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心机深沉,就是指有一类人,相当善于克制和隐藏自己的真实OS。
郁柏露出有点狡黠的笑意,道:“这就是你的超能力?你靠这个在漫画世界当神探?”
茶梨一脸淡定,没有否认。
事实上过去被他锁定的嫌疑人,很少是因为OS暴露了蛛丝马迹。
对茶梨警官来说,翻看一下信息面板就能解决的问题,又何必留心去读那么多OS?要知道有的人精神状态不稳定,有的人是选择困难症,遇上这类嫌疑人,一分钟里OS能换十几种画风,靠这个破案,那效率实在是不高。
郁柏还不知道茶梨的核心超能力,只理解到了能解读漫画效果和窥探到内心OS这一层,颇有些玩味地说道:“那这能力我也有啊,是不是从现在起,这世界就有两个超人了?”
茶梨从他这话里听出些对本漫画世界的轻视,作为原住民,自然有一点不开心,语气生硬道:“你想当超人也可以,只要别做违法的事。”
郁柏察觉到了他的不快,有些不安地说:“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别误会。”
茶梨道:“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来到一个新世界,必然有一箩筐的问题,茶梨已经准备用很多个“跳过”来敷衍他。
郁柏却道:“暂时没有了。”
茶梨敷衍计划落空,忍了忍,没忍住,问:“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身为漫画世界的一员,竟然也知道这里是漫画,这种事是合理的吗?”
郁柏立刻问:“对啊,为什么?”
茶梨差点要摔东西,这分明就是“你既然提起了我就问一问吧”的态度,郁柏压根就不好奇这个问题,反过来敷衍了他。
郁柏笑着看他,笑容里充满了快乐。
茶梨由衷地有点佩服他,似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适应能力超强,除了昨晚刚见面时他还有点穿越到异世界的茫然无措,过去了半天而已,他好像就已经完全适应了,也真的丝毫不担心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可能。
“这个事情要看开一点,像我,好端端地就穿进了漫画里,这件极其不合理的事情也已经发生了,”郁柏解释道,“那么你能意识到自己是漫画里的人,也没什么奇怪。有可能是世界磁场紊乱,次元壁遭到了破坏,不可抗力之下涌现了未知的混乱力量,这力量唤醒你认识到自己是个漫画人物,又把我送到了你的漫画世界里,只是我们掌握的科学知识有限,目前还不能解释这力量究竟是什么,没什么不合理,我觉得存在即合理。”
茶梨满脸写着:你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郁柏诚恳地说道:“我们文科生面对超自然事件是这样的,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这时茶梨手机轻振,他拿出来,郁柏也伸长了脖子,似乎很想看。
茶梨故意把手机举到郁柏看不到的角度。
郁柏又笑起来,这个人似乎很爱笑。
茶梨不理会他,看了眼手机,是搭档发来的一条简短消息:妈见打。
什么意思?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茶梨只疑惑了很短的一瞬间,只有被监听或是被限制自由、不方便给他打电话的情况,搭档才会以短信联系他。
出了什么事?
可是,这语焉不详的短信究竟想说的是什么?
早晨下了夜班后,茶梨和搭档一起吃过早饭才解散,从他们分开到现在还不到四个小时,搭档现在应该还在家里睡觉,会出什么事?
茶梨神色凝重,一边收起手机,一边起身就要走。
郁柏见状,也从床边站起来,意犹未尽似的问道:“这就要走了?”
茶梨看他一眼,道:“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
郁柏记下了手机号,又问:“警官,是随时都能找你吗?”
“不能,我要上班的。”茶梨道,“不忙才有空管你。”
郁柏2.0的人品还有待考察,初步判断是个聪明的乐天派,深谙既来之则安之的基本生存法则,短时间内应该会好好扮演郁柏1.0,闯祸的概率较低。
茶梨总结完毕,最后叮嘱道:“不要以为你是外来者,就可以随意做违法的事,做了照样抓你。”
郁柏马上做了一个乖巧表情。
茶梨朝门口走,郁柏跟在他身后要送他。
从里面拉开门,两位男执事在门口,一位端着汤盅,另一位正抬起手来要敲门,看到茶梨迎面出来,退到旁边让警官先走。
茶梨没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郁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目光深沉。
旁边的执事提醒道:“请遵医嘱,回病床上好好休息。”
是要郁柏回病床上躺着,继续饭来张口。
“知道了。”郁柏看看他俩,说,“不好意思……医生也说我多少有点撞坏了头,我现在分不太清楚你们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来着?”
端汤盅的执事说道:“我叫9527。”
郁柏看另一位,了然道:“那你就应该就是小强了?”
对方道:“不,小强是你养的猫。”
实际上是位猫毛过敏患者的郁柏笑道:“真不错,我终于也有猫了。那你怎么称呼?”
另外那位男执事身穿燕尾服,留着长度过耳的中分黑发,把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放在左胸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塞巴斯蒂安。”
郁柏:“…………”
怎么说,这漫画包含的元素还挺多。
下楼的电梯里,茶梨尝试给搭档打电话,那边却提示已关机。
他心思一阵阵杂乱,既因为担心搭档,也因为刚才和郁柏的会面似乎用脑过度,有点头昏脑涨。
尽管还有很多事还没搞清楚,但与郁柏这一小时谈话的信息量,已经大得需要他消化理解一段时间了。
在郁柏面前,他始终在极力控制情绪,尽量保持镇定,最重要是不要露怯。事实上郁柏的很多话一说出口,都让他感到深深的震撼和茫然。
郁柏生活的所谓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子?自己所在的这漫画,在那个现实世界里是以什么形式存在?这里的世界观建构,会是漫画执笔者对现实世界的照搬投射,还是和现实世界完全不同,基本虚构?
随着穿漫者的到来,漫画世界又多了一个bug,对本世界的稳定性是不是会造成更大的冲击?
问题!那——么——多。
只是当下更要紧的问题,是先去搞清楚搭档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世界的宏观问题不急在一时一刻,身边人的安危才是更重要的。
医院离搭档的家只隔了三条街。
约十分钟后,茶梨在搭档家楼下停车,看到搭档的车就停在旁边。
上楼后,他按了门铃,没人开,仔细看过门锁,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他想了想,拨通了搭档儿子的电话,那小少年寄宿制高中念高一,每周末才能回家,搭档和前妻离婚多年了,这少年一直跟着爸爸,父子俩相依为命。
现在中午十二点多,学生们正在吃午饭,搭档的儿子接到茶梨的电话后,好像很高兴,亲热地叫他:“哥哥,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茶梨扯了个谎道:“我找你爸有事,他说去学校给你送衣服,送到了吗?”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搭档今天没去过学校,也没有联系过儿子。
少年还在问:“我爸是说给我送衣服吗?不是要给我送新的平板电脑?旧的那个坏掉了,他说买了新的就给我送来的。”
茶梨哪里知道这事,装没听到,使用对所有小孩通用的敷衍式结束语:“你好好吃饭别挑食,小心长不高。拜拜,挂了。”
他把手机收进衣兜里,这下能够无比确定,搭档一定出了事,最好的情况是出于某种原因去了手机没信号的地方,最坏的就……
会是被从前抓过的犯罪分子打击报复?还是被卷进了什么突发事件里?
搭档那条简短信息,茶梨实在没领会出是什么意思。也有可能短信内容本身没有意义,只是搭档在遭遇突发情况的那一刻,随便乱按键盘发了条求救信号给自己?
他看向密码锁,他和搭档彼此都分享过对方的家门密码,就是为了出现意外情况的时候,互相能照应一下家里。
他尝试按下那串密码,电子声后,门被正常打开,密码锁没有遭到破坏。
搭档的家里看起来一切都正常,没有被人翻动过,也没有打斗痕迹,卧室的床铺是起床后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凌乱样子。
茶梨伸手到被窝下,摸到一点即将消散的余温,按时间估计,搭档发给他消息的时候,很可能刚刚离开温暖的床,而后又主动离开了家,因为如果是被胁迫的话,以搭档的脾气和身手,不可能不和对方交手……
也不对,不是被迫离开,但肯定也不是那么情愿,当时他身旁应该是有人在盯着他的举动,并催促他快点走,他知道情况紧急要向茶梨求助,但又没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向茶梨详细解释,只能匆匆发了那条消息过去。
不是心甘情愿,但又没做出丝毫反抗……对方只可能是熟人了。
综合了种种线索,可以得出结论:搭档认识的某一个或某几个人,用颇具说服力的理由,让搭档放弃反抗,以半强迫的形式,把搭档从家里带走。
茶梨从卧室里出来,站在客厅中央,深呼吸,闭了闭眼睛。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
一秒,两秒,三秒。
一瞬间,时间和空间静止了。
挂钟的指针快速倒转、倒转。
随着时间的倒流,所有的画面渐渐变暗。
当时针停在二十五分钟前的时刻,秒针停住,然后时间恢复,挂钟的指针恢复了顺时针运动。
此刻除了茶梨自己,整个空间都呈现出了一种泛黄的陈旧感。
卧室里传出轻微的鼾声,二十多分钟前,搭档在睡觉。
紧接着,门铃短促地响了起来。
茶梨张开眼,视线转向卧室门。
卧室里一阵起床的响动,很快,只穿着内衣裤的搭档从里面出来,脸上有着被吵醒的烦恼,远远问了门外一句:“谁?”
门外一个男声道:“二哥,是我。”
茶梨眉头紧皱,果然是熟人吗?
搭档显然也有同款疑惑,他回身进去,穿了条裤子又出来,朝门口走去,经过茶梨面前,笔直地走了过去。
茶梨的目光始终跟随他的动作。
他走到门口,开门,吊儿郎当地问:“找我什么事?”
茶梨走到他身后,也看向门外。
门外有数名面容和身形都很模糊的人。
带头的开口道:“二哥,你儿子在我手里,你现在跟我们走。”
搭档惊恐道:“好,你们不要伤害他!”
他身后的茶梨扶额,皱眉打断道:“停停停,不对。”
搭档回头:“怎么不对?我儿子被绑架,我跟他们走,不对吗?”
茶梨道:“你儿子好好在学校吃午饭呢,你都不求证就跟他们走?这么多年警察白干了?”
搭档恍然道:“有道理。那我为什么会跟他们走?”
茶梨:“……”
搭档道:“想到了吗?快说啊。”
茶梨:“别催,在想了!”
他环顾整个家里,注意到沙发上,搭档昨晚巡逻穿过的制服还随意地丢在上面,配套的制帽挂在沙发旁的衣架上,帽徽很亮。
紧皱的眉头霎时舒展开,茶梨道:“我知道了!”
搭档和门外的人齐声问:“那是怎么样啊?”
茶梨转身,道:“再来一遍!”
挂钟的时针再度倒转,时间倒退三分钟。
搭档睡觉,门铃响起,搭档起床。
茶梨退后几步,搭档从他面前走过去。
搭档到猫眼前看了看,非常明显的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多作犹豫,抓住把手,轻轻打开了家门。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带了紧张,问门外的人:“出了什么事?”
门外仍是几个面容和身形都很模糊的人。
但带头敲门的那人,站在门口,戴了帽子,帽子上的警徽微微亮着。
茶梨的呼吸极轻,表情也很凝重。
门口那人出示了一张落款盖了章的单页文件,对搭档说了几句话。
只有声音,没有具体话语。
因为复盘事发现场、试图推理过程的茶梨,并不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而后搭档说:“好,我穿件衣服就跟你们走。”
门外的人同意了。
搭档转身进来,迎面直直朝着茶梨走过来,茶梨只是安静站着,搭档如同灵体一样从他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搭档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制服,最后选择了旁边衣架上的风衣。
门口那面目模糊不清的警察走了进来,站在玄关看着,意为盯着搭档穿外套,不要趁机搞小动作。
搭档拿下衣服,借穿风衣的机会,以宽大下摆遮掩,还是成功搞了小动作,他飞速盲打了短信,发给了紧急联络人:茶梨。
茶梨看他做完这一切,又穿好了风衣,走到门口,沉默着被一群同样沉默的警察带走。
落在最后的警察从外面把门关上,发出轻轻的“砰”一声。
茶梨呼出一口长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周遭褪去陈旧的泛黄色泽,时间和场景都恢复了正常。
所以,搭档是被同事们……逮捕了。
离开搭档家,茶梨回到自己车里,分别给巡警和重案组的同事打电话探听口风。
他留了心眼,没有直接问,而是装傻地问道:“有人看见我的搭档了吗?是不是谁找他帮忙去查案了?我找他有事,怎么都打不通电话。”
他不确定来抓人的警察是哪个部门,也锁定不了他们的身份。
——在试图复盘案发经过的推理场景里,因为那一切只是过去时的场景再现,并且也不能保证和事实完全吻合。所以茶梨在推理场景中,不能发动超能力,不能翻看任何人的信息卡面板。
也就无从得知来抓走搭档的几位警察,究竟是谁。
茶梨一连问了几个同事,巡警们都表示不清楚啊不知道啊。
而重案组的同事就有鬼了,一个个语焉不详,支支吾吾。
鉴于茶梨和搭档已经被暂停重案组职务超过一周了,重案组的业务往往牵涉很广,保密性一向很高,同事们也只是严格执行规定,这种隐瞒,茶梨非常能理解。
太阳向西,时间如弹指一挥,转眼到了傍晚下班时间。
署长被茶梨堵在办公室里,茶梨下午过来时,带着“罪案克星”的银质勋章,一副不达目的就不干了的摄人气势,破釜沉舟地把勋章拍在署长的办公桌上。
目前双方已经僵持了一下午,仍在胶着,毫无进展。
上班时间这样搞,署长倒还能忍受茶梨的这股嚣张,毕竟不能忍也已忍他多回了。
现在走廊里下属们下班的快乐声音不断地传进来,署长忍不了了,痛苦得简直想死。
“你再不让我走,”署长控诉道,“我就去劳动保障中心投诉你强制我加班,我们诺亚城严禁加班,这是白纸黑字写进法条里的,违者必究!强迫或变相强迫劳动者加班,都是要判刑的我告诉你!”
针对这个问题,茶梨一击必杀:“别闹,哪里的劳动法都不适用于公务员。”
署长只得又服软,说:“我都跟你说过八百次了,你搭档失联的事,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你就是在这里跟我耗到明天早上,我也还是不知情。”
从刚才,茶梨就拉出了署长的信息面板在浏览。
他现在实时状态一栏现在已经更新为——
*实时:出于自我保护和保护茶梨的目的,正在对茶梨隐瞒一些只有高层才能接触到的机密事件。
茶梨一时心情复杂,还有那么一点点内疚。
署长这时收到条语音消息,点开听了,是老婆催他回家,他难过地对茶梨说:“你放过我吧,我还赶着回去喝汤,晚了可就凉了,凉了……”
署长流下两条宽面条泪,道:“就不好喝了啊。”
“难怪你比上礼拜重了足足两公斤。”茶梨语气和缓了不少,想了想,让步道,“想早点回去喝汤也行。”
署长怕他又要追问搭档的事,马上强调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搭档怎么了。”
“好,我不问这事了。”茶梨提出交换条件,说,“我放你回家喝汤,你放我回重案组。”
署长道:“你回重案……”
还没说完,他就懂了茶梨的目的,保密等级越高的案件,必定越需要重案组的精英协同调查,茶梨本就是重案组的核心人员,一旦回了组里,总能找机会接触到搭档所涉的案件,做巡警就肯定没有这机会。
十几分钟后,署长和茶梨并肩走下楼梯,再穿过总署的院子,同事们已经都下了班,只有他们两人并行。
“虽然你回了重案组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署长还是没忍住,道,“可你还是要听我一句劝,你现在关心的事,很难有让你满意的结果,能不掺和还是不要掺和了。”
茶梨道:“不是说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还不少。”
署长瞥他一眼,说:“你说你,能不能别总是在某些事上,表现得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那我确实还是花样年华,”茶梨笑着用手肘撞署长一下,说,“倒是您呐,说话怎么越来越像爷爷了。”
署长背起手:“没大没小。”
来到了总署门外,两人正要去旁边车位开车,路对面有辆车先按了按喇叭。
他俩都被声音吸引,看了过去。
那里停了一辆流光溢彩的变色龙跑车,驾驶员从车窗探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对这边露出笑眼,不是别人,正是诺亚城所有权贵二代以他为鉴、日三省吾身、务必不能活成他这样的标准二代反面教材,aka知名草包aka美男鉴定器,郁柏。
停跑车的那一小块空间,不灵不灵地在闪着金光。
郁柏朝这边挥了下手,两眼弯弯地看着茶梨,仿佛是来接恋人下班的幸福模样。
微风吹过他额前的头发,都放慢了风速,怕惊扰了这份甜蜜。
——这是什么少女漫画的粉红特效?!
茶梨后脑勺三道黑线,面部更是表情扭曲,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警官好颜艺。
他完全不明白这个家伙这时候跑来干什么?没看忙着呢,哪有时间管他这个外地人!
但署长对这发展相当满意,苍蝇搓手激动不已,末了,嗔怪地拍了茶梨一下,道:“早这样大大方方秀恩爱不就好了?还一直搞什么地下情?”
茶梨震声:“不是!谁跟他……”
不等他说完,署长一个闪身到他背后,膝盖微弯,气沉丹田,双掌齐出。
一切发生的太快!茶梨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觉得被推了一把,继而眼前一花,整个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发射到了跑车旁。
由于跑车车身过于低矮,只有一米二……茶梨在冲力之下,上半身猛地扑在了车顶上,惯性使他从腰部九十度对折,脑袋在车顶“咚”撞了一下,反作用力又把他弹了起来……
时间像被开了0.25倍速,向后仰摔的茶梨慢慢睁大的双眼里,倒影着天边一轮如血残阳,一生的记忆碎片在他的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样闪回,入职警署,破获大案,抓到要犯,获得银质勋章……那种种高光时刻发生的当下,可曾想过这一生!竟还能有如此丢脸的时候啊?!
车里的郁柏:“???”
从他坐在车里的视角,只能看到茶梨那一双笔直的长腿突然就立在了车窗外,还来不及细看,车顶砰一声闷响,两条长腿摇摇晃晃,茶梨踉踉跄跄退开,以一个平沙落雁的姿势,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目前茶梨警官就坐在车门外,分着两腿,两眼迷离呈一对旋转的“6”,还不停地冒出摇摇晃晃的小金星。
郁柏忙开车门下车,朝坐地上的茶梨伸出手。
茶梨下意识地握住了那只手,郁柏发力,把茶梨拉了起来,但两人都错估了茶梨眼冒金星的晕眩程度,站起来后根本站不稳,茶梨朝前一扑,把郁柏向后撞倒,两个男的抱着一起,再次扑在了仅一米二高的变色龙跑车的车顶上。
茶梨稍稍直起身,还在晕头转向,努力把双眼从旋转的对“6”睁回了正常眼睛,才看清楚被被他压在下面的是郁柏。
郁柏:“……”
茶梨:“……”
郁柏一动不动,定定看着茶梨,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呼吸交错,好是暧昧。
打破这氛围的,是一滴硕大如美妆蛋的冷汗,在茶梨的额边显现了出来。
郁柏的目光慢慢挪向它,突然问:“它会不会砸到我的脸?”
茶梨:“……”
他用手指轻碰了那滴冷汗一下,它便凭空消失了。
郁柏弯了下眼睛,好像觉得很有趣,说:“好神奇啊。”
茶梨扶着旁边站好了,额头撞红了一片,摸了下,痛得警官整个人扭曲变形,全凭着铁汉意志才没叫出声。
再回头看路对面,空无一人,晚风卷起一片落叶。署长早就回家喝汤去了。
“那是我上司。”茶梨极力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对郁柏解释道,“他也看了那段视频,对我和郁柏的关系有那么一点误解。”
郁柏整理着刚刚被弄乱了的衣服,说:“哦?到底是什么视频?能给我也看看吗?”
“没什么好看的。”茶梨迅速转移话题,问,“你来干什么?不用住院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总署?来之前为什么不先打电话?”
郁柏好笑道:“你怎么总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问问题?”
茶梨没有笑,以眼神示意他快回答。
郁柏道:“医生说我没事,下午就允许我出院了。郁柏的哥哥、那位秘书长,他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来之前给你打过电话,可你没接。”
茶梨拿出手机,还真有一个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顿时想起来了,当时正和署长僵持中,看是不认识的号码就随手挂掉了。
倒是郁松秘书长,在市政厅日理万机,居然还能关注到警署,及时掌握到了他来署长办公室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有意思。
“秘书长让我来门口等你忙完,”郁柏道,“再约你共进晚餐,他还吩咐人帮我订了花,让我送给你。”
他指了指跑车副驾,那里果然放着一大束红玫瑰。
茶梨打量郁柏,难以理解道:“你这么听话的吗?他让你来,你就来了?”
郁柏无辜地说:“我从身边人的口中得知,前任郁柏就是非常听他哥哥的话,从来不拒绝他哥哥的任何要求,我只是忠实地扮演好他。”
茶梨道:“那你也来过了,回去继续演吧,我还有别的事。”
他转身要走,郁柏问:“那,我回去怎么交代呢?”
“你就说被我拒绝了,”茶梨驻足,想了下,又补了句,“再多说我几句坏话,以后他家里人就不会再让你来追……再让你来找我。”
郁柏一手扶在跑车顶上,似乎有些纠结,说:“是他哥哥让我来约你,不过我来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自己本来就很想来找你。”
茶梨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道:“可是我真的有要紧事,我知道你想和我继续讨论你的穿漫之旅,也想了解关于这里更多的情况,这些都只能等我忙完再说。”
郁柏面有失望,道:“据我所知,你今晚不上夜班,是要去忙私事吗?”
茶梨戒备地打量他,道:“我要去忙什么,好像不用对你做出解释吧。”
郁柏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没事可做,回去就要一直演戏,很累的,和你在一起会比较轻松。何况你要做的事情,说不定我能帮上忙,你知道,我也有那么一点这里其他人没有的特殊能力。”
他指的是自己也能看到漫画特效,能读到一部分OS。
茶梨却忽然想到了别的,转回来,朝他快步走近,说:“那你能不能……”
郁柏在他靠近自己时,下意识地向后微微仰了仰,喉结也不自觉地动了下。
“?”茶梨奇怪地问,“你干什么?脸红什么?”
“没有啊。”郁柏立即否认,忽觉不对,转过头在跑车后视镜照了下,看到自己双眼卧蚕的下方,多了两团淡粉色的椭圆形红晕。和现实世界不同,漫画里出现这种小表情,压根就藏不住。
郁柏当即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又要干什么?突然走这么近?”
“走近点可以小声说话,大声密谋一般是不会成功的。”茶梨理所当然地说道。
郁柏:“……”
茶梨理解很多人人在心虚的时候会表现出脸红,一个穿漫者担心被人拆穿身份而总是心虚,这也很合理,就业不再计较,只低声密谋道:“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获得了郁松的信任?有没有可能通过他的关系,帮忙查一点事情?如果可行的话,作为交换,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也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帮你做点事。”
“这真是相当诱人的条件,我会好好想想向你提什么要求。”郁柏道,“但开诚布公地说,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郁松这个人,只接到过他几个电话,挨了他几次骂而已,能不能帮到你是未知数。”
“不是吧!”茶梨错愕道,“郁松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就通过电话遥控指挥你来追求我吗?”
郁柏欣然道:“对啊。”
又问:“你是想通过他查什么案子的线索吗?如果能帮到你的话,我很乐意试一试。”
茶梨其实也还不确定要查什么,只是有一种直觉:
搭档卷入的事件,能让署长讳莫如深,可见事情的复杂性一定是超出了警署职权的上限。
即便明天他回到重案组,能找到机会接触搭档被批捕相关的卷宗,可事情真相一旦牵涉到超出重案组所能管辖的范围,就还是需要是更上层机关的力量,例如,市政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