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顾家很快就要破产,君山传媒也会因为资金链断裂经营不下去,苏见北想重新回到君山传媒。
前几天他跟赵晨阳联系,透露出自己的想法。
赵晨阳大为不解,不知道苏见北反复折腾想干什么,因此没有立即表态。
跟苏见北见完面,赵晨阳立刻给顾淮俞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去医院的路上,苏见北没跟顾淮俞提自己想回去,但他私下一直在联系赵晨阳。
到了医院,顾淮俞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但并没有着急下车,转头说,“公司跟顾家的事我自己会好好解决,你不用为了帮我放弃原本的打算。”
苏见北摁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没有放弃,只是想推迟一两年。你放心,M.T那边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你为难的。”
顾淮俞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
苏见北心口一点点收紧,隐约知道顾淮俞接下来的话,并不是他乐意听到的。
但他没法阻拦顾淮俞开口,车顶的橘灯照下来,像火一样烤在苏见北身上。
“我不是只对你一个人好,那天来的其余三个人,我同样会无条件关心、爱着他们。”
顾淮俞的话像一把钢刀,刮过苏见北耳膜,最终刺进他的胸口。
寒风从胸口的巨洞中往苏见北身体里灌,他声音微颤,“他……不只是喜欢我吗?”
这个‘他’是指那个善良的,一直爱着苏见北的顾淮俞。
苏见北是心存侥幸的,虽然顾淮俞无数次否认那个顾淮俞不存在,但他始终认为他是存在的。
他可能是顾淮俞的第二个人格,藏匿在顾淮俞的大脑深处。
那个人格操控着顾淮俞,只是顾淮俞不愿意承认,或者是顾淮俞压根没察觉到这个人格,所以把这一切当作是剧本。
但现在顾淮俞告诉他,对方不仅不存在,他还爱着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苏见北的信念在这一刻开始崩塌,他祈求地望着顾淮俞,希望对方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顾淮俞不想苏见北深陷其中,直白道:“对,他爱着很多很多人。”
苏见北的脸色白得好像一块冷玉,眼里空洞洞的,没有一点人气。
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自从父母离世后,他就把自己封闭起来,好不容易发觉自己爱上顾淮俞,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顾淮俞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顾大钧打来电话,问顾淮俞到医院没有,何云娥情况怎么样,孩子有没有生下来。
他声音不自觉带着焦急,毕竟何云娥也算高龄产妇了,他担心出意外。
顾淮俞看了一眼时间,“到医院门口了,我马上进去,你别急,有事我会跟你说。”
顾大钧抓着手机,“好好,真要出事了,保大,一定要保大。”
孩子还可以再有,他就算再混蛋也不能拿何云娥的命开玩笑。
顾淮俞走下车,朝医院内走,“医生根本不会问保大保小,你别吓唬自己。”
顾大钧急的在酒店踱步,“早知道我就不该出差了,谁知道她提前半个月生。”
顾淮俞安抚了顾大钧几句,回头见苏见北还愣愣地待在车厢,又折了回去。
他担心苏见北这个状态开车回去会出事,顾淮俞只是想他死心,不是让他物理意义地“死心”。
苏见北国民度很高,他现在这个状态不好跟着自己进医院,引来媒体关注就麻烦了。
顾淮俞趁着他愣神,拔出车钥匙。
没钥匙,苏见北会找人来接他,总比他精神恍惚地开着回去好。
顾淮俞拿着苏见北的车钥匙,快步走进医院。
何云娥还没被推进产房,目前正在规律的宫缩。
宫缩十分疼痛,何母扶着何云娥在病房行走,她面色痛苦,冷汗一波波出。
腹部坠痛十足,像是有人拿小锥子在锤似的,何云娥带着哭腔说,“停一会儿,走不动了。”
何母劝道:“得多走走,医生说有助调整胎位,咱们一定要顺产,顺产对宝宝好。”
何云娥疼得崩溃,“宝宝,宝宝,你们就知道宝宝,我都要疼死了。”
何母皱眉,“你发什么脾气,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现在多走走,一会儿生孩子的时候能少受点罪。”
何云娥心中十分委屈,哭了起来大声骂,“顾大钧这个王八犊子,老娘在这里难受,他不知道在哪里快活。”
看到门口的顾淮俞,何母捏了一下何云娥的手,冲她使眼色。
何云娥转过头,一见是顾淮俞,她咬着唇偏过头。
何母神色讪讪,硬着头皮跟顾淮俞打招呼,“小俞来了,快坐,她宫缩呢,都疼糊涂了,叫你爸别担心,我在这里照顾呢。”
何云娥泪流得更凶了,心中又气又难受。
她已经都疼成这样了,她妈还有些心思巴结姓顾的跟他儿子,难怪顾大钧说她一家子吸血鬼。
果然说得没错,要顾大钧没俩钱,她妈能是这个态度?
如果顾大钧没钱,他妈估计现在在家里照顾她的大孙子,根本不着急来医院看她。
人在生病难受时很容易想法偏激,此刻的何云娥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她,自己就是一个小可怜。
她一边抹泪,一边忍着疼继续走。
见何云娥一把鼻涕一把泪,顾淮俞说,“疼就先别走了,不疼的时候再走。”
何母应和,“对对,走多了也不好,赶紧坐一会儿,不疼了咱们继续走。”
何云娥心中越发不满,甩开她妈的手,自己坐到了病床上。
“喝水吗小俞?”何母从床下拿了一瓶矿泉水,是顾家司机搬过来的。
顾淮俞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跟何云娥说,“我爸明天才能回来,担心你出事,让我过来照顾。”
不等何云娥开口,何母忙摆手,“不用不用,让他在外面好好工作,这边有我呢。”
何云娥实在忍不住脾气,“你回去看你的孙子吧,这边不用你照顾。”
何母怪嗔,“你这孩子。”
何云娥现在看不得她妈对顾淮俞谄媚,不耐烦催她,“你赶紧回去吧,这儿真不用你,我请的月嫂一会儿就来。”
何母数落,“月嫂有家里人照顾的好,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家里人?”
何云娥讥讽,“有些事越是外人越好。”
何母也有些生气,“行行,你去找月嫂,我这个当妈的没有外人对你好。”
看着怒而离开的何母,何云娥眼眶再次红了。
当着顾淮俞的面,何云娥不想失态,咬着牙忍下了汹涌的委屈。
临近生产,宫缩频率越来越高,医生过来查看时,又让何云娥多走动。
苏见北戴着口罩跟棒球帽过来时,顾淮俞正扶着何云娥在妇产病房区的走廊走。
何云娥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摁着抽痛痉挛的腹部,一点点朝前挪动脚步。
一旁的顾淮俞没嫌她走得慢,搀扶着何云娥的胳膊,神色平静。
走了一段,何云娥的平底鞋掉了。
怀孕后期,她的腿跟脚浮肿得厉害,买的鞋子比平时大了两个码,这样穿着才舒服,但鞋子不跟脚,经常掉。
顾淮俞俯下身,捡起鞋子,捉着何云娥的脚踝,给不方便弯腰的她穿鞋。
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顾淮俞,何云娥心中一惊,下意识要后退。
顾淮俞说,“别动,小心摔到。”
何云娥立在原地,面色极其不自在,眼睛四下乱瞟。
苏见北站在走廊看着这一幕,瞳仁微动。
顾淮俞一直说那个善良的顾淮俞是演出来的,此时此刻的苏见北觉得,他是存在的。
等顾淮俞站起来,她才小声说,“谢谢。”
“不用客气。”顾淮俞再次扶住她,“还走吗?”
肚子又痛了起来,何云娥面色扭曲了一下,不自觉抓紧顾淮俞的手,倒抽了一大口凉气。
熬过那股疼劲儿,她赶忙松开顾淮俞,惨白着脸说,“歇一会儿吧。”
顾淮俞扶她往病房走,突然问了一句,“生孩子都这么疼吗?”
“都这么疼,跟鬼门关趟过一遭似的。”何云娥抱怨,“下次再也不生了,给一个亿都不生。”
意识到不该说后半句,她赶忙补救了一句,“最主要是岁数大了,再生就高危产妇了。”
顾淮俞垂下眼睛,没说话。
何云娥小心地看向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想到你妈妈了?”
顾淮俞抿住嘴,半天才点了一下头。
她生他的时候应该也这么难受吧?
大概也是快要当母亲了,何云娥情不自禁安慰,“其实吧,能生下一个好孩子,现在疼一下也没事。”
说完她摸了摸肚子,希望肚子里也是一个好孩子。
顾淮俞不觉得自己是多好的孩子,要不是他的主角命,他妈妈可能不会生病去世。
看着顾淮俞扶何云娥走进一间病房,许久苏见北才收回目光,然后从安全通道离开了。
之前顾淮俞说过这个世界是四部小说组成的,当时苏见北满怀心事,并没有将这句话听进去。
直到顾淮俞今天重提,他才忍不住查了一下另外三个人。
三个人里面,苏见北只觉得商延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商延绯闻缠身,跟一个知名女星传过八卦,还上了热搜。
苏见北费了一点力气就查到了他,发现他跟一位姓顾的女孩订过婚,正好跟那天他说自己是顾淮俞的未婚夫对上。
虽然八卦说商延跟一个女孩订婚,但也很有可能是消息有误。
苏见北查不到商延未婚夫的任何信息,只找到了顾大钧一点的讯息。
顾淮俞在来的路上说去医院看后妈,而这个顾大钧刚好是二婚。
从这些蛛丝马迹,苏见北隐约推断出事情的轮廓。
顾淮俞至少有两个身份、他跟包括苏见北在内的四个人都有隐秘的关联。
这真是一个古怪的世界。
但苏见北不是很在乎,因为他刚才印证了一件事,顾淮俞跟那个顾淮俞不是完全不同的人,他们有共同的地方。
这个猜测让苏见北某种情绪得以安抚。
第二天深夜,处理好工作的顾大钧坐专机飞回来。
何云娥已经生了,顾淮俞留在医院跟月嫂一块照看。
顾淮俞毕竟是男人,月嫂给何云娥按摩时,他坐在病房外面等着。
顾大钧从电梯下来,看到打瞌睡的顾淮俞,心疼不已,“你怎么还在这儿?快回去睡觉,司机在不在,这么晚别打车回去,不安全。”
顾淮俞提起些精神,“我知道了,你进去看看吧,我回去了。”
顾大钧忽然叫住他,“俞俞。”
顾淮俞转过头,“怎么了,爸?”
顾大钧并不是那种不会表达感情的传统父亲,相反他时常跟顾淮俞煽情。
“爸爸永远都爱你,最爱你。”
知道顾大钧担心什么,顾淮俞嗯了一声,“我知道。”
顾大钧叮嘱,“路上注意安全。”
顾淮俞:“好。”
坐电梯下去时,顾淮俞忍不住想,要是顾大钧知道他还叫别人爸妈,估计得气的三天吃不下去饭。
老顾的心眼小得跟针鼻差不多。
顾淮俞觉得自己心很大,因为他压根没有何云娥的孩子会跟他争宠这种想法。
顾淮俞没听顾大钧的话,自己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回了傅家。
这个时间点傅家夫妇已经睡觉,顾淮俞在玄关换了鞋子,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走到傅闻门前,顾淮俞敲了两下。
十几秒后房门打开,傅闻穿着烟灰色休闲服,没戴眼镜,鼻骨那颗小痣很显眼,有种慵懒的凉薄。
看到门外的顾淮俞,傅闻略显惊讶,“怎么这么晚回来?”
这句脱口而出的话不是在质问,有几分关心跟疑惑,但顾淮俞仍旧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傅闻静静地看着他。
隔天一早,顾淮俞坐傅闻的车去了一所私立学校,也是他在第三部小说就读的地方。
顾淮俞在这部小说里只是一个高中生,必须每天上学。
但他现在压根没那么多时间维持学生这个身份,想来想去能帮他解决这个麻烦的只有傅闻。
顾淮俞让傅闻冒充他哥哥,去学校跟老师谈一谈,省得他经常不上学,学校会联系他在这个世界的父母。
到了学校正是下课的时间,顾淮俞领着傅闻直接去了教导处。
走到教学楼,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头看到树旁的卫施,对方复杂地看着他跟傅闻。
见顾淮俞停下来,傅闻问,“怎么了?”
顾淮俞收回视线,转头说,“没事,看到了一个熟人。”
傅闻没问是谁,朝顾淮俞刚才看的方向扫了一眼。
银杏树下空空荡荡,早已经没了卫施的影子,似乎刚才那一眼的对视是错觉。
顾淮俞不是很在意,“走吧,我先带你去见我的班主任。”
傅闻人脉很广,他认识这个学校的校董,来之前已经跟对方打过电话,因此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
顾淮俞以出国留学,去国外的高校面试,办理相关手续等等为借口,获得学校特批,可以自行决定上学时间。
私立高中的学生出国读书是常态,学校早已经见怪不怪,再加上校董打过招呼,顾淮俞的班主任虽然可惜,但也没有过多询问。
为了不让这件事露馅,顾淮俞还让学校将紧急联系人由他父母改成了傅闻。
顾淮俞有大学文凭,还是top级的名校,现在四本小说融合了,他觉得没必要再重读一遍大学。
而且他现在的时间也不允许他按时按点来学校的好好读书。
今天是周五,下午再上两节课就会放周六日的假,办完事后顾淮俞没有留下来上课。
现在的傅闻已经不会再对顾淮俞的生活指手画脚,见他不愿意上学,什么也没有问,带着他一块离开了学校。
走的时候遇见了沈嘉阳,顾淮俞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
“你最近怎么没来上学?”沈嘉阳透过顾淮俞看了两眼傅闻,压低声音问,“那是谁呀?”
“我哥。”顾淮俞半真半假,“我打算去留学,最近在办出国手续,以后可能不会常常来学校。”
沈嘉阳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这么突然,以前也没听你说过留学?你去哪个国家?”
沈嘉阳也是要出国的,顾淮俞记得他要去y国,因此说,“应该是去m国。”
沈嘉阳顿时有些失望,忍不住嘟囔,“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顾淮俞一脸歉意,“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我哥在那边有认识的人,他想我出国润个文凭回来。”
沈嘉阳欲言又止,叹了一声,“行吧,出国见识一下也好。”
顾淮俞:“那我先走了,哥还有事呢。”
沈嘉阳:“好,对了,你记得没事看看咱们学校的论坛,最近有一个大瓜,有关卫施的,真的特别好玩,快要笑死我了。”
顾淮俞应了一声,跟沈嘉阳挥了挥手,“我走了。”
沈嘉阳恋恋不舍,追上前两步叮嘱,“路上小心,有事跟我打电话。”
跟沈嘉阳简单做完道别,顾淮俞跟着傅闻走出学校。
傅闻的车停到了对面,顾淮俞站在校门口等他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看他。
但转过头四下看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傅闻的车停到面前,顾淮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上午十点公司高层有一个会,顾淮俞让傅闻把他带到公司,今天正好无聊跟赵争鸣玩一玩。
车开到公司楼下,顾淮俞眼尖地在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个气质很好的女孩,身形高挑,黑色的长发,五官白净清丽,仿佛一支寒冬过后盛开的白兰,娉婷而立。
这样的女孩在大学,一定是很多直男心中的白月光。
顾淮俞记忆力惊人,尤其是对漂亮的人,哪怕只见过一面他也能牢牢记住。
认出对方后,顾淮俞侧头对傅闻说,“那个好像是你大学同学?”
傅闻隔着车玻璃朝外看去,是苏语晴。
苏语晴来公司不是找傅闻,她目前正在跟赵争鸣的大哥谈恋爱。
两个人家境相仿,年纪也差不多,性格一个稳重,另一个淡雅,倒是很相配。
但实际感情进展一般,正不冷不淡地谈着,双方父母有意撮合他俩尽快结婚。
傅闻只看了一眼,然后将车稳稳地开进了地下车库,并没有要跟苏语晴打招呼的意思。
他俩现在的身份,私下不好过多联系。
汽车驶进车库,光线微暗,顾淮俞眼睛却闪烁着细碎的光,“她是你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吧?”
傅闻不自觉抬头,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顾淮俞。
那张看起来很单纯的脸,又带上了那天说“赵争鸣,嗯,挺有意思”时的坏劲儿,唇角弯起尖尖的弧度。
傅闻顿时感觉一阵头疼。
果然就听顾淮俞挑明道:“她明明是你女朋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你们只是大学同学,你当时在想什么?”
旧事重提,再次让傅闻想起自己犯的蠢。
问题是顾淮俞问的,但他却不是很想知道答案似的,等傅闻停稳车子,他解开安全带就下来了。
顾淮俞站在车位旁边,慢慢地喘息。
没一会儿赵争鸣从自己的车上下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怎么了小俞?”
“没事。”顾淮俞呼吸不畅似的,低着头轻轻吐息着。
赵争鸣看他这症状,眉头微挑,“晕车?”
顾淮俞点了一下头。
赵争鸣语气关切,“我那儿有晕车药。”
傅闻走下来,顾淮俞朝他看了一眼,犹豫着,“可是……你们忙吧,我没什么事,我去旁边的万成商场转一转。”
赵争鸣板过他的肩,“再忙给你一颗晕车药的工夫还是有的,走走,看你脸色白的。”
“傅总,我先带小俞走了。”赵争鸣拉着顾淮俞朝电梯走。
顾淮俞拘谨地一步三回头,似乎在看傅闻的脸色。
赵争鸣见状笑了,“怎么跟唐僧去盘丝洞似的,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顾淮俞小声说,“不是。”
赵争鸣摁下电梯。
顾淮俞再次扭头,冲傅闻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
傅闻扶额,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看走眼的。
电梯门打开,赵争鸣摁着快门键,问傅闻,“傅总上吗?”
傅闻收敛面上的表情,走了过去。
顾淮俞需要把自己的时间塞满,这样可以让他少想一些事。
他也需要寻找一些刺激,比如当双面间谍,跟敌人打得火热,套取一些情报。
虽然这种情报不需要他套取,傅闻可以自己解决,但顾淮俞仍旧以自己的想法为先,想做就做,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获得自由后,他致力于做一些能让自己感到开心的事。
骗取赵争鸣的信任,就是顾淮俞给自己找的乐子。
跟赵争鸣演了一整天的戏,让对方更加确信他就是一个可以掌控的傻白甜。
晚上顾淮俞坐傅闻的车回家,高峰期堵了二十多分钟的车。
黑色的SUV堵在长长的车流里,傅闻面上不露任何情绪,手指却轻轻敲打着方向盘,余光瞥向副驾驶座上的人。
顾淮俞正在玩消消乐,眉眼平和,鼻尖挺翘,唇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又似乎天生是这个弧度。
现在的他褪去了故意演出来的怯弱与局促,透出一种舒展的自在与天真,看起来就像蜜罐里泡大的,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摧残。
顾淮俞玩完一局,抬起头见车还没有动,朝窗外看了一圈。
发现对面有一家紫米糕店,顾淮俞来了兴趣,“你想吃紫米糕吗?”
没等傅闻开口,顾淮俞又说,“你应该不想吃,过去我给你买的,你都扔垃圾桶里了吧?”
又来了。
顾淮俞眼底的揶揄那样明显,傅闻想忽视都难。
但这事是他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顾淮俞似乎喜欢看傅闻这副被戳中糗事而无法言语的模样,抖着肩笑了起来。
傅闻从小到大一直很沉稳,几乎没有可以拿出来被开玩笑的黑历史。
现在不同了,过去跟顾淮俞认识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的黑历史。
回到傅家,在饭桌上顾淮俞又拿只有他俩知道的事调侃傅闻。
吃完饭,顾淮俞去后院跟小狗玩儿。
在傅家这两个月,这只流浪小狗圆润了不少,皮毛光滑柔顺,只要顾淮俞招招手,它就甩着尾巴乐颠颠跑过来。
顾淮俞照例从头到尾撸了一遍,然后发出指令让它坐下、趴到地上、打滚,仰头学狼嗷呜地叫。
正玩儿着,傅闻走了过来。
顾淮俞绕着小狗的肚皮,抬头去看他。
庭院的路灯柔和地染在傅闻身上,他看起来很矜重,也很真诚。
“过去的事是我不对。”傅闻说,“我不应该以关心的名义,不尊重你的选择和决定。”
他主动认错,想要跟顾淮俞达成真正的和解。
顾淮俞看了傅闻几秒,然后将小狗抱了起来,手摸在小狗的肚皮。
他这个动作让傅闻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不自觉后退两步,怕被这只狗再尿到身上。
顾淮俞恶作剧成功,笑着站起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抱着小狗去前面玩球。
直到走出了很远仍旧能听到顾淮俞不加掩饰的笑声,傅闻难得叹了一声。
看顾淮俞这个样子,这种恶作剧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消停。
成年人解决矛盾的方式很简单,利益划分,只要利益适合就能一笑泯恩仇。
但顾淮俞明显不是要走这个路子,他会一直玩到自己觉得不好玩为止。
傅闻很无奈,又拿他没办法。
每次胡乱折腾了一番,顾淮俞就会短暂的感到疲倦。
这种时候他就会去谢惟家休息几天,画画漫画,然后再重振旗鼓,去做能让自己快乐的任何事。
随着顾淮俞稳定的更新,追订漫画的人数慢慢多了起来,评论区也很热闹。
【太酷啦,猫猫打架好厉害。】
【好家伙,作者这是要把猫猫往街头老大这方面发展吗?】
【我一直以为这是狼跟猫猫的绝美爱情故事,结果……】
【狼快回来吧,你看你家猫猫成什么样子了?】
【狼:出走几个月,回来我老婆成旧街区的大佬了?】
【把狼抓走的到底是什么人?狼狼快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
顾淮俞简单刷了一下评论,然后画下一话——猫猫跟旧街区鬣狗们的争斗。
这些鬣狗是之前跟狼争夺地盘的那几个,因为之前出场过,顾淮俞画起来很顺手。
正画鬣狗的獠牙跟涎水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顾淮俞叼着一根香烟形状的糖,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
卫施穿着校服立在门口,单手拎着一个黑色的书包。
他的头发剪得很短,露出饱满的额头,衣扣整齐,眉眼不见过去的桀骜,总算有学生的样子了。
看见是卫施,顾淮俞皱起眉,“你不是说再来找我就是狗?”
卫施面色有一瞬的别扭,闷闷地说,“气话你也当真?”
顾淮俞没说话,挑高眉头看着他。
卫施被看得更加不自在,把脸微微偏到一侧,抬手解下一颗扣子,动作透着烦躁。
“行,我是狗。”卫施重新去看顾淮俞,自暴自弃地说,“我是汪汪叫的狗行不行,开心了吗?”
顾淮俞不吃他这套,语气不咸不淡,“你跟我耍什么脾气?”
卫施顿时泄了气,嗫嗫地说,“我哪有?”
“我只是……”卫施的声音忽然变得含糊起来,“只是跟你说一声,我又给他们道歉了。”
顾淮俞问,“所以呢?”
卫施抓着书包肩带,有些难堪地说,“我给他们写了道歉的信,他们有些人把信……贴到了学校论坛上。”
顾淮俞恍惚想起来,之前沈嘉阳让他看论坛,说有卫施的瓜,但出了校门他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
沈嘉阳说的瓜,应该就是指这件事。
不得不说这招真高明。
高中这个年纪是最要面子的,卫施这种风云人物更是如此,简直是杀人诛心。
看着情绪低落的卫施,顾淮俞放下绘画板,“你现在知道真心被人糟蹋的滋味了吧?”
当初卫施的行径比这个更加恶劣,他是毫无缘由地去骗别人的感情。
对方贴他的道歉信,起码是基于被伤害后的回击,性质完全不同。
卫施垂着头,好半天才开口,“这算是报复吗?”
顾淮俞直言不讳,“是报复,也是回击。”
卫施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像是想开了,“报复就报复吧,他们心里痛快了,应该不会那么生气了。”
这点顾淮俞不否认。
对受害者来说,人渣前任过得越惨,他们越觉得开心。
沉默了几分钟,卫施忽然问,“你要出国留学?”
顾淮俞随口应付,“嗯。”
卫施盯着顾淮俞,眼神流露出急迫与紧张,“你不等谢惟了?”
顾淮俞仍旧很坚定,“他回来了会找我的,不用我等他。”
卫施再次泄气,呆呆地哦了一声,隔了好一会儿又问,“他去哪儿了?”
顾淮俞不怎么高兴地望来,“问这个干嘛?”
卫施先是说,“没事随便问问。”
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了几分紧绷,“我想了想,如果他不回来了,我又没有碰到合适的,我们可以……试试。”
顾淮俞生气卫施说谢惟不回来,高声说,“我才不要跟你试。”
被拒绝的卫施气息有些不稳,“我又没说现在,我是说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