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以津没有再强行要求下去,爬到了床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秦灿上来:“请你躺下吧。”
秦灿:“……”
秦灿最后还是照做了。
谢以津将被子展平,一半盖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半盖在了秦灿的身上,并细致地把秦灿那边的被角盖好。
谢以津关了灯,在黑暗中躺了下来,侧过身,直接抱住了秦灿。
他真的把秦灿当成了一个等身玩偶:非常自然地拎起秦灿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后主动缩进了秦灿的怀抱里。
然后就再没动静了。
竟然……比秦灿预想中的“陪睡”流程要简单很多。
秦灿愣了一下:“你,你不需要摸摸肚子,或者是胸口这样的地方吗?”
“今天没有下雨,所以不需要这么使用你们。”谢以津轻声说,“抱着睡觉就好。”
秦灿:“……哦。”
他们静默地抱了一会儿,秦灿努力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当时不换我呢?”
他听到谢以津疲倦地“嗯?”了一声。
“你刚才不是说,你当时其实很喜欢我吗?”
秦灿已经完美代入了“大企鹅”这个新身份:“当时也攒够了足够的点数,为什么最后没有把我换回家,而是选了两个中号的玩偶呢?”
怀里的人安静了很久都没有作答,一段时间后,秦灿都以为谢以津睡着了。
“因为之前所有的玩偶,都是我买给自己的,所以每一份的回忆都是属于我自己的。”
片刻后,他听到谢以津含糊地开口道:“但是那天,虽然天气很热,有一个人……却帮我打了很多兑换用的点数。”
“我想,这份回忆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他说,“他也应该保留一份。”
“所以对不起,当时在兑换处,我没有办法选择你。”他说,“如果明年游乐园还有联名活动的话,我会努力把你换回来的。”
黑暗之中,秦灿感觉自己的心跳无声无息地漏了一拍。
“对了,那个人,他也非常好摸。”
谢以津喃喃道:“希望这么说不会让你生气,但是从手感上来评价,你和垂耳兔都没有他好摸。”
秦灿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当然,他这一身肌肉是长时间规律锻炼和自律饮食的成果,必然是要比那群棉花填充的小玩偶……
“不过,他也有很多缺点。”谢以津说。
秦灿的笑容骤然凝固在脸上。
片刻后,他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怎么说?”
“嗯……首先,他只允许我在工作日的雨天摸他,不下雨的时候不可以摸,周末的时候也摸不到。
“而且他从来都不会回抱我。
“同时我感觉,他可能有点抗拒我的触碰,因为每次在我抱他的时候,他好像都有些僵硬。
“不过他愿意在雨天的时候帮助我,就已经很好了。
“哦对了,他经常还会莫名其妙地生气,而且我总是猜不到原因。”
虽然秦灿知道自己多问了这么一句纯属是嘴贱,但是他感觉这人列出的缺点……是否有点太多了?
秦灿忍不住解释:“不是莫名其妙地生气,他只是有的时候——”
“而且最近我发现,现在的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谢以津说。
秦灿的身子微微一僵。
“我希望自己在雨天不要那么依赖他,但是很难做到,他很温暖,也很好摸,是你们无法取代的那种感觉。”
谢以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恼:“他是我目前的唯一选择,但我却不是他的唯一选择,我们的关系似乎是不对等的。”
秦灿微微张开嘴:“你——”
“而且目前来看,实验的进展很好,从课题开始到论文撰写,也许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可以完成。”
他说:“我担心,相处的时间越长,我会陷得越深,课题结束后,适应没有他存在的生活对我而言,将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秦灿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其实如果你亲口告诉他,他的存在对你有多么重要的话,说不定课题结束以后,他会考虑多帮助你一段时间的。”
“嗯。”
“而且也许哈,我是说也许,其实……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很抵触你的触碰,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消化这样亲密的接触,可以在雨天帮到你,他其实也很开心,而且他现在已经适应很多了……”
“……”
“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大企鹅,你的话好多。”
“……”
“好啦,不说了。”秦灿叹息着开口道,“晚安了,前辈。”
谢以津没有再说话。
黑暗与静谧笼罩了整间屋子,谢以津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秦灿吐出一口气,合上眼准备自己也养养神,打算等谢以津真的睡着后自己再偷偷起床——
下一刻,秦灿突然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什么柔软的、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
同时,空气中传来了很轻的“啵”的一声。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一刹那,秦灿蓦然睁开双眼,整个人像触电一般,惊得差点瞬间从床上跳起来。
黑暗之中,他剧烈地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看向谢以津的脸。
怀里的人闭着双眼,习以为常地将秦灿抱得更紧了一些,呼吸依旧平稳。
——毕竟这只是谢以津每天晚上睡前和玩偶相处的正常流程:拥抱,贴贴,亲吻,入眠,就像他刚刚亲那只垂耳兔的耳朵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谢以津总感觉怀里的“大企鹅”的手感在一瞬间似乎变得僵硬了很多。
但醉意上头,温暖的黑暗模糊了他的意识,所以谢以津没有多想,只是含糊地回复道:“你也晚安,大企鹅。”
他不是会经常做梦的体质,一般只在有雨的夜晚会偶尔陷入梦境之中。
大部分都是一些不好的梦,一些回忆的碎片交织着将他缠在黑暗之中,结合在雨夜里出现的高热症状,伴随着窗外的雨声和雷鸣,他常常会从这样的梦中蓦然惊醒。
但是今天谢以津做了一个很好的梦。
他梦到了大企鹅。
那只呆呆的柔软的等身大企鹅玩偶,谢以津又一次在梦境中抱到了它,软软的,热热的,他不想松手。
然后谢以津睁开了双眼。
头有一些痛,意识混沌,有点像是暴雨后症状的残留,但是没有那种极度疲倦的感觉。
哦。谢以津回忆起来了,这次不是因为暴雨,是因为他喝酒了。
谢以津几乎不接触酒精,他很了解酒精对于神经通路可能造成的伤害,以及其潜在的成瘾性。
当然正是因为很少喝,所以他并不了解自己的酒量。
记忆一片混沌,脑海里最后还算清晰的记忆是他坐在吧台前,问秦灿“你喜欢艾米吗?”的那一瞬间。
谢以津忘了秦灿当时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当然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又是怎么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谢以津起了身,看向自己的身侧:大大的垂耳兔躺在他的身侧,那是他雨夜的好伙伴,最常用的床搭子。
一直到这一刻,谢以津都以为自己昨天是一个人从保龄球馆回来的。
——直到他走出卧室,来到客厅,发现了坐在餐桌前背对着自己的,正在用电脑看着文献的秦灿。
“你……”谢以津微怔,“在这里留了一个晚上吗?”
秦灿转过头,看向了谢以津。
他的神色看起来像是很镇定的,只是在对上谢以津双眸的一瞬间,身子像是紧绷了一些。
谢以津听到青年声音有些沙哑地“嗯”了一声。
“你睡了吗?”谢以津不明白为什么秦灿会出现在这里,也依旧回忆不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来的?”
谢以津看到秦灿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波澜。
秦灿微微张开嘴,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谢以津的脸:“你,你不记得了?”
谢以津犹豫道:“是的。”
谢以津很少遇到“无法理解”的事物,至少在他擅长的科研领域里是这样的。
但是昨晚在吧台前,当他试图思考“如果秦灿和艾米在一起了,我应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时,他发现他始终不能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所以谢以津尝试着用酒精为自己提供一些协助,因为他知道在摄入量适当的情况下,酒精也会助人开拓思维,提供灵感。
当然,这和那款小兔子西瓜鸡尾酒极具诱惑力的外表也有一定关系。
理智告诉谢以津,如果秦灿和艾米即将形成暧昧或情侣关系,自己必须要及时地提出中止两人现在的互助合作。
但是内心的想法告诉谢以津,他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也不想去思考在生活中“没有秦灿”的这个可能性。
所以他的理智和欲望开始博弈。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在不知道酒精耐受阈值的情况下,他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酒量,他喝多了,然后——
断片了。
“我断片了,金酒的度数比我想象的高一些,我高估了我对酒精的耐受能力。”
谢以津试图在脑海中捕捉有关昨晚的细节,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有关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了我们在保龄球馆里的时候。”
秦灿没有说话。
谢以津蹙着眉回忆:“我只记得,当时的我想要跟你确定你和艾米的关系,因为这关乎着我们的互助关系是否应该继续下去。”
谢以津看到秦灿的脸微微扭曲了一瞬。
他听到秦灿像是咬着牙说:“……我昨天已经回答过你一遍了。”
谢以津:“我知道,但是我忘了你当时给的答案是——”
“我不喜欢艾米,和她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未来也不会有。”
秦灿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打断了谢以津的话:“在课题完成之前,我都会专心科研,没有和任何人谈恋爱又或者搞暧昧的打算,所以我们的互助合约可以正常进行,请你放心。”
清晰的回答,笃定的语气。
谢以津怔了一瞬:“好。”
他犹豫了片刻,又补充道:“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
秦灿没有说话。
“所以……在保龄球馆里询问艾米和我的关系,”半晌后,秦灿声音微哑地开口道,“这就是你有关昨晚的最后记忆了?”
谢以津:“是的。”
秦灿的下颌绷紧:“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完全不记得了?”
“抱歉,我确实没有印象了。”谢以津皱着眉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在醉酒后,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谢以津抬起头,发现秦灿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脸。
青年脸上的情绪看起来很复杂,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似乎又给憋了回去。他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对上谢以津视线的瞬间,他转过了头,生硬道:“没有。”
谢以津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对:“我是不是——”
秦灿:“没有。”
谢以津:“你——”
“我说,你没有给我添任何的麻烦。”
秦灿几乎是咬着牙:“前辈你当时醉得很严重,我把你送回来之后,你很快就睡着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像是欲盖弥彰似的添加了一句:“抱着你的垂耳兔……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
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谢以津感觉秦灿又进入了那种莫名其妙地不高兴,但是谢以津却始终不知道他在因何而生气的状态了。
谢以津犹豫道:“那就好。”
“你盯着这张流式图看了很久。”
谢以津自认为非常好心地指向了秦灿的电脑屏幕,试图缓解有些冻结的气氛:“是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吗?我可以给你讲解。”
然而下一秒,秦灿却“啪”地合上了电脑。
“既然前辈你现在已经醒了,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秦灿直挺挺地站起了身:“我今天和乔纳森在上午约了一个会议,所以就不多待了,我先走了。”
谢以津怔住。
“但是现在还早。”谢以津看了一眼时间,“乔纳森在周日一般不是十二点多才到实验室吗?你这么着急吗?”
他微仰起脸,又问:“我可以给你做早餐,你要不要吃?”
谢以津拿出了自己缓和气氛的杀手锏。
果不其然,在听到“早餐”二字的时候,秦灿的喉结动了动,明显是有所动摇。
但他最后竟然摇了摇头,别过脸说:“早餐……我就不吃了,我还是想提前准备一下一会儿会议里需要用到的数据。”
“我先走了。”他说,“再见。”
秦灿离开得很匆忙。
谢以津感觉秦灿表现得非常古怪。
昨晚他将自己送回家后,明明都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一个晚上,却在早晨和自己进行了五分钟的对话后就选择匆匆离开。
离开的借口选得生硬无比不说,就连早餐的诱惑都没有阻挡他离开的决心,种种迹象让谢以津意识到,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
谢以津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回到卧室,将床铺收拾好。
他直起身,盯着床上的超大号垂耳兔看了一会儿。
事实证明,谢以津的直觉并没有错。因为很快地,他就发现秦灿在躲着自己。
其实谢以津在人情来往等社交方面的感知能力要比一般人迟钝很多,当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他并不关心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但也许是因为他认为秦灿对自己而言是特殊的,又或者是秦灿躲人的方式太明显了,总之三天后,谢以津得出了一个确切的结论,那就是秦灿正在以一种极其拙劣的方式,试图避免和自己单独相处。
比如——
谢以津:“你今天下午有事吗?”
秦灿:“有……我下午三点要去拍图。”
谢以津:“嗯,那么在三点之前,你有没有空闲的时间,方便和我单独聊一下吗?”
秦灿:“我,我今天三点之前也有安排。”
谢以津很轻地“啊”了一声:“什么安排?”
如果秦灿是在和一个正常人对话,那么别人此刻就会隐约猜到这是他用来搪塞的借口,并且会很有眼力见地不再多问。
但是谢以津不一样,他只会非常坦然地继续追问下去。
秦灿僵硬地说:“我……我要帮忙给负八十度的冰箱除霜。”
旁边郝七月惊讶地“啊?”了一声:“哇,真的吗?秦哥你也太好了!上个月就是你除的,这个月明明轮到我了,你确定真的要帮我除吗?”
秦灿干巴巴地说:“我确定。”
谢以津平静地盯着秦灿的脸。
“好。”谢以津说,“那你先忙。”
现在的秦灿确实是宁愿给冰箱除一个下午的霜,也不敢和谢以津独处哪怕一分钟了。
为了多拖延一点时间,将冰箱除霜后,秦灿又把冰箱内的标本仔细地摆放了一遍。
毕竟是体力活,哪怕冰箱温度极低,秦灿还是出了点汗。
他的发丝微潮,被随意地向后撩起,露出深邃立体的眉眼。
汗水让衣服紧贴在他的身体上,紧实漂亮的腹肌轮廓便一览无余,汗水伴随荷尔蒙与力量感,叫人很难不去多看几眼。
半个小时后,秦灿吐出一口气,将沉重的冰箱门关上。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看到谢以津站在冰箱旁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很难得的,这一次谢以津没有把目光落在秦灿的胸口又或者是腹肌上,而是紧盯着秦灿的脸。
秦灿的心跳暂停了一瞬。
还没等谢以津说话,秦灿就慌张地开口道:“快,快三点了,我现在要去拍图了。”
谢以津:“我刚才从影像室里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麦克。”
秦灿:“……”
谢以津:“他和我说他约了三到五点的显微镜来拍图,你确定你约的时间点没有问题,又或者没有约错楼层吗?”
秦灿哑口无言。
负八十度的大型冰箱并不常用,因此被摆放在了实验室尽头的拐角处。这里空间狭窄,且位置僻静。
谢以津一步步地朝秦灿走了过来。
“我那天喝醉了之后,”他问,“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回家就直接睡着了,对吗?”
秦灿的眼睛微微睁大。
“我有一些非常模糊的印象。”谢以津停顿一瞬,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是……和玩偶有关吗?”
秦灿下意识地开口:“所以你记得——”
话一说出口,秦灿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他意识到谢以津并不是真的记起了什么,而是在套自己的话。
谢以津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对于我的玩偶,我倾注了很多感情。”
谢以津说:“它们是我寻求温暖与归属感的主要对象,就像是我的家人,在雨天的时候,它们给予了我很多帮助,在没有雨的夜晚,它们也给我带来了许多情绪价值。”
“如果你一直不说,并且选择逃避与我沟通的话,”谢以津看向秦灿,“那么我就继续自己推测一下好了。”
他问:“那天晚上,喝醉的我把你当成了玩偶,对吗?”
秦灿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
他见过很多酒后断片的人,但没见到过哪个断了片的人,可以不通过别人提供的信息,就将现实情况推测得如此精准。
谢以津望着秦灿脸上神情的变化,若有所思地猜测道:“我把你当成了玩偶,并在那天晚上强制抱着你,要求你陪我睡觉了?”
秦灿愣了一瞬间。
“看来不是。”下一秒,谢以津观察着秦灿的表情,很快地否定了这个答案,“也就是说,我做的比这个还要过分吗?”
秦灿的喉咙骤然变得灼热。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谢以津光是根据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就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是的。”
秦灿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就是你说的这样,你那晚……把我当成了玩偶,抱着我睡了一晚上,仅此而已。”
谢以津说:“是吗?可是我不这样认为。”
“在不下雨的时候,我的睡前习惯相对比较固定,我喜欢在睡前和玩偶面对面地相贴,进行晚安吻,并在最后一起相拥入眠。”
谢以津回忆道:“根据我们之前已经有过的肢体接触,对胸和腹部的触碰你都已经适应了很多,按理来说,如果我们只是相拥而眠的话,你不应该会有现在这样剧烈的反应。”
秦灿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我——”
谢以津若有所思地望着秦灿,很轻地“啊”了一声:“我明白了。”
秦灿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天晚上我还亲你了。”谢以津淡淡地问,“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前辈 虽然断片 但是胜在脑子好#
#小秦 真的笨笨#
秦灿承认,自己这两天确实在躲着谢以津。
好歹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他却因为一个醉酒过后的脸颊吻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了好几天,这并不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
尤其是亲吻他的那一方,还是一个在平日里就极其没有分寸感的前辈。
更可恨的是,这人在醒来之后竟然还轻飘飘地忘记了一切,成为了全天下最没有负担的那个人,只有秦灿一个人在被那晚的记忆反反复复地折磨,仿佛被翻着面地来回炙烤。
只要他闲下来哪怕一秒,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晚的每一个瞬间:谢以津亲昵地依靠在自己的怀里,谢以津唇瓣微润柔软的触感,谢以津身上淡淡的酒精气息和他身上本有的草木香气……以及有关谢以津的一切。
这个极轻的亲吻之所以让秦灿心神不宁,是因为当时谢以津的意识没有被大雨支配,他不是迫于身体原因选择和自己亲密。
他是……主动吻上来的啊。
秦灿的大脑很乱。
他多少算是半个欧洲人,和不少亲密朋友见面时,也不是没有接触过类似于贴面吻的礼仪。可那晚和谢以津亲密相拥,并被谢以津亲吻时,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和之前那些朋友相处时的滋味是不一样的。
那是触电一样的,大脑皮层似乎都在跟着颤抖,稍微一想呼吸便会变得灼烫的感觉。
与此同时,因为秦灿大脑当机太久而一直没说话,站在他对面的谢以津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啊。”谢以津轻轻地开口道,“所以我那晚真的……?”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秦灿终于声音沙哑地开口道:“是的。”
谢以津静默了片刻。
“脸还是嘴?”
“……脸。”
只有秦灿心里清楚,谢以津那天晚上亲的位置,确切来说是嘴角附近,只差毫厘就要碰到自己的嘴巴了。但是因为并没有完全地做到嘴对嘴唇碰唇,所以秦灿还是坚定地将其划分在了脸颊区域。
谢以津沉默了很久。
“抱歉,亲吻这一项确实不在‘雨天互助计划’的协议范围内,我确实越线了。”
谢以津难得露出了像是为难的神情,犹豫道:“是我没有提前估量好自己的酒量,才带来了这样的后果,在雨天的时候,我的状态虽然也非常不好,但也不会像酒后这样完全丧失意识,我——”
“其实,我无所谓。”
谢以津愣了一下:“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向秦灿,然而站在他面前的青年,目光却看向了别处。
秦灿看起来十分平静地开口道:“我说,我不知道前辈你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我是无所谓的。”
“前辈你也知道,我是混血嘛,我在英国出生,后来高中也是回英国读的,当时朋友之间经常开一些闹哄哄的派对,也有玩得很开、喝得比较多的时候。”
秦灿看起来非常随意地解释道,棕色的双眸在白炽灯光下像是透亮的琥珀:“有人喝酒过后也发生过很多糗事,做出一些……超出自己底线的事情,所以我的意思是,关于那晚,我不太在意,你不需要太放在心上。”
谢以津没想到秦灿会给出这么大方的回答。
他静默片刻,点了点头:“所以你真的没问题?”
“当然。”秦灿镇定地看向谢以津的眼睛,“还是说,前辈你有什么问题呢?”
谢以津想了想,说:“我也没有。”
秦灿“嗯”了一声:“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当作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
谢以津微微皱眉:“但是你确定你真的没问题吗?因为我总感觉你好像——”
秦灿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我确定。”
谢以津静默片刻:“好,但是你——”
秦灿深吸了一口气。
“我都说了我没问题了,我很确定也很肯定,所以前辈你也真的不需要再自责,更不需要再一直追问下去了。”
秦灿的耳廓由于情绪的起伏,泛起了微不可察的粉意:“如果前辈你对于你那晚的行为实在过意不去的话,下次再有团建活动,你可以试着再去参加一次,那天晚上你愿意出席,大家其实都感到很惊喜,我也很高兴。”
“——至于那晚发生的一切,我真的并不在意,我是一个很开放的人,送你安全到家并且看到你安全醒来就是我当时唯一的想法,甚至如果不是你今天提起的话,我都已经快忘了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了。”
秦灿的语速越来越快:“而且也请你放心,那晚的经历并不会影响到未来我们在雨天时候的相处方式,所以麻烦你真的不要再追问下去了,可以吗?”
秦灿一口气说了非常多的话,说完之后才看向谢以津的脸,他发现,谢以津有些惊诧地望着自己。
半晌后,谢以津才开口道:“好。”
同时,他指了指秦灿的身后:“其实我刚才是想提醒你,冰箱的门似乎没有关紧,我隐约看到,好像是因为有一排样本放得比较歪斜。”
秦灿:“……”
谢以津:“你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因为这些样本还是比较昂贵的。”
秦灿僵硬地扭头一看,果然看到冰箱的门缝还开着。他手忙脚乱地把冰箱打开,发现确实有一排的样本盒子没有完全塞进去。
秦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试图重新整理里面的样本。
结果不知道是因为秦灿太过慌张,还是因为冰箱附近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秦灿的手一直有些微不可察地发抖,重新塞了半天,最后都没有成功将盒子完全地卡进去。
他听到身旁的谢以津很轻地叹了口气。
谢以津伸出了手,用食指非常轻松地点了一下每个样本盒子的边缘,整排盒子便都乖乖地被他推进了冰箱里面。
秦灿:“……”
谢以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面色平静地将冰箱门严严实实地关好,才开口道:“好了,那我不打扰你了。”
得知谢以津没有回忆起那晚后来发生的一切事的时候,秦灿心乱如麻。
现在他和谢以津看似把一切都说通了,生活看似恢复平静,但秦灿发现,自己的心绪还是说不上来的烦闷。
于是当天下班后,他选择去了健身房,试图通过运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然而神游天外地做了几组无氧后,他发现自己整个人依旧完全不在状态,身体上的每块肌肉都在和他的意识对着干,全程效率极低。
无奈之下,他只能直接去洗了澡,回到了更衣室。
秦灿拿出柜子里的手机,犹豫片刻,正想要点开天气软件查看这一周的天气的时候,却突然看到“虫虫大家庭”的群聊里弹出来了几条消息。
不出意外的,是郝七月这个大喇叭。
【七月七爱恋】:“群里的男性朋友们!在咩在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