水火之中,乱了心智,肆意欢愉。这好像成了一个荒诞的梦,梦中是那日洞中的周朗对他以下犯上,双眼被蒙间他狼狈不堪。
殊不知,梦中人便是身后人。

第76章 泛红的指痕
这场梦似乎翻来覆去了彻夜,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人影匆匆闪出帐外。又过了很久,刘遏才醒过来。
床榻上只他一人的身影,被褥滑落在地上,而他衣衫半敞,发带散乱抓在手中。榻上的痕迹显示他昨晚像是在睡梦中梦遗。
刘遏睁开眼,不知道为什么股间酸胀的厉害,浑身有种马背上行军一整日的酸痛感。他撑手起来揉了揉眉心,敛起散乱的衣衫。
“小六。”他开口嗓音沙哑,唤侍奉的人进来。
“殿下?”小六掀开帐门探头来看,“殿下可是要用早膳?您睡了那么久,贺帅的人可都来瞧了好几回。”
“贺帅,”刘遏垂下眼,“昨晚孤睡着后,他可有再派人来?”
“好像没有……中间奴才上了回茅房,不过应该还有亲兵守着门。”
“周朗呢?”
“周将军好像也没有来,他莫不是忘了殿下的传唤。”
刘遏下地来,垂下的袍衫半遮着脚,他就往外走去,外头巡逻的士兵排排走过,难得出了点太阳还有些暖和,他看着不知为何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挥挥手,叫小六退下了。
昨晚的春梦做到最后,竟然有意犹未尽之感,他想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做那样荒诞而又放荡的梦,梦里那人大胆而轻佻,粗糙厚实的掌心带着糙茧,在炙热的呼吸间摩挲过他的脊背,又狠狠揉捏他的臀。
刘遏单是想起来,就呼吸一紧。那样的触感叫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犹豫一下,刘遏又解下衣衫来,转身背对着铜镜,扭头来看。
亵裤半垂下,勾勒出精窄腰身,露出浅浅一寸臀沟。
从背胛往下去,脊背光滑白皙,像是什么也没有。
他松了口气,重新穿上了衣衫。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而帐外,周朗正沉沉看着,眼神炙热。
殿下,这是他的殿下。
他往外走去,军中迷情的药都由军医私下贩卖,这个隐患迟早得解决,殿下才能安全。周朗找到军医后,就放下剑坐了下来。
“周将军,也是来买药?”王军医摸了摸胡子笑到,瞧着是个闷葫芦,没想到背地里也是个不正经的。“您这,要买多少?”
“你的妻女,在我手中。”周朗神色平静,淡淡道。
一瞬间,王军医急急起来,剑猛然出了鞘,拦在他的脖颈前,周朗仍旧沉稳地坐在凳子上,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如果贺帅的人再找你买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啊?”
剑刃一下割破了皮肤,王军医吓得大叫,“我我保证不卖!我卖他假的!卖他假的!”
剑入鞘中,周朗起身站了起来。“好。”
不久后,周朗才从军医帐中出来,目光不期而遇,撞上走来的刘遏。他犹豫间低下头去,俯身行礼。
“殿下。”
刘遏看见他,也站住了,想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听说你近来在军中,行事无状。”
周朗抬起头。
“在军中若要升迁,个人才能是其次,同袍之间处好关系,才是重中之重。”刘遏看他一眼,转身往外走去,“自己多小心点吧。”
“是。”身后的嗓音,似乎有一瞬间有些颤抖。
刘遏转过头去,不知为何心猛烈地跳动着,可能是又想起梦中周朗对他所做的事情。倘若是别人,他即便是做梦也要憎恶惊醒的。可若是周朗——
刘遏垂下头,将这想法从脑海中除去。
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侍卫,就是如今也不过四品的将军,他都在想些什么,竟然会想着让这样的人触碰自己。
直到晚间的时候,伺候的小厮端来浴桶,要为他沐浴更衣。
即便是在军中,刘遏也受不得脏乱,他挥挥手让人退下。
氤氲雾气间衣衫件件滑落去,直至解开了亵裤,他无意识地看了眼铜镜。
倏然,他的眼睛一凝。
白皙耸起的臀肉上,赫然留着一抹指印,刘遏再走近铜镜些细看,依稀可以辨见五指抓拢的指痕,那样的力道吻过他脊背时又是那样的小心,进去的时候也带着克制,以至于浑身上下只有那抹指印印证着——
这不是一场大梦。怎么会……
刘遏的心一下坠入谷底,沉重而急促地跳动着,他张开口却吐不出声,缓缓握紧拳头,浑身开始无可遏止地发颤,连着眼睛发红。
是谁,究竟是谁!
“砰”一声,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刘遏又着急忙慌地披上衣衫,穿戴整齐后大步走了出去。
出帐后的一路上,刘遏的眼都忍不住留意过路士兵的手掌,手指的长度与关节粗细,长茧的位置与厚度,他恍然间四处看着,额间开始泛起细密的汗。
他不知道自己神情慌乱间连唇瓣都在发抖,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虽已经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太子殿下了,可他到底是自幼被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军营中满是低人一等的糙汉,浑身弥漫着汗气,大口谈笑着污言秽语。
他只一想到他可能被一个如此恶心的大汉压在身下折辱,被人掌掴着屁股,拽着脚踝往怀里拉,胃里就开始抑制不住地泛起恶心。
“呕”一声,刘遏快步走到角落里,弓下脊背开始吐起来。
他今天就没怎么吃过,只能吐出来一些黄水,刘遏盯着黑了的天际发愣,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着昏。
他竟然被人上了,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更可怕的是他中了药什么都记不清,或许上他的,不止一人……
刘遏又开始发抖,他擦了擦嘴唇,缓解了一下身体的不适,正要起来时,身后有人顺了顺他的背。
他条件反射般地转过头,惊恐的眼对上周朗,随即那顺背的手就无所适从地放了下去,“殿下……”
四目相对间,刘遏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些心安,可能是因为从前周朗保护过他太多次,让他看见便觉着安稳。
“殿下这是怎么了?”周朗问他。
“无碍,只是胃有些不适。”
“……殿下又没有用晚膳吧。”周朗下意识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布裹着的馒头,想到现在殿下在军中受着礼待,已经不用吃逃难时才会吃的这些食物了,又笨拙地塞回怀里。“抱歉,殿下。”
“无妨,给孤吧。”刘遏倚着木桩子,多少有些有气无力。
馒头就被放在了手心中,还带着一点余温。
火光微微闪烁着,明日大军就要再度开拔。
角落里周朗默默看着刘遏咬了一口馒头,还是像当初躲避追杀时候一样,殿下不爱吃粗粮,他就把吃的藏在怀里,等殿下想吃了再拿出来。
他知道殿下知道这样的神色,绝不只是胃不适那么简单,更像是佯装镇定下深藏着恐惧愤怒。
周朗眼神微微黯淡,昨晚那样的收敛,生怕留下一点吻痕。
殿下昏过去后,他还将殿下的身子从头到脚都擦拭了一遍,以为没有痕迹了,却还是露出了端倪。
“殿下昨晚……睡得好吗?”
刘遏咬着馒头忽然一顿,警醒看他。
“属下,昨天来了帐外,看见殿下早早睡下就先离开了。”周朗的手垂在盔甲边,攥紧又放开,又厌恶自己到如今还在欺骗。
“你何时来的?”
“二更初。”
“你来的时候,”刘遏问他,“可曾看见什么人进去,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没有。”
“把你手伸出来。”
周朗沉沉呼吸着,还是将手伸出来了。
周朗的手指很长,经年握着兵器的手,关节粗大,指腹上还带着厚茧,刘遏的呼吸一下就发颤了,想到那后臀上的指痕,那手指进去的感觉,分明是如出一辙。
“殿下……”
“住口,”刘遏倏然抬起眼来,带着浓烈杀意,他猛然抽出周朗的刀来,一下抵在周朗的脖颈处,浑身战栗。“……你,你有什么资格,再称孤为殿下?!”
周朗神情缓缓僵住,垂下眼来。
刘遏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周朗,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巴掌被打偏了头,周朗半跪下,不作辩驳。“属下自知,罪不可赦,请殿下责罚。”

练武场上,众人围观,都不知道周朗是犯下了何事。
沉重的刑杖一下下落在背上,周朗直直跪着被打得身子发颤,漏出闷哼声,却还是不肯趴下去,刺目的血痕在军衣上逐渐显露,几个平常和周朗关系不错的副将都站出来替他求情。
“不知周朗犯了何事,还请殿下法外开恩啊。”
“周将军一向没有大错,此番殿下如此苛责,恐怕有失公允——”
“殿下,再打下去怕是人都要不行了!”
刘遏淡漠地坐在高位上,盯着周朗的神色,打死了最好,他又为何要法外开恩。
好歹相识多年,直到今日他才知周朗原是这般为人,想到先前逃亡那些日夜他们同宿一处,想到那日他误食毒果,周朗替他疏解。
如今桩桩件件回想起来,早已有迹可循,这世上又哪会有毫不相干的人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无非是有利可图,对他有所馋涎。
指尖捏紧茶杯,咔嚓一声碎裂开来,瓷片割伤指腹血淋淋地滴下,他丝毫没有察觉。
周朗看到了,目光一凝。
一百杖的重刑受下来,饶是周朗都要昏死过去。身下一滩血迹,衣衫更是混了血肉难辨。
刘遏站起身来手一挥,执行的两个士兵便退开了,他缓缓走到周朗面前,俯身用受伤的手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挑了起来。
“殿下。”
“今日不杀你,是念在你从前舍身护孤的份上,”刘遏盯着他双眼,一字一句,“但此后,凡孤眼目所及,不得有你的身影。”
“殿下……”周朗先前受重刑都未有反应,如今却是一把攥紧了刘遏的衣袍,乞求地看着,“求殿下应允,让卑职留在军营中,卑职必不会打扰殿下……求殿下应允!”
刘遏一把扯回袍子,孤傲地往外走去,围观的人群往两边散开。
“赶出去。”
尘埃落定。
至此后刘遏应当再未见过周朗,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像是有炙热鼻息铺洒在耳畔,他总是会惊醒过来。
他隐约记得自己狼狈在周朗身下的样子,记得他手脚并用地往床榻外爬去,却被人提着脚踝轻易勾来,那臂膀护他多年,也将他牢牢桎梏在了怀里,肆意凌辱。
他应当是恨周朗的,可是却也因此,想起了许多被他所遗忘的事情。
记得那年冬日大郑宫中落了雪,那时他还小,常常会偷偷潜入冷宫中和不能露面的胞弟一起玩耍,也因此知道了很多后宫中的秘事。
有个王美人耐不住寂寞偷偷喜欢上了一个侍卫,听说他们总会在梅泉宫中幽会,他和胞弟起了捉奸的心思,半夜偷偷躲到了梅泉宫,却撞上了赶来拦阻同袍的少年周朗。
那夜火把缭绕过悠长黑暗的宫道,悉悉索索的盔甲撞击声包围住整个梅泉宫,真正与王美人有染的侍卫却跳窗跑了,留下手无足措的周朗,王美人一口咬定与她私通的就是此人,父皇勃然大怒,要下诏处死。
“等等!”他从假山后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拦在周朗的身前张开手,“父皇不可以乱抓人,这个侍卫根本是无辜的!”
小刘遏扭过头去抬头望向高大的周朗,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至此之后,每每他出东宫门,都能看见周朗在远处默默站着的身影。
“你是谁?”直到那天小刘遏避开宫人,叉腰站在周朗面前,鼓起脸,“为什么老是在孤的宫门口,你要是不说,孤可要治你重罪!”
“属下叫周朗,”周朗俯身行礼,“您救过属下,您忘了吗?”
“喔,周朗。”小刘遏摸摸下巴,“那下次孤一定记得你。”
有时候他心情好,会把用剩的糕点赏给周朗,周朗都很认真地用布包起,藏到怀里,也是周朗和他说民间有许多小吃,有生煎包子和蒸饼。
他每次逃学堂的时候,都会在树下看见候着的周朗,周朗抱他爬上矮矮的围墙,带他避开巡逻的禁军,然后在没人的藏书阁高处听他抱怨夫子讲课有多无聊。
总是他说,而周朗静静听着。他们还发现了一条密道,就在梅泉宫偏殿的床榻下面,是他与周朗玩躲猫猫时候发现的,密道直通一座废弃的府邸下方,顺着暗门可以爬到地面。
周朗拉着他从暗门出来,他灰头土脸的,呛了呛咳出的灰。
“太脏了,孤真想立刻沐浴。”
“这里好像没有沐浴的地方,殿下。”
“要是能出暗门就是浴池就好了,”小刘遏抱胸道,“这样孤就不会那么脏——周朗,等以后孤长大了,孤就把这座府邸赏给你。你在这里建个浴池,等孤经常来找你玩。”
周朗一愣,随即拱手行礼。“属下定然不负殿下所托。”
“走,吃蒸饼去!”
可再后来几年,刘遏就忽然见不到周朗了,听说像是被调去了行宫。
他曾经也有思念过这个玩伴,再之后几年刘遏渐渐长大,又遇到了新的人和事,也就渐渐忘记了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卫。
忘记了那个少年侍卫看他的眼神,总是充满温和与眷恋。
“周、朗。”
军帐之中,刘遏缓缓念出这个名字,难怪离宫逃难的那几年里,周朗总是誓死护着他,刀枪剑戟里周朗受了无数的伤,几次险些生命垂危,只是护着他的侍卫那么多,他竟从来吝啬于多赐一个眼神给周朗。
只有上位者的关怀与感激,应允着得势之后的荣华地位,但周朗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夜色渐渐黯淡,星辰轮转着浮上天际,刘遏久久躺在榻上,有些头痛。即便如此,也是周朗大胆亵玩他,每每想起,仍是难以原谅。
外头传来了小六的声音,“殿下,军医求见。”
“让他进来吧。”刘遏垂袖在榻间,嗓音淡淡。
“殿下——”帘子掀开后王军医进来了,急急跪下,“求殿下救救下官的妻女呀。”
“嗯?”
“周朗那厮,就是前些时日被殿下打了一顿赶出军营的周将军,再前些日他威胁下官绑架了下官的妻女,如今寻不到人,恐怕下官妻女性命垂危呀!”王军医急得焦头烂额,连嘴上都撩起个大泡,看起来像是实在想不到解决的法子,才会找到刘遏这边来。
“你说,他劫走了你的妻女?”刘遏眉头微微一皱。
“是。”
“他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因为……”王军医顿时一顿,目光躲闪起来,刘遏随手将榻边茶杯拿了起来,砸向他。
“说。”
“因为下官在军中贩卖迷情药,恰好,恰好又卖给了贺帅一份,”王军医低下头来,声音越来越轻,“周朗那厮不知为何拿着剑过来,不准下官再卖,还说劫了下官的妻女以作要挟……”
刘遏目光一怔。
“殿下,求您想想法子吧!”
“你下去吧,”榻上,刘遏声音很轻,“三日之后,再来寻孤。”
“谢殿下!谢殿下!”
王军医感激不尽地退下了,刘遏起身来,目光隐动着,抬手吩咐小六去查个清楚。
这回,他怕是忘不了周朗了。

三日后,骏马疾驰着出了军营。
刘遏命人去查了,周朗被赶走后就一直徘徊跟在离大军一里的地方,随着大军的前进或驻扎而风餐露宿,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贺启六从王军医手中买了迷情药后,那位贺家小姐又无故失踪。
想到先前贺启六话里话外明示着联姻的事情,刘遏差不多能将这其中的龌龊猜到个七七八八。
他总该亲自去找一找周朗,问个清楚。
暗夜之中,马蹄达达冲过官道,刘遏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咻”一声,暗箭袭来。
骑在马上的刘遏微微偏头,望向四围包抄而来的黑衣之人,行动果决有素,一看就经过操练,是军中之人。
“贺启六的人?”刘遏眯起眼,他私自出营瞒得密不透风,本以为不会有人知道,他再连夜悄悄潜回,却没想到贺启六早已在暗中盯着他。
如今再过不久就能攻向都城,黄袍加身之时就要临近,饶是贺启六也按捺不住。既然不能联姻,就只能让这位前朝殿下悄无声息地死了,否则多年忙活终究是做了别人的嫁衣。
刘遏咬牙,冷箭不断袭来,他反抓住其中一支直直甩向刺杀者,随即拔出腰间长剑就踩鞍借力,撩剑一提冲杀去。
银白锋芒在月色下一闪而过,崩剑截杀于敌势之中,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初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来人扬起刀一跃砍来,他换步挽花去,马步挑剑以攻为守。
几人讶异于这位堂堂殿下展现出的实力,更因此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很快众人就接连围了上来。
刘遏越战越猛,远处更有哒哒马蹄声响起。他猛然回头,竟然看见周朗蹬着马鞍间飞身而来,加入战阵之中。
果然周朗没有离军太远,一直在暗中远远守着他。
嗤一声,剑身直直插过胸膛,拔出来带着温热血意。周朗与他后背相抵,呼吸沉沉看向四围八九人。
“殿下,掩护你上马。”
“好。”
众人围拥上来,被周朗扬剑挡住,刘遏趁机拽住缰绳踩蹬上鞍,眼见利箭袭来周朗飞身上马,噗呲一声身子前倾,撞上刘遏肩头。
马蹄达达而去,周朗大掌环住他的腰身,死死抱住。
“你没事吧。”
暗夜下,马最终踟蹰停到了土地庙前,这大概就是这几天周朗落脚的地方。刺客眼见一击不成便没有再追上来。
腥咸的血迹蜿蜒而下,粘湿了刘遏衣衫的肩头。他转过头去,望向周朗。
“没事殿下,只是中了一箭。”他松开了一路抱腰的手,刘遏下马来,看他淡然地折下箭柄,面色微微发白。“箭簇入的不深,没有伤到要害,就是不太好拔。”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