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指明确,是在提醒许民新夫妇多喜多乐舞台上的意外事故。
他之所以安排马戏团进行年初一的表演,除了要引这些纸人主动离开房间、破除串门的禁忌外,还有暗示多喜多乐舞台悲剧的用意。
毕竟他从202正立的「福」字里,已经猜到许民新夫妇中至少有一“人”已经回家了。
祁究虽然是闲聊的语气,但他一直用余光注意许民新夫妇的神情动作。
纸人五官生硬面色苍白,按理本无法表达出复杂的情绪变化,但此时此刻,最先发生变化的是许民新的夫人,它原本平整僵硬的面部突然变得扭曲狰狞,就像被谁粗暴揉皱了的肖像画,五官蜷曲错位,自歪曲的颈脖发出类似“呜呜呜”的沙哑声音。
可惜坐在它身边的家人,似乎并不关心它的变化,许太太兀自念叨着:“要是多喜多乐在就好了,她们姐妹俩一直想要看马戏团的表演…”
祁究:“许太太,多喜多乐去参加歌唱比赛了,对吗?”
许太太愣了愣,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她们去参加比赛了,她们想要通过自己的才艺出人头地,这是她们最大的愿望…”
“可她们真的想去吗?”祁究打断许太太的自语。
许太太神色僵硬:“什么意思?”
祁究:“据我所知,比起站在舞台上表演,此时多喜多乐更想回家过年,和您还有她们的爸爸妈妈团聚。”
“有些舞台,一旦上去了,就再也没办法回来了,我想您应该能记起我在说什么。”
许太太面部肌束颤抖,她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祁究的话,可惜她发抖的嘴唇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她短暂失声了,只能握住纸人妹妹的手,握得指节青筋暴起。
被刻意压制的痛苦记忆暗流涌动,关于多喜多乐死亡的悲伤即将破土而出。
祁究:“多喜多乐不想继续待在舞台上,更不想待在冷冰冰的医院柜子里,她们想要回家。”
“你…你难道你见过…”
祁究坐下,与许太太还有许民新夫妇保持同一高度,而后用温和的语气询问那位无助的纸人母亲:“许夫人,您还记得那张海报在哪儿吗?许先生带回来的,「七彩年华」造星比赛的宣传海报。”
第201章 年(20)
闻言,许民新的夫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晦暗天光下,它的脸像一幅被搓揉糟蹋的肖像画,又像一尊正在融化的蜡像,五官以极扭曲的角度缩成一团,变得模糊狰狞。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里,面部扭曲的纸人快步朝老公寓走去。
它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消失在楼梯间。
纸人许民新同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它似乎想要去阻止突然离开的夫人,但坐在一旁的许太太抓住许民新的手腕:“别急,相信君怡,孩子的事就让她们的母亲做抉择好了,母亲最清楚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
许太太脸上的慌乱和恐惧在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作为长者的笃定和平静。
她看了眼许民新夫人身影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了两秒,而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回目光。
“民新,我们继续看戏,下半场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天这场‘舞狮’表演真是有趣呢。”
许太太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红瓜子,此刻气定神闲地坐在凳子上磕起了瓜子,等待下半场“舞狮”马戏表演。
“待会就会有答案的,耐心点。”
作为纸人的许民新非常听母亲的话,在许太太的建议下,它重新乖乖坐回了凳子上,目光也从背后的公寓转向驯兽师舞台。
此时驯兽师先生从道具箱里取出表演用的木桩,拥有丰富舞台表演经验的他,正埋头逐一将木桩固定在操场上,为后续的狮子表演搭建布景。
这边是敲击木桩传来的“咚咚”声,而老公寓的二楼则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许民新的夫人似乎在焦急地寻找什么,202房内时不时还传来瓷器玻璃被摔碎的声音。
许太太握住儿子的手,用说悄悄话的口吻絮絮道:“没有哪位母亲可以承受孩子离开的悲痛,我不能,君怡也不能,也没有哪位母亲应该承受这些…”
祁小年疑惑地看向公寓二楼的方向,小声询问祁究:“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祁究:“如许太太所言,多喜和多乐的妈妈会给我们答案的。”
约莫三分钟后,翻箱倒柜的动静停止了,许民新的夫人再次推开202的门,此刻它扭曲的五官终于回到原本的位置上,神情也从慌张变得迷茫,祁究注意到,它手里拽着一张类似宣传海报的东西。
看来自己赌对了,失去多喜和多乐的痛苦被这家人强行遗忘。
只要自己主动捅破窗户纸,就能让所有人看清已经发生的真相,他们的记忆连同悲伤也一并回归。
所有客人都注视着怅然若失的许民新夫人,只见这位母亲握着海报的手微微发颤,目光惶惶不安四下张望,看样子似乎又在寻找什么。
“许夫人,您是在找这个吗?”祁究走了过去,掏出一盒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顺来的火柴,递给这位茫然无措的母亲。
祁究还借机看了眼许民新夫人拿在手里的纸张,纸张被折叠了,但依稀可见「七彩年华」四个字。
祁究已经确定,许夫人拿在手里的就是「七彩年华」第79期报名宣传海报,多喜和多乐就是因为参加了这场比赛,才发生舞台事故离开的。
他记得,在昨晚噪点电视传出来夫妻两人的争吵声中,许民新夫人用几欲崩溃的声音重复了数次:“你就不应该把那张晦气的海报带回家,都是它的错、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说得对…我要找到它…没有它…多喜多乐就不会去参加这场比赛,就不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们…”
许民新夫人这句埋怨的话,可以理解为支线破局的重要线索。
许民新夫人看向祁究手中的火柴盒,脸上的茫然和焦急消失了,它犹豫了片刻,最后小心翼翼朝火柴盒伸出手——
“这位客人,给我的家人使用明火并不合适。”许太太在身后厉声提醒。
纸人忌火,祁究差点忽略这点。
“非常抱歉,”祁究立刻重新握紧火柴盒,对被吓了一跳的许民新夫人提议道,“如果您能信得过我,我可以帮您把这张不祥的海报烧掉。”
许民新夫人迟疑了一瞬,最后将被揣得皱巴巴的海报递到祁究手上,并朝他微微颔首。
祁究只看了一眼,也没多做耽搁,很快擦着火柴将这张象征着不幸的海报点燃。
「“七彩年华,星路同行”少儿造星计划第79期表演招募通知」一行字被火光照亮、吞噬,最后化作灰烬消散在年初一天光晦暗的早晨。
纸张的燃烧味在风里弥漫,空气潮湿阴云低沉,一场大雪正在酝酿。
这股燃烧味让祁究想起昨晚的梦境,梦里神像前燃烧的纸钱也有着同样的味道。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但新的危机却在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恭喜您,您已经圆满完成多喜和多乐两姐妹最后的愿望,帮助她们烧毁了象征不祥的海报,她们相信,一切将都会是新的开始】
【目前「多喜和多乐」所有剧情浮出水面,支线解锁度已达100%】
【成功解锁支线获得奖励:「多喜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多乐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多喜/多乐身份卡使用说明:副本内的特殊道具,绑定后可以获得该角色的身份及特权,绑定后可随时卸载,不可与别的身份卡重复绑定(若重复绑定只识别最新绑定身份卡),身份卡可在旅人间转让】
原来如此。
获得身份卡的瞬间祁究便明白了,按照之前他们的推断,副本的主线任务是帮助许太太实现愿望,帮助其家人赶在年十五前回家团聚。
可这个副本最令人感觉棘手的地方,就在于团聚的代价是玩家的死亡。
每死亡一位玩家,就会有一位家人以纸人身份顺利回家,这样的副本机制会导向玩家们为了完成主线任务,形成阵营,在摸清副本具体规则和许太太家人情况后自相残杀,让对方成为换取家人归来的人头。
不过,这个互相残杀的破本方法有个致命风险,如果许太太的家人数量大于玩家数量,对所有玩家而言就是个必死局。
但其实,这个副本还有另一种更安全高效的解法:拿到身份卡,从客人的身份变成许太太的家人。
这比玩家间自相残杀的阵营战要有意思多了。
“小年,想要成为许太太的‘孙女’吗?”祁究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小声问祁小年道。
祁小年微微一愣:“什么?”
下一秒,他的系统就传来提示音——
【请问是否接受来自旅人祁究赠送的道具:「多乐的身份卡」道具使用权限*1】
祁小年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哥,你给我这个道具是…”
祁究耸耸肩:“从客人变成家人的通行证。”
祁小年噎了噎,他愣了足足五秒,才渐渐品出祁究这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从客人变成家人的通行证,也就意味着……玩家可以代替许太太死去的家人“回家”!
祁小年下意识深深看了祁究一眼,虽然经历过「流放一中」的副本,他已经对祁究的过本能力有所了解,但这一次,在所有玩家仍被禁忌所困、并被“自相残杀”的烟雾弹迷惑时,祁究不仅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既能完成任务又可以规避禁忌的办法,还能在进行任务的过程中理清副本的内在逻辑,立刻找到相应对策并付诸行动。
如此清晰流畅的思路及冷静的处事手段,就算是黎北筝那样的大佬都很难做到,别说是祁究这样只过了四个本的新玩家了……
是的,他的哥哥还属于新玩家范畴,但总是能出其不意,找到副本真正的逻辑内核。
“哥,谢谢你。”祁小年明白祁究的用意,也不多说什么废话,领取了祁究给的身份卡。
祁究笑:“别客气,我们从兄弟变成了‘姐妹’也是不错的体验呢。”
说着,他同样点开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启用「多喜的身份卡」权限。”
【叮!权限道具已装备完毕,目前您的身份已发生变更:许太太的客人→许太太的孙女许多喜】
【身份变更后,您将拥有许太太家人的待遇,也可入住相应身份的房间,拥有该身份的特权】
这一瞬间,祁究也明白了昨晚那家伙提示的意思:
——“因为,我们本该流淌着相似的血。”
按照掌握的剧情发展推测,那家伙的角色也是许太太的家人之一。
而只有拿到相应的身份卡,才能成为其家人,也才算得上流淌着“相似的血”。
一切都可以圆上了。
祁小年同样启用了“多乐”的身份,兄弟俩相视一笑,祁究啧了啧吐槽:“获得身份确实不错,不过男孙女又是个什么事儿呢…”
祁小年:“……”
“多喜,多乐,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回家的,你们的妈妈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许太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用慈爱的眼神看向启用了身份卡的祁小年和祁究,一左一右握住他们的手,神色里满是温柔怀念,“来,坐下看表演吧,你们平时总是念叨着要看马戏团演出,这不?新年的第一天,马戏团就上门给我们表演来了,这是好兆头啊,心想事成,据我的客人说,过来表演的还是非常有名气的马戏团呢…”
祁小年和祁究相视一眼,分别坐在许太太身侧。
祁小年被看做“孙女”还有些别扭,坐下的时候腿不知该如何放,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祁究就自然许多,他甚至主动亲昵地询问许太太道:“奶奶,马戏团在表演舞狮吗?”
许太太:“是,和我们以往看到的传统舞狮都不一样,非常独特的演出呢。”
祁究淡淡“哦”了声,继续问道:“对了,奶奶,昨晚回家的人除了念念姑姑外,还有谁呢?”
至今祁究还没弄明白许太太为何忌惮第二个回来的纸人,既然现在已经是许太太的“孙女”身份,就不能浪费了绝佳的询问机会。
面对两位“小孙女”,许太太的声音都比平日温柔许多:“你们的爸爸妈妈,还有姨奶奶。”
祁究进一步询问:“我数了一下,除了爸爸妈妈、姑姑、姨奶奶外,好像还有一个人吧?”
他相信依照许太太对孙女的疼爱程度,会原谅他的“童言无忌”。
这就是身份卡的特权所在。
闻言,许太太神色微微一沉——
第202章 年(21)
“是吗?有这回事吗?”许太太僵硬地转动眼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叹说,“我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呢,但这不重要,你和多乐能平平安安回家过年,你们爸爸妈妈也在,这就是最好的。”
祁究:“……”
看来许太太并不打算对自己的宝贝“孙女”提及那个人,所以才故意将话题模糊过去。
将话题岔开的许太太突然问道:“对了,你们俩还没吃上早饭吧?我去把早上的年糕热一热,给你们端来吃,这样也不耽搁看接下来马戏表演。”
祁究神色微僵,年糕不好消化,现在胃里还有点顶,他为难地笑了笑:“奶奶,我们吃过早饭了。”
刚才,祁究和祁小年是以客人的身份吃的年糕,所以在许太太眼里,现在作为“多喜和多乐”的他们并没有吃上新年早饭。
许太太却半分不信,兀自道:“瞎说,你们才刚回家,一路风尘仆仆的,哪里有早饭吃呢?小孩子不吃早饭的习惯可不好哦,小小年纪就不要信节目组说的保持身材那套,有点肉才好看。”
祁究:“……”
许太太揉了揉僵硬的腰,笑眯眯地起身去厨房热年糕:“正好,我坐久了也需要活动活动身子骨,你们在外边一定饿坏了吧?听你们送你们去的陈阿姨讲,节目组的盒饭清汤寡水的,你们一定馋坏了吧?晚上想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年前我置办了好多菜呢……”
许太太一边自满自足地念叨,一边朝厨房走去,她利索的动作完全不像个年迈的老妇人。
三分钟后,许太太就将两份热腾腾的年糕汤端到祁究和祁小年面前:“小孩子新年第一天要吃年糕才能长高高哦。”
身高一米八三的祁究和一米七八的祁小年无奈对视:“……”
在许太太笑眯眯的注视下,两人只得硬着头皮又吃下一碗属于“孙女”份的年糕汤。
祁究一边不情不愿吃着年糕,一边利用自己的身份特权继续询问许太太:“奶奶,姑姑怎么不下楼和我们一起看表演呢?”
姑姑指的正是住在502的纸人念念,从表演开始到现在,502房内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许太太:“你姑姑身体不好,喜欢自己待着,向来不往热闹的地方凑。”
祁究试探道:“那待会表演结束,我可以去找姑姑玩吗?”
闻言,许太太神色微变,她敷衍道:“你忘了爸妈的叮嘱了吗?小孩子就不要去找姑姑玩了,你们太闹腾,招待你们对于需要静养的姑姑来说,是非常耗心力的,不利于她的康复。”
祁究做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那我们不闹也不行吗?”
许太太丝毫不为所动:“乖,你得听话,别忘了今天不宜串门,待会表演结束后你们老老实实回自己屋里待着。”
这会儿许太太可算想起老黄历上的禁忌了,与刚才对待客人时完全是另一副态度。
果然家人拥有客人没有的特权,许太太也没必要让自己的家人触犯宜忌事项。
“好吧…”虽然没办法去502一探究竟,但好歹解锁了多喜多乐两姐妹卧室的新地图。
祁究心思转了转,抓住关键信息继续试探道,“奶奶,姑姑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一直不见好?”
从刚才许太太的话里,祁究推断念念患的是慢病,需要常年静养且难以痊愈。
他认为这和昨晚梦里的倒拜神有关,至于为什么不能让晚辈去见她,就不得而知了。
许太太不欲多谈:“小孩子不要东问西问打听长辈的情况,况且大过年的,说‘病’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表演就要开始了,专心看表演吧。”
许太太已经这么说了,祁究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能从后续的剧情进展中寻找线索。
目前有两个令祁究非常在意的事情:
一是纸人念念这边究竟是什么情况,常年养病、不能让晚辈去她房间是否和倒拜神有关?
二是许太太忌惮的那位纸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它入住的是哪间房?
祁究有所预感,梦境里的倒拜神和那家伙的角色有关。
而且纸人念念有一瞬间,对他的相貌有反应,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下半场表演已经开始。
驯兽师先生跳上最中央的木桩对观众鞠躬,随后他步伐流畅地在木桩间跳动,并以优雅又富于戏剧性的舞蹈姿态吸引观众和狮子的注意力。
当狮子的目光锁定在驯兽师身上后,驯兽师立刻从事先准备好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块肉干,他知道这块肉干对于老伙伴的吸引力,狮子也清楚这是表演开始最诱人的信号,它开始俯低身体发出压抑的低吼,尾巴左右摇晃不止,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但它是舞台阅历丰富的狮子,虽然被驯兽师手中的肉干深深吸引,却不会被自己最原始的欲望支配,而是训练有素地围着木桩转动,寻找最佳跳跃角度以获取这份诱人的奖励。
驯兽师清楚他的老伙伴在思考什么,他朝狮子投去视线的同时,用鼓槌指了指其中一处木桩。狮子已经非常熟悉驯兽师的身体语言了,收到指示的它开始原地蓄力做好最后的跳跃准备。
最后,驯兽师动作利索地将肉干向狮子扔去,狮子瞳孔猛然一缩,腿部肌肉迅速收缩,以惊人的爆发力精准锁定肉块坠落坐标,以矫健又不失优美的姿态获取属于自己的奖励,整个过程流畅精彩,许太太和她的纸人家人们纷纷鼓掌。
驯兽师在热烈的掌声中,和他的老伙伴狮子搭档一同谢幕。
“感谢各位的喜欢,我和我的搭档能站在这里为各位演出,首先得感谢那位曾拯救了马戏团动物演员们的勇敢客人,没有他,我们今天也没办法来到这里各位表演。”
驯兽师朝祁究所在方向再次深深鞠躬。
这场精彩的表演居然还夹带私货,祁究朝台上的驯兽师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对方的心意。
【npc聘用剩余时长:五分钟】
表演已经结束,可既然那家伙花了钱,那么剩余的时间也不能被浪费掉,祁究打算找机会和驯兽师叙叙旧,毕竟他的老朋友季小野和顾真真如今在公路马戏团“任职”。
祁究询问许太太:“我可以和驯兽师先生聊聊天吗?我对他的表演经历非常感兴趣。”
许太太点头:“去吧,记得要讲礼貌,不要太烦人家。”
难得有马戏团上门表演,知道小孩子喜欢这些,对“孙女”宠爱非常的许太太自然不会阻挠祁究。
获得了允许,祁究朝驯兽师和他的狮子伙伴走去。
“辛苦啦,表演非常精彩。”祁究从不吝啬对于“员工”的夸奖。
驯兽师先生摘下礼帽鞠躬:“这是我的荣幸。”
站在他身侧的狮子也愉快地摇动尾巴。
看时间不多了,祁究直切正题:“请问可以与您打听一下公路马戏团魔术师的近况吗?”
驯兽师先生:“我们的魔术师和她的搭档在公路马戏团里生活得很好,她们知道我被您聘用了,对于她们无法亲自过来表示遗憾,还特意叮嘱我告诉您,她们一切很好,不用担心,如果有机会,她们很期待再次与您一起吃饭撸猫。”
祁究释然笑了:“谢谢您。”
驯兽师和他的搭档离开后,许太太领着祁究和祁小年回房休息:“多喜多乐,你们虽然离家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你们的房间我一直有在打扫,保持干净和通风,入冬的时候天潮,前段时间日光好不容易露头了,被褥床罩我都给你们重新洗了晒,可惜冬天日光短,晒得不够透…”
许太太边念叨着,边令祁究和祁小年走向203号房。
许民新夫妇住在202号房,看来多喜和多乐两姐妹生前住在父母隔壁。
两人很快注意到,203门上的「福」字依旧保持着倒立的姿态不变。
这么看来,只有纸人回家才会导致「福」字倒立的情况出现,如果是玩家使用了家人身份卡入住,则不会导致「福」字出现变化。
“记住,待会你们就安安分分在房间里休息,虽然是大年初一,但老黄历上说了,今天非常不适合串门,吃饭的时候会有客人过来叫你们的,你们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了。”许太太再次叮嘱道。
说着,她将两份红包分别塞到祁究和祁小年手上,原本混沌渗人的眼睛此刻充满慈爱,“新的一年也要开开心心,快快长大哦。”
“谢谢奶奶,新年快乐。”祁究反应非常快,他笑眯眯接过老人递来的红包,毕竟老黄历上有提到,今天适合说吉祥话。
说点老人爱听的,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祁小年看祁究的举动,同样收下红包道了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乖孩子。”
许太太替两人关好203的房门后,就自己离开了。
祁究和祁小年立刻打开许太太递过来的红包,发现红包里塞着厚厚一叠黄纸钱币,纸币上还用可疑的红色液体画着奇怪的符号。
与此同时,系统发来提示音——
【恭喜旅人获取道具:「许太太赠予的新年零花钱」*若干】
【「许太太赠予的新年零花钱」使用说明:在特定背景及使用对象中具有一定流通属性的真纸币,使用效果未知】
“真纸币?”祁小年注意到了系统的用词。
祁究耸耸肩:“系统大概在提醒,昨晚我从门缝里递出去的红包里包着□□。”
但在紧急情况下,真假似乎并不重要,好在昨晚门外的多喜多乐很有礼貌,没有当场拆开红包查看。
许太太的脚步声小时候,合上门的203房间重新陷入死寂。
借着窗外黯淡天光,两人观察这间房的布局。
这是一间非常“少女”的房间,四壁被刷成柔软的粉色,但因为房子太老,又久无人居,原本明亮的粉色已然剥落褪色,露出冷冰冰的水泥墙体和粗糙的红砖。
如许太太所言,多喜和多乐的房间她一直打扫通风,屋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异味。
两张单人床上铺着整洁的被单,但因为洗晒过太多次了,被单变成了旧粉色,线头也参差不齐地露了出来。
姐妹俩的床头都摆着粉白色调的毛绒玩偶,但不知是何缘故,玩偶的五官肢体都有所缺失,被咬掉耳朵的玩偶猫、和被挖掉一边眼珠的布偶娃娃被摆在床头,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进屋的“主人”,它们唇角扬起的弧度此刻呈现一种难以名状的渗人感。
整间房充斥着少女风的可爱柔软元素,但这些浮在表面上的可爱是失序的、扭曲的,无论是剥落的粉色漆皮,还是眼球缺失的玩偶,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感将房间渗透。
仿佛日常已经崩坏,混乱与失常才是房间里最“可爱”的主题。
最令祁究在意的,是悬挂在两床之间的一幅笔触粗糙却富于诡异美感的蜡笔画。
画面的背景是这座老旧公寓外的球场,灰色阴云低低压在老楼上空,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暴雨。
穿着彩色裙子的两位少女站在晦暗的公寓老楼前,她们身上饱和度过高的裙子仿佛一团融化的棉花糖,与冷郁压抑的画面底色格格不入,像是被错置在本该灰冷的梦境中,就连她们脸上毫无保留的笑都明亮得刺眼。
毫无疑问,这两位笑容明亮的女孩就是房间主人多喜和多乐。
而两位女孩中间,站着一个被刻意涂黑的人影。
这个人影没有衣着细节,更没有五官形态,只有一团模糊扭曲的黑色。
祁究微眯起眼走近这幅画,不知为何,他想起舞台上多喜多乐演唱的歌曲名字:
——《不存在的朋友》
画面中这个没有五官细节的人影是谁呢?它同样是许太太的家人吗?
这样的猜测一闪而过,但祁究预感没这么简单。
因为之前在405房间里他曾见到过许太太和家人的彩色合照,当时祁究注意到,照片里除了许太太之外,其他五人的脸部全都被撕掉了,空缺部位坑坑洼洼的,像是被人用手指潦草地戳了五个洞,随着纸人的回家,照片里空洞的脸部轮廓重新得以补全。
眼前这幅蜡笔画里站在多喜多乐中间的“人”却不一样,它的脸被一团浓稠的黑色团块模糊掉,但整幅画作是完整的,没有被刻意撕毁的痕迹。
祁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团黑色人影,陷入思考,这些看似细枝末节的差异,往往隐藏着最关键的信息点。
与此同时,凝视着画作的祁究同样有种被人凝视的错觉。
好像有一双眼睛隐藏在黑色墨块后,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画作前的他。
他在明,对方在暗,但无论明暗,彼此都能感知对方的存在。
非常熟悉的感觉。
他甚至能通过第六感,觉察出对方玩味又期待的视线。
「不存在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呢?
祁究对于多喜多乐的表演曲目越发感兴趣了。
祁小年同样注意到了这副令人不适的画,画面灰暗压抑的底色、歪斜粗糙的蜡笔线条、以及用明亮色调处理的人物面部特写…诸多反差强烈的元素被强行叠加在一起,以平面线条色块的方式呈现,很容易让人产生梦境与现实相交汇的错乱感,精神值也很容易被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