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死后,明书来不及悲伤,又被几件怪事缠上。
他搬回宿舍,每次醒来后,裤子总会不翼而飞。
在大众浴室洗澡,总有冷风对着他身前吹。
无论何时,一道目光死死盯住他的嘴、手和……那儿?
明书也想过,会不会是死去的叶榆变鬼回来找他。
但又转念一想,那么霁月清风的恋人,怎么可能会做这下作之事。
肯定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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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攻鬼受,貌美小寡夫攻。
2.酸甜口小饼干,尽量日更quq
内容标签: 年下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书,叶榆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没有找别人啦(恼)
立意:努力奋斗,收获美好人生
明书站在二楼露台下望,葬礼遇到这天气,算不得好。
人群像死在地的乌鸦,来客脸上的悲伤滑稽,明书下意识掏兜,结果摸了个空。
叶榆藏起了他所有的烟。
心里没由得烦躁,栏杆木刺扎在手心,他抹去血迹望向摆在灵堂的照片。
男人身长而瘦,长发落在肩头,目光柔和,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叶榆。”
无人敢直呼叶榆大名,唯独明书。
叶榆生前最喜欢的消遣,是在不热不燥的午后,让明书趴在他怀里,一下下顺着对方炸乎乎的短发。
——比起叫我叶榆,我更喜欢你喊老公。
男人长发挂耳,明眸皓齿,吻一下下落在明书鼻尖,又轻轻压在他唇角。
——小明书。
“……”
明书余光瞥见乌鸦落在枝头。
“过来过来,”那乌鸦说着,“先生最喜欢的就是您。”
明书眨眼,认出这开口说话的乌鸦是叶榆的管家。院落人多眼杂,管家不好交代太细,示意对方先去角落等。
明书没有反驳。
葬礼上的私语窃窃。
“哎呦,人说没就没了。”
“天妒英才啊,都是命啊!那这些财产……”
全身黑的来宾们,清一色板着脸,扬下巴,看明书时满脸鄙夷。
明书别开视线。
最开始见到叶榆,明书唯独记住了他的眼睛,即便人后来被病痛折磨,依旧能看出当年灼灼风姿。
明书的手腕被叶榆攥紧,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都病得下不来床。
小半张脸被呼吸面罩遮住,明书还是透过口型辨别出意思。
从住院到下达病危通知,不过短短半星期,明书没离开过,食言的反而是叶榆。
“……”
明书眨眼,察觉有人在看他,等明书扭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仅剩枯败树木在秋风中摇曳。
错觉吧,明书低头。
唯一不带有色眼镜看他的人,躺在黑漆漆的木棺,再也醒不过来。
他默默伸脚,踩住飘来的落叶。
声响清脆,明书保持姿势抬头,目光落在来宾身上。
“他是谁?”
管家闻声,望向灵堂前的青年。
“哪来的乞丐,一头黄毛。”女人语气带着毫不客气的贬低,故作夸张地抬手,试图驱散气息,看着让人牙痒。
并不怪他们这么想。
深秋天气,青年只穿一条破洞裤,膝盖被吹得泛起石榴红,在惨白肌肤映衬下,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等来宾到齐,又是乏味流程。
明书闭着眼也能猜到下一步。
不过明书没参与,他垂头,叶榆的鞋对他来说偏大,行走有拖沓声。
明书在鞋柜里翻找好久,才勉强找到一双球鞋,其他都是价值五位数的手工皮鞋,而他的人字拖与帆布鞋,零零散散挤满全部空缺。
有来宾投来异样目光。
“小偷。”
“不要脸的狐狸精。”
“一个男的,被包养都不知害臊。”
明书双手插兜,毫不犹豫迎上对方视线,眼珠乌泠,对面心虚先移开眼。
“明书少爷。”
青年扭头,钥匙流苏晃动,管家的声音四平八稳:“这也是先生的遗愿。”
刺耳又恶心。
明书当没听见。
曾经有人说,叶榆是天上月亮,明书是地上泥巴。
“月光可一直射在地上。”明书甩给那人两个巨大无比的白眼。
对方没反应过来,倒是叶榆笑得东倒西歪。笑够了,抱着明书使劲亲,让管家将傻眼的访客轰出去。
明书跟叶榆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最开始被叶榆盯上,他躲过,甚至拉着行李箱,跑到城市另一边。结果小破旅馆还没住两天,被叶榆连人带箱抱回了家。
几年前的事,恍如昨日。
葬礼结束,管家拿来钥匙:“这是先生的意思,您收着。”
对方直接塞过来。
冰冰凉凉,如明书的心。
注视着中年人的背影,明书收紧手心,钥匙过于锋利,刺痛破皮处。
或许是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明书没了以往精力,他回到卧房靠在枕头,眼皮控制不住地打架。
明书甩甩手,确定手心的血不会沾染到被褥,才躲回被子里,临睡前又将钥匙塞进裤兜,长呼一口气。
他不会住在这儿。
这里会让他想到叶榆。
合计身上仅剩的钱,估计还要去酒吧唱几个月,才能凑够下学期的住宿费与学费。
明书拉高被子,窗帘无风自晃,房顶月光明灭,鼓起的被子包微动。
叶榆住的医院种满了梧桐,秋天满地落叶,庭院看起来荒凉。
“……小明书。”
身后咳嗽细微,听着揪心。
明书目光也随之落去。
对方因病痛面色极差,好在他的眼睛黑亮,否则说床上是一副骨架都有人信。
明书快步走来,稍微靠近病床,便闻到极其刺鼻的药味。
“怎么在风口站着,不冷吗?”叶榆伸手,指尖蹭过明书的脸。
“……”
短暂沉寂过后,叶榆遮住满是针眼的手背:“别怕。”因生病缘故,他呼吸带着说不出的冷。
明书害怕这样的叶榆。
他不敢与人对视。
“学校那边,办复学手续了吗?”
未料叶榆会问这个,明书摇头,死死咬住唇。
“等我死了回去吧,你是音乐生,这么长时间不练,不好。”
第三个字刺耳到明书不知所措。
“不要死。”他抱住叶榆的胳膊,冰冰凉凉的,怎么也暖不热。
即便浑身无力,发丝干枯,叶榆依旧给明书一个注定失约的承诺。
“好。”
梦终有醒的那天。
叶榆当天深夜,抛下明书离开。
又梦到叶榆了。
明书缓缓坐起身子,甩甩右手,等手心的酸痛感传来,他抬脚下床,将散落在地上的琴谱收起。
不经意间,他瞥到手心的伤。
破皮的地方依旧裸露,伤口附近的灰土,却消失不见。
难道被血冲干净了?
明书没多想,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快点逃离别墅区,没了叶榆,这里空气难闻到作呕。
衣柜顶天立地,同玄幻鞋柜类似,都是叶榆买给明书的东西。
大到棉服小到手腕饰品,密密麻麻塞满整个柜子。
即便明书不太爱出门,这些东西更多时间闲置,叶榆还乐此不疲,每天都尽心尽力打扮明书。
“小明书这么好看,当然要多展示咯。”
说这句话时,男人穿着简单的开衫外套,袖子挽到胳膊肘,单手握住调色盘,望过来的眼神眷恋缠绵。
明书最招架不住这种目光,耳尖被他看得通红,一言不发别过头,老实当叶榆的油画模特。
在这些衣服的最下面,有个小箱子,装的都是明书来时穿的衣服。
叶榆知道,但他也没问,给了明书自行选择的自由。
背包印有学校的徽章,烟灰色长裤老旧,印着夸张涂鸦的牛仔外套,明书离开还是穿着这些。
有关叶榆的东西,他一样没拿。等踏出小区,明书神出鬼差扭头。
忽略门口保安的异样眼神,明书攥紧兜里的钥匙,犹豫许久,还是松开了手。
——就当个念想吧。
明书苍白下巴埋在衣领,只露出笔挺的鼻与如寒潭般的眼,细碎发丝垂落眼前,消瘦肩膀半挂书包,又回到先前生人勿进的模样。
等他离开,保安这才扭头跟身边人交流:“你新来的,应该不知道他。”
“不是业主吗?”另一位茫然。
“哪能,有钱人的玩意,现在人死了他也被赶走,你看看,不学好。”保安咧嘴,鼻翼硕大的痦子看得人心烦。
他话音未落,万里晴空忽然吹来一股邪风,正巧抽在了保安的头顶。他的帽子猝不及防地滚落,又被路过车辆卷入车底。
整个过程极快,都不到三秒时间。
见此,原本听八卦的同事离他远远的,这小区最近死了人,发什么都觉得邪门。
“前方到站,大学城西站,请下车的乘客……”
熟悉的电子播报声恍如隔世,明书单手摘掉耳机,呼啦啦上来不少w大的学生,他赶在过道被人群堵死前,格外艰难地挤下公交。
“靠!”
刚站到窗边的人出声,好友探头,顺他视线望去,只能看到一个单薄背影,又瞬间没入人群不见。
“你们先走,我等会打车过去。”
“诶,咋了成哥?”
等不到解释,叫成哥的男生已经从后门窜出去,好在还有同行的伙伴,男生扭头刚想询问他。
结果对方也跟见鬼般目瞪口呆,公交车开出好远,鼻子还死死贴在玻璃上。
“妈呀,明书哥!”
“啊,谁?”男生今年刚入学,自然不知大三时休学的明书。
“乐队前主唱,第一次公开演唱,就有星探递名片,妥妥的音乐天才。”同伴的目光掩不住崇拜,开始细数明书的事迹。
“可惜,后来家里出事,他办了休学手续,我以为这学期也见不到明书哥……”
紧接着,又是句莫名其妙的感叹。
“怪不得杜成江反应大,他俩一直是搭档来着,当初人不吭一声走了,气得杜成江砸了活动室。”
“学长知道……明书哥去干什么了吗?”
“谁知道,他手机常年静音,能联系上都运气。”
与此同时,明书正在路上走,突然背后一股子拉力传来,他差点被带得踉跄倒地,随之而来的怒骂刺耳,明书错愕抬头,对上一双冒火的眼睛。
“你还知道回来!!他妈的我以为你被拐到山沟里去,你看看这,这头发都遮眼,还真玩流浪艺术去了?”
不顾人阻拦,杜成江抬手抓起明书垂落的刘海,在看清他通红的眼睛,又骤然愣住,缓缓松懈了手中力度,声音也随之压低:“你……”
毕竟杜成江属于同社团的,明书稍微比对寻常人多点耐心:“我还有事。”
“什么事,我陪你一起。”
不给人拒绝的时间,杜成江胳膊搭在明书肩膀:“省得让别人以为,是我霸凌你,才逼得你休学。”
他说得漫不经心,可明书听得皱眉,刚想询问其中缘由,却被杜成江几下推上校车。
幸好负责手续的老师还没下班,半个钟过去,明书拿回重新注册的校园卡。
等从办公室出来,便正好看到杜成江拿起他的包,明书沉下脸夺回,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抬脚就要离开。
“诶,等等,你就这点东西?带了宝贝,不肯让我看,同乐队的害羞什……”
“说够了没有。”
杜成江的笑容僵在脸上,手依旧保持拿包的姿势:“我是在关心你。”
“不需要。”
明书冷脸转身,侧身从杜成江身边擦肩而过,走到一半停住脚扭头,语气讥讽:“大主唱。”
等杜成江回过味儿,气得鼻歪。
“他什么意思,啊?我好心邀请他,就这个态度!”
酒吧后台挤满了人,杜成江站在中央怒骂:“这个狗脾气,谁受得了他,要是真有能受得住的,又是什么圣父。”
杜成江翻了个白眼。
话是这么说,但没人敢附和。整个社团无人不知杜成江对明书的心思。
知情的人装聋作哑,蒙在鼓里的学弟学妹满脸茫然。
夜店灯光晃人眼,杜成江一饮而尽杯中酒,单手提起贝斯,阴着脸上台。
他再关心明书,他就是狗!!
短暂插曲过后,明书来到大三住的宿舍楼。
先前同宿舍的舍友升上大四,房间就剩明书,他简单扫去浮土,一抖床单铺在木板上。
他拉开拉链取出书本袋,重量却有些不对,牛皮纸舒张的声音钝闷。
明书拿出来一看。
那是件病号服。
上面残留的腥儿,是叶榆吐的血,混合未散的消毒水,逼得明书呛气。
知道他最怕这场面,叶榆就是不松手,明书无法挣脱,眼睁睁看着男人扬起沾满血的下巴,露出来微笑。
“我不会死的,小明书。”
说话间,又几滴血珠滴落,砸在叶榆的衣领。
明书哑了嗓子,按呼救铃的手不住颤抖,男人勾起嘴角。
再后来,明书的记忆一片混沌。
“……”
他放下衣服,静坐床边。
来之前,明书再三检查过书包,确定没带不该带的东西,叶榆的物件都在那栋小洋楼,明书只留下他们的婚戒。
那这件本应该烧毁的病号服,又是谁放过来的?
明书手指微缩,他猜不到。
还没睡着又被楼上噼啪声吵醒,他抬手用枕头盖住脑袋。
已是深秋,谈不上热,可一后背的汗,连衣服都被浸透。
明书烦躁起身,指尖触及一旁的衣服,上面叶榆的气息混合血腥,明书不敢凑近。
味道让他想起某个盛夏午后。
他被叶榆堵在二楼露台,男人的发梢在他眼前晃动,明书轻轻拽住,躺椅也是摇椅,叶榆的体内比外面更热。
两人依存时,外面落了雨,沾湿叶榆的胳膊,明书身上的汗,比雨水还要湿得多。
“……”
几秒后,咳意从喉咙蔓延,明书拿起衣服,又将它盖在腿上,他躬起身子鼻尖凑到袖口。
还是消毒水的浓郁气息,但隐隐藏了其他味道,明书形容不出来,他后仰躺回床。
冰凉、梆硬,对躺了近两小时的床铺来说,这温度有些不正常。
明书没上心,他半蹲翻找床底留下的洗漱用具,落不少灰,但还能用。
这个时间去洗澡的人不多,走廊尽头的浴室格外空旷,明书放好衣服,赤条条进了隔间。
他只想快点洗完,本着就近原则,没想最近的水龙头是坏的。
反复调试几遍,明书索性换到下一个,结果出来的凉水激得他哆嗦。
从最边上试到最里间,都是这么个效果,明书无语,好像知道为什么没人的原因。
直到他耐心耗尽,甚至想去公众澡堂时,原本关上的水龙头忽然拧开,热水劈头盖脸地浇了明书一身。
“……”
好在水温不算特别热,水流极冲,明书几乎睁不开眼。
他抹了把脸,沐浴乳尽数流下,汇聚在黑色地板,沿着下水道打旋,激起雪白泡沫。
浴室空无一人,挡板也只能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只要有心,压根没任何隐私可言。
明书收回目光。
他总觉得,有人躲在角落凝视他。
错觉吧?
明书抬手,发丝尽数后抹,水滴顺着肩胛骨,滴到他腰窝。
换好衣服,明书却不着急回寝室,他目光落在面前镜子,偶尔有几位学弟经过,见到明书站在旁边,直接狠狠掐住身边舍友。
舍友吃痛,佯装淡定:“真是他?”
“怎么不是!化成灰我都认识!”学弟激动,说话声偏大。
明书偏头。
对上他的眼睛,舍友一怔,竟喃喃自语道:“怪不得,能被有钱人包养,看这模样肯定是被……”
话音未落,重物击墙,无数白橙色沐浴露飞溅,淡淡的野橙气息蔓延在换衣间,夹杂浴室的雾气,骇得人头晕脑胀。
未料舍友这么没脑,学弟吓傻了,他哆嗦扭头,镜前的男生穿着松垮烟灰长裤,短衫随意扣了几颗纽,压根不具备任何威胁性,学弟没由得背后发凉。
他默默吞下口水,一眨不眨凝视面前人,早就听说明书的存在,还有那些似真似假的传闻。
其中一个最为夸张。
“明书演唱时被公司看上,去公司签约遇到大股东,对方不顾明书意愿将他拐到房,成为自己独属的夜莺。”
够离谱刺激,也够有讨论的热度。
所有人都当这是胡编乱造的故事,等学弟见到明书,他怀疑最不可能的选项,或许就是真相。
雾气熏腾,男生的眼睛格外亮,总是遮住五官的刘海掀起,露出浓如墨的瘦眉,及微蕴怒气的琉璃眼。
明书是出了名的好看,美得令人不敢打扰,经过时也克制呼吸。
“对不起对不起,我舍友喝醉了,嘴上没个把门。”学弟疯狂鞠躬,生怕给明书留下糟糕印象。
他视线下移,落在明书脚踝,等看清上面红痕,他猛地别开眼。在这样场景下,学弟压不住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愣神间,那双脚向前,宽松裤子晃动,学弟大气不敢喘,舍友头低得如安眠的鹅。
“哗啦——”
结果明书无视他们,接上水管冲去蔓延开的沐浴液。
野橘气息更浓了。
这样环境下,学弟分不清是明书身上的味道,还是水流激荡的残余。
直到清瘦身影消失浴帘后,舍友大口喘气,额头遍布细密汗珠:“好可怕,真有人喜欢这性子?他是个抖m吧!”
学弟端起盆子想换层浴室,结果在拐角时,撞上回来的杜成江。
“学、学长好。”
杜成江是他的直系学长,所以学弟与舍友更为紧张。
在两人担惊受怕的注视中,杜成江眯起狭长眼睛,视线落在明书离开的方向。
“你刚才说包养,是怎么回事?”
隔绝了雾气,明书混沌的大脑,这才慢慢冷静,他提着空了的沐浴乳往寝室走,顺便拢好散开的衣服。
他没有反驳,因为对方说的都是对的,不过不是因唱片,而是冲喜。
叶榆命中带煞,他去冲一冲,反倒将叶榆冲没了。
明书关上房,又出现被凝视感,他拉严实窗帘,被子蒙住头顶,缩起来脚边还有些漏风。
他抱住病号服,两条袖子放在身后呈现拥抱姿态,脸埋在领口,呼吸残留的气息。
因为男妻得不到叶家认同,就算如此,叶榆还是给他了完整的结婚仪式。
甚至将自己名下财产,全部留给了明书,包括他们平常住三层小洋楼。
但明书不会回去了。
没有叶榆的地方,根本不叫家。
不知过了多久,明书昏沉沉睡去,房间紧闭,窗帘无风自动。
光线明暗。
紧接着,明书衣领下滑,露出振翅欲飞的蝴蝶骨。一阵凉意压下,飘散时留下不明形状的阴影。
若细看便能认出,那是一块被重度吮吸的吻痕。
这一夜,明书直接失眠到天亮。
等晨光透过窗户落来,他还在盯着天花板的斑驳痕迹发呆,宿舍楼下的树木充斥说不出的味道,像把腐败的植物塞进鼻腔般苦涩。
他一声不吭低头,下巴靠在了衣服的边缘,柔软布料如叶榆先前的抚摸。
直到肺部因缺氧快要憋到爆炸,明书才猛得抬头,掀开毛毯下床,双脚踩进拖鞋里,结果落地的触感像烂在盒子里果冻。
什么东西……
明书蹙眉翘脚,结果脚底板白皙干净无任何异样,连拖鞋里都整洁看不到一条皱褶。
仅仅一夜未睡,大脑便产生幻觉了?
他快速换下睡衣,自椅子上取来外套,刚穿上半个袖子,紧闭房门敲响,有道胆怯的男低音隔了门板传来。
明书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清晨五点。
谁会这么早?
开门后,等看清站在过道的男生,明书挑起半边眉。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昨晚在浴室编排他的家伙。
明书对生人毫无兴趣,未得安眠脾气自然不好,阴沉着脸,吓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来道歉的小学弟哆嗦。
等他看清明书袒露的胸口,又慌忙移开视线,声音紧绷如架在火上的弦。
“我、我我我……”
慌张之下,学弟又咬到舌尖,痛感令他眼泪飞飙,只能大着舌头讲话,本就混沌的大脑此刻成了浆糊。
“有事?”
没睡好的明书语气不客气,要是叶榆在,见状多半又会揉着他的头哄。
“没、没有!”
吓得男生一个激灵,瞬间后退半步,又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猛地弯腰,洪声回荡整个走廊。
“对不起!学长,我不该乱说话!学长有任何不满尽管发泄,我任劳任怨!”
“……”
明书的寝室旁还有其他几间,这一嗓子不要紧,隔壁传来的谩骂,五秒内男生的族谱被问候三遍。
懒得跟一根筋交谈,明书连嗯都不嗯,单手拿着衣服就要关门。
“等下!”
右手卡住明书的动作,男生脑袋探来,双手摩擦肩膀,嘴唇乌青:“学长,你的寝室为什么这么冷,暖气片坏了?”他默吞口水,刚想进一步询问。
——滚。
“诶?”男生愣住,学长的神色虽说不太友善,但不像会说这种字的人,幻听吗?
“还有事?”直到现在,明书才有些不耐烦。
“没有……”
明书反手关门,后背落入男生的视野。
自然而然,男生也看到明书白皙后背上,有一小块如红樱桃的痕迹。
结果还没看清,不知哪来的风,吹得他睁不开眼,再加深秋早五的光线昏暗。
男生抱紧胳膊,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离开。
经过这么一搅局,反倒冲淡了明书心中不少空荡,他似乎明白,叶榆为什么坚持要他搬回学校。
这里有人气,最起码能让明书有点精神,而不是死气沉沉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盯着心跳监视仪发呆。
“叮——”
明书抬头,视线落到手机。从叶榆生病起,他便常年静音,生怕吵到对方为数不多的睡眠。
未知号码,无归属地,看起来像骚扰短信。按明书平常的习惯,他应该会无视,可落在删除键的手偏移,打开了陌生信息。
一片空白。
恶作剧?
明书随手滑了几下退出,切进昨天设置好的日程提示,除去领课本,还得跑一趟城郊陵园。等他举高胳膊换衣服时,才察觉一丝异样。
……好痛。
从后颈蔓延到肩胛骨,又落在侧腰,连绵不绝,像在梦中跑了马拉松。
或许是床板太硬?
不过这种小事,明书压根没上心。
学校距离城郊很远,他没有多余钱打车,只能坐最早一班公交过去。
出门前,他扭头看了眼病号服,每一处褶皱都被弹开,就像叶榆穿时那样板正。
明书攥紧手,头也不回关上门。
没过几秒。
宿舍门嘭一下被撞开。明书将东西叠好塞进书包,毕竟除去兜里钥匙,这是叶榆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明书没有回头看的习惯,所以他自然也没注意,房门闭合的瞬间,原本下压的床单弹起。
仿佛有人在那儿坐了好长时间。
今日人奇多,公交站都挤满了人。
明书好不容易找到空地,还没等他缓口气,肩膀就被不轻不重拍了下。
一扭头对上杜成江神色复杂的脸。
明书不想套近乎,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发车表上。距离公交到站足有五分钟,可有杜成江,就如五小时般难熬。
“你……”
对方开了个头,结果看清明书的眉眼后神情一变,到嘴边的询问改口:“坐几路?”
算不上隐私,加上对方语气随意,明书回答:“K23。”
杜成江屏住呼吸,视线暂时从明书肩膀处移开,等他好不容易在路线图上找到K23的行驶方向,看清终点站竟是城郊陵园。
“这么早?”
明书性子淡,杜成江总刨根问底,他开始不耐烦,单手固定住包后靠,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即便紧绷着脸,旁人目光还是无法从明书身上移开。
那双眼专注看你时,让人恨不得将全世界的瑰宝都送到明书面前,只为换来他莞尔一笑。
等眼神游离,明书又仿佛与周围的世界隔开,身边围绕琢磨不透的迷雾,感觉下秒明书便会消失不见。
上次杜成江怀有这感觉,还是家人带他去给一户人家驱邪。
“……”
他眼皮一跳,结合明书越发倦怠的脸,心中预感不妙。
等杜成江抬头想问人究竟去哪时。
明书已经上了K23。
公交车上的乘客不多,他很顺利的便看清明书清瘦的背,以及黏在他身后一团模糊的影子。
“奇怪。”公交车上,相隔两个位置的男生自言自语:“怎么会这么冷?”
无论他怎么扭通风口,阴冷气始终徘徊不散,甚至有加重迹象,风隐约吹到明书侧脸。
明书低头,视线落在怀中背包,他上车前就感觉异样,肩膀沉重像被人按住,明书扭头,身后又空荡荡。
没由得,明书想起跟叶榆兜风的几次,对方身上已经弥漫着药味,当时的夏夜还残留些许躁热,跑车启动时,药味变成了浅香。
是叶榆的味道。
男人一改先前慢条斯理,若非明书跟着,他都以为叶榆被鬼魂夺舍。
对方将头发尽数扎起,跑车引擎轰隆,叶榆面不改色的死踩油门,明书觉得他脑壳都要被狂风吹掉。
“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