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恺南没多想,合上书稿,塞回桌上的小书架里,问:“想出去吃晚饭了吗?”
詹子延点头:“去吧。”
两个人身上都穿着外出的衣服,套上鞋就出门了,骆恺南没有打车,推出了自行车棚里的那辆大二八,长腿一跨,拍了拍后座:“上来。”
詹子延坐上去,犹豫半秒,搂住了面前的腰。
骆恺南抓起他的手,让他搂得更紧,然后一蹬踏板,平稳地骑了出去。
天色未暗,路上都是行人,他家靠近晋大,随时可能遇上学生。
詹子延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脸贴着骆恺南宽厚的后背,不敢抬头。
他正在做一件迄今为止最出格的事。
将他的爱恋公之于众。
上一次这么出格,也是他的生日,14岁的生日。
乡下县城没几个家庭能买得起蛋糕这种高档货,在小卖部买了几包辣条分给同学就算请客了,男生们午休时聚在一起吃,有人问他喜欢班上的谁。
很寻常的青春期问题,可彼时天真年幼的他给了一个不寻常的回答。
他说了身旁一位有好感的男生的名字。
情真意切,言辞诚恳。
在此之前,没人告诉过他不能这么答,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完之后,所有男生的脸色都变了。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表达了喜欢,就要遭受后来的种种。
如今的他早已明白,错不在他,而在于那些荒谬的思想。
可那些思想附在他额头的旧疤上,附在他痛楚的回忆里,成为无形的枷锁,软禁他多年。
是骆恺南给了他挣脱的勇气。
准确来说,今天才是他的生日。
是他重获新生、真正的自我诞生之日。
老旧的大二八载着他们两个,吭哧吭哧地抵达了家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开在大学附近的餐馆往往不会太贵,这家店也是以物美价廉为主,他们俩有时周末不做饭,点过几次这家的外卖,很符合詹子延清淡的口味。
这样很好,比起冒着踩雷的风险、去一家高档餐厅吃价高量小的精致菜肴,他更喜欢在充满烟火气的实惠地方,点几道自己喜欢的菜,不出任何意外地度过这个生日。
骆恺南预定了一个小包厢,服务员上齐了菜,随手关上了门,无人再打扰。
几道家常菜的味道很好,红烧牛腩得又香又烂,嘴一抿就化开了。糖醋肉丸里加了剁碎的荸荠,口感脆爽。油爆虾的酱汁全渗入虾肉里了,特别鲜香,外壳炸得酥脆,能连壳一起吃下去。
总之,这顿生日餐詹子延吃得很满意。
“留点着肚子,一会儿去买蛋糕。”骆恺南抽纸递给他。
詹子延点头,擦干净了嘴,跟他一块儿去收银台结账。
两个人一共就吃了不到两百,这点钱骆恺南能承担得起,詹子延就没提AA,打算等到骆恺南生日再请回来,反正就两个月了。
收银台处放了免费的话梅糖,骆恺南随手拿了一颗给他,詹子延撕开包装含入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很快漾开。
骆恺南付完钱,转身看见他开心的表情,笑道:“吃颗糖这么高兴?”
詹子延摇头:“今天一天都很高兴,不是吃糖的缘故。”
骆恺南:“喜欢这么过生日吗?”
詹子延嗯了声:“喜欢,辛苦你了,费这么多心思,给我买花、煮面、还挑我喜欢的饭店,下次不用这么麻烦,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过生日也没关系的。”
“这叫什么辛苦,常规操作而已。”骆恺南握住他的手,“以后每年都要过,今年没钱,明年给你更好的。”
还能更好吗?詹子延在过生日这方面想象力匮乏,他觉得今天已经是最好了。
但骆恺南重承诺,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其实比起明年过更好的生日,这句话里潜藏的另一层意思更让他开心——骆恺南这是在许诺,他们明年这时候,仍然会在一起。
出了餐馆,越发能感觉到冬日将近,刮过脸颊的风都是冷的。
这条街上的小店不少,他们就近踏入了一家蛋糕店,透明的玻璃橱窗内摆着各种造型的蛋糕,有爱心,有钞票,有寿桃。
詹子延笑道:“你看,这就是人生的三个阶段:想要爱、想要钱、想要健康长寿。”
骆恺南看着他像小孩似的,弯着腰,手掌贴在橱窗上,认真地挑选着蛋糕。
怎么会有人既看透人生,又天真如斯?
他们俩都不爱吃奶油,买蛋糕只是走个形式,选大了也浪费,詹子延最后挑了块猫猫头造型的小蛋糕,理由是它长得像南南。
但结账的时候却犹豫了:“你说,南南要是看到我吃这块蛋糕,会不会觉得惊悚?”
骆恺南付了钱,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哪儿来这么可爱的想法?”
这举动太亲昵了,詹子延很不好意思,瞄向收银员——
对方的表情并无异常,将蛋糕和蜡烛装袋后,接着说:“您好,今天我们店搞活动,实付满30就送一盒巧克力,这是最后一盒了,您真幸运,祝二位甜甜蜜蜜,永结同心。以后常来哦。”
“诶?”詹子延没反应过来,收银员就一口气说完了,并把一盒巧克力塞进了他们的袋子。
骆恺南大大方方接过,说了声谢谢,拉着呆愣的他走了。
出了店门,詹子延取出那盒巧克力,发现是一个挺贵的外国牌子,他在网上见过,这样一小盒就要四五十。
他们的蛋糕才三十。
“赠品送这个,不会亏本吗?”
“管他们的。”骆恺南拆了巧克力的包装,取出一颗爱心形状的,塞进他嘴里,“好吃吗?”
詹子延鼓着腮帮子,点了点头:“她居然看出我们是一对诶。”
骆恺南:“因为我们一看就是一对啊。”
詹子延的眼睛亮起来:“是吗?我们看起来……很像情侣吗?”
“当然。”
詹子延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卫衣:“肯定是因为我今天穿得和你很搭……不过我没想到她会祝福我们,第一次听到。”
骆恺南捏他鼓起的脸:“以后会有更多的。”
这个小插曲让詹子延今晚的好心情指数又上升了一大截,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丝丝缕缕的甜意淌过心尖。
他们继续往锁自行车的方向走,路过一排沿街摆摊的小商贩,有人卖首饰,有人卖小吃。
走到尽头处,突然跳出来一人,比着嘻哈歌手般的手势,粗声粗气地说:“哟,两位帅哥,要不要画幅头像?只要二十块哦。”
詹子延瞧他一身黑衣,大晚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特别低,眼睛都看不清,紧张地低声对骆恺南说:“我们走吧,这人好奇怪。”
那人仍在手舞足蹈:“不是我吹,本人师承艺术大师,画功绝对扎实,二位如果不想画头像,也可以画全身像,什么姿势都行……”
“咳。”骆恺南似乎喉咙不舒服,清了清嗓,说,“那就给我们画幅头像吧。”
接着对詹子延说:“这儿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詹子延瞧对方搬出了两张小凳和画板,应当是就地作画,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想来是安全的,于是和骆恺南一起坐下了。
画师也搬了个小凳,坐在路灯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时不时地抬头观察他俩的相貌特征,看着有模有样的。
他们俩背对着路人经过的街道,即便有熟人也不容易注意到这个角落,于是詹子延把凳子往骆恺南那儿挪了挪,肩膀相碰,贴在一起。
“两位是情侣吗?”画师冷不防地问。
骆恺南毫不犹豫:“是。”
詹子延心里一动,也跟着点头。
或许是他的错觉,画师的眼神……似乎变得狡猾了起来。
“实不相瞒,我还会看面相。”画师是对着他说的,“从你男朋友的面相来看,他家里条件应该不错,而且父母当中有一位是从事教育行业的,对吗?”
詹子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是的,您怎么知道?”
“一看便知。我还知道,你也是教书人,与他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你若是听我一句劝,你们的感情会更稳固。”
骆恺南的眼皮跳了跳,生出不详的预感:“不必了,我们感情已经很好了。”
詹子延信了七成,说:“听听也没什么坏处,您说吧。”
画师立马开始侃侃而谈:“你男朋友啊,性格过于专横跋扈,不利于你们长期发展,你得多教育他,让他尊师重道,敬老爱幼,尤其是对兄弟朋友,多包容,多忍耐,多听兄弟的话。如果找兄弟帮忙,一定要付辛苦费,这样运势才会变好。”
“呵。”骆恺南冷笑,“不是在说恋爱吗?怎么扯到运势了?”
“哎呀,都一样啦,恋爱运也是运势嘛。”
詹子延凝重道:“是的,他说的很准,你让怀清和吴迪帮你做游戏,该给他们发工资的,不能总让人家白干活。”
画师猛点头:“没错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位帅哥,如果你爱你的老婆,就听老婆的话。”
詹子延一愣,紧接着脸色爆红:“啊,我不是他……”
“知道了。”骆恺南揽住他的肩,“我说过会给他们分红的,不会食言,你好好画,别多嘴。”
詹子延听了那声称呼,姿势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脸上的热度迟迟不消。
最后拿到画时,发现画中人也是一脸羞意。
不得不说,这位街头画师的画功的确很好,特征捕捉精准,神态惟妙惟肖,远超寻常路边摊水平。
“真的只要二十块吗?”他难以置信。
画师摆摆手:“算了,看你们这么恩爱,这幅画就送你们了。帅哥,记得你说过的话哦,否则会遭天打雷劈的。还有,这个送你们,有缘再见!”
对方说完,就夹着画板飞快地跑了,仿佛多留一秒就会挨揍似的。
詹子延手里被他塞了样东西,薄薄的,好像是正方形的,正想摊开手掌看个仔细,刚看见个“凸”字,骆恺南突然一把夺过,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
“没什么,广告卡片而已。”骆恺南握着那东西走到垃圾桶旁边,似乎想扔掉,迟疑了两秒,最终不知为何,塞进了自己裤兜,“回去吧。”
第75章 许愿
“好。”詹子延卷起画纸,塞进包里,“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又有免费巧克力,又有免费双人画,我是不是该去买张彩票?”
骆恺南:“可以,我去找找。”
詹子延拉住他:“我就随口一说,别浪费钱,回去吃蛋糕吧。”
到地方取了自行车,骑行回家,开门的时候,南南就蹲在门口,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詹子延还是觉得吃猫猫头蛋糕对小猫咪来说太过惊悚,于是一把捞起南南,搂在臂弯里当小孩哄。
一天要睡十八个小时的南南逐渐耷拉了眼皮,被人小心翼翼地安放到猫窝里、盖上小毯子、遮挡住视线也浑然不觉。
詹子延确定它看不见了,才蹑手蹑脚地回到茶几前。
骆恺南已经拆开了蛋糕盒子,往猫耳上插了根数字蜡烛“1”,问:“为什么只拿了这个数字?”
“因为想纪念和你第一次过生日。”詹子延没说另一层原因。
因为这代表着新的开始,新的一岁。
骆恺南笑了笑,没说什么,用打火机点燃了蜡烛,接着起身去关了客厅的灯。
啪一声后,厅内满室朦胧月光。
“要吹蜡烛了吗?”詹子延问。
骆恺南坐到他身旁,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先放生日歌,许了愿再吹。”
詹子延不好意思道:“这样啊,差点闹笑话了。”
“我不会笑话你。”骆恺南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我很荣幸陪你过一岁生日,子延。”
烛火映在他眼中,灼灼跳动,詹子延的心脏也跟着跳。
手机内传来的生日歌是熟悉的歌词,却是不同的抒情曲调,他从未听过,似乎是首合唱,每一句“生日快乐”都由不同的人演唱,水平参差不齐,甚至有人跑调。
“好奇怪的歌。”詹子延越听越困惑,“你找的哪个版本?”
骆恺南挥了挥手机:“詹教授特供版。”
“叶颖慧找你班上所有学生录了歌,吴迪一句句重新编曲,今晚刚发过来,差点以为赶不上了。”
詹子延怔了两秒:“什么?”
他不是没听懂,是不敢相信。
叶颖慧平时课上小组讨论永远是话最少的那个,除了自己寝室的同学,几乎不与班上其他人交流。
这么内向的姑娘,居然会找班上同学一个个给他录生日歌?
还有吴迪,最近好像在为某家唱片公司作曲,应该挺忙的,怎么会有时间给他编生日歌?
可手机里传来的演唱声音,的的确确来自他的学生,细听之下就辨认出来了。
最后一句“生日快乐”,是骆恺南的声音。
“这首歌我刚传到网上了,你以后想听,去这儿就行。”
骆恺南发来一条来自某音乐软件的链接,他点开,标题是:生日歌(詹教授特供版)”。
下面还有几条新鲜评论:
「终于发出来啦!」
「詹老师生日快乐!」
「詹老师如果你看到的话,请你期末卷出简单点儿吧,求求了!」
「詹老师,这是骆助教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他真的,我哭死。」
「听说詹老师有对象啦?到底是谁啊?现在是不是在一起听歌啊?」
嗯,是在一起。
詹子延很想回复,忍住了冲动。
这些评论者的id千奇百怪,认不出是哪些学生,但发送时间都在近一小时内。
几乎与他们同时听着歌。
家里虽然只有他与骆恺南两个人,在黑暗中望着孤单跳动的烛火,但环绕在屋子内的不同音色,显得此刻特别热闹,似乎有很多人围绕在身畔。
“怎么不请他们一起来吃饭?”
“不想被打扰,想独占你。”
詹子延笑了声,喉咙有些哽:“嗯,我也喜欢清静。”
如果真的与那么多学生聚餐,他会感到拘束。
但喜欢清静不代表喜欢冷清。
骆恺南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给了他最贴心的惊喜。
原来真的会有人认真爱他。
“快许愿吧,蜡烛要烧完了。”
“好。”
詹子延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睁开了,吹灭了蜡烛。
骆恺南开了灯,问:“许了什么愿?”
“以后再说。”
骆恺南没追问,端起蛋糕,牵起他手:“去我房间吃,还有礼物给你。”
詹子延惊讶:“还有?你到底准备了多少?”
“最后一份了,准备挺久了,正好一起送你。”
进了客卧,骆恺南让他坐在自己工作的椅子上,面对电脑,打开了Mirage的游戏图标。
“已经差不多完工了,我增添了一个新内容,你看这里。”骆恺南操作鼠标与键盘,让画面上的小人走入了一间课堂,讲台上站着一位像素风的npc,能看出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
詹子延立刻认出来了:“这是我吗?”
“嗯,乔怀清画的,像吗?”
“很像。”
“所有迷茫的、或者身陷困局的玩家,将在这个npc这儿得到启示,他是个很重要的npc。”骆恺南低头,“像你对于我而言那么重要。”
詹子延没有说话,眼神发直地盯着那个为他而创造的专属人物。
骆恺南继续说:“前阵子为了考试,我复习了你的课堂内容,看到了一些关于灵魂是否永存的探讨,说实话,我不信那些。”
“我更相信只要人类文明不湮灭,计算机里的数据才是永存的。”
“所以我想用我的方式,让你永远留存在我的世界里。”
詹子延抬头,眼中有很多情绪,汇聚到嘴边,只有一句“谢谢。”
骆恺南知道这简单的两个字里包含了多少真心,也知道他闪躲的眼神是想哭又难为情,于是摸了摸他泛红的眼尾,给他留出私人空间:“我去洗澡,你随便玩,记得吃蛋糕。”
“好。”
骆恺南带着自己的手机走出卧室,关上门,没去浴室,走到客厅的沙发那儿坐下,思索片刻,编辑了一条消息。
Kent:「生日快乐,Janson,我那晚帮你开房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身份证,是今天吧?」
詹子延那晚在酩酊喝得烂醉,应该不记得细节了。
果然,詹子延的回复毫无疑心:「是的,谢谢你记得。」
骆恺南直奔主题:「吃蛋糕了吗?许愿了吗?」
不想等以后了,如果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就尽早实现。
然而詹子延却回:「吃蛋糕了,但没许愿。」
骆恺南微愣,不死心地问:「真的?还是不想说啊?」
「真的没许愿。」
怎么可能,我看着你闭眼的。
骆恺南摩挲了会儿手机,问:「为什么?」
过了半分钟,新消息传来:
「因为我觉得上天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我担心他听见我的心声,发现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又把我打回原形。」
挺长的一段话,詹子延没敢开语音,怕自己现在的嗓音太沙哑,被Kent听出不对劲。
挺丢脸的,这么大的人了,收到礼物还想哭。
但骆恺南给他准备的礼物太多太好了,他一时没法控制情绪,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接着抽了张纸巾,按了按湿润的眼尾,开始吃蛋糕。
手机摆在面前,他越看那条回复越不顺眼,字里行间显得他特别迷信、特别矫情。
刚才没多想,就是心里这么觉得。
虽然是很可笑的想法,但万一呢?万一过往种种、就是因为上天不希望他过得太好呢?
他不敢拿骆恺南做赌注。
撤回时间已经过了,他怎么想都来不及了。
所幸Kent没有笑话他,过了片刻,回道:「每天全世界那么多人过生日,上天听不过来的。现在只有我在听你说,你放心说吧,我绝对不告诉上天。」
詹子延被他的幽默逗乐,想了想,回:「那我希望,我将来有能力买套更大的房子,和他一起住到白头。」
Kent:「嗯,他会帮你实现的。」
詹子延看着这条回复,脑海中已经开始畅想——
房子必须朝阳,能让南南晒到太阳。必须有个很大的书房,一边放他的书架,一边放骆恺南的设备,这样他们就能一起办公。最好带个院子,能把骆恺南送他的花栽种下去,春往秋来,生生不息。
等到他们垂垂老矣,就坐在院子里,收集晴空,等待落日,看花歇,看云舒,看一世,做一双人。
生日只过一天,但这一天的快乐续航持久。
为了感谢学生的祝福,詹教授周日去超市里买一大袋进口零食,到了周一,带到教室发给学生。
叶颖慧收到了一盒曲奇饼,眼睛弯成了月牙,从各个角度拍了九张照,发到朋友圈并配文:「喜欢。(爱心)(玫瑰)(太阳)」
朱宵收到了一袋薯片,使劲儿揉了揉眼,不可思议地嘀咕:“詹老师这是良心发现了?弥补期中考给我们带来的心灵创伤?”
骆恺南:“想多了,我问过他,期末考难度只会更高。”
朱宵嗷!一声嚎叫,差点儿厥过去:“我要这零食有何用?我要的是分数啊!”
骆恺南伸手去抢:“不要给我。”
朱宵立马护住:“你收到的肯定比我多,别跟我抢!这可是詹老师送的,我要拿去炫耀!”
骆恺南不甘地收回手。
他还真没收到什么回礼。
那天晚上气氛特别好,他洗完澡出来,揣着乔怀清硬塞给他的玩意儿,回到自己卧室。
詹子延蛋糕刚吃了一半,嘴角沾上的奶油看起来特别美味,他名正言顺地亲了上去。
接着当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把人抱到腿上亲,手到处摸,迫不及待地颠了两下,詹子延突然闷哼,眉头皱得很紧。
他只好紧急刹车:“腰还酸?”
“嗯。”詹子延平时工作就经常久坐,上回被折腾了一晚上,才休息了几天,自然不可能恢复得那么快。
“没事,我可以的。”詹子延亲了亲他的下巴,说,“我去洗个澡,准备一下,你等我一会儿。”
骆恺南没禽兽到这个地步,最终收起了心思,把乔怀清送的东西丢进了抽屉,抱着人安安分分地睡了一宿。
来日方长,他等得了。
零食发到最后,还多出几样,詹子延想去办公室分给其他老师,结果一开门,被几个学生堵住了。
办公室里闹哄哄的,他喊了声“让一让”,没人听见。
骆恺南上前,拍了其中一个学生的肩膀:“喂,你堵着门了。”
学生立马回头道歉,侧身让出一条容人通过的窄道,詹子延这才看清里头的景象:好几个带着摄影设备的学生填满了办公室,正包围着高旭,撒娇恳求:“高老师你拍嘛拍嘛。”
高旭全身上下都写着拒绝,奋力摆手:“不拍不拍,你们找别人去,太丢人了。”
“哎呀我们知道您最好了。”
“你们就看我好说话是吧?不拍不拍……诶,小詹?”高旭透过人群缝隙瞧见了救兵,立刻一把将他拉入包围圈,对那些学生说,“你们让詹老师拍,他长得好看,效果肯定比我好。”
突然淌入浑水的詹子延一脸懵:“拍什么?”
其他院系的学生也听闻过这位高冷版“康德”教授的大名,不过毕竟不上他的课,不像本院系的学生那么害怕。
带头的学生胆子大,站出来解释:“老师好,我们是学生会宣传部的,这不快到咱学校的校庆日了嘛,我们想录几段老师和学生的祝福,放到网上去。”
詹子延奇怪地看向高旭:“这不是每年都会录吗?”
高旭:“哎呀,他们说以前拍的太死板了,今年要整活儿,让我模仿油腻霸道总裁,边祝福边掏玫瑰,这谁好意思啊。”
詹教授平日鲜少关注网络潮流,不理解“掏玫瑰”这个举动有什么问题,困惑地问:“给学校送花,不是很正常吗?”
学生:“是啊是啊,多正常啊,不然就詹老师您来拍吧!”
高旭终于得以脱离包围,顺势把包袱甩出去:“小詹你觉得行就你拍吧。”
詹子延虽然不明白高旭拒绝的点在哪儿,但也不傻,看他们突然间变得这么热情,有种被推入火坑的不详预感,于是用眼神询问骆恺南:没问题吧?
骆恺南冲他点了点头:没问题。
心里想的是:我也想看。
于是,被两位队友出卖的詹教授放心地站到了摄像机前。
宣传部的学生准备充分,掏出一支真玫瑰,以及祝福纸条,让他先背台词。
骆恺南接过他手里的零食袋子,分发给其他老师,然后抱着他的课本和手机等杂物,与高旭坐在镜头之外的工位上,一块儿看好戏。
高旭一脸“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的鄙夷神态。
骆恺南不遑多让地回以“彼此彼此”的傲慢眼神。
两个人不声不响地干坐着,也怪尴尬的,高旭先忍不住了,没话找话道:“恺南啊,詹老师谈恋爱了,你知道吧?”
骆恺南看傻子似地瞥他一眼:“当然。”
高旭强压不爽,接着暗示:“人家小情侣,偶尔可能想在家做做饭啊、看看书啊什么的,家里如果有外人,挺不方便的。”
骆恺南不咸不淡地回:“哦。”
这是什么态度!
高旭气结,直截了当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继续听课,但继续住詹老师家不合适,我听章主任说,你爸已经松口了,愿意让你回家,你干嘛不回去呢?”
骆恺南扭过头,终于用正眼瞧他,表情似笑非笑:“因为我很喜欢詹老师,离不开他,不行吗?”
这话换作别人说,高旭或许就信了,可是骆恺南用这种语气这种表情说出来,任谁都会以为是一句吊儿郎当的玩笑。
高旭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学生,自认道行不够,放弃做扶危救困的活菩萨了,正打算收回目光,无意间注意到了詹子延的手机,想也没想便拿过来细瞧:“我天,这是多少年前的款式了啊,还是指纹解锁的,小詹太节俭了吧”
骆恺南皱眉,伸手夺回来:“别动他的东西——”
就在这时,詹子延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于是他被动地看见了弹出的新消息,来自一个没存姓名的陌生号码:
「你丢下我们不管这么多年,尽到儿子的责任了吗?现在连这点钱都不肯给,早知道……」
由于手机提醒的显示篇幅有限,消息到此为止。
骆恺南抬头望了眼手机的主人,正在学生的指导下排练,没注意这边。
手机密码他知道,能点开看下文,但高旭在旁边盯着,不方便,况且这毕竟是詹子延的家事,未经允许私自偷看,可能会惹人不高兴。
骆恺南想了想,把手机翻过来,盖在了詹子延的书本上,当作没看过这条消息。
高旭离得近,也看见了,突然想起前阵子章海岳说过的话,心里有些在意,犹豫片刻,低声问:“喂,恺南,你了解詹老师家里的情况吗?”
骆恺南警惕地反问:“了解的不多,你呢?”
高旭暂时不去计较他没大没小的口气,两个人交换了已知信息,发现知道的内容差不多,只有每个月给家里打钱这件事,高旭先前不知道。
“小詹糊涂啊,这样的父母,凭什么赡养他们?”
“他已经醒悟了,以后不会给了。”
“那就好,有什么事儿你让他跟我说,起码在晋大的地盘上,肯定帮他解决。”
骆恺南漫不经心地回了声:“嗯,替他谢谢你,不过用不着,我会注意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