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电梯间装了声控灯,跺一脚就会亮,但他们俩都没发声。
骆恺南将他拽入了昏暗处,钳住他下颌,眼睛亮得惊人,像黑夜中闪烁的星光。
“再说一遍,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最重要的……唔。”
黑暗放大了其他感官,贴在唇上的热度格外高,很快这份热度便延伸到了嘴里,詹子延被烫得快要融化,腰软下去,紧贴着面前结实的胸膛。
电梯到达了底层,打开的门中射出光亮,令他们的热吻无所遁形。
骆恺南没有停下,连舌头都没退出来,搂着他进入空无一人的电梯,将他按在墙上,又亲了会儿,低低地吐气:“做完再说,行不行?”
狭小密闭的空间内,詹子延感觉自己被骆恺南的声音、气息、和压迫感全方位包裹,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行”字尚未说出口,电梯就抵达了他家的楼层。
门徐徐打开,楼道内竟站着个陌生人,听见动静,朝他们转过身——
詹子延吓了一跳,以为是邻居或者物业,立刻推开了骆恺南。
对上视线后,他才发现这人脸庞稚嫩,相当年少,最多不超过十六岁。
少年完全转了过来,正面朝向他们,眉宇间的强烈熟悉感,令他心脏重重一颤,瞬间生出极其愕然的猜测。
“你们两个,谁是詹子延啊?”少年狐疑地看着他们两个,变声期的嗓音粗哑难听,带着浓浓的乡音,“爸让我来找你要钱,你啥时候给啊,哥。”
虽然他也是前不久刚知道。
这些年从未与家里联络,突然冒出来一个亲弟弟,他心理上仍未消化,人就在他眼前蹦出来了,恐怖片也不带这么吓人的。
少年听了骆恺南的问话,就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哪个了,面朝詹子延,好奇地上下打量这个头一次见面的亲哥,问:“你就是詹子延啊?”
“你懂礼貌吗?”骆恺南冷声训斥,像是守卫的城池有敌入侵,一下进入戒备状态,“滚回家去,你哥今晚有事。”
少年不吃这套,皱眉反击:“你他妈谁啊?”
骆恺南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地走出电梯,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将他甩进电梯,然后抓詹子延出来:“别理他。”
少年气得大叫:“我找我哥关你屁事啊!”
詹子延今晚的正事还没开头,又斜生出如此棘手的事端,大脑已经超负荷了,无法同时应对两个人,想来想去,决定先处理更紧急的那桩。
于是他拖住了骆恺南的胳膊:“恺南,让我跟他谈谈。”
骆恺南回头,脸色迅速变沉:“不是说好了跟我谈吗?”
詹子延:“我们明天谈也行,不急的,他这件事比较急。你……能回避一会儿吗?”
骆恺南没回答,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漆黑的瞳仁内逐渐漫上失望的潮水,涌动着,翻腾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倾泻而出。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黯然走入电梯,按下通往一层的按键。
詹子延急了:“我的意思是回你房间,不是让你去外面,恺南——”
电梯门完全合上,骆恺南只字未回。
显然生气了。
詹子延想从楼梯间追下去,却被少年拽住了:“我等你俩小时了,还没吃晚饭呢,哥。”
无名的委屈与怒火冲上心头,他用力甩开少年的手,看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罕见地大吼:“我不是你哥!”
他只要骆恺南,不要这些敲他骨、吸他髓的所谓“家人”。
詹子延转身就冲下了楼。
然而当他赶到楼下时,骆恺南已经不见了。
他满小区地寻找,四处奔走,接着跑出小区,来到他们刚逛过的后街上。
夜市正热闹,人群攘来熙往,压根无法分辨。
他拨出几通电话,统统无人接听,发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某个行人走路没注意,撞到了他的肩膀,他趔趄了几步,魂不守舍地站在路边,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发呆,不知何处去寻,也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浑身发冷,握着的手机终于震动了。
詹子延迫不及待地举起来,看到那个名字时,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恺南:「谈好了喊我。」
他搓了搓被风吹凉的脸,回复:「好,我尽快。」
十分钟后。
电梯门再度打开,蹲守在门旁的少年蹭地站起来:“你怎么去那么久?我腿都蹲麻了。”
詹子延没回答,把手里打包的盒饭递给他,然后打开了家门。
少年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大咧咧地跟着他进门,鞋也不换,在干净的地板上踩出了一个灰扑扑的鞋印。
詹子延回头看见了,皱眉:“换拖鞋。”
少年满不在乎:“拖个地不就行了。”
詹子延坚持:“不换就出去。”
他毕竟是老师,严肃起来能唬住学生,少年条件反射般地脖子一缩,边找拖鞋边嘀咕:“你们城里人就是死讲究,我在家都不换的……”
詹子延这才想起,以前在老家的时候,确实没有进门换鞋的习惯,因为家里是水泥地,踩脏了拖地就行。
少年身上的夹克衫也不怎么干净,有许多道洗不掉的水笔划痕,包裹着黑黑瘦瘦的身体,土里土气的。
很像曾经刚进城的自己。
詹子延心中默叹,转身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丢给他:“穿这双吧。”
“哦。”少年刚穿好,一道橘影便火速奔赴而至,好奇地围着这个陌生来客打转。
“啊!!”少年突然惊恐地大叫,粗哑的嗓音拔得又尖又细:“走开!快让它走开!!”
南南也吓傻眼了,这辈子没见过不为它倾倒、反因它尖叫的奇怪人类。
詹子延连忙把它抱进卧室,喂了半根猫条,才哄好深受打击的小猫咪。
重新回到客厅时,少年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吃晚饭了,恢复速度相当快。
骆恺南仍在外边等着,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避寒的地方,詹子延不想耽误太多时间,挨着少年坐到沙发上,直切主题:“你叫什么名字?来找我干什么?”
少年狼吞虎咽地吃着,嘴边一圈油光,鼓着腮帮子回:“我叫詹前锦,刚说过了,爸让我来找你要钱。”
詹子延:“他怎么不自己来?”
詹前锦:“我咋知道。”
八成是觉得身为父亲上门向弃子讨钱太丢份儿,所以让小的来跑腿。
詹子延没法对这个未成年做什么,只能说:“我告诉过他,不会再给钱了,你吃完就回去,明天应该还要上学吧?”
詹前锦听了这话,放下了盒饭,头发像短毛刷似地直立着,给人感觉浑身是刺,闷声说:“我没在上学了,前几个月初中毕业就进厂了。”
詹子延惊讶:“为什么不读了?”他先前每个月往家里打三千,绝对能供一个孩子读高中了。
詹前锦白了他一眼:“我脑子笨,读下去也考不上大学,哪像你这么聪明啊,大教授。”
詹子延:“谁告诉你我是教授的?”
詹前锦:“爸妈说的啊,他们整天说‘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你哥读书那么好,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肯定是不用功’。每次考差了都揍我,可我他妈就是笨啊,我有什么办法?”
十四五岁的少年没多少心眼,有憋屈就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也不管面前人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哥哥。
詹子延从见面起就觉得,詹前锦对他有股莫名的敌意,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这股敌意从哪儿来的了。
詹前锦看到他这个成绩优异的哥哥,就想起自己总被批评责骂的笨脑子。
而他呢,看到詹前锦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就想起自己被遗弃的十几年。
总而言之,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差,谁看谁都心里刺痛。
但归根结底,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詹前锦的错。
少年发完了牢骚,三两口把剩下的饭菜吃了,倒是很节约,一粒米也没浪费,菜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詹子延提起他发白的帆布包,仁至义尽地帮他拍了拍灰,然后下达逐客令:“好了,你要么今晚回去,应该还买得到车票。要么出去随便找家宾馆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詹前锦撇了撇嘴:“难怪爸妈骂你没良心,亲弟来了都不让住家里,还要赶我走。”
詹教授面上迅速结了一层寒霜,显露出学生们最惧怕的神态:“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对你说的,但我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你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我没义务收留你。”
詹前锦大概是外强中干的性格,嘴上一口一个“他妈的”,见他板起脸真要生气了,又秒怂了,接过自己的帆布包,嘟嘟哝哝地往门口走:“不让住就不让住呗,谁稀罕,这么凶干什么……”
詹子延不是真心想凶他,从柜子里拿了几包上回给学生买的零食,塞进他包里,说:“车上吃吧。”
詹前锦粗声粗气地回了声“哦”。
真够没礼貌的。
詹子延不跟小孩子计较,顺嘴问:“你打算今晚就回去吗?”
詹前锦皱眉:“你又没给我钱,我怎么回去啊?肯定是打几天工赚了车费再回去啊,这么蠢的问题都要问,亏你还教授呢。”
少年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比哥哥聪明的地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詹子延都说懵了一瞬。
“家里没给你买回程车票的钱吗?”
“爸说讨不到钱就赖你家,去你学校闹,总能拿到钱的,我可不干那么丢脸的事儿。”詹前锦颠了颠自己的背包,拉紧背带,昂起头说,“听说晋城收入高,我可能两三天就赚够钱回去了,再也不来你这破地方——”
詹子延拽住了他的背带:“那你今晚住哪儿?”
詹前锦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现实问题,过了一秒,再次昂首道:“老子自有办法。”
还“老子”呢,就是个自尊心强的小屁孩儿。
詹子延无奈地掏出手机:“算了,我给你订票,今晚就回去。我看看最近的一班车……八点半的,可以吗?”
詹前锦却眼神闪躲起来:“我不要今晚回去。”
詹子延奇怪:“为什么?”
詹前锦又逮着机会骂他:“你怎么这么笨啊,我今天刚来,没要到钱就回去了,爸妈肯定觉得我没努力要啊,我不得挨揍吗?”
詹子延怔了怔。
某些糟糕的回忆涌上来,他情不自禁地生出了共鸣:“嗯,他们打小孩……挺疼的。”
“是啊……”詹前锦似乎也想起了某些害怕的事情,眼中浮现出不安,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我晚两天回去他们应该就不打我了,过夜就去公园好了,我来这儿的路上看到一个挺大的公园。”
詹子延一时语塞,动了点恻隐之心,但没有强烈到留詹前锦住下。
这不是他的责任,他不该自找麻烦。
好在詹前锦也没打算求他,最后嫌恶地睨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说:“我来之前还以为你住别墅呢,原来也就混成这样,读书好也没什么了不起嘛,凭什么爸就偏心你……还让你养猫。”
詹子延听到了此生听过最荒唐的笑话,实在忍不住,问:“你从哪里看出来他偏心我了?这和养猫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詹前锦突然大喊,听见楼道内传来自己的回声,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不淡定了,又迅速降低了音量,扁了扁嘴,说,“爸说读不好书,不能养猫,会分心。”
詹子延奇怪:“你想养?可你不是怕猫吗?”
詹前锦低下头,半张脸埋进夹克衫毛糙发黑的领子里,瓮声说:“以前不怕的,自从他把我捡的小猫丢进河里淹死了,我总是梦到它来咬我,才开始怕的。”
作者有话说:
詹小弟:凭什么我不能养小猫,呜呜。
骆小南:他为了弟弟把我赶出家门,呜呜。
南南:喵喵(罐罐)
詹老师:一人带三弟,谁懂我的苦。
九点过后,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咚”的次数渐渐少了。
靠窗的位置有一排座椅,桌上放了三罐酒——全空了。
“咔擦!”骆恺南指节用力,开了第四罐。
买的时候随便抓的,没仔细看度数,直到脑子开始昏沉了,才意识到度数可能高了,否则以他的酒量,没那么容易头晕。
手机迟迟没来新消息。
谈个话需要两小时吗?
詹子延这一周与他聊天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这么长。
亲弟弟,有血缘关系,果然不一样。
刚说完他是最重要的人,转头就让他回避一下。
有什么话是他不能听的?就因为他不是真正的家人吗?
烦闷随着酒嗝从喉咙里喷出来,给面前的玻璃蒙上了一层白雾。
骆恺南眯着眼,伸出手指,在白雾上画了个椭圆,然后画上两个长方形,用直线连接,再点上眼睛、鼻子、嘴巴……
好像戴眼镜的詹子延。
他情不自禁地勾唇。
这时,桌上的手机终于震了。
不等看清来电人,他立即接起,冷声问:“现在才打过来,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那头明显一愣,然后客气地说:“抱歉,骆先生,老周刚把你的号码给我,我是他老板,姓虞,想和你聊聊Mirage这款游戏的发行计划……”
老周?谁啊?
骆恺南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迟缓地运作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了,是平中那位家长,说过要给他介绍投资人。
“我今晚不方便,你明天再打来吧。”骆恺南直接挂了电话,隐隐觉得自己酒醒后应该会后悔,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只想等詹子延的消息。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下一秒,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联系他了。
骆恺南低哼,点开新消息,心道,那小子终于走了。亲弟弟又怎样?詹子延的家已经被他占了,谁也别想挤走他的位置——
未读新消息:
詹子延:「恺南,我弟要在我们家住几天,你回来吧,我有事跟你说。」
詹前锦长途跋涉了一天,又在黑黢黢的楼道里蹲守了两小时,刚吃饱饭就困得直打哈欠。
詹子延要求他必须洗澡才能上床,拿了条新内裤给他,然后把他推进了浴室,告诉他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发水。
詹前锦以为自己被小看了,不耐烦道:“我不是文盲,认得字!”
詹子延:“行,你把脏衣服脱下来给我,我去洗,洗完烘一烘,明天应该就干了。”
詹前锦不情不愿地脱掉衣服,递给他之后迅速转过身去,耳朵尖红红的:“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脸皮薄很正常,但后背的淤青就显得不那么正常了。
詹子延猜也能猜出是谁打的,这样的痕迹他太熟悉了。
自从他爸知道他在学校说喜欢男同学之后,直到他离家的那天,身上的淤青几乎没断过。
他记得家里还有一支效果很好的备用药膏,便把它放在了浴室门口。
詹前锦洗完澡出来时看见了,什么也没说,握着药膏进了主卧,还关上了门。
似乎对自己鸠占鹊巢这件事没有丝毫歉疚。
过了不出十分钟,詹子延就听见里头传来呼噜声。
他悄悄打开门,张望了一眼——
男孩睡得四仰八叉,毫无防备,没擦干的湿发不再像刺一般竖着了,软塌塌地贴着头皮,像某种黑不溜秋的毛茸动物。
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与他那时一样,脆弱又要强的年纪。
詹子延坐回沙发上,这会儿才敢给骆恺南发消息,免得两人撞见,再次争吵起来。
其实詹前锦的出现,并非全然坏事,这样一来,他就更有理由对骆恺南提搬回家住的事了。
虽然骆恺南很可能会不高兴,但总比说“你爸不愿意让我俩住一起,所以我们暂时分开住”来得中听。
那样的话,骆恺南绝对会与家里人起争执。
先用缓兵之计,稳住骆校长,再从长计议,让骆恺南的家人慢慢接受他。
总之,尽量不影响骆恺南的家庭关系,以及游戏发售前的工作状态。
詹子延握着手机,紧张地等待着,在心里反复演练一会儿要说的话,甚至想找Kent模拟一遍。
但这事解释起来太复杂,何况为时已晚,或许会打扰人家休
他正胡思乱想,家门的锁突然“滴滴”两声,打开了。
詹子延迅速站起来,正好对上进门的男人。
骆恺南反手关上门,踢掉了运动鞋,抬起头,一脸漠然:“要说什么?”
他语速很快,詹子延没注意到不同寻常的沉哑嗓音,朝他走过去,用商量的语气,说出想好的台词:“是这样的,恺南,我弟没要到钱,现在回去会被我爸打,我想让他在我家小住一段时间,假装尽力了,这样他好回去交差。”
骆恺南幽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詹子延没听见反对,就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我这儿就两间房,我怕他动你的电脑,今晚让他睡我房间了,我去你房间挤一挤。但是这样你会睡不好,所以我想……你要不回家住一段时间?正好你爸也希望你回去。”
他越说越心虚,忍不住飞快地眨了下眼。
骆恺南突然出手,用力扼住了他的下颌:“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有很多小动作吗?是你希望我搬出去吧?”
詹子延被迫仰头,大口吸气,这才闻到浓重的酒味:“你喝酒了?不是戒了吗?”
骆恺南根本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质问:“詹子延,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家人来了就不要我了?不就是个弟弟而已,论年纪,我……我也算是你的弟弟吧?为什么不要我?”
这种话平时的骆恺南绝对不会说,詹子延知道他醉了,两只手交叠着捂住他的嘴,小声道:“我没有不要你,恺南,你别乱想,也别这么大声,会吵醒他——呃!”
骆恺南单手箍住他的腰抱起来,沉着脸往自己房间走:“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了。”
詹子延紧贴上偾张的肌肉与发烫的身体,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慌张地低喊:“不要乱来,恺南,他会听见的。”
骆恺南似乎听进去了,进房间后关上了门。
但下一秒,就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到了床上,然后重重压下来。
詹子延难受地闷哼,肺里的氧气仿佛全被挤压了出来,喘不上气。
“不想让他听见……你就闭上嘴。”骆恺南的熏天酒气喷到他脸上,说话慢悠悠的、懒洋洋的,“别教我怎么做,詹子延……你是我的人,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詹子延这种两杯就倒的酒量,闻着空气中的酒味就头晕了。
骆恺南应该晕得比他更厉害,可受冲动驱使的本能并没有变得迟钝,反而更加急切暴躁,罕见地跳过了接吻步骤,翻过他的身体,扯下他的裤子,直奔主题。
严格来说,他们只做过一次,虽然那次做了一晚上,但骆恺南始终是清醒的,没有弄疼他。
今夜喝醉的骆恺南,令他有点害怕。
詹子延小心地动了动,想从下边的空隙爬出去。
“跑什么?”骆恺南轻而易举地按住了他,强行掰开他的双腿,身躯挤进去卡住,阻止他合拢。
詹子延看不见身后的动作,只感觉到有东西进来了,进得很深,但不疼,在他里面搅得厉害。
当他意识到那是骆恺南的手指后,忽然就不害怕了。
都说酒后现原形,骆恺南连喝醉了、生气了的时候,都本能地记得要给他扩张,不想让他疼。
他还怕什么呢。
手指抽出来的时候沾满了水,骆恺南停顿了两秒,似乎在困惑为什么才一根手指就湿成这样。
但欲火燃烧的大脑没工夫思考那么多,他紧接着扯下自己的运动裤,沉腰挺胯,勃起的硬物嵌在了两股之间,磨着湿润的入口,急促地说:“你明明很需要我,还没操你就湿了。”
詹子延想说这是因为之前在门口被我弟打断了,我觉得你可能还想继续,所以洗澡的时候自己弄过了。
可骆恺南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压着他的两条腿,对准扩张过的入口,毫无预兆地插了进去。
“啊——唔……”
詹子延失声叫出来,叫到一半紧急闭嘴,把后半段捂进了枕头。
这一下狠狠插到了深处,把他后方完全撑开,带着怒火与欲火的粗壮性器上脉络虬结,毫无阻隔地重重碾过内壁,转眼间填满了他的身体,肚子胀得像是快炸开。
但与此同时,也升腾起久违的快意。
他下半身顿失力气,止不住地颤抖,料想到接下来会做得很凶,先讨饶为上,于是艰难回头,眼镜歪在一边,颤声道歉:“对不起,恺南,我不该对你说谎……你别生气,轻点好不好……”
骆恺南燥热得受不了,抬臂脱了上衣,俯身撑在枕边,将他的脑袋按回枕头里:“没用了,詹子延,我伤心了。”
“我——嗯!”
骆恺南不听他解释,掐着他的腰就开始大开大合地操他。
坚硬的胯骨与性器同时狠狠撞向身下白皙的身体,臀肉震颤,波浪似地涌动起来。
窄小的穴口咬得太紧,每次抽出去的时候都跟着他走,好像舍不得他离开。
明明这么需要他,为什么要让他走?
只要是能给你一个家的人,你都愿意被这样对待吗?
骆恺南此刻迷醉的大脑无法思考这些问题,唯有怒意与欲望不断累积,统统朝着身下人发泄,撞得更深更急。
“唔!嗯!呜……”
詹子延抱紧枕头捂住自己的嘴,被迅猛而粗砺的快感逼出了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镜片上。很快,视野之内就一片模糊。
他想抬手摘下眼镜,却被骆恺南认作了抗拒,单手抓住他的双手按在头顶,另只手惩罚似地用力抽他屁股——
“啪!”
火辣辣的刺激令下方不自觉地紧缩,骆恺南狠狠倒抽了口气,喘息不稳地压下来,叠在他身上耸动,粗哑地问:“咬这么紧干什么?嗯?不是希望我走吗?”
詹子延泣声难抑,腰臀跟着他的节奏激烈摇晃,嘶哑地回:“我、我也不想让你走……”
骆恺南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压制着他的手臂肌肉偾张、暴起青筋,五指却很缠绵地插入他的指缝里,轻轻摩挲:“不走,我就留在你这儿……哪儿也不去。”
低柔灼热的气息钻入耳朵里,身下的撞击力度却丝毫不减。
詹子延泪涌不止,全身颤抖,感觉自己仿佛被骆恺南钉在了床上,粗硕凶狠的性器一下下往他身体里凿,越凿越深,几乎要凿穿他。
他理应感到痛苦,可骆恺南对他激烈疯狂的占有,又令他生出一丝异常的满足与欢喜。
他沉沦于欲望的真正原因,本就是骆恺南对他的渴求。
客卧的床没有主卧那么结实,在剧烈的震动下,摇得嘎吱乱响。
骆恺南即便醉了,也本能地根据甬道绞他的用力程度,判断该往哪儿顶撞。一片迷乱中,竟也将紧窄的穴口渐渐操红软了,操出水了,进出越来越顺畅,也越来越肆意。
詹子延在他身下艰难地喘息闷吟,带着哭腔低叫,颤抖的肩胛骨顶着他的胸膛,逐渐与他剧烈的心跳同频。
骆恺南残存的一线意识让他隐约察觉到,自己操太狠了,过分了,于是手掌下意识地探到底下,抚摸詹子延的胸膛、细腰、小腹……
詹子延的小腹很平很薄,能摸到他的形状,插在里面的时候就鼓起来,抽出去的时候就瘪下去。
骆恺南神志不清地想,他要一直留在里面。
给詹子延烙上他的印记,彻彻底底成为他的,再也别想离开他。
身后的肏干再次加快,詹子延的腰部以下被撞得几乎没了知觉,徒劳地攥着被泪水与汗水打湿的枕头,随着耸动而呜咽低泣。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被肏了多少次,终于,骆恺南停下了。
并且从里面顶着他的肚子,爆发了出来。
“啊……”粗重而餍足的叹息回荡在耳边,体内强烈的冲刷感足以证明,骆恺南射在了他身体里。
詹子延耻得双颊充血,又把脸埋进了枕头。
骆恺南操爽了,也发泄完了,埋在他里面不出来,按着他装满自己东西的肚子,咬他耳朵:“你想要家人,我让你生一个……”
看来醉得不浅,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詹子延扭过头,轻轻亲了近在咫尺的唇:“如果我能……我也想。”
可惜他们都是男人,他或许这辈子也无法拥有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近家人。
但没关系。
他已经有骆恺南了。
醉过去的骆恺南没听见这句,困意趁他松懈之时入侵了大脑,这轻柔的一吻成了最后的催眠曲,一触即倒。
察觉到肩上忽然增加的重量,詹子延唯有苦笑。
他俩的酒后失态还真是相像,上回Kent帮了他,这回轮到他帮骆恺南了。
只是他力气没那么大,光是挪开背上沉重的骆恺南,就花了半天功夫。
酸胀的下半身像是残废了,他贴着床单费劲地往上蹭,靠到床头,身下拖出一道黏湿的水迹,骆恺南射进去的东西不停地从里面淌出来。
詹子延气喘吁吁地从床头柜上抽了纸巾,擦去眼镜上的泪水,重新戴上,看清了自己两腿间不堪入目的景象。
他吸了吸鼻子,手伸下去,一点点弄出来。
可骆恺南射太多了,怎么弄也弄不干净,不停往外流,他也不想折腾了,自暴自弃地扔了纸巾。
离开了骆恺南滚烫的身躯,才发觉房间里没开暖气,夜深了,冻得很,裸露在空气中的身体迅速降温。
詹子延自知没本事走到浴室去洗个热水澡,只好用尽力气,将沉睡的骆恺南推向干净的半边床,然后仔仔细细地擦去骆恺南脸上与身上的薄汗,以防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