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 by杨溯
杨溯  发于:2023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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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也平静地说:“你错了,你并不能和我永远在一起。你会变成我的排泄物,进入化粪池。那时候你虽然不黑,但你会很臭。”
靳非泽:“……”
他讨厌变丑,也讨厌变臭。
“如果你想又香又美,”姜也道,“那你就要活着。”
靳非泽抚上胸口,精致的眉心狠狠皱起,“可是我很痛苦。姜也,活着很痛。”
沉黯的光线里,他脸色苍白,像被雨打过的海棠,失去了平日里的娇艳颜色,有种颓废的味道。原本逃避着不去想妈妈,还能当个快乐的小疯子。现在直面血淋淋的现实,他陷入了痛不欲生的深渊。
“我恨你,我讨厌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想起这些痛苦。我又做噩梦了,我梦见我被蛆虫吃了,全身都烂了。”靳非泽坐起来,掐住姜也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哪里都不许去,留在这里陪我。如果我腐烂,你要陪着我一起腐烂。”
他病病歪歪的,掐人都松松垮垮的,不像以前那样有力。姜也皱起眉,想把他推开,让他多少吃点东西再想死不死的事儿,却见他右手手臂上有许多道红痕,有的结了痂,有的还渗着血丝。这家伙……姜也心里沉了几分。现如今,死亡对靳非泽来说是甘甜的蜜糖,比山楂糕还要诱人。他对死亡迫不及待,姜也还没有回来,他就已经开始实验了,如果放任他不管,恐怕他真的要自杀了。
“看看你的脚。”姜也说。
“干什么?”靳非泽阴沉地问。
“给我看。”
靳非泽定定看了他半晌,把脚丫子伸到他眼前。姜也握着他的脚踝,检查了一下他的脚底板。这几天虽然没人管他,也没人帮他处理,但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这个家伙的恢复力真的惊人。
走路应该没问题,姜也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起来,跟我走。”
“不去。”靳非泽阴森森地说,“你也不许走,留在这里陪我。”
“靳非泽,你躺在这里只有痛苦。起来,”姜也的手伸到他眼前,“我带你去做快乐的事。”
姜也把他带到了将台洼屠宰场,老板领着他们直接进了猪舍,满目是白花花的生猪,吭哧吭哧的叫声不绝于耳。靳非泽戴着黑口罩,望着猪圈里拱来拱去的大白猪,陷入了沉默。
“我跟老板说好了,”姜也说,“这里的猪你随便杀,杀几头买几头。你以前不是依靠杀猪发泄杀人的欲望么?现在这里很多猪,你可以放肆一点,不用拘束。”他一手拎着电锯,一手提着放血刀,“用电锯是还是用刀?或者你想到流水线上杀?也可以,我们可以跟工作人员说你是杀猪实习生。”
“姜也,你在搞笑吗?”靳非泽看着他,满目阴森。
“选一头吧,”姜也用电锯指了指面前扇着耳朵的大白猪,“这头不错,长得有点像你爸爸。”
靳非泽看了看那头猪,豆豆眼,一脸蠢相,还真有点像。
姜也继续道:“杀人犯法,你不能杀你爸爸。学院盯着你,你杀他,就会被学院抓住把柄人道毁灭。你开枪的事已经被你爷爷压下来了,靳若海也被你爷爷勒令封口。你不要再冲动,报复他的方式不止有杀了他,你爸爸是个重名利的人,毁掉他的事业和名誉也会让他很痛苦。这件事老太爷不便出面,我写了一封实名举报信给校纪委,另外投稿给了社交媒体大V。你爸爸婚内出轨自己的研究生这件事已经上热搜了,沈老师刚刚发来信息,说学院发了解聘公告,你爸爸犯了心脏病进医院了。当然,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偿还你和施阿姨的痛苦,我提出的解决方法也不甚妥当。但是靳非泽,你不能随随便便死掉。尤其,你不能因为一个人渣而死。”
靳非泽静静把他的话听完,眼眸晦暗,神色不明。仿佛有一朵乌云笼罩住了他,他站在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黑暗里。半晌,他忽然开了口:“那天在手术室,为什么说对不起?”
姜也想了想,才记起来他说的是哪天。
是被施医生追击的那天,是他忽然出现,回应姜也的呼唤,把姜也拉进手术室的那天。
“家宴上我不知道内情,让你向许媛和靳若海说对不起。”姜也说,“我为那件事,向你道歉。”
靳非泽忽然笑了,“小也,你有时候真让人难以捉摸。你不是说,你不管我了吗?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你还要管我死不死?我死了,就纠缠不了你了,不是应该正合你心意么?”
姜也沉默了,心忽然跳乱了几拍。
说实话,姜也不喜欢管闲事。他向来独来独往,朋友数量为零,微信里的联系人一只手可以数过来。很少人会找他帮忙,他也无心介入别人的生活。
迄今为止,他莫名其妙管过最多的人,就是靳非泽而已。
而且他根本不想管靳非泽,可是靳非泽像个沼泽泥潭,往里踏进一步,就再也拔不出去了。是啊,他最讨厌靳非泽了。为什么还要管他的事?
姜也拧起眉,道:“老太爷对我很好,我是在帮老太爷。”
靳非泽捏起他的下巴,闲闲微笑,“为了帮一个快死的老头,不惜冒性命的风险?你是圣父下凡吗姜也?还是说,你就是喜欢我缠着你。嘴上说讨厌我,其实喜欢我抱你,喜欢我亲你,喜欢我把定位器塞进你的身体?”
他又开始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姜也眼神一冷,转身就走。靳非泽却拉住他,把他拽进自己的怀抱。
“你不是说要带我做快乐的事么?杀这些蠢东西并不能让我快乐,”靳非泽低头在他耳畔说,“我来教你怎么让我快乐。”
姜也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不会干好事。
姜也冷冷道:“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他正要走,靳非泽却说:“如果你让我高兴,或许我能同意你的提议,换种合法的方式折磨靳若海。”
姜也顿住了脚步,眉心蹙成了锁。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家伙说谎成性,不能相信他的话,嘴上却仍是问出了口:“真的?”
靳非泽笑眯眯地说:“你好担心我啊,小也。”
姜也:“……”
靳非泽拉着他离开屠宰场,回到车里,还丢给司机一包烟。司机自觉下车,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一般来说,这就是让他没抽完一包不要回来的意思。
姜也眉头拧得死紧,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靳非泽要干什么,需要这么久?靳非泽突然逼近到他眼前,单手搂住他的后腰。两个人刹那间相隔只剩咫尺,脸对脸,眼对眼。姜也瞬时间意识到他想干嘛,立刻就要挣扎着往后退。
靳非泽避开他腰背上的伤,按住他肩头,“你不是说你想让我高兴么?反悔了?”
姜也:“……”
靳非泽用额头抵住他,轻声说:“痛苦没办法消失,至少让我尝尝甜味。”
“金糕张很甜。”姜也硬梆梆地说。
“不够甜。”
“山楂莓莓也很甜。”
“不如你甜。”
靳非泽拉下口罩,吻住了他的唇。
太久没亲了,姜也的感官好像敏感了许多。靳非泽柔软的唇珠碾磨着他的唇,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强取豪夺,肆意侵占,而是轻轻的挨蹭,一点点深入。
姜也忍不住要挣扎,靳非泽贴着他的额头低叹,说:“乖,小也。我很痛,就今天,帮帮我。”
他的声音低沉柔软,近乎于哀求。从前的他强硬恶劣,姜也头一次看他这样,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祈求庇护和安慰。算了,只是亲亲的话,勉强可以接受。姜也握了握拳,忍着推开他的欲望,闭上双眼,任他吮吸蜜浆似的啄着自己的唇瓣。
可是亲吻需要一包烟的时间么?姜也心中仍是不安。
靳非泽舔舐着他的唇,其实不怎么甜,唇间干涩,透着股悲伤的苦意。可是靳非泽依旧没有停,好像只要有人分担,那些苦痛就没有那么难捱。
“小也,”他在他唇畔低语,“不要再管别人了,不要再为别人冒险,不要再为别人挡枪。”
他把姜也推倒在座椅上,掀起姜也的衣摆。姜也万分惊讶,这进展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亲亲就够了。
一包烟的时间,难道这家伙要……
“靳非泽。”姜也低声喊他。
“不要挣扎,伤口裂了就不好了。”靳非泽说。
姜也一向是个刺头,眼看形势滑脱掌控,决意要反抗,才不管伤口裂不裂,大不了再缝几针。而且靳非泽几天没吃饭,力气不如以前大了,现在姜也说不定能打过他。姜也猛地挺起身,用力把靳非泽推开,迅速打开车门要爬出去。靳非泽却拽住他的腿,击中他不知道哪个穴位。他一下子卸了力,浑身棉花一样软了下去。
车外不远处站着司机,他叼着烟,一脸懵地看着半身探出车门的姜也。
“救我。”姜也用力喊。
司机静止了几秒,揣起烟,跑得更远了,远到确保自己听不见姜也的求救。
姜也:“……”
身后的靳非泽拉着他的腿,把他拽了回去。他竭尽全力扒着门框,手背青筋暴突。靳非泽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把他拉进座位,让他软绵绵地歪进自己的臂弯。为了保险,靳非泽又点了他背上的几个穴位,这传统的点穴功夫实在厉害,一股麻劲儿像蛇一样游进四肢百骸,虽然不至于像武侠小说里一样动弹不得,但他四肢都瘫成了一团泥巴,打了麻药似的,任人搓弄玩赏。靳非泽根本没使力,就把姜也制服在怀。
“你说过你要让我开心。”靳非泽笑得揶揄,“怎么,反悔了么?可惜,晚了。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
姜也满心后悔,他就不该心软退让,才让靳非泽蹬鼻子上脸,挑战他的底线。
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靳非泽轻轻揭开他腰上的无菌敷贴。那缝过线的狰狞伤口暴露在靳非泽眼前,他伸出一截舌尖,轻轻舔了舔伤口。姜也触了电似的,阵阵战栗。伤口又麻又痒,像有羽毛轻轻拂过。有股热流从腰侧导入,游蛇似的行走全身,姜也咬着唇,强行忍着这种陌生的感觉,颈项青筋微突。他肤色白净,那筋络就像瓷器上的青花,有种极易破碎的脆弱美感。
靳非泽亲了亲他脖子上的青色筋络,说:“只许对我好,明白了吗?”
姜也冷冰冰瞪着他。
“不许瞪我。”
靳非泽一手蒙上他的眼睛,一手解开他腰带,伸进下面。
他在靳非泽手下颤抖,脑子里白光一片,炸了烟花似的晕晕乎乎。
靳非泽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右手故意用力一握。
“明白了么?”
姜也蓦然一抖,喉间溢出难耐的喘息。
半晌,他哑声回复:
“明白。”
作者有话说:
阿泽:送上门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小也:(追悔莫及)

第72章 永远爱我
靳若海出轨的事儿在热搜上挂了三天,首都大学出了解聘公告,他彻底身败名裂。靳非泽最近安静了不少,好像真的接受了这个解决方案。姜也一方面担心他伺机暗杀靳若海,被学院抓去人道毁灭,一方面因为上次在车里再次被他打手枪,又不是很想理他。
总而言之,一连好几天姜也都没搭理他,他成日幽怨地盯着姜也,像一只背后灵。姜也随他盯着,盯着也好,这样他就没工夫去暗杀靳若海。只是擦身的时候还来盯就太过分了,姜也把他踹出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外映出他徘徊的黑色人影,他幽幽道:“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去杀靳若海。”
“随便你。”
“学院会抓我去人道毁灭,你不担心么?”
“请便。”
“你不爱我了。”靳非泽委委屈屈地说,“明明前天还高潮了,还说要对我好。”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姜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声色冷淡如冰霜,“靳非泽,我从来不爱你。”
靳非泽不吭声了,他黑色的影子也不见了。姜也穿上衣服打开门,在套房里找了一圈不见他人影,不会真去暗杀靳若海了吧?刚刚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他正处于郁闷期,姜也本不应该刺激他。姜也打了个电话给医院的保镖,保镖说没看见靳非泽。
姜也擦完身,去了趟四合院。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是高叔在照顾李妙妙,实验室好像真的歇了解剖李妙妙的心思,再也没派人来过。只不过李妙妙的变化真的很大,之前她咬施医生崩断了牙,姜也本来要带她去补新牙,到了牙医那儿李妙妙张嘴一看,断了牙的地方冒出了牙尖尖儿。医生建议姜也再观察几天,第三天姜也再查看她口腔,她长出了一排尖利的鲨鱼齿。
由于长牙,李妙妙总控制不住要磨牙,四合院的碗被她啃了个干净,老太爷的金丝楠木书桌被她咬出一排牙印。姜也发现她在啃书桌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古董书桌被李妙妙啃出了一个规整的月牙半圆。她浑然不知自己闯了什么祸,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姜也,还给姜也展示她磨得锋利如刀的鲨鱼齿。
姜也保持着镇定,询问这书桌的价格。
高叔说:“不过十几万,不要紧,妙妙喜欢就咬吧。”
李妙妙不再吃普通的食物,每当胡同里的大肥橘猫跳上屋瓦晒太阳,不远处一定蹲着流着口水的李妙妙。橘猫察觉到危险,飞也似地逃了,从此再也不来四合院。李妙妙蹲在屋檐上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那只大肥猫,十分伤心。
高叔和善地表示:“没关系,靳氏酒店供应各种刺身,妙妙喜欢吃生肉,我们就直接从厨房拿货,妙妙想吃多少吃多少。”
几天下来,李妙妙造成无数损失,姜也在靳家的欠账飙升。姜也明白,靳家不和他计较,多半是因为靳非泽。靳非泽不可控,只有姜也能稍微管管他。这个下午一直没看到靳非泽,姜也只好去医院走了一趟。靳若海在急诊病房打吊针,除了在医院安置防止靳非泽过来杀人的保镖,老太爷不再管他,断绝了一切他的经济援助,现在他甚至住不起VIP病房。
靳若海正在看报纸,瞟到门口的姜也,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姜也走到他床边。在医院休养了几天,远离外面的议论和指责,他的精神好了一些。他看姜也一个人过来,道:“阿泽不见了?来这儿找他?”
姜也皱了皱眉,说:“是。”
“不用太担心,”靳若海放下报纸,道,“他大概不会来杀我了。小也,你对他的影响很大。那天他误伤你,我看他真的有点慌。”他叹了口气,“想不到,他真的能体会到感情。”
姜也轻声说:“他一直有感情,是你对他有偏见。”
两人相对着沉默,靳若海又问:“我已经离开学院了,沈铎也不向我汇报了。阿泽妈妈的尸体,他们找到了吗?”
姜也摇了摇头。
靳若海看他一脸冷淡,愁苦地笑了声,“我知道你们都怪我,觉得我这个父亲太冷漠。你不懂,孩子,照顾一个精神病人远比你想象得要难。他的妈妈在生下他不久之后就发病了,一开始我也觉得我能照顾她一辈子。可是当她一次次发疯,在家里砸东西,打人,肢解娃娃要阿泽去找,我真的受不了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消磨干净。阿泽的情况比他妈妈还要严重,他是凶祟,他的精神,他的世界和正常人不一样。”
姜也沉默半晌,道:“假如他们不存在,你的生活会更好。你是这么想的吧?”
“什么?”靳若海一愣。
“你希望施阿姨不存在,所以把施阿姨送到博爱病院,不闻不问。你希望靳非泽不存在,所以把他送进玲珑塔,再也不管他。这就是你的想法,你根本不想照顾他们,”姜也一字一句道,“你希望他们消失。”
靳若海沉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的青年静静看着他,明明不大点的年纪,目光却像刀一样架在他的头顶,看得他心头发虚。
靳若海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等他发疯,等他失控,你就会明白我。小也,难道你能够许诺照顾他一辈子?”
话顶到了这里,姜也必须说出一个答案。他蹙起眉心,迟迟没有说话。
靳若海摇头笑了笑,“事情落到你身上,你才知道轻重。承认吧,你做不了这个承诺,因为你的内心深处告诉你,你也讨厌他。”
“不。”姜也下意识反驳。
靳若海说:“不用跟我说谎,阿泽那个孩子喜怒无常,没有心肝,又那么危险,谁能陪他一辈子?”
“我能。”
靳若海一愣。
姜也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我能。”
靳若海没料到他真的会许下承诺,眼睛里掠过惊讶,定定盯着他看,半晌之后摇了摇头,说:“少年心性,想一出是一出,孩子,我等你后悔。”
没什么好说的了,靳非泽不在这里,姜也想告辞了。他还没来得及走,一个护士领着一个人走过来说:“靳先生,你女儿来看你了。”
“女儿?”靳若海疑惑地转过头,“我没有女儿,是不是搞错了……”
话还没说完,滞在了他嘴边。护士站到一边,露出她身后的高挑少女。那女孩儿极高的个子,体格挺秀,笑起来的时候眼梢上挑,又长又媚。病房里没开灯,夕阳越过玻璃窗,“她”就站在那耀眼的金黄光圈里,精致的眉眼没有死角,殷红的唇艳如火焰。尤其一身粉色短裙,下面穿着白丝袜的长腿笔直修长,亭亭玉立在这乱哄哄的急诊病房里,一朵娇花似的惹人注目。
“没搞错啊,”护士说,“靳美美,不是你女儿吗?”
靳若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姜也一开始还没认出来这是谁,听见名字才反应过来,心中似有洪流奔过,微微睁大双眼。靳非泽没有易容,只是戴了长发涂了个口红。应该缩了骨,身高矮了不少,但放在女孩儿里也是极高挑的个子了。
“咦,小也也在这儿。”靳非泽挽住姜也手臂,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也来看爸爸呀?”
这家伙不知道打哪儿学的变声,声音又细又甜,活脱脱是个少女了。
姜也:“……”
靳非泽又笑眯眯地转头问靳若海,“爸爸,我来探望你,你高兴吗?”
靳若海瞪着他,脸皮放在锅里蒸似的,慢慢涨红。
“好漂亮的大闺女,”邻床的大爷赞叹道,“这是你女儿女婿?啧啧啧,多俊,金童玉女,般配!老弟弟,你有福啊!”
靳若海牙齿咬得咯咯响,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姜也眼睛一瞥,看见他的血压蹭蹭往上涨,便挪了挪步子,悄无声息地挡住显示屏。
靳非泽弯下腰,在靳若海耳畔低声问:“爸爸,我真想知道,操男人是什么感觉呢?”
一提起这茬,靳若海就想起那天的耻辱,目眦欲裂,拳头握得格楞格愣响。
“怎么不说话?”靳非泽笑着问,“还是说,您是被操的那个?”
“孽子,滚!!!”
靳若海暴喝而起,猛地把靳非泽推开。姜也站在后头,下意识接住靳非泽,把他抱了满怀。靳若海满脸通红,生命监测仪发出报警声,血压不知道时候飙到了180。护士发出惊呼,刚刚姜也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检测仪,她才没发现异常。靳若海站起来没多久,瞪着眼睛直挺挺地往后倒了下去。病房护士全围了过来,把家属都赶了出去,连忙拉起围帘抢救。
姜也和靳非泽在外面等,眼见几个医生火急火燎赶过来,又推着靳若海的病床跑向手术室。有个医生告诉他们靳若海脑溢血了,要他们签病危通知书,靳非泽笑眯眯把通知书签了,说:“医生,能不救就不要救,我们家里很穷,没钱呢。”
医生不知所措地呆了一会儿,确认了三遍是否要继续抢救,靳非泽三次都是不要救。这医生还特地问了嘴保镖,说这个是不是靳若海的女儿。保镖看了眼靳非泽,表情十分复杂,缓慢地点了点头。后来这医生打电话问了老太爷,还是继续抢救了。最后结果是靳若海成了植物人,进了ICU。
医生说:“抱歉,我们尽力了。按照病人现在的情况,恐怕挺不过九个月,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靳非泽笑吟吟地说:“太好了,我要穿公主裙去参加他的葬礼。”
医生:“……”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深夜。姜也万万没有想到,靳非泽能通过气死靳若海的办法达到目的。没人知道靳非泽说了什么,外人看来他不过是穿了女装过来探望生病的老爸而已,学院也不能因此拘禁靳非泽。
事情告一段落,姜也本来想带靳非泽回家,靳非泽却乜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自己走了。好一会儿姜也才想起来,他大概还在生早上的气。高叔打电话给姜也,问要不要派车来接他们,姜也说不用。就算派了车来,按照靳非泽我行我素的性格,也不见得会乖乖回去。
出了医院,一段长长的上坡路。靳非泽脱了高跟鞋,赤着脚在前面走,姜也远远跟在后面。夜色黑而深远,夏夜的风有些凉意。霓虹灯在闪烁,高楼的玻璃反射迷离的光,车灯挨挨挤挤,像许许多多眼睛分秒不停地眨呀眨。这世界光怪陆离,他们好像行走在神明离奇的梦境里。
靳非泽丢了高跟鞋,姜也在后面捡回来。靳非泽又卸了耳环,姜也也捡回来。他一路丢首饰,姜也一路捡,发卡、手环、丝袜,都塞进自己的背包。
前面是个拐角,靳非泽转过去没了影儿。姜也快走几步,没看见靳非泽。姜也皱了皱眉,四处寻觅,发现人在胡同里,被一个小流氓拦住了去路。
“美女,”小流氓说,“这么晚一个人?哥陪你玩玩儿?”
“好啊。”靳非泽的笑容像副面具,“玩什么呢?躲猫猫可以吗,你藏起来,我来找,被找到就去死。”
小流氓没有察觉他笑意里的危险,十分兴奋,“行啊,去我那躲猫猫。”
小流氓正要伸手去揽人,忽然被另一只手抓住。手腕生疼,他火大地抬起头,发现是个眉目冷清的青年。夜色里,青年的目光比月光更冷。
“滚。”姜也说。
“你谁啊你?”小流氓问。
“是啊。”靳非泽歪着头,一脸天真,“你谁呀?”
小流氓叫嚷起来,“看没看到,人家也不认识你,你瞎管什么闲事!”
姜也冷冷道:“再说一次,滚。”
“靠,你凭什么管我们!”小流氓说。
姜也脸色一沉,抓着他的手掌往前拗。他被美色迷了眼,吃痛了也不肯走,在那儿大喊大叫,有一些路人围了过来。靳非泽饶有兴味地站在一边,也不说话。眼看有人以为姜也欺负人,要上来阻止姜也。
姜也抿了抿唇,道:“我是他同学。”
小流氓不信,说:“我还她老公呢!”
有个大妈问:“姑娘,你别怕,告诉阿姨,他们是谁?”
靳非泽指着姜也,“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吵架了,我离家出走。”
有路人说:“就是他嘛,脸上还有口红印呢。”
姜也这才知道自己脸上有口红印,大家都凑上来看,尤其那大妈,不住啧啧点头。殷红的口红印像一朵花儿,盛放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大妈指着那流氓骂:“你个不要脸的,什么臭德行,抢人家女朋友!趁早照照镜子去,狗屎糊脸上都比你好看!”
小流氓傻眼了,“是情侣不早说!服了,哥,松手,真服了!”
姜也松了手,他屁滚尿流地跑了。姜也要靳非泽跟他回家,靳非泽低着头站在一旁,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姜也拉他,他吃了秤砣似的,牢牢站在原地,拽也拽不动。
姜也蹙眉,“你还要怎么样?”
靳非泽可怜兮兮地垂着脑袋,控诉道:“你又凶我。”
大妈看不下去,苦口婆心地劝:“在一起就是缘份,千万别吵架。小伙子,你女朋友这么好看,你怎么舍得凶她呀?快跟人道个歉。”
姜也:“……”
靳非泽泪眼汪汪看着大妈,说:“前天我伺候他,他高兴了就不理我了,还说不爱我。”
大妈非常不满,问姜也:“你看你,这种话怎么能说?伤感情啊。快道歉!”
算了,姜也不想在这里纠缠,皱着眉道:“我错了。”
靳非泽泪眼盈盈地问:“那你到底爱不爱我?”
姜也沉默,大妈威胁的眼神扫过来,利刃一样刺着姜也。
他头疼,道:“爱。”
靳非泽又说:“抱我。”
姜也:“……”
他不动弹,大妈蒲扇似的大掌一拍,用力推了他一把,“愣着干啥,快抱啊!”
大妈力气贼大,他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儿,被推了个趔趄,直接闷头扎进靳非泽的怀抱。二人在夜色里相拥,彼此呼吸相闻。大妈古道热肠,看见小情侣甜甜蜜蜜的就高兴,喜滋滋道:“这才对嘛!”
她功德圆满,挎着菜篮子走了。姜也看她走远,再看靳非泽,他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恶劣至极。别人都以为他是下凡的仙子,其实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姜也的眉目冷了下来,擦了脸上的口红印,转身就想走。靳非泽摁住他的后腰,不让他动。这怀抱异常柔软,感觉就像落入了一个温柔陷阱,还长着牙,会吞人,要让姜也尸骨无存。姜也用力挣了挣,靳非泽的手像铁钳,他压根动不了。
“你刚刚说爱我。”靳非泽在他耳畔笑,换回了自己的本音,声音低沉又有磁性。
姜也面无表情,“玩够了吗?回家。”
“不要,”靳非泽慢悠悠地摇头,“除非你吻我。”
夜风拂面,像糖丝那样轻柔,那样甜。
“我看到了哦,我气靳若海的时候,你挡住了仪器。”靳非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温柔又邪恶,“小也,怎么办呀,你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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