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年皱起眉头,下意识抬起手按住耳朵,他这才发现手臂上已经爬满鸡皮疙瘩。
祁究强忍着精神污染带来的不适感,在令人不安的旋律中迅速冷静下来分析:
第一,昨晚规则里提到的房间多出来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不存在的朋友」。
以此可以推测出「今晚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这条规则适用于这首歌的主角;
第二,从歌词里可以看出来,这栋公寓的长辈和客人们惧怕这位「不存在的朋友」,但它是小孩子们的朋友,它会和小孩子一起愉快的玩耍。说明这位「不存在的朋友」只会对客人和长辈造成伤害,小孩子可以与其和平相处;
第三,歌词已经点明召唤这位「不存在的朋友」的条件了:弹奏、歌唱、关灯的房间、潮湿的手帕和丢手绢游戏……
这样看来,他们可以利用这位「不存在的朋友」的力量,帮助其他的客人完成「把何思从房间带出来」的任务,也能帮助祁究补全支线剧情,找到有奖竞猜第二个谜题的答案。
一切都变得有头绪了起来。
获得了想要的信息,祁究关掉这台已经负荷到极限的老旧DV机。
许民新夫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多喜,你不继续看了吗?”
祁究取出录像带,还仔仔细细地把残留在碟片上的灰尘擦干净,他推了推眼镜,笑道:“嗯,我和多乐已经找到练习时的感觉了,所以就不继续打扰爸妈们休息了。”
夫人终于从沙发上站起身:“那就好,过年这几天你们不用想着练习比赛的事,好好放松放松,陪陪我和你们爸爸奶奶,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一家人很久没能团聚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的哥哥嫂嫂也回家了。”夫人似陷入遥远的回忆里,画在脸上的眼睛出神地看向窗外夜色,絮絮叨叨自语不停。
“多喜多乐,记住,晚上不要凝视那幅蜡笔画,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给你们撤掉。”许民新再次叮嘱道,他顿了顿,本想再次强调没有小男孩的事情,但最后到底还是忍住了。
祁究乖巧地点头:“我们知道了,爸妈晚安。”
“乖,早点休息。”
祁究又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四人合照,他猜测,照片上夫人隆起的小腹里,当时正怀着许多喜许多乐两姐妹。
那么那位“不存在的弟弟”究竟是什么人呢?079会以怎样的方式与他正式会面?
祁究越发期待了。
从许民新夫妇房间离开后,祁究并没有直接返回203,而是和祁小年一起朝楼梯间走去。
屋外细雪又落了下来,洋洋洒洒,将这栋公寓晦暗的夜晚照亮。
雪光透过楼梯间的窗花,斑斑驳驳投映在发霉的墙壁上,祁究找到那张被撕毁的寻人启事,将何思给他的后半部分重新贴好。
虽然这位小女婴已经被“找到了”,但某种意义上,她却永远失踪在那段沉寂的岁月里。
公寓四楼,剩余的八位玩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正想方设法寻找救援何思又不触犯规则的办法。
当他们听到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时,都不约而同面露警惕,随后是疑惑和猜忌。
毕竟他们没想到,已经获得家人身份卡的祁究和祁小年,此时还会出现在玩家聚集的四楼。
“各位叔叔阿姨,有兴趣陪我们一起玩个游戏吗?”
祁究站在楼梯口向众人发出邀请,他似乎笑了笑,架在脸上的镜片反射着雪光,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第211章 年(30)
林沛澜同样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发出邀请,她定定地看了祁究几秒,笑:“许多喜小朋友,我们对你的游戏很感兴趣,要不你和我们这些‘叔叔阿姨’详细说一说具体是什么游戏,以及游戏玩法和规则?”
林沛澜很给面子,十分配合祁究的表演。
祁究想了想,精准总结道:“大概是个让大人们头疼的捣蛋游戏,特别是那些控制欲很强、有暴力倾向的大人。”
林沛澜眼皮跳了跳,有些不解道:“你是要对付何成威?”
许太太给他们的任务里只说了营救何思,没提到对付何成威的事。
何成威作为回家的“纸人”,现在玩家们所掌握的信息还不能确定,铲出何成威本身会不会破坏他们的主线任务。
况且受规则的限制,林沛澜并不能确定他们作为客人,如果伤害纸人会不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祁究:“要对付他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朋友。”
毕竟,今晚注定是一个“游戏之夜”。
接下来,为了迎接这个“游戏之夜”,祁究与众玩家做好布局准备。
“对了,我们中有谁比较熟悉电路控制的,保证可以让307准时断电的那种。”祁究问道。
“让307准时断电?你的意思是…让住在307的人触犯晚会上提到的第四条规则?”有玩家小心翼翼询问道。
经历过昨晚的玩家们都知道,公寓楼夜里是不能关灯的,一旦灯不甚熄灭,若不能在两分钟内找到多出来的“人”,住在房间里的人就会遭遇不测。
昨晚406和407死掉的玩家就是很好的例子。
林沛澜疑惑道:“你确定这条规则同样可以约束许太太的家人吗?”
祁究点头:“我确定。”
从《不存在的朋友》歌词里可以了解到,这栋公寓的长辈和客人都惧怕这位「不存在的朋友」,长辈就包括许太太的家人们。
“但这样一来…万一遭遇不测的是何思…那我们的任务不就完蛋了吗?”有玩家发出质疑,毕竟在他们看来,现在的祁究和祁小年是许太太家人的身份,和作为客人的他们不在同一战线。
祁究:“放心,何思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这位质疑的玩家噎了噎,既然祁究如此肯定地作保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祁究又与其他玩家交代了一些具体安排事项,在许太太的催促下,他和祁小年再次朝楼下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会儿从三楼走廊上时不时传来女孩压抑的啼哭声,以及不能细想的、类似皮鞭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
因为老公寓楼实在太安静了,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被放大了数倍,不仅仅是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许太太极其家人也将弥漫在公寓楼内压抑的哭泣声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讲话,静悄悄的,断断续续的皮鞭和哭声间隙,静得甚至能听到落雪的声音。
他们当然知道此刻何思在遭遇什么。
这样安静又吵闹的矛盾时刻,在老公寓楼日日夜夜循环上演,所有家人都清楚307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似乎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无法插手,无论是当下的规则还是曾经的现实,他们只能旁观,不置一词,直到扭曲的现实在沉默中彻底崩塌。
回到203房间后,祁究按照自己拟定的计划,再次拨通寻人启事上的电话号码。
可这次“嘟——嘟——”的声音响了足足二十秒,最后还是没人接听。
祁究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计划中只要有一环出问题,那么就得全盘推翻重新进行计划。
祁究又拨打了一次,足足等待了十五秒后,电话那端终于有人拿起听筒:“喂,请问还有什么事吗?我说过别给我们来电话了。”
电话那端的秦瑞兰记得这个来电显示的号码,就是刚才打电话过来想要提供失踪儿童线索的陌生人。
她本来不打算接听的,因为何想的事已经“画上句号”了,姐姐也说过,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过去了。
但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在何思压抑的哭泣中,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她的纸做的胸腔里蠢蠢欲动,它甚至错觉这层纸壳之下流淌着血液,属于人类的滚烫的血液。
鬼使神差,秦瑞兰拿起了话筒。
“抱歉,再次打扰您了,请问可以给我们失踪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吗?”祁究猜测对方已经没有耐心跟自己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秦瑞兰明显愣了一下,反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孩子父亲的联系方式?”
祁究用一种公正平和的语气回答说:“事实上,我们正在调查何成威先生与何想失踪案的关系,所以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
其实这个说法漏洞百出,放在现实层面,调查案子的人不可能没有嫌疑人的联系方式,但这个理由足以唬住记忆和认知断片的纸人。
“你们…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秦瑞兰咽了口唾沫,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紧绷,她小心翼翼发问,紧张之中似乎还有一丝不可言说的期待。
祁究:“抱歉,您作为其家人,我们暂时不能与您透露。”
“这样啊…”秦瑞兰只是稍微沉默一瞬,而后爽快地给出何成威的电话号码:“0077-0803307,你们拨打这个号码可以联系到他。”
说完,秦瑞兰挂断了电话。
顺利将何成威的联系方式弄到手,祁究按照对方给出的号码拨了过去,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好在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请问有什么事?”
从电话那端传来何成威的声音,以及他身后小女孩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看电话顺利接通,祁究立刻朝等在走廊上的林沛澜比了个成功的手势,对方会意,以最轻的脚步朝公寓三楼走去。
祁究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何先生你好,我们现在正在调查何想失踪的案子,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电话那端的何成威明显一僵:“怎么回事?谁报警了吗?”
祁究反问:“您女儿失踪了,报警不是很合理的操作吗?”
“是、是…请问是谁和你们报的案呢?”何成威明显慌了神,声音发颤。
祁究:“何成威先生,我们没义务回答您这些问题,我们需要和您这边了解何想的情况。”
说话间,祁究看向梳妆台的方向,原本放在台面上镜子消失了。
他的视线上移,他并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并没有按照许民新的叮嘱遮住那幅诡异的蜡笔画,他一瞬不瞬地看向画面上那团黑影,似乎非常喜欢“游戏之夜”的扮演游戏。
与此同时,接到祁究信号的林沛澜趁何成威接电话分散了注意力,将祁究交给她的字条、梳妆台小镜子、被水浸泡过的手帕从307门缝递了进去。
老黄历上只说了今日不宜串门,并没有禁止客人偷偷摸摸从门缝里塞东西。
躲在屋角瑟瑟发抖的纸人何思揉了揉眼睛,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从门缝底塞进来的东西,而后趁爸爸接电话不注意,小心翼翼挪到门边,捡起被塞进来的东西和那张字条——
「别害怕,待会灯熄灭后在房间里轻哼《不存在的朋友》,记住将镜子对准你父亲的方向,手帕也想办法放在他身上」
短短两行字,让展开纸条的何思整个人颤了颤。
她用余光悄悄看了眼还在打电话的父亲,而后轻手轻脚将对方塞进来的东西藏好,字条直接被她搓成一团吞进肚子里。
203房间内,收到林沛澜传来的完成信号后,想方设法忽悠何成威的祁究终于可以挂断电话,比起秦瑞兰,何成威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衣冠禽兽并不好忽悠,祁究只能保守行事,防止因为自己的言行导致对方起疑、任务失败。
好在林沛澜的动作足够快,成了纸人的何成威反应也没这么迅速。
这一边,被莫名其妙挂断电话的何成威立刻变了副嘴脸,一改刚才他和调查人员对话时客客气气的模样,脸色变得阴沉暴戾,嘴上咒骂不断。
可就在他对莫名其妙的电话发泄不满时,房间天花板传来电流不稳定的“滋啦”声,他不解地抬头看去,骂骂咧咧道:“住这种老房子真是晦气,大过年的电路也不消停——”
何成威还没骂利索,突然“啪”的一声响,房间里所有灯都熄灭了,登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怎么回事?我们房间里的灯不可能突然熄灭的……!”何成威当然清楚昨晚晚会上宣布的规则——
「请不要关灯入眠,灯也不会无故熄灭,如果出现灯不甚熄灭的情况,请在两分钟之内找到房间里多出来的人」
因为这条规则不仅仅适用于那群客人,同样也限制着回归老公寓的他。
“谁?是谁在我们的房间里?是不是多了个人?!”何成威虽然是个回家的纸人,但它恐惧的情绪却不比寻常人类少。
何思手持镜子站了起来,悄悄将湿手帕塞进何成威的外衣兜:“爸,别害怕,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熟悉的钢琴旋律从二楼弥漫而来,202房间内,祁小年对着琴谱弹奏那曲《不存在的朋友》。
老公寓隔音差,203又没关窗,祁小年的弹奏声弥漫在公寓的每个角落,覆盖住原本少女绝望又压抑的抽泣声,只剩下缓慢哀伤的旋律,和雪絮簌簌落下的声音。
雪好像越落越大了。
何思蹲坐在房间角落,她举着镜子发出轻灵的笑声,而后跟随祁小年弹奏的旋律,轻声哼唱那首《不存在的朋友》——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藏起来,客人们和长辈都害怕它,需要在两分钟内找到他,否则客人和长辈就要疯啦,疯了的长辈和客人会用血浆污染这个游戏之夜,走廊上是他们干枯的身体和湿漉漉的衣服……”
何思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和笑声混在一起。
何成威看不到一点儿光亮,可他却能听到何思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纸人为什么会有脚步声呢?房间里多了个人吗?
——谁?谁?谁!
何成威已经没有余裕去思考这个问题了,或者说,他不敢去思考。
“轻轻地放在多出来的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它,快点快点藏起来,客人们和长辈都害怕它……”
“看,我的爸爸就疯掉啦,嘻嘻嘻,疯掉啦!”
泪水从何思脸上啪嗒啪嗒落下,作为纸人的她面部被泪水浸湿。
但她湿漉漉的脸上,露出了最天真的笑容。
第212章 年(31)
“爸爸为什么这么害怕?祂是我们不存在的好朋友啊,祂在这里出生,祂在这里长大,祂是我们最忠诚的玩伴,嘻嘻嘻,祂说不要感到害怕,祂会帮助我们啊……”
“嘻嘻嘻,我的爸爸在害怕,嘻嘻嘻,我的爸爸要疯掉啦!疯掉啦!”
“爸爸,新年快乐,现在禁止燃放烟花,祂说这多无趣啊,所以,爸爸,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嘻嘻嘻,请你变成我们今晚最惊喜的烟花!”
纸人何思的笑声在钢琴曲里弥漫,五官扭成一团的何成威终于看到了些微光亮,他眨了眨眼睛,可下一秒,他发现原本蹲在角落的何思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何思手中拿着一面镜子,镜面正对着他。
“滴答,滴答——”
“爸爸,游戏的时间到了哦,你好像没有找到我的好朋友呢。”
“因为你们叫祂,不存在的朋友,祂不喜欢这个名字。”
“啊啊啊——!”
“晚安,爸爸。”
两分钟很快过去。
随着“咯吱”一声响,锈掉的307房门被缓缓推开,明明是纸人居住的房间,却弥漫出一股浓稠的血腥味,血味并不新鲜,像存放已久且没有得到妥善保存的血浆,腥甜味彻底散掉了,只剩下令人作呕的发酵腐败味。
原本空荡荡的三楼走廊尽头出现了一具干瘪的纸人,雪光将悬挂的纸人影子拉长,斜斜地投在走廊地砖上,一晃又一晃,像是生命最后的两分钟倒计时,秒针“滴答、滴答”向前移动。
风似乎比先前更大了,将细雪簌簌吹落入走廊内,也将虚掩的门吹开。
307房间的灯重新亮起来,从半掩的门透出灯光,照亮这具随风摇曳的干瘪纸人。
借着灯光不难发现,纸人的嘴里塞了一块手帕,手帕湿透了,正“啪嗒啪嗒”不停往下渗水,原本白棉布手帕如今变成了红色,不甚鲜亮的暗红。
何思已经停止了歌唱,但从203房里飘来的钢琴声却在持续。
306的房门同样打开了,秦瑞兰从门后探出来个头,当她看清悬挂在走廊上的干瘪纸人后,立刻躬身拿起门边的黑色垃圾袋,朝摇摇晃晃的纸人走去。
“啊呀,大年初一晾衣服也就算了,这衣服也没拧干,嗒嗒嗒往下淌水,走廊上的瓷砖一积水就滑脚,小孩子在这里打打闹闹很容易跌倒,这多没功德啊……”
秦瑞兰念着和许太太差不多的台词过来收衣服,可说着说着,她似乎没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但是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此时何思已经将镜子放好,她神情恍惚地走到门边,倚靠在门廊上看对方收衣服的举动:“外婆,妈妈什么时候回家?”
“这畜生一走,你妈妈很快就能回家了,我女儿很快就可以回家了…”秦瑞兰咯咯咯的笑声越发分明,“很快很快,你妈妈就会回到我们身边,一切都会结束。”
“我们的生活会走回正轨,因为噩梦结束了。”
秦瑞兰一边念叨着,一边将悬挂的纸人从晾衣杆取下来,她抽出晚上那边大剪刀,一下一下将已经被红色不明液体染透的纸人剪碎。
秦瑞兰面色平静,但她的动作幅度非常大,手上的狠劲仿佛在肢解一具尸体。
接着她仔仔细细将剪过的纸人碎屑收进垃圾袋里,和之前在饭桌上剪碎的丧衣收在一起。
现在它们都是黑塑料袋里的垃圾了。
所有玩家都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各位旅人顺利完成许太太交代的主线任务:拯救小女孩何思,获取任务奖励:许太太为客人求的「禁忌护身符」一份】
【「禁忌护身符」使用说明:可以消除一次因为触犯当日禁忌带来的不良影响,使用后自动失效】
“林主播,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今晚做这些究竟……”之前提出质疑的玩家一脸疑惑挠头,原本绞尽脑汁想办法完成解救何思的任务,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要说不高兴是假,但并不妨碍他们感到困惑。
林沛澜耸耸肩:“既然npc和鬼怪可以用规则杀死我们,那反过来,我们不也可以用规则杀死他们吗?”
“隔壁那个看起来高中生样子的玩家,利用昨晚第四条「关灯」的规则,弄死了家暴的纸人何成威,何思自然就得救了。”
质疑的玩家云里雾里:“说是这么说没错,可他是如何布局好这些的,又是怎么确保一定可以成功?毕竟要执行计划的前提可太多了…”
看起来简单的任务,背后要收集的信息非常庞大。
首先得知道如何利用规则召唤出这位「不存在的朋友」,而且得确保这位「不存在的朋友」不会对任务对象何思照成伤害,还得知道即使利用规则杀死何成威,也不会影响最终主线任务的达成。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高中生模样的玩家和他的队友也在赌?”有玩家小心翼翼发表看法。
“…那他这砝码也够大的,风险太高了。”
“说什么呢,我看你们是在弥留城安逸久了,在「规则图鉴」里‘讨生活’哪有不赌的?谁能保证自己可以百分之百安全地活下来呢?”林沛澜啧了啧道。
所有玩家都住了嘴,没人继续不识相地质疑已经成功的破局计划,而是从刚才的惊慌中冷静下来,试图分析计划背后的一连串逻辑与解法,试图从一角冰山中找到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庞大信息。
当然,他们还有个最大的疑问:为什么已经拿到家人身份卡的祁究和祁小年,要冒险做到这个地步呢?
203房间内,祁小年的钢琴声还在继续。
他将手指搭在琴键上,动作稍稍一顿回过头:“哥,我还要继续吗?曲子还剩下一半。”
但祁小年知道,两分钟早已过去,他们的任务成功了。
祁究站在背光的地方,声音有些沉:“请继续。”
“哦,好的。”祁小年依言回过身,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因为刚才祁究脸上闪过不同寻常的专注神情。
他很少在哥哥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有点急迫,也有些期待。
应该是个对哥哥而言,非常重要的角色呢……
祁究仰着头,目不转睛地审视那幅多喜多乐和「不存在的朋友」的蜡笔画。
他微眯起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凝视太久的缘故,他错觉画面里那团黑影开始溶化,就好像夏天拿在手里的冰淇淋一样,无声无息溶解、滴落,画布上的黑影边缘也随之变得模糊潮湿,就连画框下方的墙壁都有被黑色液体浸染的痕迹。
画布上黑影的颜色在逐渐变淡,这位「不存在的朋友」似乎在偷偷“逃离”画框。
祁究用一种观赏猎物的眼神,一瞬不瞬盯着祂。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似乎通过凝视的举动,表示对对方存在的尊重。
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彼此心照不宣。
等黑影彻底淡出画框,祁究的视线转向蜡笔画正对着的窗户。
窗户的玻璃上映着祁究的影子,一前一后两个影子,两个他。
一瞬间,祁究的眼皮跳了跳,指尖也随之发烫。
他和窗户上的一对影子对视,他在凝视对方,对方同样在凝视他,彼此一动不动,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
谁是谁的影子?谁才是影子?谁又是真实?
影子和真实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这重要吗?
在彼此漫长的凝视中,祁究错觉自己浑身血液烧了起来,滚烫地涌向胸腔最深处。
“小朋友,你怎么长大了?”祁究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开口说。
他相信对方能读懂他的唇语,他也不需要对方给出确切的答案。
很显然,影子里的祂是那个小男孩长大后的模样。
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小朋友,你究竟是谁?”
窗户上两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渐渐变成同一个影子。
重叠的影子弯起唇角,祁究并不确定,此刻是自己在笑,还是那家伙。
“咚咚咚——!”
就在这时,203的房门被人敲响。
在门响的一瞬间,窗玻璃上的影子彻底消失了。
在黑影从视野里消失的一瞬间,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浸透而来,祁究眉目间难得闪过一丝不耐:“谁?”
他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特别是这种负面情绪。
祁究注意到,墙壁上的蜡笔画恢复了原样,那团黑影原封不动地存在于画框里,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祁究出现的幻觉。
可究竟是不是幻觉,谁又知道呢?
“咚咚咚——”
“请问找谁?”祁究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用平静礼貌的语气发问。
“多喜多乐,表姑回来了。”
隔着门扉传来一道女声,对方似贴着门与他们讲话,“虽然我回来得晚了点,但好歹赶上这个年了。我给你们带来了新年礼物,谢谢你们帮我把何思照顾好了,也谢谢你们和其他客人帮助我顺利回了家。”
祁究和祁小年迅速对视一眼,门外新回家的纸人,正是秦瑞兰的女儿、何思的妈妈秦墨。
祁究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只有“杀死”暴力且控制欲极强的何成威,才能把他挤占的名额空出来,这样秦墨才能回家。
本身何成威并不在许太太的“家人”名单里,所以玩家们应该找到相关线索并印证,想方设法剔除何成威这个意外,让真正的家人秦墨回家。
“其实也不算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你们用实际行动正确回答了晚会节目组的猜谜活动,是节目组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说着,秦墨将礼物从窗外递了进来——
礼物是一块干干净净的白色手帕。
虽然手帕这类东西大差不差的,但祁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梦里那家伙塞进自己衣兜里的那块。
虽然因为洗过多次有些起球了,但手帕很干净,浸透着冬日雨水的味道。
【恭喜您获得特殊道具「不存在的手帕」:使用效果未知】
【请注意!系统监测到该道具的使用可能会导致未知危机出现,请玩家务必谨慎使用】
系统的提示让祁究越发感兴趣,他甚至调侃道:“系统老师,未知危机指的是,可以引诱危险系数为A+++++级别的隐藏角色出现吗?”
在祁究第一次见到079扮演的玫瑰鱼工厂医生时,系统就是用「A+++++级隐藏角色」描述祂,果然是个位高权重又十分危险的家伙呢。
或许是“引诱”这个词已经超出了系统的理解范围,它卡顿了两秒后才回答【抱歉,系统暂无可奉告】
祁究:“这样啊…真遗憾呢。”
“那么直接把这个危险的家伙弄出来,是不是可以让因为bug岌岌可危的副本直接崩塌呢?这样一来,对于被迫进入的玩家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抱歉,暂无可奉告】
【尊敬的旅人,为您提供危险提示是系统的工作内容与责任,并不代表系统的立场,请您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做出判断】
祁究:“谢谢系统老师,我明白了。”
【目前支线「不应该回家的纸人」进度:90%】
这倒是让祁究有一点小小的意外,本以为“杀死”纸人何成威,让他的妻子秦墨顺利回家,这条支线就能走完,但现在看来还有10%的剧情进度需要完成。
祁究重新捋了一遍关于079出现的剧情点。
既然079扮演的角色不是何想,而且许民新强调过这栋公寓不存在什么小男孩,那么自己看到的小男孩是怎么回事呢?这位游戏童谣里唱到的「不存在的朋友」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