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如果双生子兄弟戴上同一副面具,还能分清谁是谁吗?
祁究记得叶教授提到过剧团遗失了一面生角面具,那是属于许之问的。
现在这位过来打麻将的鬼,脸上就戴着这副面具。
难道戴面具的一定是本人吗?如果是的话,当年他为什么要偷偷拿走面具?
在副本里所有细节都可以成为挖掘线索的切入点,祁究并不打算放过一点看似理所当然、细思起来耐人寻味的东西。
因为许之问的脸在火灾中烧伤了吗?他为了不面对丑陋的自己,所以戴上了面具?
可如果他需要用面具掩饰事故后造成的伤害,为什么要在501挂这么多面镜子呢?
“按照之前了解的剧情推测,这位出现的鬼大概率是双胞胎中的哥哥吧?”祁小年根据祁究之前告诉他的剧情,继续分析说,“从哥你获取的旧事来看,许之问才是唱生角的那个,而且许之唯离世时没成年吧?按照规矩他是不能上许太太的牌桌的。”
祁小年和之前祁究想的一样。
“先看看吧。”祁究似乎对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有所质疑,并没有发表看法。
牌桌上,许太太与新来的牌友闲聊,在众玩家看来,许太太简直就是在跟空气讲话,虽然他们知道已经有“东西”过来了,但这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还是令人发毛。
“之问,以前你都不喜与我们玩麻将的。”许太太一边摸麻将一边道。
她对来人的称呼应证了祁小年的猜测,这位“新牌友”看起来是许之问。
对面的林沛澜看了眼跳动的鬼火,没讲话。
“你是为了之唯吧,你知道,那年之唯还小,你不希望做他不能做的事…可之问,人是要往前看的,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里。”许太太轻轻叹了口气。
“往前看,一切都会变得容易接受许多,生活就是这样,无法倒退…”许太太打出一个「西」,“就像我很后悔送你和你弟弟去学戏,戏子苦,也唱不了多少年,年纪一大落了一身病,那次事故后,我也想不开,但看你渐渐开始将兴趣转到绘画上,说实话,我真的松了口气。”
牌桌上没人应答,许太太兀自叨叨不停。
而透过手机的摄像头,祁究明显看到那位脸上戴了生角面具的鬼朝镜头方向扭动脖子。
那位“新牌友”知道自己在拍它。
祁究也不避讳,继续明目张胆地举着手机。
许太太:“你画的那些绘本我都要好好藏着,等你回来…还有之唯,他没机会见到过这些绘本,想必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透过照相机镜头,祁究清晰地看到那位“新牌友”的面具兀自笑了一下。
然后它捻起手指拨了拨面前青蓝色的鬼火,用只有牌桌上的三人、以及镜头前的祁究和祁小年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妈,谢谢你帮我保管好这些绘本,它们可以照亮我回家的路。”
“让客人们帮忙烧毁那些绘本,我就可以买到回家的车票啦,这个年也快团圆了。”画着生角妆容的鬼用唱戏的腔调,将能帮助自己回来的线索说出口。
闻言,林沛澜和女老师摸牌的都不约而同顿住。
祁究尝试着问了句:“叔叔,你回来的意思是…?”
戴着面具的鬼对着镜头:“多喜多乐,你们是如何回来的,我也是,你们最熟悉了不是吗?”
言下之意,这位“新牌友”给出暗示:只要作为客人的玩家烧掉他生前的绘本,就能让燃烧的火光照亮他回家的路,他就可以和多喜多乐一样,以身份卡的形式回到这个家。
祁小年询问祁究道:“所以,只要客人们在午夜时分烧毁所有绘本,就能换取许之问的身份卡,对吗?”
祁究没有点头:“听起来确实是这个意思没错。”
闻言,祁小年眉头皱了皱,祁究的措辞实在令人在意。
在“新牌友”交代完毕不到十秒钟,墙上的挂钟刚好敲响十二下。
中午十二点,历时四小时的麻将局结束。
祁究的系统发出提示音【恭喜您顺利见到支线「501房主的秘密」的相关角色,目前支线进度:40%】
林沛澜和女老师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虽然林沛澜总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但在中式怪核副本里,被重重规则约束的情况下和鬼打麻将,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和女老师没赢钱,但输得也不多,全程按照牌桌上的规矩行事,也完美规避掉了老黄历的禁忌事项,得以全身而退。
许太太将祁究和祁小年招呼过来,给这两个受宠的“小孙女”包了个红包。
祁究笑嘻嘻接过红包:“奶奶,要不要给新回家的何想也包一个红包?‘她’现在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呢。”
许太太拍了拍大腿:“哎哟对,看我这破记性,是了,何想年初二刚回家,我理应给孩子一个大红包的,待会你和多乐帮我把红包送过去,你表姑和何想在走廊外赏雪呢。”
说着,许太太重新掏出一叠子纸钱塞进了红包里。
祁究顺利找到了离开房间的机会,非常积极地应下了。
两人刚一从405出来,祁小年就迫不及待问道:“哥,你是不是认为刚才许之问给出的任务有问题?”
祁究点头:“别忘了,许太太先前提过一嘴:不要相信戏子的话。”
祁小年噎住,祁究继续解释说:“当时新牌友在镜头里的模样,可是穿着生角戏服的。”
“而鬼骗客人的理由,很可能是希望通过陷阱迷惑客人,借机收割客人的人头。”
祁小年恍然:“所以许之问的鬼是…”
“对方到底是不是许之问,还有待商榷呢,一张面具说明不了什么,别忘了,双生子要是认真模仿起对方来,或许连最亲近的人都分辨不出来。”祁究说这话时抿了抿唇,眼眸也无意识看向贴着剪纸的窗玻璃。
窗玻璃上是他的影子,他已经习惯了和自己的影子对视。
祁小年明白祁究的意思,但又感觉哥哥话里有话、别有所指。
“哥,那这次你故意把‘新牌友’弄出来的目的究竟是…?”祁小年问道。
祁究:“眼见不一定为实,但见一见总是好的。”
“接下来就是求证了。”说着,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金银山墓园」的联系电话。
第224章 年(43)
“欢迎致电金银山墓园,请问有什么我们可以为您提供帮助的吗?”电话那端的女接线员用客气且机械的口吻回答说。
祁究来到走廊的另一头,避免讲话的内容被许太太听了去,用严肃的语气对电话道:“您好,我正负责调查一起剧团古董面具失踪案,有情报称该古董面具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金银山火葬场内,所以想来电和您这边的火葬场负责人确定一下情况,希望你们能够配合,这样我们也不用多跑一趟,避免给你们造成日常业务的困扰。”
祁究张口就来,已经把伪造身份与npc套话的技能用得炉火纯青。
几乎所有机构的工作人员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都怕摊上事担责任,这无论在「规则图鉴」还是现实世界都是通用的,打工人的心态被他狠狠拿捏了。
“而且事情发生在十七年前,所以如果可行的话,我希望能找到当时的资料以及工作人员。”祁究补充道。
接线员:“您的情况我们已了解,也会重视起来,请稍等,我去给您找来火葬场相关负责人。”
“辛苦。”
既然剧团的叶教授告知当年许之问的生角面具消失了,现在这副面具出现在了“新牌友”的脸上。
不能因为许之问唱的是生角,所以生角面具的出现就等同于默认是他,这样的推断过于简单粗暴了,也很容易跑偏。
要判断这位“新牌友”究竟是许家兄弟俩中的谁,就必须弄清楚最后这幅面具被戴在了谁的脸上。
而当下最便捷的办法,就是直接致电金银山火葬场,先前许太太也提到过,这一片死掉的人都会被拉到金银山火葬场火化,所以这里的工作人员最清楚死者的情况。
祁究认为,在听戏曲频道的时候突然跳出「金银山墓园」的广告,绝非偶然,一定存在某种暗示。
约莫等了两分钟,电话那端响起了苍老的男性声音:“您好,我是火葬场的负责人,已经在此工作三十多年了,我想没人比我更了解这儿的情况,可以告诉我您在找的古董面具,究竟长什么样呢?以及最后的目击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在我们火葬场看到面具的?”
好在祁究不久前曾亲眼目睹这幅面具,他一边仔细回忆“新牌友”脸上面具的样式,一边尽可能详细地给负责人进行描述。
“您这么说我倒是有印象,十七年前,有个少年人被送去火化前,他的双胞胎哥哥给他戴上了类似的面具,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古董面具,也不知道是失窃的,就当做很寻常的事情…”负责人回忆道。
无论是时间、面具、还是双胞胎兄弟的特征都能对上,祁究认为火葬场负责人的记忆八九不离十了。
“您稍等,我翻看一下当时的记录,我们所有客户都是又做登记的…”
电话那端传来翻阅资料的声音,三分钟后,负责人重新拿起听筒说,“死者名为许之唯,我想起来了,他是大世界剧院火灾事故的遇难者,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的,很多媒体都有关注报道,在社会上也引起了很广泛的讨论,都觉得这个本该前途光明的孩子很可惜…”
祁究:“冒昧问一下,您确定当时被戴上面具火化的死者,真的是许之唯吗?”
兴许是祁究的问题太古怪了,对方明显愣了一下,接着肯定道:“以我们的专业水平,不会连死者是谁都分不清的,而且当时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社会上都轰动了,绝不会把死者的信息搞错,这一点您可以绝对信任我们。”
“好的,我了解了,”祁究保持礼貌的语气,“所以,最后在死者火葬的时候,工作人员没把这副面具取下来吗?”
负责人:“我们一向尊重死者和其家人,在我们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会尽可能满足家人最后的愿望。”
“我们火葬场给予死者和家属绝对私密的告别环境,面具就是那会儿戴上的,而且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这副面具是违法的东西,您那边有什么需要调查的,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配合。”
“谢谢您,那我就先不打扰您工作了,后续有需求我们再联系。”获得了想要的信息,祁究挂断了电话。
假如火葬场这边给出的信息无误,那么,刚才在牌桌上出现的鬼,并非许太太认为的许之问,而是双生子弟弟许之唯。
挂断电话不久,祁究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您找到了重要道具「遗失的生角面具」,顺利推动了支线「501房主的秘密」剧情发展】
【获得奖励:「许之问最漫长的一天」记忆碎片】
【请问是否立刻载入该记忆碎片?是/否】
祁究毫不犹豫点了【是】。
【该记忆碎片即将播放,播放过程中含有血腥暴力画面,请未成年旅人谨慎观看】
祁究:“……”系统什么时候还有未成年人观看提示了,怪贴心的。
没等祁究夸赞系统老师,记忆画面已经载入——
四周是刮了白腻子的墙壁,但因为频繁回南天的缘故,墙壁上的霉点子深浅不一斑斑驳驳。
记忆里也是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回南天,爬满霉点的墙壁正不停有水滴往下淌。
周遭安静极了,隐约可以听到远处电机运转的轰隆声,电流不甚稳定,时不时“滋啦”响一下,屋内的白炽灯也随之闪一闪。
房间空荡荡的,告别仪式清场后只剩下许家两兄弟,他们在过往的十四年里,几乎形影不离,无论热闹或安静,都从不缺席地分享彼此的人生。
此刻也是,只不过他们一人站着,一人躺着,站在棺材旁,躺在棺材里。
棺材里的许之唯被戏服裹着,即使有最专业的入殓师上了妆,他的脸上依旧透着一股灰扑扑的死气。
这样的许之唯对许之问而言是陌生的,在他的认知里,无论何时,弟弟总是拥有最鲜活的生命力,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他拥有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天赋,只要他乐意,他总能轻而易举让旁人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影响、甚至俘虏。
这样的灵魂注定是热烈、自由、又危险的。
危险是对于外界而言,美丽又难以控制的存在对于人类而言总是危险的。
而此刻,让许之问仰望的弟弟却在他眼前枯萎了。
他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枯萎。
告别室内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家属等候的大厅,和他们生命中有重要连接的家人此刻都坐在那里;另一扇门通向焚化炉,待会许之唯就会通过那扇门,被扔进炉子里成为灰烬。
许之问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可不接受又能怎样呢?
他们的母亲说过,人活着总是苦的,有多苦,不好说,但一定要学会往前看,学不会也要学,否则就会活不下去。
许之问站在这里,这场事故导致了他的残疾,身体上的残疾让他没办法再继续登上戏曲的舞台,弟弟的离开让他的灵魂有所残缺。
这两样都是他过往十四年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现在都成了最令他难以忍受的病灶。
索性像母亲说的那样,向前看,把病灶连同过去一起割掉好了。
许之问偷偷在兜里装了一把小刀,非常锋利的小刀,是去年他和之唯一起买的。
告别室的灯光白惨惨的,映得刀面上许之问的影子也同样毫无生气。
他拿着刀,小心翼翼躬起身子,用最锋利的刀尖细致勾勒弟弟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死者的皮肉是僵硬的,刀刃切下去的感觉不如想象中那般柔软,也没有温热的血液流淌而出,死亡让原本流动的生命变得凝固。
但他不允许自己手下的刀子出错,为此他事先查阅了无数资料,了解人体面部的肌肉组织分布及切割技巧,就是为了此刻的告别。
假如此刻有人不小心闯进来,一定会指责他的所作所为,甚至把他看做无可救药的变态。
但许之问很清楚此刻自己必须这么做,切下弟弟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这是他和过去告别的仪式,就好像清除自己已经腐烂的身体器官。
“不要回头。”母亲叮嘱的声音仿佛响在耳畔,虽然血腥残忍了一点,但似乎只有这样实质性地切割,他才能开启新的生活。
而切割下来的这张脸皮,就是过往生活留给他的纪念品。
死掉的肉体不会鲜血四溅,刀子将死者的面皮和骨骼切开,许之问让这一切在无声中快速地进行,发霉潮湿的火葬场告别室内,这位亲属将死者的面皮从冰冻的尸体上成功分离。
“再见,之唯。”将弟弟的脸皮小心翼翼封存好后,许之问取出从剧团弄出来的面具,覆盖在只剩下僵红肌肉的面孔上。
这是属于他的生角面具,他取走了弟弟身上的一部分,也将自己的一部分还给他。
等弟弟被推进焚化炉,这一部分属于他和过去连接的东西,也会随之化为灰烬。
一切都结束了,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许之问最漫长的一天」记忆碎片播放完毕,目前该支线的完成度:60%】
【剧情完成度已过半,触发新的支线任务:请找到弟弟被剥下的脸】
因为切割死者脸皮的触感过于真实,祁究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回过神。
许之问和许之唯是双胞胎兄弟,他们生了张同样的脸,所以祁究在记忆碎片里通过许之问的视角,看到躺在棺材里毫无生机的许之唯,有种以旁观者凝视死掉的自己的错觉。
毫无疑问,同样的「脸」对于许家兄弟而言是有特殊含义的。
对于他和079也是,这是连接彼此最重要的标志。
祁究开始隐隐有所怀疑,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名为「年」的副本产生了不可逆转的bug?那间挂满了镜子的501是否有更深层的含义?超乎副本背景和剧情的、关乎整个「规则图鉴」正常运转、关于他和079之间的特殊含义?
他也是在501房间里看到了潜意识里的场景,无论是被泡在洗衣机里的小婴儿,还是无限循环的镜面房间,都是与他自身有关的隐喻。
难道那间房是一个特殊的“通道”吗?
祁究闭上眼睛消解记忆碎片给自己带来的情绪影响,太阳穴隐隐跳动。
他预感,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通过这个副本,进入到「规则图鉴」bug的最核心处。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眼前的问题。
从「记忆碎片」里得知当年火葬场告别室里发生的故事,那么…许之问会把剥下来的弟弟脸皮藏在哪里呢?又会作何用途?
祁究搜索过501,当时并没有在房间内发现这副人皮的踪迹。
对许之问而言,这副人脸面皮是意义非凡的存在,它既是弟弟的“一部分”,又是自己与过去告别的标志,是自己亲手切割下“病灶”的纪念品。
人们习惯将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又具有特殊意义的物件。
祁究推测,就像许之唯的鬼魂一直把生角面具戴在脸上那样,许之问很可能已经把弟弟的脸皮做成面具收藏起来,甚至趁无人的时候戴在脸上。
有什么比让其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更安全可靠的办法呢?
许之问或许正通过“换脸”这种违背常理的病态行为,开始事故之后的“新”生活。
这也就能够解释501房间里为什么挂满了镜子,许之问并不害怕火灾后面目全非的自己,因为他可以偷偷将弟弟的脸皮覆盖在自己脸上,这是意外事故后“崭新”的自己。
他不可能顶着这张脸皮面具在日光下行走,所以他需要满墙的镜子帮助他确认、肯定自己隐秘的新生。
看来,只有想方设法让许之问现身才能印证了。
不过,既然是“新生”,为什么501的衣柜里还有这么多旦角的戏服呢?
难道因为某种原因,许之问失败了吗?象征着过去的「许之唯」和「戏」重新入侵他的生活,他自以为是的告别仪式,其实告别得并不干净。
哥哥这边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祁究开始尝试从弟弟这条线进行思考。
作为在事故中死亡的弟弟,他通过麻将局假扮哥哥的身份回归,并明确告知客人:只要在午夜时分烧毁哥哥的所有绘本,就可以拿到玩家们梦寐以求的家人身份卡。
「戏子的话不能信」——
弟弟身着戏服,他的话可以理解为是提供给玩家的误导项,烧掉绘本并不会给玩家带来任何好处,相反,弟弟的鬼魂想要通过这个行为,让客人触犯隐藏禁忌从而收割人头。
毕竟比起让客人获得身份卡“取代”自己,像许之唯这种性格的鬼会更愿意亲自回家。
而且撇开哥哥病态的行为来看,哥哥在记忆碎片里表现出了与过往告别的决心。
许太太对于哥哥的绘本也珍惜非常,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绘本是哥哥新生活开始后的产物,某种层面上象征着哥哥的“未来”,一旦把“未来”烧毁,那么祈求新生的哥哥就会陷入深渊。
相反,一柜子的旦角戏服则象征着“过去”。
书是“未来”,戏服是“过去”,弟弟的脸皮是“纪念品”,而哥哥想要告别过去开启新生活……
祁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危险的想法。
——或许,午夜要烧毁的并非绘本,而是满柜子的戏服!
毕竟501屋主想要割掉的病灶是过去。
此时林沛澜也从405房间走了出来,四个小时的麻将局既不能赢、也不能输得彻底,必须将输赢维持在不触犯规则的范围内,要达到这样的平衡实在过于消耗心神,她为了缓解积压的紧张情绪,正背着风点燃嘴里的烟。
女老师玩家走了过来,同样神情疲惫的问她借了火,两位女士倚在老楼涂了绿漆的走廊围栏上交流信息。
祁究看着在风里跳动的打火机火苗出神…
希望早上那番操作没有把柜子里的戏服弄湿,否则点不燃就难办了呢…
“哥,火葬场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还不知情的祁小年注意到祁究的神色,有些不安地问道。
于是祁究将目前了解到的信息同步给祁小年,祁小年听到许之问在火葬场告别室里割下弟弟尸体的面皮时,脸上神色瞬间僵硬了:“看来501的房主许之问是个占有欲很强且有点病态的角色,寻常人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这样极端又血腥的方式和亲人告别。”
祁究:“我想,许之问告别的不仅仅是亲人这么简单。”
他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先讨论正事:“不过既然许之唯的鬼魂强调过必须在午夜时分进行焚烧,那么卡时间点也是达成行动目的的要素之一。”
祁小年:“所以,我们晚上要去501把那柜子戏服烧掉试试吗?”
祁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亲自试一试的话,永远没办法得到正确答案。”
他认为,烧掉满柜子戏服这种操作虽然听起来虽然有点危险,但副本规则和老黄历的宜忌内容里并没有提及不允许焚烧衣物的事,按照习俗,过年及时处理掉不要的旧物,这是传统的一部分。
况且,祁究已经不是第一次“玩火”了,在玫瑰鱼工厂的副本里,他还顺利引爆焚毁过工厂食堂。
可见火是个非常好使的东西,祁究用着也十分顺手。
“不过我担心今晚会像除夕那晚那样,虽然老黄历上并没有提及禁止串门的事,但天黑后会突然不允许随意走动串门……”祁小年皱眉道。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除夕那晚没有老黄历的宜忌内容限制,但晚会却给出了禁止在夜里串门的规矩。
祁究赞同地点头:“保险起见,我们可以趁天还没黑的时候,先把柜子里的戏服偷出来,等到午夜时分烧掉就好。”
“这样一来,也避免在501内因为火光导致房间的异化。”每到这种时候,祁究就格外怀念那位善于偷窃的欧皇秦让。
这会儿林沛澜和女老师已经朝祁究走了过来:“怎么样,你们信那个‘牌鬼’的话吗?”
祁究:“鬼话怎么能信。”
“所以多喜多乐小朋友又有新的想法了吧?”林沛澜笑,顺着他的话问道。
祁究笑着默认:“对了,下午你们有别的安排吗?如果不忙的话,我有个计划可能需要两位的帮忙。”
林沛澜微微扬眉:“说实话,我也摸到了一条剧情线索,但这条线索比较简单,想必耗费不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她补充了一句。
祁究笑:“那提前谢谢了。”
“多喜多乐,还有诸位客人,我们该准备吃午饭了,饭前记得洗手哦。”
林沛澜和女老师的一支烟尚未烧完,许太太就过来招呼众人吃午饭。
“走吧,趁吃饭的时候,可以多和许太太了解一下我们的叔叔。”祁究拍了拍祁小年的肩膀,两人朝饭厅走去。
许太太家的正餐饭桌上终于不再是饺子了,大年初二的中午摆上了蒸鲈鱼和油焖鸡等荤菜,还有一大盘盐焗虾。
众玩家吃了三天饺子当正餐,加之刚过了打麻将的关卡,心情都比较放松一些,现在看到这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登时眼睛都亮了亮。
祁究很礼貌地等许太太和众客落座后,才乖巧地坐在许太太身边。
“奶奶,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祁究主动与许太太开启话题。
许太太笑:“麻将桌上赢钱了,能不开心吗?”
“而且叔叔也过来填桌了,奶奶也因此很高兴吧。”祁究仗着自己是受宠‘小孙女’的身份试探道。
许太太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扬起皱纹遍布的唇角:“火是回家的明灯,麻将桌上烧了纸钱,孝顺的孩子自然愿意回家陪长辈玩牌。”
许太太这句话,更好地印证了祁究对于「火」的猜测。
在「501房主的秘密」这条支线里,大世界剧院的火灾是故事的转折点,所以「火」作为一个重要元素,可以为兄弟俩的鬼魂提供暂时回家的能量。
燃烧的物件也很重要,比如先前许之唯的鬼魂为误导玩家提到的绘本,还有祁究准备烧着看看效果的旦角戏服。
当然,鬼魂仅仅是鬼魂而已,要想真正成为「家人」,这个副本里只有唯二两个办法:要么通过规则禁忌杀死客人;要么等待有能力的客人打通相关剧情线,他们以身份卡的形式附着在客人身上回家。
“之问是个可怜的孩子,像他这样善良的人,神经都是非常敏感的,他自小到大都吃了性格的亏,哎,要是当时我再多点耐心待他就好了,精神康复中心那些所谓的专家大师都是唬人的,骗钱就算了,之问的病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越演越烈,若不是当时盲目地信任,也不会导致后来之问选择自…”许太太似乎短暂地陷入回忆里,看着贴了剪纸的窗玻璃稍稍走神。
事实上因为屋里暖和的缘故,窗玻璃上蒙了层厚厚的雾,除了一片模糊的白外,什么也看不清。
看来许太太是真不知道牌桌上出现的并非许之唯,而是许之问。
祁究很快抓住了许太太话里的重点:那位在事故后幸存下来、甚至割下弟弟的脸试图开启新生活的许之问最终失败了,许太太提到了精神康复中心,说明他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病症。
“看起来许太太的家人有精神疾病方面的基因,已经好几个角色精神不太正常了…”
“要是一个全员精神正常和谐美满的家庭,会把我们拉过来成为过年的祭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