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在明书心中深处,一直认为自己到来才导致叶榆的死。
他目光落在别墅区正门。
明书对叶榆最后的印象,就剩男人躺在病床,脸颊的肉凹陷下去,眼睛却还那么有神,令人联想到启明星。
他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
静静凝视叶榆微闭的眼,明书刚想讲话,念及护士说的静养,到舌尖的话在口腔滚了一圈,生生咽回去。
不过,叶榆察觉他犹豫,开口询问时一缕鲜血流下,落在明书的手腕、指尖,弄脏了他身上的衣服。
拐过小区弯道。
他们的小房子站在夜幕里。
临近家门口,明书步伐沉重,他扫了几眼发现了异样,皱眉看清了违和之处。
一盏灯。
亮在空无一人的家中。
明书记得他离开前,切断了所有电源,但为什么……他往上托了托书包,里面的东西能带给明书勇气。
难道是一个令人不齿的小偷,侵占了他跟叶榆的家?
明书重步向前,直直穿过门前的小花园。他步伐过快,自然没注意本应落叶的庭院,干净到连一丝灰都看不见。
明书满腔怒火,靠近门边后诡异平静,他看到小门玻璃上影绰黑影,以及空气中,本不应该出现的虞美人香。
门没开前,一切都是未知。
兜里的钥匙隔着布料发烫,明书攥紧拳头却不敢开门。
哪怕是个错觉,明书也想让时间静止,短短一分钟的美梦成真,也好过日复一日欺骗。
随着钥匙插入,门把手落下。
玄关小橘子的光,落在他肩膀。
看清屋内的瞬间,明书闭眼低,如果一切是幻觉,他也想乞求上苍,能将时间多停留几秒。
可惜,上天没有收到明书的祷告。
几个呼吸起落,空洞洞的夜风从明身后吹过来。
明书尝试着睁开半只眼。
面前只有干干净净的大理石地砖。
你在期待什么?
明书自嘲,视线落在门厅。
因为明书怕黑,家里被叶榆装了几盏感应灯,玄关便是其一。
明书抬手,将模式调整为常亮。
没由得想起先前,明书软和眉眼,不过在对上花厅的摇椅,又渐渐收回笑容。
这是叶榆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明书向前,直到整个人躺上去,凝视黑黝黝的天花板,他眼眶发酸。
向前叶榆还在时,他都是坐在这,翻看一些厚重书籍。明书还以为都是名著,结果是一堆小孩子才喜欢的绘本。
叶榆被看到也不承认:“我这是在学习知识。”
明书无奈:“看漫画学?”
“毕竟家里有小孩子,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起初,明书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小孩子指的他,明书耳根发烫不自在别开头。
见叶榆还在笑,明书轻咳,顺势从兜里掏出颗牛奶糖抛过去。
那糖最后还是进了明书的肚子。
回忆带有牛奶味的吻,明书慢慢睁眼,空气中还飘散虞美人的香气,仿佛叶榆还在陪在他身边。
明书不再犹豫,将书包里的东西抱出来,连带树叶一起摆好。
“噗。”
打火机火苗跳动,明书将东西一起放入铜盆。
火光明灭,映在明书眼底。
自己年幼丧亲,这些年全靠自身死熬,好不容易遇到叶榆有了家,结果对方却撒手人寰。
明书不甘心。
火星逐渐黯淡,膝盖上的手攥紧,一直等剩下的树叶燃烧殆尽。
他都没有等到想要的奇迹。
夜深了。
明书坐在摇椅,盯着逐渐黯淡的火盆没有吭声,他手指放在脸侧,擦去滚落的泪珠,默默注视昏暗的花园。
直到脚边火盆熄灭,他打开新风系统换气,新鲜空气进来后,怕虞美人香气飘散,他又调回休眠模式。
这是世上,仅存叶榆气息的家。
他生怕最后的味道消散,叶榆也便彻底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放在脚边的书包歪斜,里面东西落下,明书低头,对上蓝白病号服一角。
他找出先前网站,重新阅读记载怎么召唤已逝之人的灵魂,不过在最后位置,用另一种颜色标注成功率不高。
字太小了。
明书忽略得彻底。
发带放在小茶几上,明书凝视尾端快要褪去的鲜红,加上方才的失,这种征兆的寓意并不好。
“啪嗒。”
火盆的声响传来,烧得干枯的树叶在灰烬中挣扎。最后一点火星落下,消失在剩余黑暗中。
热气逐渐飘散,明书展开发带。
按照叶榆的习惯,他将一端缠绕在手上,一圈又一圈,最后轻轻打了结。
但明书的手艺永远没有叶榆的好。
蝴蝶结歪歪扭扭,依附在他手腕,如撕裂般丑陋。
他很想见叶榆。
几乎快疯了。
在别墅睡的这一觉,算不上安稳,明书半梦半醒间,无法分辨梦境现实。
前半段,明书感觉到鼻尖被人轻轻抚过,可惜眼皮沉重睁不开眼。等下半夜,他隐约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稀稀疏疏,如夜风吹过花园柏树。
大抵是风吧。
明书睫毛微颤,一阵热流落在他胸口,在这暖得令人舒展的热度下,明书陷入更深的梦乡。
直到第二天,他被厨房动静吵醒。
锅碗瓢盆碰撞声震耳欲聋,若不是小区的安保堪称一流,明书都以为家中进了贼。
他眯起眼,刚想解开手腕的发带,一摸触及空荡荡的肌肤。
——怎么回事?
明书捂住口鼻,生怕自己的呼吸干扰判断,与此同时,厨房嘈杂声消失。
下一秒,燃气灶点燃动静的啪嗒。
“……”不会错的。
明书浑身寒毛倒竖。
他手指按住座椅强行起身,甚至不管一整晚都保持同个姿势,导致双腿发麻无法走路。
从躺椅摔下来时,脚跟传来的痛感令明书眼眶蓄满泪。
是叶榆,对不对?
声音卡在喉咙,明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厨房与花厅仅一条过道相隔,仿佛横跨整条银河。明书嗓子干涩,整晚过去他嘴巴都能冒火。
好在里面也听动静,开着火的炉子熄灭,紧接着碗筷放下。
唯独没有脚步声。
眼见玻璃门要被拉开,明书却瞬间低头凝视地砖暗纹。
他在害怕。
至于怕什么,太多了,明书甚至一时间都说不出来。
怕网站是欺骗。
怕刚才是幻听。
怕叶榆讨厌他,死后也不让人安息非得从黄泉路拽回来。
至于这些,在明书看清伸在他面前的手后哑了嗓子,他呼吸渐缓,身上痛感飘散。
那颗小痣,就这么猝不及防,在明书毫无准备之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是叶榆。
他回来了。
明书的眼里浸满泪。
他抬头一瞬,千言万语堵在喉咙。
可,面前空荡荡,哪有任何身影。
他张张嘴,泪比声音先一步滑落。
一滴滴砸在大理石地面,飞溅的几滴落在他手腕,冰得明书哆嗦。
原来都是假的,都是骗——
“咦,小明书,我抱不起来你。乖宝宝,地上凉。”
困惑嗓音从身边传来,一阵寒凉穿过明书的身体。
“还以为能给你个惊喜。”
冰凉抽离。
明书全身血液倒流。
他哽着嗓子,从旁处伸来的手虚空摸着明书的头,叶榆还是长发,刘海垂落眉间,眼神安静而温柔。
跟先前生病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一时间,明书愣在原地。
对方微笑着,低头含住明书的唇,即便触感毫无温度,那不容拒绝的强势与缠绵,令明书软了腰。
短时间经历大喜大悲,明书抬手捂住眼,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可他的心却无比暗沉。
似乎察觉明书的心情,纵然摸不到明书,叶榆也像往常般,慢慢顺着他毛乎乎的发。
柔而软,比他失去意识前长了些,摸起来如刚出生的卷毛小动物。
叶榆弯了眉眼。
花厅寂静。
明书努力平复心情,忽然他想到一件事。纵使听起来不可置信,甚至匪夷所思,完全不像叶榆这样的人所做。
他犹豫片刻,到底说出心中困惑。
“先前学校浴室里,是你吗?”
“……”
等待时间漫长,明书期翼的心,随着叶榆的沉默慢慢冷却。
他腾起不妙猜测,甚至做好最坏的打算,以至于想怎么用不伤害叶榆的方式,去给自己做个驱邪。
“啊,被小明书发现了。”叶榆又靠过来,亲了亲傻掉的明书,刚想解释时又黏过去跟人贴贴。
结果面前人猛得起身,呼吸都带了丝愤怒:“为什么那个时候不说!”
语气几近逼问。
从未见过这样的明书,叶榆有一瞬呆愣,看清他噙满的泪,总算意识到人为什么难过。
“不是不说。”夫夫没有隔夜仇,叶榆坦白:“那个时候我没嘴。”
“……”
明书盯着他。
“我想想怎么说,阴气不够?”
看着透明的手心,他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能捡着最重要的告诉明书。
”死了以后,我以为没了意识,却能看清死亡以后的情形。”
明书仔细听着,生怕遗漏任细节。
只可惜,叶榆说到这儿,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漫长到明书都在怀疑,是不是灵魂召唤失效,结果紧接着,叶榆接下来的话语,让明书差点社会性死亡。
“所以,你对我病号服……”叶榆笑意盈盈,似乎很满意明书这么做:“我看到了。”
“你肯定知道,我半夜吸你的——”
“不知道!”
明书一身冷汗,潜意识告诉他,要是叶榆说出来那个词,会比抱住病号服睡觉更没脸见人。
叶榆幽幽说出剩下的话,撑住侧脸微笑,舌尖抵住唇:“小奶。”
似乎想到难以启齿的事,明书张张口,又选择了沉默。
倒是叶榆饶有兴趣,也不再刻意转移话题,而是探头看向明书的侧脸。
“怎么,害羞了?”
明书无奈扭头,望着叶榆笑眯眯的脸:“没有,我只是想,你能看到我,为什么还不出来见我。”
换个角度,便是对叶榆的拷问,连带话题及抨击对象,都转移到他身上。
还以为叶榆会解释,结果明书等了半天,就剩男人闷声轻笑。
“笑什么笑。”明书慢慢坐起,双腿隐隐发麻,可远没有先前疼:“你知不知道我……”
明书顿住,他深呼吸抬手去叶榆,指尖触感无比冰凉,如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冻。
“我这个样子,你不怕?”
叶榆的声音轻飘。
“不怕。”
“假的。”
“真的。”
明书垂眼,闪动的泪光让叶榆险些忘记接下来要说的话。
“从住进重症监护室开始,我无数次祷告,要是能再看到你,无论什么形态我都来找你。”
他用词强硬,明书被他吓到,一时愣在原地。
叶榆伸手,捧起明书清瘦的脸。
“如果我不是这样,而是骨架,是团充满恶臭的浓雾,你还会喜欢我吗?”
空气静默,叶榆第一时间没有得到答案,就当他以为明书拒绝回答。
虚虚托住明书脸庞的手,被另外的温热握住:“如果你变成那副模样,可能就先因接受不了,自我了结完事。”
“……”
对方说得没错,可总觉得怪怪的。
就当叶榆思索,明书却一反常态,抱住他的腰靠来,额头抵在他胸口,声音带着哭腔,委屈巴巴撒娇。
“那你怎么不一开始就来找我。”
对上明书满脸你明知道我想你,你却不来见我的控诉,叶榆轻咳几声,嗓音些许不自然。
他也猜不到原因,本来还想多占明书点便宜。
“感觉有东西……击碎了我跟你之间的屏障。”
说到这,叶榆注意明书眉头蹙起,他顺着人视线望去,看到摆在走廊的铜盆。
“发生了什么?”叶榆疑惑。
“一个……从小网站学的法儿。”
明书知道叶榆不敢兴趣,他只挑重要的说:“能跟去世的人对话。”
说到死,明书声音停顿,倒是叶榆一言不发走到盆前打量。
原来,鬼魂走路并不是用飘的。
明书开始胡思乱想,刚扶住躺椅起身,听到叶榆略微有些微妙的语气。
“小明书,你从哪里找的盆子?”
不知道出了事,明书刚上前便被叶榆抱住:“这是某位大家的得意之作。”
第一句话出来,明书眼皮一跳。
家里的每样东西,大到家具小到饰品,基本上是有市无价。明书深知叶榆收藏的脾性,所以才选了最不起眼的单色盆。
结果没想到……
“其实,用来烧东西也好,毕竟它百年前就是个火盆,要是我没死,今年冬天还想给你烤红薯。”
百年前的古董说得这么轻巧,明书两眼一闭,当做无事发生。
“不过你用的什么法子?”
终于拐回正题,明书顿了顿,一五一十坦白,叶榆沉吟,示意给他看看那网站。
等待加载的空隙,叶榆无意间瞥到聊天软件弹出来的通知,是条新的好友申请。
“……”
叶榆面色不虞。
明书表面不显,单手划过拒绝。
人鬼殊途,叶榆明白,他不能干涉明书正常的交往。虽然他很不喜欢,才会在结婚后,提出明书不许看其他人的无理要求。
哦,不对啊。
他们结婚了,要是有不怀好意的人勾搭明书,那自己该怎么办?叶榆理直气壮,扭回别开的脸。
结果明书直接递来:“怎么关。”
叶榆一时没反应。
“这些好友申请,我不想收。”
对于不善言辞的明书来说,这已经算得上了不得的情话。
就在明书以为他不会,刚想收回手机时,叶榆说话快得如机关枪:“设置青少年模式。”
被他的语速吓到,明书眼神怀疑。
预料眼下场景,叶榆轻咳想转移话题,结果忽然弹出的网页,令他目光微凝。
“就是这个。”
手腕传来一阵凉凉,令他下意识抬头,对上叶榆有些挣扎的神情。
“这个寺庙……”
看着身边人微微起伏的胸膛,明书难得在叶榆说话时走神。
——鬼也是有呼吸的吗?
叶榆接下来的一句,让明书大脑瞬间空白。
“是存放我身体的地方。”
叶榆没死?!
不对,他看着心电图变为直线。
明书想不明白。
叶榆眉头越皱越紧,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表情,明书有些紧张,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最开始,他们告诉你跟我结婚是为了冲喜,对不对?”
叶榆难得严肃,明书也跟着紧张。
“别乱想,我纯粹因为爱你。”叶榆俯身深吻,片刻后才补充:“那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将我压在庙宇,怕我诈尸?”
叶榆低喃:“倘若我□□消失,那便是孤魂野鬼,我必须自我驱散。”
明书默默攥紧手:“我不同意。”
“小明书,”叶榆无奈:“别闹,这不是小事,我怕执念太深,会在你身边化作厉鬼。”
“那就化。”明书的眼神格外坚定。
“我愿意用我自己身体,来饲养你这只鬼,哪怕是死,也只能是我的鬼。”
他嗓音掷地有声,握住叶榆的手几乎发烫,向来平静的眼神染带执拗,专注望着叶榆时,看得后者心花怒放。
可叶榆表面还是故作生气的样子。
“胡闹!”
望着明书被凶红的眼眶,叶榆抬手环住他肩膀,下巴轻轻压上去:“对你太不公平了。”
如果执念能让我变为厉鬼,你早被我吃得就剩下一具白骨了,小明书。
“我没有,”明书眼里闪烁泪花,“先前说好的,以后要永远在一起。”
字不成句,他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叶榆视线落在明书微红的鼻尖。
明书的外貌,确实算得上艳,虽然这个词,用在男生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不可否认,叶榆见明书第一眼,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尤其现在,晨曦照耀在眼睫上的泪,令人很难不动歪心。
叶榆摸摸明书的小脑袋,在对方望过来时,弯起来眼睛。他不怎么笑,只有面对明书才愿意表现些情绪。
“我还在想,你怎么总是背着包,先前出门恨不得连手机都不拿。”
被人打趣,明书默不作声,肩膀因哭泣耸动。
“原来,装的都是我的东西。”
明明是自己偷偷塞进去的,叶榆还得意忘形。
说话间,他弯腰拿起来发带,看清上面的血迹目光微凝,手指抵住下巴。
明书也不敢打扰,捂住嘴巴乖乖坐在男人身边,仰头望向叶榆的侧脸。
感觉一切都如场梦。
在他眼里,叶榆无所不能,却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撒手人寰,仅剩明书独自承受这些伤痛。
“怪了。”叶榆收起发带,检查尾端几块干涸的血迹。
不知他想做什么,明书好奇眨眼,可泪水滑落,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叶榆的心快被这样的明书软化了。
只是,不知是否为他错觉,叶榆总觉得,明书的面色似乎比先前差些。
第一次见他,就是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经过叶榆这几年的悉心照料,才将人养得唇红齿白。
仅过去半月,明书眼底的憔悴都泛了血丝。这段时间里,他经历了什么?
叶榆皱眉。
明书又是一串泪珠滚落,带起令人心颤的怜惜,即便成为鬼的叶榆,也经不住这幕诱惑。
他轻咳,目光无意落在明书脖颈。
在衣服的半遮掩之下,锁骨上的红痕在雪肤映衬中,更异常显眼。
“何时弄的?”
叶榆皱眉,蹲下身子靠近,距离极近,明书似乎又闻到虞美人的香。
没有花园浓郁,失去熟悉的体热,他还是忍不住靠上去,下巴抵在叶榆肩膀,鼻尖埋在他肩窝。
“叶榆。”
“嗯?”
他摇摇头,又不吭声。
等叶榆将这发现告诉明书时,肉眼可见,对方脸颊一点点红起。似乎想到不可描述的画面,他几次张口,都吞回了到嘴边的话。
“试一试。”
叶榆虽为灵魂形态,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明书甚至没有拒绝的机会,便被叶榆半是威胁,半是拥抱推到楼上主卧。
这里虽半个月没住人,不过水电完好。浴缸放满热水之前,明书还在试图挣扎。
“叶榆!”
明书扭头对上镜中就剩一双袜子的自己,叶榆还是那身修身居家服,他耳朵一点点变红,刚想别开眼,却又被叶榆抬手捏住下巴拉回。
“还不好意思了?”
他声音低沉,在浴室哗啦水声中,更蛊惑人心。明书不断深呼吸,试图组织支零破碎的语言。
可惜,从下面飘来一阵风,慢慢吹开他并拢的双脚。
“浴室温度,不算高哦,小明书。”
说着,叶榆却笑眯眯调低数字,顺便将控制板设为休眠。
随着明书抬脚,浴缸中的热水不少顺着边缘落在地板上,激起点点浪花,又轻轻拍在瓷壁。
明书却冷得哆嗦。
凉风顺着后背下移,明书只能选择浸泡在浴缸里,可惜,正中叶榆下怀。
还没等明书找到合适位置,他的腰便被水流禁锢,叶榆的声音带笑,飘散在蒸腾雾气,明书望向暖光灯壁。
上面水珠飘散,折射出小小彩虹。
他明白,叶榆会做什么。
与那些怪谈一样,鬼魂要吸食人的阳气,才能长久存活在世。
不过,因为他们是合法夫夫,似乎仅仅液体交换,也能满足叶榆的需求。
他呼吸渐渐急促,可眼中只有叶榆的身影,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让叶榆眼睛发酸,手中动作也不由加速。最后一声闷哼中,水面飘上来点点浮沫。
“啊,弄脏了。”
虽这么说,可叶榆伸手,鼻尖轻嗅其残留气息。
被这幕弄得面红耳赤,明书一声不吭刚想从水中站起,隔空伸过来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肩膀。
加空气中浓郁的虞美人香,令本就双腿发软的明书头晕转向。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会面对什么。
对方手心发烫,明书睁眼,在浴室朦胧雾气中,对上叶榆含笑的眼睛。
他太久未见叶榆这样的笑容。
明书刚想示意叶榆不要抱这么紧,对方比他先一步接过话头:“我明白了。”
“啊?”明书困惑,按照要求坐在小板凳上,任由叶榆将他浑身打满泡沫。
“能在你身上留下痕迹的前提。”
叶榆眼睛一转,语气也带上些许不怀好意。不过沉浸在刚才的明书,并没有察觉这份诡异。
直到他手指下移,轻轻抚过明书的膝盖,先前的叶榆,还没这么大胆。
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询问自己的意愿,哪怕加速的时候,也会含住自己的唇征得同意。
“什么?”
明书不得不后仰,承接住来自叶榆全部的宠爱。
“——□□做的事。”
声音随冰凉落下,清亮亮飘在雾气里,叶榆只能看见腾起的雾气,和趴在胸口的小脑袋。
真好啊。
叶榆闭眼。
能回来。
叶榆端详明书垂落的眼睫,大抵因为羞涩,其在他注视下微微颤抖。
感觉,像只任由人欺负的小动物。
一时间浴室静谧,两人难得温存。
等收拾好东西回到花厅,明书端来一壶茶,转身看到叶榆懒洋洋伸手,示意他坐在怀里。
想起刚才,明书耳垂猛得一热。
他慌忙低下头,抬手砸过去抱枕,视线飘忽不敢同人对视。
结果,抱枕却没像往常落在叶榆身后,反而弹到明书肩膀。
叶榆蹙眉,他弯下腰去捡,空气顿时弥漫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如草木灰烧干后,散发无法令人喘息的窒息。
“里面是不是装了驱邪的东西?”
叶榆凝视手指,明书忙上前查看,结果对方笑眯眯背过双手:“不碍事。”
明书一动不动,目光执拗。
“……”
“小明书越来越不乖。”叶榆只得摊开双手:“不想让你担心罢了,这里面应该放了驱邪祟的用具。”
相反,明书更安静了,在叶榆望过去时,他还下意识抬头。任由谁看到这刻意模样,都是做贼心虚的标志。
叶榆眯起眼:“小明书?”
躺椅摇晃,小花桌上的杂物都被一人一鬼扫了下去。
虽然先前也做过类似的事,不过在这明媚阳光下,明书脸红得滴血。他不敢挣扎,生怕叶榆真的行动。
外面秋日绚烂,好在花厅有遮光帘挡去大半光线,明书架不住叶榆的吻,坦白他去世后自己所做的一切。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为了稳定住叶榆的灵魂,明书放了不少寺庙的祈愿包,不料反而灼伤对方。
为了不让明书自责,叶榆捧住人的脸:“这些对我来说,无一点用处。”
见明书眼中的不知所措,叶榆反而狠不下心:“寺庙的东西肯定覆了佛气,人感觉不出来,唯独邪祟碰触。”
他声音压低,等最后几字时,叶榆咽下剩下的话,看着满脸懊悔的明书。
“对不起。”听见人道歉:“我不知道竟……”
冰凉的吻落来,叶榆:“猜到了。”
“猜到?”明书茫然,看着叶榆拿来病号服与发带,随手搭在椅背。
不知他要做什么,明书安静打量。
“这些衣物就是我出现的关键。”几番距离试验后,感受体内波动的气息,叶榆眼底划过了然。
“衣服烧掉,我会消失。”
“去哪?”明书的嗓音发紧,下意识拉住叶榆的胳膊,被冰得脑壳发晕也不愿放开。
“我不是人了,明书。”叶榆轻叹。
明书心乱如麻,他被这句话中的烧掉吓到,死死拽住衣摆不松手。
“我不怕。”
话音未落,落在他嘴角的吻发寒,叶榆在轻咬他的唇。
“别说胡话,乖。”
叶榆声线低沉,在这样环境下,带着明书不能拒绝的强势。
短短半小时,明书一而再,再而三被否决。这滋味并不好受,他心中腾起埋怨,别开眼无视叶榆。
早料到明书的小孩子脾气,叶榆微微支起腰,目光落在桌面镜子。
他在实验一件事。
明书并没有在意身后,自然也不知道,叶榆只是简单抬手,便取来相隔几米的镜子。
“你看。”
镜中映出来人的五官,叶榆嗓音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蛊惑:“我们只是简单接触几次,你就已经伤到这地步。”
白如薄纸,额头浮现冷汗,眼底的黑眼圈像俩大墨镜,抬手一摸滑腻触感令明书不舒服。
“……”
叶榆抽出纸巾擦去明书脑门的汗,收起镜子靠在椅边等他的回答。
两人相对无言。
“如果放任我接近你,你的下场可不仅是憔悴这么简单。”
“……”
衣服褪去的响动窸窣。
叶榆剩下的话都咽回肚子,目瞪口呆凝视面前不着一物的青年。
“前提是吸我的阳气,对吧?”明书讲话极轻:“我说了,你是我恋人,就算是死也要待在我身边。”
他语气极轻。
仿佛在说,今儿天气好一样简单。
叶榆沉默,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吻痕收回,自己也是有私心的家伙,就是在试探明书能做到什么程度。
凝视对方宛若献祭般的举动,白皙的胸口,起伏的小腹,还有因害怕不断颤抖紧抿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