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梁羡搓着掌心,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道:“孤问你,你们这里可有……刚来的?”
“刚来的?”管事儿先是怔愣,随即恍然大悟:“小臣明白,小臣明白!君上一定是想要鲜嫩的,想要年纪小的!”
梁羡保持着笑容,心里吐槽,你还真当我是变态了?公子晦他跑不过三日,若是混入了此间女闾,那必然是新来的,崭新崭新的那种。
管事儿自以为揣度了君意,点头哈腰:“有有有!这几日,闾里正巧来了一批新鲜的,且一个个吹拉弹唱,歌舞诗词,样样精通,保证君上尽兴、尽兴!”
当时的女闾还算是高雅的场所,并不那般混乱,很多奴隶和战俘在这里只是卖艺,博得客人一笑罢了。
梁羡笑眯眯的道:“好好,那还不快点?别让孤等急了。”
“敬诺敬诺!小臣这就去!”
管事儿把梁羡请到女闾中最奢华的屋舍中坐下,侍奉最好的酒水,便去亲自叫人。
梁羡悠闲的坐在席上,呷了一口甜滋滋的酒水,眯着眼睛,一派昏君享乐的模样。
白清玉跟在旁边,不由多看了一眼梁羡,总觉得这昏君的行为和态度怪怪的,从让虎贲军包围女闾开始,便怪怪的,也不知到底要做什么名堂。
吱呀——
舍门被推开,管事儿的带着十来个女酒进入,女酒自动排成两列,站在梁羡面前,准备供国君挑选。
“君上,”管事儿谄媚:“这是所有新来的女酒,您看看,有什么中意的没有?”
梁羡长身而起,顺着队列慢慢往前走,第二列的队尾处,一个女酒垂着头,好似生怕旁人看到一般。
那女酒一身鹅黄色的裙衫,衬托着纤细的身材,比一般的女酒要高挑些许,垂着头还比旁的女酒稍微高出一些,两只白皙的手掌缩在袖口之下,似乎是因着紧张,浑身绷着力气。
叮咚——
【透视眼系统,生效!】
——匕首!
那鹅黄裙衫的女酒袖中,竟掩藏着一把匕首!
梁羡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走过去,看起来很随意,围着女酒转了两圈,所以附耳在那女酒身边,用很轻很轻的嗓音,低声道:“小弟弟,你也不想让旁人知晓,堂堂舒国二公子穿女裙的样子罢?”
女酒浑身一僵,无错,那根本不是什么女酒,正是男扮女装的公子晦!
公子晦显然没想到,自己都藏得如此隐蔽了,还是被梁羡发觉。
梁羡又轻声道:“孤进来之前,已然下令将整条闾全部封锁,外面包围的都是孤的虎贲军,小弟弟你就是插翅,亦难逃了,还是乖乖不要反抗的好。”
公子晦的神色十足纠结,蹙着眉头,抿着嘴唇,甚至脸颊微微抖动,那是咬牙切齿的动作,他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前有狼后有虎,四面围攻,根本无有任何转机。
管事儿不知梁羡的意思,还以为梁羡看上了这个女酒,当即笑道:“君上,您看好了?”
“看好了!”梁羡伸手勾住公子晦的肩膀,动作十足孟浪的挑了挑公子晦的下巴,笑眯眯的道:“这位美人儿,十足合乎孤的眼缘儿。”
他说着,笑眯眯的对公子晦道:“美人儿可愿意伺候孤?”
公子晦压着头,恨不能折断梁羡搂着自己的手臂,但女闾里外都是虎贲军,他决计无法如此做,只能忍气吞声,干脆道:“能侍奉君上,是奴的幸事。”
“甚好。”梁羡摆摆手:“还不都退出去?不要搅扰孤的雅兴。”
“是是是!”管事儿连忙将剩下的女酒全都带出去,一同前来的寺人侍女也跟着退出去。
“丞相,”梁羡突然发话:“机会难得,丞相要不要一起顽顽儿?”
此话一出,简直将梁羡昏君的造型烘托的淋漓尽致!
叮咚——
昏君点数+5
果不其然,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了,给梁羡增长了5点昏君点数。
白清玉眯了眯眼目,若是放在以前,白清玉必然会干脆了当的拒绝昏君的邀请,但如今却不一样了,自从梁羡说包场开始,白清玉便觉梁羡的做法怪怪的,似乎另有所指,现在又故意让自己留下来?
白清玉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平静如水,温雅如玉的拱手道:“君上盛情,卑臣却之不恭,那便多谢君上了。”
完全不像是君臣携手逛青楼的架势,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高洁如斯的白清玉,是要与国君手拉手参加什么是诗词雅宴!
众人退出屋舍,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屋舍中瞬间只剩下梁羡、白清玉,还有男扮女装的公子晦三人。
不等梁羡开口,鹅黄裙衫的公子晦突然跪倒在地:“梁公明鉴!”
公子晦一开口,那嗓音和女子便是不一样,更不像是娇滴滴的女酒,白清玉恍然大悟,眯眼道:“公子晦?”
梁羡一笑:“二公子,您这是何意呢?你是舒国的公子,孤是梁国的国君,实在用不得如此大礼。”
公子晦却不起身:“梁公没有在众人面前戳穿晦,想必是想留下晦的,对么?换言之,晦对梁公来说,还有一些小小不言的用处。”
梁羡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其实梁羡还有其他考量,他不在众人面前直接戳穿男扮女装的公子晦,还因着公子晦狡诈狠毒,看他在阵前的表象便知晓,犹如一条疯狗,若是当场揭穿,唯恐公子晦狗急跳墙,要知道濒临绝境,他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公子晦眼眸转动,他的表情从愤恨、狠辣、隐忍,到最后的下定决心,只是一晃而过,很快竟膝行向前,慢慢抬起手来。
白清玉立刻戒备,冷喝道:“后退!”
公子晦的动作稍微顿了一下:“梁公,晦并无恶意,这里里外外都是梁公您的虎贲军,晦如何会有,又如何敢有恶意呢?”
他说着,仍然慢慢抬起手来,竟伏低身子,双手抱住了梁羡的小腿,用轻柔的嗓音道:“晦如今已然成为梁公的阶下囚,不敢心生丝毫非分之想……”
阵前的公子晦一身黑甲,犹如最恶毒的豺狼疯狗,而眼前的公子晦,一身鹅黄的裙衫,温软如水浑似绕指柔,他轻柔的抱着梁羡的小腿,甚至用他的面颊贴着梁羡的小腿,继续道:“晦自知没有几分颜色,然还能看得过眼,倘或梁公欢喜,能留晦一席之地,晦愿……”
公子晦的嗓音明显顿了顿,咬了咬后槽牙:“晦愿侍奉梁公,为梁公分忧……解乏。”
公子晦的话音一落,他的女裙外衫扑簌簌的从肩头滑下,竟主动退下裙衫,白清玉的脸色也跟着落下来,黑压压的,眼神戒备又森然。
梁羡挑唇一笑,饶有兴致的道:“这往日里呢,都是孤这个昏君强迫旁人,甚是少见二公子这般主动盛情的,真真儿叫孤……心痒难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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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成为孤的人【1更】
“梁公, ”公子晦的嗓音柔软,还带着一股怯生生的斯文:“让晦伏侍梁公……”说着,再次膝行向前。
便在此时, 梁羡突然大喊一声:“他袖里有刀!”
白清玉瞬间反应, 出手如电,欺上一步,拧住公子晦的手臂, 公子晦吃了一惊, 他袖中的确掩藏着匕首,但自问小心谨慎, 无人知晓, 哪知自己还未动作,已然被梁羡看穿。
白清玉手腕一拧,动作干脆利索,公子晦痛呼一声, 匕首脱手飞出,啪嚓一声掉在地上, 蹭着地板划出老远, 直接滚到了梁羡脚边。
梁羡弯腰将匕首捡起来,在掌心中轻轻敲打, 笑眯眯的道:“二公子,你心不诚啊,一面儿与孤自荐枕席,一面儿又想暗杀于孤,好狠的心。”
公子晦手臂脱臼, 疼得满头大汗, 踉跄的倒在地上, 呵斥道:“梁羡!你这个昏君,你早就看出来了?”
梁羡走过去,蹲在地上,与公子晦平齐,点点头,理所应当的道:“是啊,孤一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有投诚的意思,毕竟满口都是尖牙的疯狗,怎么可能突然屈尊下跪的与孤投诚?你怕是想要刺杀于孤,制造混乱,然后逃之夭夭,可惜可惜……”
梁羡啧啧两声:“可惜,你遇到的对手是孤,便没那般容易了。”
招了招手,梁羡笑道:“绑起来,带走。”
白清玉叫来虎贲军,将公子晦五花大绑,押解上辎车,带回边邑府署。
进入府署之后,白清玉并未离开,而是道:“君上是如何知晓,公子晦藏身在女闾之中?”
梁羡半真半假的道:“猜的,毕竟虎贲军挖地三尺也未有寻到公子晦,必然是藏在一个不可能之处。”
可这天底下,不可能之处实在太多了,白清玉何其聪敏,一听便知梁羡是在敷衍自己,怕是不会说实话。
白清玉转变了话题:“君上完全可以当场正法公子晦,然没有这般做,难不成……君上还想留公子晦一命?”
“无错。”梁羡坦然的点头。
“为何?”白清玉追问:“公子晦犹如野狗豺狼,舒国这么多年都没能将他喂熟,君上却想将他养在圈围之内么?”
为何?还用说么,自是因着系统提示了。
小系统提示:成功收服舒国二公子晦,昏君点数+50
公子晦乃是舒国的败军,对于外人来说,成王败寇毫,他的存在已然毫无意义,但对于一个昏君来说,招揽一个毫无意义的人,合情合理,自然会涨昏君点数,一下子还能涨50点,合算的买卖。
其实梁羡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对于旁人来说,公子晦一败涂地,再无翻身余地,犹如丧家之犬毫无利用价值,但对于梁羡来说,其实公子晦并非这般一无是处,这还要从太子昭明说起。
梁羡笑眯眯的道:“如今太子昭明已然回归舒国,很快,太子昭明便会变成舒侯昭明,虽孤已然在他的身边安插了舒国第一权相邹安瑾做眼目,但谁能保证太子昭明那样的伪君子,羽翼丰满之后会做些什么?或许连邹安瑾都降不住他……”
白清玉似乎立刻明白了梁羡的意思:“君上是想……将公子晦留在身边,用公子晦要挟太子昭明。”
“正是,”梁羡一笑:“还是丞相聪敏。”
公子晦虽不是舒国的嫡子,但也是舒国的血脉正宗,且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舒侯,若是将公子晦留在身边儿,这个消息传到舒国,太子昭明必然戒备,仿佛时时刻刻的警告着太子昭明……
“若是太子昭明敢对孤有二心,”梁羡幽幽的道:“孤能送他回国上位,同样也可以送他的好弟弟回国上位。”
公子晦的存在,便是一把悬在太子昭明心窍之上的匕首,只要公子晦存活一日,太子昭明便一日无法高枕无忧。
白清玉看着梁羡,心里陡然咯噔一声,曾几何时,那个只知吃喝享乐的昏君,竟有如此深沉的谋算了?还是如此不显山不露水,喜怒不形于色的谋算。
“丞相?”梁羡道:“发什么呆?”
白清玉收回神来,道:“君上英明,只是……公子晦狼子野心,对我梁国亦是积怨已久,怕是不会轻易被收服。”
舒国和梁国一直是死敌,因着国境接壤,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捯饬不清,公子晦自幼是舒国的公子,受到舒国的熏陶,可谓是从骨子里厌恶梁国,想要收复这样的狼崽子,可不容易。
梁羡笑眯眯的道:“狼……是可以变成狗的。”
公子晦被押送入府署的圄犴,第二日一大早,虎贲军陛长姚司思亲自前来提审:“公子晦,君上要见你。”
公子晦一言不发,压根儿不多看旁人一眼,一副目中无人的架势,被虎贲军押解着离开了圄犴。
姚司思带着他离开一座圄犴,但并没有彻底离开圄犴,而是出了这个门,转了一个弯儿,又进了隔壁的圄犴。
这座圄犴十足宽阔,黑石堆砌的屋舍,墙壁四周挂满了刑具,中央一座铁床,铁床上斑斑驳驳都是陈旧的血迹。
公子晦冷笑:“看来你们的昏君,是要对我用刑了?”
“舒晦!”姚司思呵斥道:“不得放肆!”
“无妨。”一声浅笑传来,梁羡步履轻盈的踏入圄犴刑房,犹如他轻快的嗓音,他的面容也带着温柔的笑意,与这间压抑的刑房格格不入。
梁羡道:“二公子你误会了,孤并非要对你用刑。”
公子晦冷哼一声,哪里还有昨日绕指柔的模样,已然恢复了自己的孤傲,用眼目横了梁羡一记。
梁羡并不做一回事儿,也不生气,轻轻抚掌,很快,又有人走入了圄犴之中,正是大梁第一权相白清玉。
白清玉身后还跟随着五名虎贲军,虎贲军押解着五花大绑之人——国师陈金石!
陈金石见到梁羡,如丧考妣:“君上!!君上——饶命啊!都是他、是他!是这个奸贼引诱小人为他办事!小人一时鬼迷心窍,这才……这才被奸贼利用!小人是无辜的,是无辜的!”
公子晦冷嗤:“陈金石!你这个废物!与你这样的庸狗合谋,算我看走了眼,自认倒霉!”
梁羡摆摆手,虎贲军立刻将陈金石绑在刑房正中的铁床上。
梁羡温和的道:“陈大仙儿,你可识得此榻?”
陈金石被问懵了,刑床?自己怎么会识得这种物什?
梁羡道:“丞相,你来给陈大仙讲讲这床榻的来历。”
白清玉拱手道:“敬诺,君上。”
他说着,居高临下的目视着被捆成粽子的陈金石,不夹杂一丝一毫的语气:“先君在世之时,国师扬言我大梁北部可以开采出祥瑞的铁石,用此铁石铸造丹炉,练就长生不老之丹药,事半功倍。开庆六年,先君动用梁军、奴隶超两万开采铁石,矿窟坍塌,死伤无数……”
他说着,展开手臂,虚点着铁床:“国师怎会不觉此榻眼熟?这铁榻,便是筑造丹炉的余料制成。”
陈金石脸色骤变,什么祥瑞铁石,不过是他信口胡诌罢了,奈何先君相信,动用人力物力无数,最后还死伤无数酿成惨剧。
梁羡慢悠悠的道:“陈大仙你与此床有缘,孤就说嘛,这床,适合你,特别适合。”
“君上!君上饶命啊!”陈金石高喊。
“诶?”梁羡明知故问的道:“陈大仙为何如此?孤只是让陈大仙躺一躺祥瑞的边角料,怎么,还委屈了陈大仙不成?”
“别急……”梁羡还有后话:“拿好东西给陈大仙。”
白清玉展袖,修长有力的手掌从宽袖中取出一方锦盒,咔嚓一声打开,陈金石躺在铁床之上,根本看不清锦盒之中为何物,抻着脖子努力去看,登时睁大了眼目。
——丹药!
梁羡道:“这些,都是陈大仙屋舍之中的灵丹妙药,合该是要进贡给孤的,但孤心想了,孤何德何能,完全不够资格吞下这等神丹。然,陈大仙你便不一样了,你是半仙之体,上天垂帘,若是能一口气吞下这些灵丹,必然法力大增,说不定顷刻……羽化登仙呢。”
陈金石睁大眼睛,眼睛犹如牛卵子,使劲摇头:“不不不!君上,这……这丹药太过金贵,小人、小人不能……不能……”
“是不能,”梁羡打断他的言辞,幽幽的道:“还是不敢?”
陈金石完全回答不上来,梁羡不耐烦的摆摆手:“姚陛长,请国师用丹。”
“是!”姚司思大步上前,一把捏住陈金石的脖颈,别看他不过是少年,但臂力比国师大的多,国师仿佛一个小鸡仔,登时动弹不得,嘴里唔唔唔的乱喊着。
姚司思掰开陈金石的嘴巴,一股脑将丹药全部塞进去,陈金石面色憋得犹如带血猪肝,想要呕吐,但他面朝上躺着,完全无法呕吐,只得不停的咳嗽着。
梁羡平静的道:“陈金石,你害死过多少人,心里清楚么?”
陈金石说不出话来,并非因着咳嗽,而是因着呼吸不稳,他的脸色从血红,顷刻变得铁青,浑身抽搐痉挛,眼珠子充血外凸,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扭曲着,仿佛是缺水的鱼,不停挣蹦着,嘴里发出“嗬、嗬——嗬嗬”的声音。
一声轻响,抽搐的陈金石突然瘫在铁床上,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白清玉伸出食指试探了一番鼻息,淡淡的道:“君上,罪臣陈金石,暴毙了。”
梁羡叹了口气:“自食恶果。”
公子晦怔愣着,眼看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活蹦乱跳的陈金石突然没了气息,一动不动的躺在自己面前。
公子晦反应了片刻,厉声道:“梁羡,你这是何意?!在给我颜色看?吓唬我?”
梁羡笑道:“那二公子有被吓到么?”
公子晦反诘:“吓到?我舒晦从小如何长大,你可知晓?在我眼中,不过是死了一条庸狗罢了,我还要感谢你,替我除了陈金石这个势利小人!”
梁羡挑眉:“二公子要如何感谢呢?”
公子晦:“……”
公子晦一愣,他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明明是讽刺之意,哪知梁羡如此不要脸,还腆着脸问自己要感谢?
公子晦吞了死苍蝇一般,脸色铁青,呵斥道:“梁羡,你休得与我油嘴滑舌,要杀便杀,悉听尊便!”
“孤不杀你,也不剐你,”梁羡道:“孤……要与你顽一个游戏,你可敢?”
公子晦蹙眉,总觉得梁羡话里有话。
梁羡食指轻轻敲在公子晦的胸口上,笃定的道:“孤要你公子晦,成为孤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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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2更】
他的话音一落, 公子晦突然感觉到两股视线扎在自己身上,一股十足明显,是虎贲军陛长姚司思投射而来, 仿佛最锋利的刀片子, 要将公子晦凌迟一百零八刀!
而另外一股视线比较隐晦,幽幽的,却不乏凌厉之气, 乃是大梁第一权相白清玉投射而来。
公子晦对于梁羡的暧昧言辞, 冷声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梁羡道:“二公子,孤与你三次机会, 刺杀于孤, 允许你在边邑府署之中自由活动,不加任何限制。若三次之内,你成功刺杀于孤,凡我梁国之人, 不得阻拦,你尽可离开梁国。然, 若三次刺杀尽数失败, 你舒晦,这辈子便要归属孤所有, 做牛做马,任劳任怨,如何?”
公子晦眸光波动,如何听这个“游戏”,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公子晦从小习武, 武艺精湛, 又可自由活动,这里乃是边邑的府署,又不是大梁宫,虎贲军守卫自然没有梁京那般森严,想要杀死梁羡,并非登天之难。
公子晦留了一个心眼儿,这般好事儿莫过于天上掉馅饼,梁羡狡诈,怎么会让自己占便宜呢?
梁羡催促道:“如何?这个游戏,对于二公子百利无害,难不成……二公子不敢?”
“不敢?”公子晦嘲讽:“这世上,还未有舒晦不敢的事情!好,我应了!”
梁羡一笑,招手道:“思思,给二公子松绑。”
姚司思略微有些迟疑,公子晦武艺精湛,又生着豺狼之心,若是给他松绑,难保不会当庭刺杀君上。
但姚司思也只是迟疑了一瞬,毕竟他对梁羡深信不疑,国君这般说法,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姚司思上前给公子晦松绑,公子晦双手解脱之后,并没有立刻攻击梁羡,只是活动手腕,戒备的看着他们:“梁公一言九鼎,应当不会食言。”
“自然。”梁羡举起手掌:“三次刺杀,九日为期,若三次刺杀失败,或者九日之后孤还未身死,都是你公子晦输了。”
“好!”公子晦狠狠地道:“我与你赌!”
“爽快,”梁羡笑道:“孤便是喜欢爽快之人。”
梁羡说罢,公子晦敏锐的发觉,自己又、又被瞪了!
公子晦松绑之后,便离开了圄犴,他的活动范围在府署之内,只要不出府署,去何处都不受限制。
姚司思不放心,等公子晦离开,轻声对梁羡道:“君上,要不要卑将暗地里盯着他?”
梁羡一笑:“不必。”
“可是……”姚司思的话还未说完,梁羡已然道:“思思勿用担心,公子晦……逃不出孤的掌心。”
梁羡回了府署的东堂,看看书,吃吃水果,日头渐渐落下很快便到了晚膳时辰,几个寺人将晚膳端进来,按照规制布好。
梁羡拿起筷箸,刚要去夹菜色。
叮咚——
【透视眼,生效!】
——毒药!
其中几个承槃上,赫然标注着系统的黑体大字,明晃晃刺眼。
梁羡的筷箸一顿,笑眯眯的自言自语:“动作这么快?”
公子晦简直是立竿见影,中午打赌,下午便开始行动起来了,这第一次刺杀,选择了谨慎的下毒。
先秦时期的毒药很单调,但同时验毒技巧亦很单调,只能检查出几种明显的毒药,像是一些慢性毒药,或者与银针无法反应的毒药,根本无从纠察。
但梁羡的金手指十足茁壮,完全无需验毒,透视眼一看,便可自行辨别毒药。
公子晦下毒很是谨慎,并不是所有吃食都有投毒,只是将其中几盏,几槃下了毒药,如此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寺人根本检查不出什么。
梁羡挑了挑眉,筷箸一转,捡着没下毒的菜色食起来,食的津津有味儿,招手吩咐寺人:“去把丞相给孤叫来。”
白清玉才回了自己的屋舍,听到国君传唤,立刻从下榻的屋舍出来,来到府署的东堂,走入其中,拱手道:“卑臣拜见君上。”
“丞相,吃了么?”梁羡笑道。
白清玉眼皮一跳:“回禀君上,卑臣还未用膳。”
“正好,”梁羡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席位,招手道:“来坐,一起吃点。”
白清玉奇怪,不知梁羡突然这般殷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走过去,一板一眼的坐下来,道:“谢君上赐饭。”
他说着,动作优雅的拿起筷箸,挽着自己的宽袖,夹起距离自己最近的白灼清藕,那清藕玉白,其上洒着花瓣,其下拔着冰凌,清甜凉爽,燥热夏日里食用,最是解暑。
白清玉微微启唇,刚要将藕片优雅的放入口中,梁羡却道:“丞相,这藕……有毒。”
白清玉:“……”
梁羡笑道:“丞相万勿误会,并非是孤下毒,而是二公子。”
“舒晦?”白清玉蹙眉,将那如玉一般的藕片扔在承槃之中,冷声道:“没成想舒晦这么快便有动作。”
梁羡道:“二公子给孤下毒,已然被孤识破,这第一次刺杀算是失败了,小惩大诫,孤也想给他的饭食之中,加一点点东西,令公子晦知晓,孤可不是好惹的。”
白清玉挑眉:“毒药?”
梁羡摆手:“孤要的是公子晦的人,又不是要他的命,万一药死了,岂不是白费力?”
饶是白清玉在朝廷中纵横这许多年,一时也想不明白,不是下毒,还能在饭菜中加什么旁的东西不成?
就听白清玉用他那柔弱又斯文,清雅又软糯的声音,一本正经的笑道:“春*药。”
白清玉:“……”
白清玉突然后知后觉,梁羡赐饭的时候,自己便该拒绝才是。
白清玉心窍中升起一丝丝不妙的预感,迟疑道:“君上……为何要宣卑臣前来,合该不只是赐饭如此简单。”
“聪明。”梁羡已然第二次夸赞白清玉,这让白清玉心窍中不妙的预感慢慢扩散,愈发浓重。
梁羡凑近白清玉一些,与他哥俩好的勾肩搭背:“孤乃一国之君,若自己个儿下手给公子晦下……那种药,岂不是很丢面儿?”
白清玉明智的没言语,梁羡继续道:“还请丞相帮帮忙?”
白清玉立刻拒绝:“卑臣无能,恐怕无法为君上分忧。”
“诶!”梁羡道:“你能的!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白清玉:“……”
白清玉沉默了一阵,反问道:“这点子小事儿,君上交给旁的人处理也是可行,为何非卑臣莫属?”
梁羡一笑:“自然,你与孤是知根知底儿的干系,你攥着孤的秘密,孤攥着你的秘密,咱们都有把柄放在对方手中。孤使唤你,岂不是方便便宜一些?再者,都说了下药这种事儿,是丢面儿之事,孤攥着丞相的秘密,想必丞相做事妥帖,也不会往外嚷嚷。丞相,你给孤一个不使唤你的理由?”
白清玉再一次沉默。
梁羡拍了拍他的后背:“再者,孤将这种私密之事交给丞相你去办,变向也证明了,对丞相你的信任。”
白清玉心中默默的道,这般龌龊的信任,本相不要也罢。
但白清玉的话头都被堵死了,正如梁羡所言,白清玉预知之梦的秘密握在梁羡手中,也不好与梁羡撕开脸皮。
白清玉思索再三,眼皮抖了抖,硬着头皮道:“卑臣……遵命。”
“这就对了,快去快回。”梁羡嘱咐:“手脚利索点,勿让公子晦发现了端倪。”
月上柳梢,晚膳从府署的东堂撤下,由寺人侍女擎着,往膳房而去。
一条纤细的黑影藏在府署膳房的大树之后,被树荫与夜色遮蔽着,黑影见寺人与宫女走过来,立刻藏身树后。
寺人与侍女根本没有发现端倪,端着用剩下的承槃进入膳房,便听到膳房里传出膳夫的交谈声。
“君上今日胃口颇多。”
“是了,尤其是这道清凉消暑的凉藕,君上仿佛格外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