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想说你一小屁孩儿有什么资格这么大口气,话到嘴边,猛地想起,这小子他爸是校长。
还真比他有资格。
骆恺南撑着下巴,望着打光灯下,白白净净的男朋友。
詹子延记性很好,一两分钟就记住了全部台词,正背对着镜头,开始第一遍拍摄。
负责统筹的学生有模有样地喊:“倒计时:三、二、一,action!”
詹子延缓缓转过身,握着长茎的红玫瑰,抵在胸前,然后捋了下鬓发,眼里露出很淡的笑意:“各位同学们好……”
他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疏冷,即便做着学生教的“油腻霸总”动作,依然演绎出了云淡风轻的个人风格。
谁舍得让这样一个人沾上脏东西。
半分钟的视频很快录完了,学生们扛着设备去寻找下一个受害目标,临走前,极力推荐詹子延下载某个社交软件,关注晋大的官方账号,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成品。
盛情难却,詹子延记下了软件名字,等他们走了,和骆恺南一块儿去食堂打包了饭菜,带回自己的办公室吃。
骆恺南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的时候,看见他点开了手机。
然后瞳孔微微一缩。
“在看你家里发来的消息吗?”骆恺南没打算隐瞒,“我不小心看见了前半句,后面说了什么?”
詹子延的眉心极为短促地颦了一下,然后无意识地轻轻咬了嘴唇,仿佛把某些涌到嘴边的话堵住了。
这个微小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不仔细盯着根本无法察觉。
“没什么,就是些骂我不孝之类的话。”詹子延接过筷子,平平淡淡地说,“谢谢。”
若不是看见了刚才的微表情,骆恺南几乎就相信了。
“让我看看。”
“别看,挺难听的,我一会儿就全删掉,然后拉黑。”
骆恺南很敏锐:“全删掉?他发了多少条?这两天一直在骚扰你吗?为什么不对我说?”
詹子延抬头:“不想为这种事打扰你,我能应付,你别担心。”
他表现得越平静,骆恺南反而越担心,身体前倾压向他,语气不自觉地沉了:“如果你真的能应付,怎么会到现在还被他们影响、这么想要一个家?”
詹子延蓦地怔住。
好一针见血的一句话。
这根针刺得太深了,心脏似乎又开始汩汩流血,他心里发怵,不知如何作答。
骆恺南看他脸色渐渐发白,意识到自己太咄咄逼人了,于是往后退开,尽量放柔语气:“把这个号码给我,我来处理,行吗?”
詹子延脱口而出:“不行。”
骆恺南没料到他会拒绝,一时愣住,紧接着,肉眼可见地不高兴了:“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你接触他们,因为他们可能会说出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但这些理由漏洞太多,站不住脚,骆恺南一句话就能驳得他哑口无言,肯定会生气。
然而即便他选择当哑巴,骆恺南也生气了。
“我什么都对你坦白了,你却要瞒着我吗?”
“不是隐瞒……”
“那是什么?”
詹子延沉默了,没想好该怎么圆。
软话不起效,只能来硬的。
骆恺南啪地合上自己的电脑和盒饭,塞进包里,作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你好好想清楚,要不要对我说,我先回去了。”
詹子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骆恺南在办公室门前稍稍停顿,意料之外地没听见挽留。
奇怪,换作平时,詹子延肯定会退让的。
为什么唯独家里的事不让管?
横竖等不来挽留,骆恺南骑虎难下,抹不开面儿,只好一咬牙,干脆真的早退了一回。
门被轻轻带上,证明骆恺南的火气不算大,但詹子延还是感到了不安。
这似乎是他们交往以来第一次闹矛盾。
矛盾就意味着不合,不合就意味着……可能会分开。
他心里一紧,拿起手机,点开消息。
最新的那条消息完整地呈现于眼前,再次看到,依然刺痛:
「你丢下我们不管这么多年,尽到儿子的责任了吗?现在这点钱都不肯给,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就该让那群小逼崽子打死你。」
骆恺南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刨根问底,然后去给他报仇,就像对待沈皓那样。
其实沈皓只是态度恶劣而已,比起他以前遭过的罪,根本算不了什么。即便如此,骆恺南也前前后后忙活了好几回,替他以牙还牙了。
对付他以前那些破人破事,只会费力百倍。
他不能仗着有骆恺南撑腰,就耽误骆恺南的正事。游戏发售在即,不该让骆恺南为他那点事分心。
可不说的话,骆恺南又会不高兴。
好难办。
头疼牵动了旧伤,隐隐作痛,詹子延捂着额头,慢慢地吃着盒饭。
果然不该许愿的。
上天好像发现他现在过得不错,不符合他的命数,于是又来给他使绊子了。
下午五点,家门口的电子锁滴滴两声,咔嚓打开。
原本窝在沙发上陪它哥工作的某团亮橘急奔而至,娴熟地往来者脚边一躺,乱扭不停。
骆恺南坐在客厅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没有转头,冷冷道:“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詹子延蹲下,顺着南南肚皮上白绒绒的软毛,察觉了这话里隐藏的责问,老实回答:“五点了。”
“你下午没课,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下午有个全校大会,刚开完。”
全校大会,那就是校长组织的,骆老头的锅。
骆恺南不占理了,也不想说自己担心得差点就回学校去了,继续冷脸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键盘。
詹子延伺候好了南小爷,拍了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去,接着放下包,换上拖鞋,坐到沙发上,开始安抚它哥:
“大会上骆校提了句潘祥的事,让我们所有老师引以为鉴,也提到了这事是你出力揭发的,听得出来,你爸在夸你。”
骆恺南无动于衷:“你可以关心我的家事,我却不能关心你的,是吗?”
“……”
和逻辑性太强的男朋友对话,实在很费脑,詹子延一不小心就被反将一军。晓之以理不成,只好动之以情:“你在为游戏资金的事发愁,我不想让你为我操心。”
说得很含糊,等于没说。
骆恺南“啪”地合上笔记本,终于扭头看他:“首先,我没有‘发愁’。其次,我做事前都会有所准备,如果无法兼顾工作和恋爱,我一开始就不会和你恋爱。明白了吗?”
詹子延似乎听进去了,很顺从地点头:“嗯,明白了。但这件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放心。”
骆恺南:“那我问你,如果你父母来学校闹,你怎么办?”
詹子延:“他们不傻,如果闹到我被学校处罚或者停职,他们更拿不到钱了。万一他们真的想闹到鱼死网破,我会去找你爸,让他安排门卫,阻止他们进校。”
听着挺有道理,詹子延也并非毫无对策,但骆恺南仍然无法完全安心。
詹子延脾气软,除了学术上坚守原则之外,几乎什么事都由着他,这是第一次这么犟。
很不对劲。
他的沉思被当成了生闷气,脸上忽然一热,瞬间回神。
詹子延很少主动亲他,有点害羞:“呃,我开会的时候请教了高老师,他说他老婆不高兴的时候,他就这么哄……”
高旭那家伙,难得做了件好事。
骆恺南面无表情:“你知道我更喜欢什么吗?”
詹子延眨了眨眼:“不知道。”
骆恺南突然站起,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然后一把捞起正在玩玩具的小猫咪,往自己卧室去了。
詹子延愣了两秒,旋即追过去:“恺南,你不喜欢吗?那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还没走到客卧门口,骆恺南就出来了,两手空空,鼓起的口袋里似乎放了东西。接着反手关上门,把它弟关在了里头。
“现在就告诉你。”
詹子延被他推了一把,踉跄后退,尚未站稳,又被他搂住腰转了半圈。
跌入怀抱,撞上热吻。
骆恺南靠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亲软了那张嘴,说:“不舒服就告诉我。”
詹子延懵懂地轻喘着问:“什么不舒服?”
骆恺南没回,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手从他的肩头滑了下去,顺着脊背的沟壑,没入更深处。
詹子延事先知道今天要开大会,所以穿了西裤束了皮带,都是以前瘦的时候买的款式,如今长了些肉,西裤就显得有点紧绷了。
骆恺南一只手揉着两团肉,另只手嵌入西裤中间的缝里,抚摸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面料,完全能摸到里面起伏的形状。
詹子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没抗拒也没勾引,很乖顺地伏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随着他的肆意爱抚而压抑地低喘,任由他的手把西裤挤入股缝,磨着里边敏感的皮肤。
太过顺从,本身就是一种勾引。
骆恺南抵挡不住这诱惑,侧过头,用嘴封住了耳边的低喘。
缠绵的吻加速了欲望的攀升,西裤慢慢皱了,渐渐湿了,詹子延在他怀里软得像某种无脊椎动物,整个人都攀附着他、依赖着他。
骆恺南彻底没脾气了,握住怀里的细腰,挑眉问:“腰还酸吗?能做吗?”
詹子延的心跳被眼前上扬的眉梢勾了起来,难为情地小声说:“一直都能的。”
骆恺南二话不说,扯出他束在西裤里的白衬衫,脑袋钻了进去,同时解开他的皮带,手绕到后方,也探了进去。
身体很快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詹子延咬紧牙关,难耐地忍受着胸前和身后的亵玩,好几次没忍住,从齿缝中泄出低吟与呜咽。
半小时后,骆恺南沾满润滑剂的手从他身体里抽出来。
蹂躏胸口的唇舌和利齿也收了回去,衬衫落下,重新贴到红通通的皮肤上,被肿大的乳尖顶起。
詹子延一颤,弓起腰,尽量不让衬衫碰到发疼的胸口。
这时,骆恺南突然抱起他,转身将他按在了沙发上。
皮艺沙发的扶手是软的,像一个斜放的垫子,刚好卡在他的腰部以下,令他的腰塌下去,臀翘起来,形成一个恭迎进入的弧度。
骆恺南半秒也忍不了,站在他身后,戴上从卧室抽屉里拿的套,抵在入口,缓缓顶进去:“想在这儿干你很久了……果然很合适。”
端方的詹教授何曾听过这种荤话,难堪得想捂住耳朵,但很快就发现,进入体内的东西更要命。
“嗯!这什么……啊!”
骆恺南那儿的触感与上次完全不同,带有明显的凸起,无数的小颗粒寸寸碾过内壁,像是有许多只手在搔刮,而且令本就粗胀的性器又大了一圈。
太粗了,好痛,好难受……
詹子延止不住地腿抖,上身无力地塌下去,胸口又碰到了衬衫,后方一顶,就狠狠磨过,疼得全身绷紧,包括正在吞纳性器的地方。
骆恺南察觉到那处的紧缩,以为是兴奋所致,头脑一热,用力顶到了底。
詹子延咬破了唇才压住痛呼,嘴里漫上一股血腥味,被逼出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沙发的皮面上。
可是声音太轻了,完全被身后的撞击声盖了过去。
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承受不了更激烈的玩法,每一次撞击都快散架。
强烈的痛感持续刺激大脑,陈年旧疤又开始造反叫嚣,仿佛里边有什么东西要撕开皮肉冲出来——
种种画面闪过,詹子延捂住额头,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怎么了?”
骆恺南听出不对劲,立即停下,慌张地将他翻过身来面朝自己,看见他唇上的血与脸上的泪,瞳孔骤然缩紧。
詹子延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啪!”一声重响。
骆恺南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接着搂起他抱入怀里,小心无比地擦拭他的眼泪,内疚至极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詹子延心疼地抚摸浮现的指印:“我没怪你……是我怕疼,你再试试。”
“不做了。”骆恺南低头抿去他唇上的血珠,舔舐他的伤口,“你不舒服我们就不做了,啊。”
末尾的“啊”字语调轻轻扬上去,像在哄小孩子。
詹子延心里一下子酸涩得厉害,比刚才更哽咽:“恺南……你是第一个,让我痛之后,对我道歉的人。”
“说明你以前遇到的都是畜生。”骆恺南想当然地以为这是在说沈皓,“我不会再这样了。”
詹子延点头,血与泪很快便止住了,骆恺南抱着他躺到沙发上,撑在他上方,小心地勾出他的舌头,轻轻地吮:“做点让你舒服的。”
詹子延不明白这话指什么,但骆恺南很快就让他明白了。
两条腿突然被人扛到了肩上,疼痛的地方插入了两根手指,熟练地按向记忆中的地方。
与此同时,软掉的下身被含入了温热的口腔。
詹子延瞬间睁大眼,不可思议地低头,看清了骆恺南正在对他做什么之后,立刻用力去推:“别,我没洗澡……嗯……很、很脏……”
“你不洗也干净。”骆恺南说完,含住了他的全部,有力的舌头卷上去,重重吮吸。
詹子延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手指插入他的短发间,抓乱了刚才自己整理好的头发。
强烈的快感迅速汇聚到下身,他几乎是毫无延迟地硬了。
而且又想哭了。
他明明做得很糟糕,忍不了疼,半途中止,骆恺南或许从未有过如此扫兴的体验。
可骆恺南依然很温柔、很耐心地哄他,甚至为他做这种事。
怎么能耽误这么好的骆恺南呢。
不能的。
身下的快感愈演愈烈,手指插出的水声与吞吐的声音也越发急促。
骆恺南摘了该死的套子,快速捋动着自己,抬头问:“还疼吗?”
詹子延摇头,然后张开腿:“你进来吧……”
骆恺南喘息更粗更急,生生按捺住冲动,身躯压下去,用力顶弄,哑声回:“不用……这样就行。”
詹子延的下身被他磨得更烫更胀,很快便失守了,低吟着一股股泄出来。
可骆恺南没那么快,额头的汗珠看起来就忍得很辛苦,詹子延高潮完,心疼地搂住他脖子:“你进来——唔。”
骆恺南忍无可忍地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然后又隔着手亲了他,低哑的嗓音里藏着隐忍的浓烈情欲:“下回再好好干你。”
詹子延鼻子发酸,脸颊滚烫,轻轻嗯了声,没法说话,只能躺着不动,直到骆恺南磨得他小腹都红了、终于发泄出来,才重获自由。
两个人都结束后,肚子不约而同地叫了,这才想起还没吃晚饭。
詹子延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六点多了,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我去做饭。”
骆恺南一把将他捞回,轻轻啄他破皮的嘴唇:“你去洗澡,我做饭。”
詹子延确实有点累,于是拿了套干净的睡衣,进浴室了。
骆恺南收拾好了客厅的残局,接着打开客卧的房门,放出了被关押多时的小老弟。
南南不满地甩着尾巴出来,灵敏的粉鼻子轻轻一嗅,就知道这两人又背着他打架了。客厅这味道,和上回卧室里的味道几乎一样,只不过上回更浓些。
它哥似乎心情不佳,给它添了粮食,就把自己关进了厨房。
小猫咪扒了几下门,见他没反应,当他不识好歹,扭头便去干饭了。
骆恺南背靠着料理台,等冲动慢慢平复了,又罚了自己一巴掌。
上回好不容易攒下的分,这回怕是扣光了。
詹子延忍着疼不说,被发现了还要他继续,无非是在讨好他,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希望他离开。
这不是正常谈恋爱的状态。
原以为消除沈皓的痕迹,詹子延就能慢慢治好心病,慢慢学会像普通人那样恋爱,可他们交往有一段时间了,他却越来越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达到了某个无形的瓶颈。
明明可以更亲密、更坦诚,詹子延却堵在这个瓶颈口,不让他过去,哄着他继续待在舒适区里。
瓶颈上边究竟是什么?詹子延为什么不愿意让他过去?担心他发现什么秘密?
他必须弄个明白。
第二天一早,詹教授有堂研究生的课。
天气一冷,学生们就开始与被窝难舍难分了,几乎都是踩着点来上课。他提早五分钟到,只看见了叶颖慧和其他两名女生。
“早。”他对这三名勤奋的学生颔首,走到讲台上,摊开这节课要用的课件。
“早上好,詹老师。”叶颖慧腼腆地打了招呼,走到他身旁,小声说,“您拍的那段视频,特别好看。”
詹子延不明所以:“什么视频?”
“就这个。”叶颖慧掏出手机,点开给他看。
詹教授扶正眼镜,仔细一瞧——原来是昨天学生会录的校庆祝福。
一晚上就剪出来了,效率挺高。
他昨天忘了下载软件,不熟悉这个界面,就看见侧边的红心下方显示:25.3万。
“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点赞数。”
詹子延惊讶:“有这么多人点赞?”
叶颖慧比他还激动,用力点头:“嗯嗯!是咱们学校账号上点赞最多的一条呢!”
另外两名学生听他俩聊起了这个,也大胆加入了话题:“詹老师,您出圈啦,这个点赞数,播放量至少百万呢!”
“评论也有上万,好多人问您是不是单身,账号负责人还替您回了。”
詹子延闻言,点开了评论图标。
果然,第一条就是晋大官方号的置顶回复:「詹教授已有女友,各位别惦记啦~想见詹老师的话,欢迎报考晋城大学哦!」
居然拿他当招生简章。
詹子延苦笑不得,说:“我一会儿让他们删了。”
三名女生齐声问:“为什么啊?”
詹子延:“太多人看见了,我不喜欢抛头露面。”
更不喜欢这条“有女友”的回复。
他没有女友,只有骆恺南。
就算暂时不能公诸于众,他也不想对这么多人撒谎。
另外两名女生哀叹连天,立刻存下这条即将消失的视频,留作纪念。
叶颖慧仍待在讲台边上,等她俩走了,倾身凑近,极小声地说:“詹老师,我理解您的,骆助教看见了,肯定不高兴。”
詹子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只对Kent聊过自己的恋情和对象,因为Kent离得远,与他的交际圈没有重合,可以避免很多尴尬。
像这样面对面地与自己的学生聊秘密男友,他实在难以做到。
向别人表达情感的后果,可能会很糟糕。
他一朝被蛇咬过,怕到现在。
好在叶颖慧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没有期待他的回答,说完就左右张望,好奇地问:“骆助教今天怎么没和您一块儿来?”
詹子延暗暗松了口气,回:“他有事,出去了。”
具体什么事他也不清楚,骆恺南最近一直在为后续游戏开发资金的事情想办法,孙绮那儿收集证据也需要帮忙,偶尔不来听课,也情有可原。
离上课仅剩一分钟,预备铃声响起,学生们终于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詹子延的目光平静而冷淡地扫过每一名进门的学生,然后在点名册上打勾。
拢共就十几二十个人,扫一眼便知到没到齐,可他依然会做记录,到学期结束时计算缺勤次数,然后按比例折算,计入平时成绩。
这也是他的课鲜少有学生缺席的原因之一。
多认真负责啊。叶颖慧高高兴兴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想,她的宝藏老师,终于被更多人发现了。
趁着预备铃尚未结束,她又刷新了那条视频的评论区,给夸詹子延的新评论挨个儿点赞。
手指划着划着,突然,一条突兀的评论跳入眼中:
「有女朋友?怎么可能,他是我的初中同学,孜泉中学的,喜欢男人,老早就因为这事离家出走了,现在居然混成教授了?」
地铁缓缓停靠在站台,车门打开,赶早高峰的乘客像沙丁鱼一样挤入地铁站。
骆恺南跟随人流出站,按照地图找到了对应的出口,上了电梯,便看见了地址中所写的大楼。
与晋城CBD相比,郊区的楼房外墙颜色黯淡许多,看着没那么气派。入驻的企业良莠不齐,员工的平均起薪也赶不上市区的白领。
办公室内,沈皓看着自己的卡内余额,愁得头快秃了。
本以为自己工作这么多年,离职后怎么着也能投个部门经理的岗位,谁知简历统统石沉大海,了无回信。
直到有HR告诉他,是因为做背调的时候,发现他在上家公司的风评不佳。
他没想到这件事影响这么大,可能会断送他的前途,甚至可能会导致他离开好不容易扎根的晋城。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暂且放下身段,先找了份底层员工的工作,从头干起。
没了女朋友,也没了詹子延的免费房子,他现在一个月的房租就要将近三千,占月薪的一大半。
这怎么活得下去……
“小沈!有人找你!”同事忽然喊他。
沈皓顿时从愁绪中抽离,连忙换上标准职场笑脸:“诶!来了——”
然而当他看清门口的年轻男人时,笑容迅速凝结在了脸上。
骆恺南没有多余的寒暄,对上他的视线,轻挑了下眉梢,就转身走了出去。
“……”
怎么又找上门来了啊?!
沈皓内心叫苦连天,却也心知肚明,自己惹不起这位祖宗,只好离开工位,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楼下的便利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来买速食早餐的打工人在收银处排队,沈皓担心被同事看见,捂着半边脸,问:“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我没再联系过子延了,放过我吧。”
骆恺南拧开矿泉水瓶盖,咔哒咔哒的声音像在拧人的脖子。
沈皓不敢吱声了,等着他开口。
骆恺南喝了小半瓶水,压下了一拳揍上去的冲动,声音沉沉地问:“子延家里的事,你了解多少?”
他没有报太大希望,沈皓连詹子延以前在哪儿兼职都不知道,再往前点的事,估计更不清楚了。
但无论如何,沈皓是在他之前,与詹子延走得最近的人,他别无选择。
听见这个问题的沈皓先是一愣,然后果不其然地说:“不太清楚。”
骆恺南:“他没有提过吗?”
沈皓抓了抓头发,苦思冥想:“好像提过吧……哦对,我问过他为什么要去兼职,他说家里不给生活费,我就多问了句为什么不给,他说家里不想供他读书了,所以初中毕业就出来半工半读了。”
一模一样的说辞。
骆恺南却越听越不对劲,以前忽略的某些细节,在反复揣摩怀疑之下,终于露出漏洞:“如果他家里很穷,为什么他不申请免学杂费?如果他家里不穷,为什么不供他继续读书?”
沈皓摊手:“这我哪儿知道。”
骆恺南陷入沉思。
詹子延给所有人的印象都太正直了,因此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地相信他说的话,也很少有人会去细究别人的家事。
但只要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这个故事里的逻辑有些反常。
许多乡下地方重男轻女思想横行,对儿子应当是宝贝的。假如家里只有一个儿子,除非穷到揭不开锅,否则父母通常都会砸锅卖铁地送儿子去读书。
当然,世界这么大,也不排除奇葩家长的可能性。
“他还提过其他以前的事吗?”骆恺南接着问。
沈皓被他盯得心里发怵,不得不调用所有脑细胞去回忆,还真想起来一桩:“提过,但你可能不乐意听。”
骆恺南平静道:“你说。”
沈皓:“我问过他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他说没有,只有过一个稍有好感的男同学。”
骆恺南不痛不痒:“然后呢?”
沈皓:“没了,你不吃醋啊?”
骆恺南:“只是有好感,又没交往也没发生关系,我吃什么醋?”
沈皓暗自腹诽,我也没和他发生关系,你怎么就逮着我揍呢?
骆恺南看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估计也想不出更多了,再待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再磨磨詹子延。于是抓起矿泉水瓶,打算走了。
沈皓见这尊大佛终于要走,喜上心头,忍不住咧嘴笑了笑,结果牵动了先前被骆恺南打破的唇角伤口,“嘶——”地倒吸凉气。
骆恺南听见声音回头,看见伤口,突然想起什么,顺嘴问:“子延额头上的疤,是你打的吗?”
詹子延之前说是小时候磕到桌角造成的,他没怀疑过,但现在一想,如果詹子延瞒着家里的事,也有可能瞒着其他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怎么可能是我打的?我从来不打他!”沈皓察觉他神色中的敌意,心惊胆战地后退了几步,急忙撇清关系,“他说是骑自行车摔的,脑门磕到石子儿了,我要是把他打成那样,他都可以去报警了……”
骆恺南愣了愣,心头霎时一堵。
事实摆在面前,他再不愿接受也只能接受:
詹子延,从一开始就在对他撒谎。
第79章 “我……尽力”
下课铃响起时,詹子延的课尚未讲完,但他从不拖堂,于是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宣告下课。
教室门开,学生们陆续离去,憋了一节课的叶颖慧顾不上收拾自己的材料,急忙往讲台走:“詹老师。”
詹子延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平和:“什么事——”
“小詹!”教室门口突然有人喊,“你出来一下。”
詹子延转过视线,看见章海岳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