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 by西十危
西十危  发于:2023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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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驾,让让。”
是双深邃又狭窄的眼眸,没什么情绪,又好像都是情绪,淡然又野性,女孩们先是怔了下,随后朝后靠了下,一散而开。
也不全是因为陈翡的缘故,就是陌生人周渡也会搭把手,他有点担心陈翡是哮喘,哮喘的话被人围这么近,可能会缓不过气。
清了场,他见陈翡好似也平定下来了,伸到一半的手往回收:“不是哮喘吧?”
陈翡低着头,脸还有点发白。岔气也就那么一两分钟,提不上是什么病,但就是让人难受,缓了下,瞥见周渡又准备往后撤的架势,他一把拽住周渡的手。
陈翡是好看的,还是均匀的好看,脸很出挑,手也漂亮,细直白皙,就指尾晕着点粉。周渡不是不和人接触,但确实很少和人发生触碰。
他又听陈翡喊他。
“哥。”
周渡知道陈翡只是喜欢这么称呼别人,但还是避免不了心漏了一拍。像是被风拉长舒展的云,又好似被一碰就碎的泡沫。
他看着陈翡,他这么亲热地喊着你,好似很喜欢的似的。可无论是他,还是张海丽,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其实都一样。
陈翡拉着周渡的手,缓了一下才道:“你不是走了?”
周渡抽了下小臂,纹丝不动:“你放开。”
“我现在也能走。”
“……”陈翡。
你果然狗。
他性子就不好,还吃了那么大的亏,这下全被他揽在周渡头上了。请客这事儿就讲究你情我愿,他被捧得还一向金贵,和人出去都得看心情,但现在,“我饿。”
看这架势,他们应该认识。女生们互相看了眼,都生出了退场的心思。
周渡正想说你饿关我什么事,陈翡别开头,朝人笑了笑,他就生着一张少年脸,干净又清新:“谢谢。”
“不客气。”
“……没事。”
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也不是说一见钟情,但面对帅哥,就是很容易脸红,就纯纯的人之初,性本色。其中一个高挑些的女生比较开朗,“能加个微信吗?”
就是不发展,放在朋友圈养眼也好啊。
周渡其实以为陈翡会同意的,陈翡却朝他靠了下:“不好意思。”
他清楚自己的性向,对女生的示好拒绝的很直白。
性取向这事,在大城市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几人闻声眼睛都亮了,看了眼他们,又兴奋看了眼他们,叽叽喳喳地牵着手走远了。
全程也就四五分钟,就是个小插曲,都不算个事。
陈翡刚没接路人小姐妹组合的水,但这不妨碍他感觉有点渴,他还就有点习惯指使人:“我渴了。”
男生还抓着他的手,周渡又看了下……确实是好看的,细直白皙和他接触的掌心细腻,沾着些温吞的凉意。
虽然很舒服,但他还是抽出了手,不咸不淡道:“超市有。”
听到这话,陈翡是一点意外都没有:“我付钱。”
周渡闻声看陈翡,陈翡正好垂眼,睫毛细密的一排,他好像确实不太舒服,声音有些低。
“但跑腿费你是别想了。”
“……”周渡。
他其实没这么寒碜。
歇了会儿,陈翡问周渡:“你吃饭了没?”
周渡盘算着怎么离开:“还没。”
陈翡又问:“那你不饿?”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周渡老神在道:“不饿。”
这下陈翡看周渡了,说了这么久的话,他才主动看周渡:“真的?”
对面惊爆价三十五的爆肚面店。
靠着过道的一桌,陈翡爱吃辣,就点了重辣的,他还要了瓶橙子的北冰洋,周渡在等饭的时候看了眼表,1:33,现在赶过去也会迟到了
可周渡还是更心仪不和人接触的工作。
常伟的手机嗡了两下。
【周渡:在?】
【周渡:下午能晚点吗?】
【周渡:我会迟到十分钟左右。】
十分钟?
他们这行一向散漫,别说十分钟,集合半小时都是常有的事。但一码归一码,他这里肯定不能松嘴的,不然以后这群家伙就更不当回事了。
常伟刚想发过去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定睛一看,好家伙,是周渡。
他还刚说了要准时到,眼神一震,常伟自觉逮到机会了,没发语音,他也端了起来。
【常伟:小周啊,我刚说过什么?】
【常伟:忘了是吧?】
【常伟:现在的年轻人啊。】
周渡的手机跟他一起出了车祸,跟他有过命的交情,当然,他现在没把手机换掉的主要原因是他没钱。
光是换屏就得六百,怎么不去抢?
【周渡:所以。】
【周渡:到底行不行?】
行是行,当你这么拽我同意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常伟心一横,闭眼打字。
【常伟:打工就得有时间观念。】
【常伟:不行!】
当然,他们这行也讲究和气生财,他话音一转,正想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周渡:知道了。】
常伟:“……”
你不是很拽吗?
这次怎么回这么快。
服务员小哥上面了,周渡把手机翻着盖下,放到了一边。他没陈翡那么嗜辣,就点的中辣,雪白筋道的面飘着灼人的红油,切得轻薄的几片牛肚油亮,几颗小青菜脆生生的。
陈翡就吸了下空气,顿时感觉呛入肺腑,他还以为海市人不怎么吃辣,还没掰筷子,他看向周渡:“哥。”
店里有提供免费酸梅汤,但周渡还是倒的白水,受家里人的熏陶,他不太爱喝饮料,不是白水就喝茶。
扬起水壶倾倒,他闻声瞥过去,挑眉:“不会掰筷子?”
“……”陈翡。
他无语,“不是。”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周渡放下水壶:“哦。”
他抽出一双筷子掰开,提醒道,“瓶盖。”
什么瓶盖?
陈翡皱眉……想起来了,他是说过周渡没帮他拧瓶盖。似乎、好像,是他的原因,沉默了下,见周渡要开始吃了,他推了下自己那碗:“这份太辣。”
关他什么事?
周渡无动于衷。
陈翡捂胃:“晚上回去我吐宿舍了,还得收拾。”
“……”周渡。
陈翡就虚了下,他嘬了口汽水:“换啊。”
周渡都要换了,看他这么支棱:“吐就吐吧。”
“又不是我收拾。”
“……”陈翡。
他都拿捏不准周渡的心思了,走了又回来,周渡不可能对他没意思,但又说周渡喜欢他,又相当的一言难尽。
出来工作就够他受得了,还遇到这么糟心的玩意,搅和了下吸管,他垂眼,“我死了你都不会多看两眼是吧?”
这话说的。
周渡看过去:“我们熟?”
被打断施法的陈翡,他攥了下瓶身,硬是挤出了两个字:“周、渡。”
周渡自觉没说什么,但看陈翡要暴走:“劳驾,请、谢谢不会说。”陈翡吃不了,他是无所谓换一换的,都是他的钱买的,浪费也不好,“至少有事求我的时候。”
“用正眼看我。”
陈翡看过去,周渡也正看着他。他一直对周渡爱理不理,都没好好看过周渡几次,又不会发生些什么。
他认为实属没这个必要。
但显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周渡整暇以待:“知道错了吗?”
更显然,他不愿意看周渡,也不只是他的原因。刚从冷柜拿出来的北冰洋瓶身爬满了水汽,凝出了好几滴水珠。
陈翡被冰了下,又垂下眼去,兴致缺缺:“哦。”
错了又怎么样,又不会改。
周渡看他这样,忽然道:“有人打过你吗?”
“……”陈翡。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人吗?”周渡似是有些遗憾。
“?”陈翡。
对此,他想说,“。”
周渡没有别的疑问了,他换了下两份面:“吃吧。”
陈翡又去看周渡,但这次周渡没看他。
“吃完还得上班。”周渡。
陈翡其实搞不懂周渡这人,喜欢他又好像是不喜欢他,和他之前他遇到的人都不太一样。他看了周渡两秒,也默默拿起了筷子。
这还是他俩今天的第一餐饭。
周渡先吃完,吃完后也没急着走,而是继续看起了手机。他确实对推销拉会员不感兴趣,也没打算干,上午找的那个泡汤了,他得再找一个。
好在兼职一直很多。
周渡又选了个盘货的日结,这份兼职要求高中学历,入职会有考核,日薪不高,就180,还比不上去捡快递,但胜在稳定,连续一周,还包午饭。
陈翡吃饭就比较慢,他嫌热又嫌烫,还担心汤汁会溅在他的白衣服上。他没周渡那么随意,还是比较在意自己的衣着的。
至少不能脏。
慢腾腾地吃完,他又一点点喝空了汽水。
周渡一直没抬头,但等陈翡擦完手:“吃完了?”
陈翡没把纸巾放到桌面上,他丢进一侧的垃圾桶:“嗯。”
周渡走去结账,陈翡又看到了周渡如破碎的镜面般的手机屏……周渡,好像确实挺穷。
周渡找的日结就在这附近,负责人说老板娘四点才送来仓库钥匙,叫他不用着急过去。他办事利索,一向雷厉风行,见陈翡还不紧不慢地:“不去干活?”
陈翡抓着传单,吃饱了就有些困:“……去。”
周渡看陈翡,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的样子,但他没有多说。陈翡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他又不打算伺候个祖宗:“走了。”
这次真走了。
陈翡确实是有点困,但解决经济危机是件迫在眉睫的事,寻着路标,他去卫生间洗了下脸,洗手台呼啦啦的流。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指腹轻轻抹去睫毛上的水珠:“Always like this.”
——Is life always this hard,or is it just when you are a kid?
陈翡跟周渡在话少这方面,有着高度的一致性,但有时候就是没得选,他刚念完高中,别的还都不会做。比起推销拉会员,捡快递、搬运工之类需要掏力气的对他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就他这懒散劲,还是放过他人,也放过自己吧。
隔着玻璃,陈翡朝街上眺望了一眼。
艳阳高照,鎏金似火。
熄了下去的心思,就算是他愿意上街,也没人愿意听他讲。健身房针对就是上班族和上班党,消费群体主要还是年轻人。
老板把健身房开在这儿显然不仅是为了糊口。
陈翡找到了楼层的指示牌,六楼其实就是休闲娱乐和饮食区,人流量挺大,有钱有闲的人也多,但他还是把目标放到了七楼。
七楼是奢侈品区。
怎么说,能去消费的不说有钱,但一定不缺钱……至少能有闲钱办一张大多数人一年用不了几次的健身卡。
陈翡改道去了七楼,但他没上去。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手机录音,然后循环播放:“健身了解一下。”
活不是不能干,但能少干就少干。
宁霄职专毕业后被他爸接来了海市,宅家了半年,又胖了十几斤,他爸三番两次的耳提面命下,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川山街,准备购置几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去厂里上班。
望着恢宏的大厦,他吸腹走进大门,闷头走了进来。
提着气儿找到直梯,还没等他放松,漂亮的电梯小姐微笑道:“您上几楼?”
宁霄脑子空了下。
“先生。”电梯小姐态度很好,很有耐心。
还好有人一并上来了,那是对小情侣,女孩子说好饿,男生说那就去六楼。
“先生?”电梯小姐又问。
宁霄其实在家查过了,他是要去七楼,但他紧闭的嘴巴就是张不开,一直到小情侣上来,说要去六楼。
像是抓住了什么,他也道:“六楼。”
这样就可以不麻烦别人了。
海市跟他的老家是截然不同的精致和繁华,他看到如此明亮的瓷砖和打扮鲜亮的人,心里总会不自觉出现点退缩和自卑。
哪怕是什么都不做,被人一搭话,他心里只有惶恐。
“健身了解一下。”
“健身了解一下……”
宁霄闻声望去,男生膝上放着一摞传单,手机不断地循环播放着“健身了解一下”,这句话应该是他自己录的,语调懒散但很抓耳。
他似乎是有些困,只是撑着眼皮坐着。
还没几分钟,陈翡也不意外会有人看他,他就是不主动,还是会有人问的。也不是他自恋,他只是打小就受得优待太多了,关停手机:“了解一下?”
宁霄张嘴,又闭上。
陈翡还是有点打工人的自觉的,毕竟他是真缺钱,抽出一张传单走过去,他问道:“健过身吗?”
宁霄张嘴,却只是点头。
他虽然上的职专,但学校里还是有健身房的。
陈翡没钱也没那个爱好了解什么大牌,但一些基本的大牌他还是知道的,比如宁霄身上的路易威登,大牌是大牌,就是宁霄穿上不好看。
宁霄挺高,但很胖,肤色黝黑。
他其实不太在意别人的外表,毕竟谁都没他好看,见宁霄又只是张嘴却不作答,他挑眉:“办卡吗?”
宁霄没见过陈翡这么好看的男生。
他成绩一直很烂,在高中发现了自己性取向后,就偷偷喜欢上了他们学校的年级第一,他至今还记得那个男生在校会上弹钢琴。
身姿清隽,脸庞清秀。
宁霄也没想和那个男生发生点什么,只是想和他说一句话,但一连三年,他始终没有跟他说上话,他看着陈翡,觉得圆梦好近。
于是他出声道:“好。”
陈翡都怔了下:“嗯?”
宁霄并不敢看陈翡:“行。”
他爸发迹后给他了张千万额度的卡,他不缺钱,再说,他确实有减肥的心思。
不到一分钟,顺利的做成一单。
陈翡下午又陆陆续续做了五六单,一直到六点多,他做最后一单才翻脸。他就赚一百,还是个辛苦费,加微信还得陪着喝一杯,您谁,配吗?
还拉朋友来,拉你爹过来也没用。
王升真的心惊肉跳,要不是他拦着,陈翡就抄家伙砸人脑袋了。他就想不通,陈翡看着瘦瘦弱弱的,气性还挺大。
他不知道的是幸亏是陈翡没带大提琴,不然今天肯定得见血。
长得好在某种程度上,遇见下头男的概率也大得多,陈翡早习惯了动手了。
也不是陈翡不喜欢出来打工,赚得这点钱,还不够他的精神损失费。
晚上还是陈翡先回宿舍的。
陈翡其实不想回宿舍,但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现在六月,学校还没发具体开学日期,但应该是九月左右。
学费一万住宿费一千二。
在学校报到前,他至少也得把学费住宿费赚出来。
一万二其实也不多,进厂三月辛苦点其实也能攒得出来,只是陈翡不想这么过,他光是住这样的宿舍就倍感艰辛了。
周渡临近十二点才回来,他主要负责计数,并没有参与搬运,但还是弄了一身灰。回来前他稍微洗了下手和脸,但还是挺狼狈的。
陈翡洗漱后就一直躺着没动,一直等到周渡回来,他才翻了个身,闷闷道:“该拖地了。”
周渡刚进门,水还没喝一口,瞥了眼陈翡,他客气道:“谢谢关心。”
“……”陈翡。
又开始了。
周渡换了鞋,走上阳台,正打算收衣服……他们几个的衣服被推到了一起,陈翡的衣服独占一方,某人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觉得陈翡至今没挨揍是个很大的奇迹的。
陈翡扯下盖住脑袋的被子:“你要洗澡?”
周渡取下晾干的衣服:“嗯。”
陈翡锲而不舍:“洗完澡呢。”
周渡看了过去:“您不会拖?”
会是会,但陈翡嫌拖把脏,他又没买橡胶手套。再说,他又不想干:“我才搬进来一天。”
周渡没说他一踏进来就让宿舍进行了大扫除:“您又不是不在这住儿。”
又是您,陈翡看向周渡:“不阴阳不会说话?”
“自己动手会死?”周渡。
“……”陈翡。
这话说的,你以为他会羞耻吗?他又瞥了眼周渡,坦然道,“会。”
周渡正想脱掉上衣,又想起男男授受不亲。他是知道陈翡的龟毛的,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跟陈翡起争端,刚就是顺嘴提了句。
他也不意外陈翡会承认。
毕竟他不阴阳也会死。
陈翡等了会没等到后续:“周渡?”
周渡在洗澡。
从回宿舍他就一直注意没看陈翡,可同一个宿舍,难免会瞥两眼,陈翡也没露什么,只是撑起下巴跟他说话。
他也没去看,他只是又想起了陈翡的手——细长白皙,掌心温凉。
估计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周渡尤喜欢陈翡指尾染的一点粉,脆弱伶仃。他闭眼,打断回忆:“陈翡。”
“我在洗澡。”
周渡难得示弱,“……有事等我出去再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五百平大平层,说话得用喊的。
陈翡刚想出声呛一句,又看见了他们这还不到三十平的宿舍,他垂眼,趴下了,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没什么,就拖地。”
他对住的地方要求挺高的,别的都不提,至少得干净。
“行。”周渡。
“要拖三遍。”陈翡。
“成。”周渡。
“最后一遍得用抹布擦。”陈翡。
“……”周渡。
他微微阖上眼,硬挤出了一个字,“行。”
陈翡就感觉有点意思了:“周渡。”
这么好说话,又换人了?
周渡在洗澡,以他自身的修养和良知来讲,他是不愿意在这里对着一个毫不自知的人进行一些龌龊的事。
他在克制,应答都变成了艰难的事,水漫过眼睫,可能是陈翡是喜欢热水澡,他感觉到了些许难忍的烫意,稍稍掀开眼,温控器触手可及。
“周渡?”陈翡又喊了一声。
周渡抹了下脸,野生眉十分的英挺,他此刻气压有些低,心情恶劣:“别叫了。”
“?”陈翡。
喊你又怎么了,狗东西又翻脸。他其实也挺擅长翻脸的,但还没等他张嘴,从午后就潜伏着的困意再也刹不住了。
换了个手臂枕,周渡是个什么人,配跟他吵?
他也懒得再搭理周渡,“你衣服洗完后,别跟我的搭一起。”
周渡知道陈翡看不上他,对此是无动于衷,他只是掀开了眼:“嗯。”
陈翡也不完全是嫌弃周渡,他翻身,拉过被子,小声嘟囔道:“你衣服掉色。”
周渡就冲一下,一般就用五分钟,这次也不例外。他刚关水,那一声很轻,又有些黏糊的嘟囔声就传了过来。
就像是羽毛挠过耳膜,瘙痒。
他想出去,又立住了脚,眼皮朝下……前功尽弃。
陈翡是被光照醒的。
他迷迷糊糊去抓手机,9:11,说不上早,但也不晚。他放下手机,望了会天花板才想起他昨晚没拉窗帘。
睡觉轻就真挺难受。
本来12点到宿舍不算晚,周渡能早起的,但又有点事耽误了。他就比陈翡早醒了会儿,刚下楼买了早餐,才上来。
陈翡其实挺喜欢赖床的,但在这宿舍,他丝毫没有赖床的欲望,爬起来,去洗漱,路过周渡的时候,周渡在吃油条沾豆浆。
兴许周渡就是不挑,泡粉冲的豆浆也能咽得下去。
陈翡洗完脸后出来,宿舍就这么大点,他瞥了眼就发现地已经被拖过了:“昨晚拖的?”
周渡用油条沾豆浆:“嗯。”
陈翡有点不信,他睡觉很轻,但一点声音都没听到,他看向周渡,又问:“拖了几遍?”
周渡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只要答应:“三遍。”大早上就来监工,“不是你提的?”
真的吗?
他都没听到动静。
……就他俩这关系,陈翡还以为周渡会刻意报复他,抓了下额前的头发,他眼睛的弧线走向很柔,脸庞白皙润泽:“哦。”
不得不说,找事都显得赏心悦目。
周渡又沾了下油条,他是老北京人,还挺喜欢喝豆汁的,就是这边没卖的,退而求其次,他就选了豆浆,见陈翡又站定了:“想什么呢。”
陈翡在想今早他好像也没听见周渡起床的动静,又看了眼周渡,他坐到了寝室仅有的另一张椅子上:“你在吃什么?”
本来不饿,但看周渡吃感觉挺好吃的。
“豆浆,油条。”周渡。
“好吃吗?”陈翡。
“好吃。”周渡。
“……”陈翡。
陈翡有点无语,干脆摊牌了:“我也要吃。”
周渡昨晚干了点亏心事,本着弥补的心理,把自己没动的那根油条推过去:“你吃。”
陈翡被照顾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他抽出一张纸垫手,刚咬了口就觉得有点腻,只是肚子确实是饿了。
又咬了口,被炸得很脆的油条卡呲卡呲:“豆浆呢?”
“下楼左拐。”周渡。
“……”陈翡。
他看了眼周渡喝剩下的,香精加科技,轻哼了声,“我也不想喝。”
周渡把剩下的喝完,已经打算出门了,但临行前还是问道:“今天准备去哪?”
陈翡又换了身衣服,白T和牛仔裤,他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打扮,都是以简单为主,但就是白T他穿都好看。
细瘦的锁骨,小臂直白:“休息。”
周渡不是没见过三天打鱼晒网的人,这栋楼有一个算一个,一周能有只休两天的都算勤快,过去一天了,他外出潇洒的室友们至今未归。
但能看得出来,陈翡还挺缺钱的:“很累?”
陈翡要是有钱,第一件事就是搬出去。
累是累,但陈翡恶心的还是昨晚碰到的下头男,想了下,他实在不想再碰到那样的男的,也不是有人诟病gay圈,gay圈确实挺乱的。
这样的事其实常有。
他没周渡那样的闲情逸致,两口把油条塞完:“我想换份兼职。”
周渡虽然不喜欢推销的工作,但他觉得陈翡应该不会在意,毕竟,什么活跟销售沾边,都会挺挣钱的,他觉得陈翡应该赚了不少:“怎么了?”
陈翡瞥了眼周渡,也没打算说。他跟周渡又不熟,绝对到不了会相互吐槽的关系,虽然垫了纸,但还是弄上了点油。
他其实不喜欢浴厕一体的设计,可能是他矫情,刷牙的时候看见蹲便器,他感觉到了微妙的恶心:“有湿巾吗?”
周渡见他避而不谈,也没再追问:“没有。”
陈翡又懒得去走廊上,过道上堆的都是垃圾,虽然说不上臭气熏天,但真的不太好闻。他往前凑了下,很自然地把手递到周渡面前:“你用水打湿纸巾。”
“帮我擦擦。”
周渡又看到了那双手,兴许是心虚,他移开眼:“你什么毛病?”
陈翡一直觉得他这不算毛病,事实上,他觉得这是施舍:“你才什么毛病。”
也就是看周渡没吵醒他份上他心情好,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让周渡碰他,他配?遇见这么多人,也就周渡对他避之不及,踢了下周渡的小腿,等着周渡望过来,“你躲什么?”
早就发现了。
周渡在有意无意回避他的视线,就特明显,“怕我?”
周渡怎么可能是怕陈翡,他那是怕自己,垂下眼皮:“你想多了。”
陈翡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想多了,他也不在意周渡到底什么心思,他这会儿就是懒得动:“我要擦手。”
周渡早在遇见的时候,就窥见了陈翡的得寸进尺,他是决定退避三舍的:“油条。”
陈翡的睫毛很长,瞳孔也清,光看眼睛,他是像只无辜的鹿。
“一块,承蒙惠顾。”周渡。
“……”陈翡。
他腾一下把手缩了回去,跟周渡这样的人沾边就晦气,他甚至都坐直了,“支付宝吧。”
周渡其实没有要陈翡付账的意思,看了眼手机,9:35,坐公交去川山街怎么也得一个小时,他起身,决定现在就走。
他是有问过陈翡的,但陈翡不听就跟他没关系了。
陈翡顺着周渡的背看,周渡说的没错,他其实没怎么看过周渡,以至于现在才发现周渡有点瘸。周渡的左腿好像是吃不上劲,走路都有点坡。
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是瘸着的。
家庭不幸、人生不幸,性格崎岖……陈翡心想,什么样的人,才会愿意跟周渡扯上关系。肯定得是顶级的恋爱脑,稍微有点脑子的也不能干出这事。
他想着周渡以后的路,又必不可免地想到了自己身上。
他很努力、很努力,才走到了现在。
“哥。”
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学费得攒出来,陈翡见周渡照走不误,甚至走得更快了,“……周渡。”
第一见喊着跑得更快的,见周渡回身,他忍了忍,才平和出声,“你跑什么?”
“跑?”
周渡看着陈翡:“我这叫。”
“紧急避险。”
“……”陈翡。
他脸色变了又变,好半晌,“有病?”
周渡长这么大,没人敢对他动手,但骂他的人还真的不少,见陈翡憋成这样就憋出了一声有病……陈翡还真是位体面人。
对此,他都感觉到些许欣慰,打量着陈翡,他道:“你还真是个好孩子。”
紧急避险——嘲讽。
好孩子——嘲讽max。
陈翡忍了忍:“您呢?”
“恐怕开水都烫不下来您一根毛吧?”
铁公鸡。
周渡站住了,轻描淡写:“就当我昨天请人吃饭是喂狗了吧。”
“……”陈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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