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小竹马—— by昨夜何事
昨夜何事  发于:2023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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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唐哥还是铁哥,没叫几声便又变回小唐了。
小唐好,小唐亲切,阿沅叔他们都叫小唐。
只有青蓝哥叫怀芝。
糟了,青蓝哥!
晚膳不回去吃,忘记跟青蓝哥说啦!严陕挺
完蛋了...

傍晚,军营主帐里燃着灯,一站一坐两个影子映在营帐上。
庄蔚歪着脑袋,盯着一份军报看,“渤海那边儿有动静了?”
“嗯,”罗青蓝翻开军报,摊给庄蔚看,“说是有几个农家汉子被咱们的卫兵无故射杀,要讨个说法。”
庄蔚轻哼一声,拉开旁边的椅子,哐得往上一坐,“难为他们找这么个破由头。”
他翘着二郎腿,晃了几下脚,坐直了,“圣上这次会派谁去平乱?”
罗青蓝转头看着他,“你猜。”
庄蔚又瘫回椅子上,“圣上那边我猜不着,但太后那边,肯定要举荐咱们的罗大将军。”
罗青蓝捏捏眉心,叫卫兵把今日抓到的逃兵带来。
那逃兵年岁不大,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进来,手紧紧反绑在身后。
庄蔚看着就来气,站起来踢了他一脚,“还跑不跑了?”
小兵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嘿,”庄蔚戳戳他肩膀,“老子没用劲儿呢。”
罗青蓝拉开抽屉,拿了一锭银子出来,弯腰放在那小兵手里,“拿去给你娘治病吧。”
小兵捧着银锭子,原地怔了很久,爬过去跪在罗青蓝身前,连连道谢。
“行了,”罗青蓝转过身,“大盛的将士便是这般软弱么?骨气呢?滚起来。”
小兵膝盖抖了抖,撑着地站起来,眼眶红红的。
庄蔚又想踢,咬牙忍住了,摆摆手,“赶紧滚吧,回家回家。”
小兵退出去之后,庄蔚又啧了一声,照着还在摇晃的营帐帘子踹了两脚才解气。
一回身,又把自己砸进椅子里,“这小子前几日出营去见了个人,你不怕他是太后派来监视你的?”
罗青蓝轻叹一口气,把军报叠好,“他最好是。”
庄蔚啧啧两声,“那你还给他银子?”
“万一他不是呢?”罗青蓝道,“家中老母病重,情有可原,只是以后再无可能入我的营便是了。”
“行,”庄蔚指尖敲敲椅背,长叹一声,“大将军恩威并施啊。”
营帐帘子又被掀开,金礼闪身进来。
今儿第一日上学,金礼奉命跟着唐怀芝,这会儿没回府,却来军营了。
罗青蓝一见他进来,顿时觉得头都大了。
他揉揉额头,“怀芝又惹事儿了?”
“啊,”金礼尴尬笑笑,“没什么大事儿。”
庄蔚手指撑着额角,等着看戏,“没大事儿是什么事儿?有我家小七的事儿么?”
“啊,”金礼干笑两声,“小七也在,还有...杜丞相家的杜文蹊。”
“嚯,”庄蔚伸长腿,脚尖蹭蹭罗青蓝的靴子底,“当年杜丞相那可是混世魔王,他家小子便是小魔王,说说,都干什么了?火烧书舍?强拆国子学?殴打先生?”
罗青蓝默默抬起脚,在庄蔚靴子上碾了一下。
金礼笑笑,“没,哪能啊?就是闹个矛盾约个架,还没打起来,遇见武学那帮学生了。”
庄蔚抬眼,“你出手了?”
“没,”金礼看了一眼罗青蓝,猜不出来大将军的意思,“将军只说跟着,不让干涉小世子。”
庄蔚“嘿”了一声,“打坏了怎么办?”
罗青蓝轻咳一声,金礼忙道:“真要打急眼了,末将肯定上去拉着,您放心。”
罗青蓝坐下批了份文书,这才问道:“去杏花楼了?”
“是,”金礼道,“三个孩子一起。”
罗青蓝“嗯”了一声,“快下雨了,叫马车去酒楼门口等着。”
“是,”金礼又道,“府里等着弄炙羊肉呢,将军...回去用膳?”
罗青蓝摆摆手,“不去了,炙羊肉给阿沅叔送去,剩下的你们分着吃了。”
“那...小世子呢?”金礼小声问。
“他在酒楼吃呢。”罗青蓝翻阅着文书,幽幽地道。
金礼攥着衣摆,手心都出汗了,“那...留一些新鲜的,明儿给做肉饼吃?”
罗青蓝没说话,过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唐怀芝喝了杯高粱酒,一开始晕乎乎的,后来便愈来愈兴奋,胸口砰砰跳。
一边跟小七和杜文蹊胡侃,一边在心里默默担心青蓝哥。
应该不会挨揍。
青蓝哥舍不得。
一定舍不得...吧?
等出来杏花楼,天都黑透了。
“咋下雨了?”唐怀芝抱着胳膊打了个激灵。
三个小孩儿缩成一团,想着要淋雨跑回去了。
一抬头,三辆马车停在酒楼门口。
宝庆挥挥手,连跑带跳地跑过来,“少爷!”
唐怀芝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了不少,“青蓝哥让你来的?”
“金礼哥让来的。”宝庆给唐怀芝披上斗篷。
“唔,”唐怀芝抿抿嘴,突然又高兴了,“那也一定是青蓝哥让的。”
回去的马车上,唐怀芝抱着两颗给罗青蓝带的温郡柑橘,飞快地打着腹稿。
同窗被欺负了,路见不平,带着他逃命去了...
小七拉肚子,走得慢,把他送回家了...
先生功课多,留堂了...
还没编好,马车到将军府门口了。
唐怀芝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实话实说吧。
进了宝镜堂,金珠正坐在院儿里摆弄她那些宝贝绒花。
唐怀芝悄悄绕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哟!”金珠抖了一下,转头看见是唐怀芝,皱皱鼻子,“少爷啊,吓坏我了。”
“青蓝哥呢?”唐怀芝帮她把绒花捡起来,放在嘴边吹吹。
“将军啊,”金珠往屋里看了一眼,“睡了吧,也可能看书呢。”
唐怀芝暂时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溜进东次间,把书箱放好,跟着宝庆去沐浴。
浴房里,他一边搓着泡泡,一边在脑子里寻思。
青蓝哥生没生气啊?
不可能不生气吧?
沐浴好,裹着小毯子回了房间。
唐怀芝盘腿坐在贵妃榻上,歪着脑袋让宝庆给他擦头发。
柑橘被他揉捏了一路,皮都软了,很好剥。
唐怀芝拿了个琉璃盘,把两颗柑橘剥好,再一瓣瓣掰开,仔细挑着上面的白丝。
剥到中间,咽了好几下口水之后,终于没忍住,悄悄往嘴里塞了一颗。
真甜啊!
头发擦了个半干,唐怀芝便坐不住了,抱着剥好的柑橘,光着脚跑到了罗青蓝房间。
走到门口,停下来,伸着脑袋往里看。
真睡了?
他轻轻迈进去,走几步又退回来,把门口的便鞋趿拉上,蹑手蹑脚地蹭到了床边。
房间里照例留着一盏灯,昏黄的光照在罗青蓝脸上,把他的脸颊勾勒得柔和了不少。
从前未曾细看,青蓝哥眼睫还挺长。
唐怀芝伸出食指,轻轻碰了一下罗青蓝的睫毛。
罗青蓝抖抖眼皮,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啊,”唐怀芝赶紧捂住嘴巴,都快不敢喘气了。
等了一会儿,唐怀芝又凑过去看。
青蓝哥颈侧有颗小黑痣啊。
手指尖儿快戳到那颗痣的时候,罗青蓝又动了一下。
唐怀芝赶紧收了手。
见罗青蓝没醒,唐怀芝胆子大了起来,用指尖儿把他皱起来的眉心撑开了。
他咬咬嘴唇,小小声地嘟囔,“成日凶巴巴的,这样多好看啊。”
“给你剥了柑橘,可甜了。”
他把盛着柑橘的琉璃盘放在床头桌子上,更小小声地咕哝,“我今儿散学跑出去吃饭啦,忘记跟你说啦,还差点儿打架,我知道错啦,你原谅我吧。”
念咒似的说完,又趴在床头,跟罗青蓝碰了碰脑门儿,“说好了啊,原谅我啦!”
又看了一会儿,凑过去使劲儿在罗青蓝身上嗅了几下,像小狗似的,然后又做贼似的跑开了。
青蓝哥可真好闻啊。
外头的雨变大了,还打了闪。
轰隆隆一个响雷,唐怀芝嗖地跳上床,钻进了被窝。
这几年,唐怀芝慢慢地没那么害怕打雷了。
只是每逢雷雨天,他还是会去跟罗青蓝睡,觉得安稳。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翻来覆去地折腾着,老半天也没睡着。
这雨啥时候停啊!
闭了会儿眼睛,听见门口有声音,唐怀芝瓮瓮地道:“我不害怕,宝庆,你不用陪我。”
好大一会儿,也没人理睬他。
“真不怕了,”唐怀芝裹着被子,一睁眼,“青蓝哥!你咋醒了?”
罗青蓝走过来,坐在床边,“今儿晚膳没回来?”
“啊,”唐怀芝把下巴缩进被子里,“没...没回,那个,小七...啊,小小小七,拉...啊,没拉肚子...”
嗯嗯啊啊好半天,唐怀芝又往被子里缩缩,“差点儿跟人家打了一架,但是!但是没打起来!然后跟同窗去酒楼了,盛...盛情难却嘛,啊杏花楼,杏花楼杏花楼,点的都是我能吃的。”
罗青蓝没说话,等着他说完,抬手掖了掖被子,“睡吧。”
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唐怀芝抱着被子,轻轻舒了口气,“吓死啦!”
肯定是生气了,脸都长了!
我剥的柑橘没吃吗?
轰隆隆,一个惊雷。
唐怀芝拉拉被角,半张脸都钻进去了,裹得严严实实。
似乎只有被子里是安全的,露出根手指头都觉得要被什么东西抓走。
胡思乱想着闭了会儿眼睛,又有人进来了。
“宝庆,不用陪我,我...青蓝哥!”
唐怀芝一骨碌坐起来,“你咋又来了?”
罗青蓝坐过来,抓抓他垂下来的头发,“擦干再睡,要不脑袋疼。”
“哦,”唐怀芝在头发上抓了抓,“还行,快干啦。”
“嗯,”罗青蓝道,“快干了。”
俩人突然都沉默了,就这么对着看着。
唐怀芝试探着抓抓罗青蓝袖子,没被甩开。
他便跟个爬山虎似的,趴过去抱着罗青蓝,脑袋在他胸口钻来钻去。
“青蓝哥,我太不省心啦!”
小孩儿嗓子黏黏糊糊,抱住罗青蓝缠磨着,“我不该不跟你说就出去玩,已经知道错啦!你别生气啦!求求你啦!”
“放你床头的柑橘你吃了吗?可甜啦!用它给你赔罪好不好?青蓝哥青蓝哥青蓝哥。”
罗青蓝一脸嫌弃地把他从身上撕下来,抓住他的脑门儿,“行了,就你会说。”
“把头发擦干就睡,怕了你了。”
“好呀,”唐怀芝嘿嘿笑了几声,抓过床头搭着的一方布巾就往脑袋上扣。
“我回去了。”罗青蓝给他拽拽睡皱了的衣领,起身出去了。
“青蓝哥,”唐怀芝在后面又喊了一声,“看我像不像小娃娃?”
他把布巾包在头顶,在下巴上打了个结,朝着罗青蓝晃晃脑袋。
罗青蓝勾勾嘴角,“像老母鸡。”
“啊?”唐怀芝蹬蹬腿,把结解开了。
罗青蓝回屋了,唐怀芝脑袋包着布巾,抱着被子倚在床头。
都好一会儿了,他突然琢磨明白,一拍床栏,翻身下了床。
“青蓝哥,”唐怀芝抱着他的小枕头,一路小跑来到罗青蓝床前,“你刚才是不是去叫我睡觉的?”
罗青蓝皱皱眉,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别烦人,回你屋睡去。”
说完,翻了个身,留给唐怀芝一个背影。
唐怀芝站在床边等了一会儿,踢掉便鞋,从床尾爬了过来,钻进了罗青蓝的被窝。
“找打是不是?”罗青蓝往外挪挪,翻个身,扯过了被子。
唐怀芝刚沐浴好,身上热乎乎的,像个刚出锅的小圆子,软绵绵地往罗青蓝背上一贴,“你就是去叫我的。”
罗青蓝:“别自作多情。”
唐怀芝:“那你咋去两趟?”
罗青蓝:“为了揍你。”
唐怀芝:“那咋不揍?”
罗青蓝啧了一声:“有完没完?”
“有完,有完有完有完!”唐怀芝脑门儿在罗青蓝背上蹭蹭,“别生气别生气,我这不是来了么?”
罗青蓝又往外挪挪,“滚回自己房间去。”
唐怀芝跟着追了过来,“不滚不滚就不滚,下雨呢,给你暖暖被窝还不好?”
罗青蓝拍拍他伸过来的手,“别挨着我。”
“好好好,”唐怀芝赶紧往里蹭了蹭,枕在小枕头上,双手放在肚子上,睡得老老实实。
外头又打了个雷,小孩儿一个哆嗦,翻翻身,轻轻抓住了罗青蓝的衣角。
又过了一会儿。
“坐起来,”罗青蓝一脸烦躁地拿过床头的布巾,拍拍他肩膀,“起来把头发擦干。”
“哦,”唐怀芝揉揉眼睛,听话地坐起来,歪了歪脑袋。
罗青蓝又换了两条布巾,才给他把头发弄干,打了个哈欠,“睡吧。”
唐怀芝跟着打了个还欠,一脑袋扎枕头上,还不忘捏住罗青蓝的衣角。

这几日天愈发凉了,唐怀芝起个床简直要了命,宝庆一早上得叫他三回。
罗青蓝在院子里练完枪,带着一身热乎气儿进来,无情地把人弄醒了。
唐怀芝也不用睁眼,跟个泥鳅似的蹭过来,贴着罗青蓝的腿,“我咋在你房间?”
宝庆拿着衣裳进来,一套秋季的碧青色校服,打理得极为熨帖。
罗青蓝闪开站在床头,看着唐怀芝睡得乱蓬蓬的头发,忍不住勾勾嘴角,“你昨儿晚上被炮仗炸了?”
唐怀芝揉揉头发,嘿嘿笑道:“我头发软和,捋捋就顺了。”
迷迷瞪瞪地洗完脸,用布巾一擦,清醒了不少。
正要去用饭,被金珠摁在镜子前,往脸上涂了层脂膏。
香喷喷带着花的味儿,说是秋日里干燥,涂着能滋润滋润。
“昨儿那盘柑橘呢?”唐怀芝看见手边放着的琉璃盘,拿起来一看,里头空了。
罗青蓝站在他身后,使劲儿捏捏他肩膀,“我吃了。”
“啊?”唐怀芝撅撅嘴,“可甜啦,没给我留啊?”
罗青蓝笑笑,“不是给我赔罪的么?”
“是...可是,哎?”唐怀芝猛地转过头,“昨儿你都听见了?”
罗青蓝点点头,“你那么吵,当然听见了。”
“少爷,”金珠在他下巴上戳了点儿脂膏,“别动,没涂好呢。”
“哦,”唐怀芝乖乖转过头,想想挺不好意思的,眯眯眼睛,“那你还装睡,咋这么坏呢?”
罗青蓝懒得跟他争辩,指尖在他刚涂好脂膏的一边脸颊弹了弹,转身出去了,“赶紧弄,弄好过来吃饭。”
朝饭有肉饼,羊肉馅儿的,热乎乎装了一篮子。
唐怀芝抱着啃了两个,又用油纸包了两个,准备带给庄满和杜文蹊尝尝。
今儿早上是算学课,授课的是最严肃的杨先生,不仅总板着张脸,教学还特别快。
庄满半趴在书案上,笔尾戳着下巴,眼皮正打着架,看起来难分胜负。
“今有物不知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①
杨先生念着书上的题目,简直像是在念咒,振振有词的。
他环视一周,点了庄满,“问物几何?”
庄满腾地站起来,挠挠后脑勺,“这个...那个...几盒,是啊,几盒呢?啊...三盒?”
后面杜文蹊噗地笑出声来,连带着一窝学生都开始笑。
杨先生皱皱眉,又点了杜文蹊,“你来答。”
杜文蹊虚虚地扇了下自己的嘴,不情愿地站起来,掰了掰手指,“四盒吧,嗯,四盒,不不不,五盒,五盒!”
杨先生一脸痛苦,反身拿起戒尺,刚要往书案上敲,这边庄满突然出声了,“先生,二十三盒!”
唐怀芝无奈扶额,又摇摇他袖子,“二十三,没有盒。”
“哦哦先生,”庄满急忙道,“二十三,先生,二十三!”
杨先生一肚子火险险憋住,拿着戒尺在手里敲了几下,在学舍里转悠一圈,苦口婆心地劝导一番,才又开始讲解这道题目。
到了午膳时辰,杨先生一出学舍,庄满就趴在了书案上,“这玩意儿是人算的东西吗?啊?”
杜文蹊的座位靠后,直接连翻几个书案过来,照着庄满脑袋上抽了一下,“别嚎了,用午膳去,去晚了那帮孙子都给抢光了。”
国子学膳堂师傅手艺很好,起码在食这一项上,从来没亏待过这群学子。
但奈何这群孩子正是蹿个子的年纪,又都爱闹腾,一个个饿狼一般,一下课便争抢着去用膳。
唐怀芝一进膳堂,便闻见了香味儿,忍不住摸摸肚子。
昨儿午膳便没吃饱,主食是糯米丸子,吃了易积食,贺太医专门交待过,他也没敢多吃。
好不容易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正要去拿吃的,一抬头便看见宝庆在跟他招手。
宝庆呲着牙,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端着个食盘过来,放在唐怀芝面前,“少爷,您就说香不香!”
唐怀芝眨眨眼,炙羊肉、奶酪包子,还有一罐萝卜排骨羹,俱冒着热气儿。
“哪儿来的?”他使劲儿闻了一下,肚子顿时便饿得受不了了。
宝庆嘿嘿一笑,“将军跟国子学商量的,说咱少爷有胃疾,准许家中送膳食过来。”
杜文蹊看了眼自己的午膳,虽然也不错,但还是旁人碗里的最香,顿时便捂住了肚子,“哎哟,我也有胃疾,能不能吃这个单做的啊?”
宝庆抿抿唇,跑到后厨去,没一会儿,便又端来两个食盘。
单做膳食也不是没有先例,之前小郡王身子弱,甚至都给在国子学开了小厨房。
不过,一想到是青蓝哥让送的,唐怀芝心里就美得很,午膳胃口大开,把那些全吃光了。
在国子学上了两个月,眼看着入冬了,学生都在外头加了件斗篷,各自捧着添了碳的手炉。
午膳吃撑了,三个人跑到国子学后面的桃林散步消食。
冬日里,这桃林一片萧条,靴子踩在枯枝上,咯吱咯吱响。
庄满捧着鎏金手炉,说出来的话都带着白气,“我早晚叫杨先生给搓磨疯,这回旬考要再拿个丙等,六哥非抽我不可。”
杜文蹊感同身受,“要有小唐那天分便好了,算学跟玩儿似的。”
唐怀芝下巴缩在毛领子里,边走边蹦,“我还羡慕你俩的时文呢,先生说我的文章是臭狗屁,还被青蓝哥笑了。”
三个人同时叹口气,各有各的难啊。
午后又是时文课。
授课的是国子学第一老古板,功课还特别多,散学后让写三篇文章都是常有的。
总有学生抱怨,说是笔都磨秃了。
还有学生写了匿名信,告到国子学祭酒那里,请求减轻课业,俱是石沉大海。
杜文蹊没拿手炉,是不是在嘴边搓搓手,“杏花楼今儿选花魁,去不去看看?”
庄满眼睛一亮,肩膀撞一下唐怀芝,“去不去?”
唐怀芝转转眼珠,“翻墙啊?”
杜文蹊转过身,往后退着走,“对啊,上回咱堆的瓦片不知道被哪个孙子给搬走了,我又让人给弄了点儿砖块。”
出于对时文课的恐惧,唐怀芝果断跟着他俩去了杏花楼。
国子学最东边儿有片湖,再往东便是围墙。
上回翻新的时候没动这里,因此比旁的地方低矮不少,很好翻出去。
国子学不少人都知道这里,墙头的瓦片都被蹭得锃亮了,可见受过数届学子的搓磨。
这回的花魁是教坊的娘子,最近风头无两,好些人都买了她的注。
唐怀芝捧着杯热奶茶,隔着栏杆往下看。
花魁娘子一身盛装,五色花瓣在穹顶上落下,旁边的歌舞管弦俱为她作配。
后面弹琵琶的是个小倌,脂粉敷面,瞧着却有些拘谨,被旁边的人撞了一下,脚踝不小心碰在了台阶上。
唐怀芝看着他偷偷揉了下脚踝,重又坐回去,抱着琵琶跟上了乐声。
杜文蹊拍拍他肩膀,“瞧什么呢这么入迷?动心思了?”
“没,”唐怀芝还怪不好意思的,指指那个小倌,“他刚才撞到脚了,看着怪疼的。”
杜文蹊顺着看过去,眯眯眼睛,“哦,那是瓦舍的小倌吧,挺好看的。”
“小唐,”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喜欢这种?”
“哪种啊?”唐怀芝一脸茫然,“我就是看见了,觉得疼。”
“哦,”杜文蹊点点头,“还以为你喜欢男子呢。”
大盛民风开放,倒是有不少好男色的男子,只是毕竟不是主流,总免不了被人说嘴。
唐怀芝摸摸脸,“喜欢什么啊?我只喜欢青蓝哥啊。”
此喜欢非彼喜欢,杜文蹊怔了一瞬,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抓抓唐怀芝的脑袋,“你还是个小孩儿呢,就知道青蓝哥。”
唐怀芝不满地皱皱眉,“你也就比我大一岁,别摸我脑袋。”
杜文蹊扬扬下巴,“这一岁可是天堑啊!”
庄满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六哥跟我说过,说是等做梦了便好了,什么梦啊?”
杜文蹊嘿嘿一笑,“还能什么梦,好梦呗!”
唐怀芝头一回听这说法,挺新鲜的,“啥好梦?吃全羊宴算吗?”
“你就知道吃,”杜文蹊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小屁孩!”
庄满很不服气,“你做过?”
“那当然了,”杜文蹊压低声音,“年前做的,梦见女学的沈姑娘了,梦里我撞见她洗澡,掀了好几层帘子,好不容易见着了,连脸都没看清,就被她发现了,追着我打了八条街呢,跑了一晚上,累坏了。”
唐怀芝皱皱眉,“这有啥好的,挨揍是好梦啊?”
杜文蹊噗嗤笑出声来,“小唐啊,到时候你就懂了。”
就这点事儿,唐怀芝琢磨了一下午,什么花魁小倌都看得心不在焉的,到头来也没琢磨明白。
算了,回去问问青蓝哥吧。
三个人算着散学的时辰,猫在国子学对面的大树后面,等着宝庆给送书箱出来。
宝庆拎着三个书箱,吭哧吭哧地往外跑,过来连气儿都没喘匀,便一股脑说开了,“先生给留了功课,誊抄午后学的文章,然后做两篇时文,题目都装书箱里了。”
唐怀芝叹了口气,“咋这么多啊。”
“还有呢,”宝庆擦擦额角的汗,“三位少爷无故旷课,罚抄文章十遍,明早检查。”
这么多功课堆在一起,唐怀芝觉得书箱都变重了,回去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早知道不上学啦,卖饴糖去多好。
他用完晚膳,拿着书册去阿沅叔那里逛悠一圈儿,吃了块点心又回来了。
阿沅叔看不见啊。
坐在后院儿金鱼池旁边发了会儿愁,一抬头,账房先生在旁边的拱门里钻出来了。
账房先生会写字啊!
据说师从不俗,一手小楷写得极好!

渤海边境闹了那一通,眼瞧着战事将起。
今儿早朝,萧氏门阀一族果真向圣上进言,举荐罗青蓝出征平乱。
不用想,便是太后授意的。
今上非太后亲生,前朝几个皇子争得热闹,他年少登位,并未执掌所有权柄。
严格来讲,朝堂上一分为二,一派以圣上为首,多是寒门出身的开国功臣,唐将军、杜丞相都是此脉。
另一派以太后为首,聚集了前朝各种世家门阀,其中萧氏一族风头最盛。
下朝之后,圣上又留罗青蓝及杜丞相在御书房议事,一直到下午方歇。
圣上的意思,是叫他们耐心等待。
渤海战事尚有回转余地,大盛初定,若非必要,不可轻易挑起战事。
暮色深沉,烛焰摇晃。
及至街上传来二更的梆子,罗青蓝才猛然回神,揉揉跳痛的额角。
金礼在一旁低声道:“将军,该睡了。”
“嗯,”罗青蓝合上军报,脱下肩上披着的外袍,“怀芝睡了?”
今儿倒是稀奇,这小家伙自晚膳后便没影儿了。
以前都是要来房中缠磨,说一堆烦人话,赶都赶不走的。
金礼接过罗青蓝的外袍,整理好搭在衣架上,“没睡,还没回来,估计去阿沅叔那里了。”
罗青蓝也没多问,只让金礼交代宝庆,最迟三更,便要催他回来睡觉。
直到半夜,唐怀芝才回宝镜堂。
鬼鬼祟祟进屋,连罗青蓝房间都没去,直接上了床。
次日清晨,顶着眼下淡淡地乌青上学去了。
杜文蹊一进学舍,就看见窗边两个趴着补眠的人。
“你俩昨晚做什么去了?”
他把书箱咣当往书案上一放,在两人脑袋上各扒拉一下。
唐怀芝打个哈欠,眼睛都迷瞪了,“做功课了呗,抄十遍啊,手都快断啦。”
旁边的庄满忙不迭地点头,“我写到三更呢,后来六哥看不下去了,帮我一块儿写,今儿早上他都没起来床。”
唐怀芝心里一慌,顿时精神了,凑过去小声道:“我让账房先生帮忙的,没敢让青蓝哥知道,他肯定不能帮我写。”
杜文蹊眨眨眼,“你俩真写了十遍啊?”
两人点点头,“不然呢?”
杜文蹊拉开书箱,拿出自己写的三篇文章,“我怕写着写着昏过去,便只写了一遍,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晨后便是时文课。
先生授完今日的文章,便让学子们自行作文,自己则端坐前方,挨个批着昨日的功课。妍擅町
唐怀芝写几个字,便抬头瞥一眼先生,手心儿都出汗了。
账房先生的字跟自己有三分像,若不仔细看,应当是看不出来。
若仔细看呢...
胸口里砰砰直跳,快把先生手边那摞纸盯破了。
小七也是让六哥帮着写的,看来这是件很平常的事,应当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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