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小时候被绑架,在集装箱里封了三天,再出来精神就有点不正常。
两人没吐槽,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性感男模:渡哥,渡哥呢,你的腿还瘸着啊,我那狠心的叔叔阿姨可是把你的阿玛尼风衣都扒了下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过啊!】
【性感男模:喊一声爸爸,V你50。】
过了会。
【性感男模:操,怎么没人说话了。】
【性感男模: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狗——淦啊。】
性感男模疯狂刷屏,试图盖住自己年少懵懂的轻狂,终于,在狂刷了几千条后,他放心地睡了过去。
就在性感男模消停后。
【冷酷男模:截屏jpg.】
【阳光男模:截屏jpg.】
613。
周渡醒了后室内还是暗着的,他看了下手机,10:23。
陈翡把窗帘全拉上了。
周渡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醒了就去洗漱,虽然他们的宿舍不怎么好,但张海丽也没瞎说,他们这条件还行了。
有空调、阳台,还有独立的卫浴。
空调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嗡嗡响,看得出来,这个月的电费会很杰出。周渡不知道陈翡带了多少钱,但能肯定的是,陈翡身上的钱一定不多。
有钱陈翡肯定不住这儿。
冷空气很足,周渡起来后都感觉到了些许寒意,他瞥向空调,果不其然,16℃。他找到空调遥控器,调到了更适宜的25℃。
陈翡睡觉轻,被空调的滴滴声吵得翻了个身。他其实早醒了,八点左右,走廊就时不时有脚步声,隔壁半夜还有人上厕所,冲水声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醒归醒,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闭着眼,听着周渡起床,调空调,然后走去了外面洗漱。
“……”陈翡慢腾腾地掀开了睫毛,身体没那么沉了,但脑子还没歇过来。时不时被吵醒,他才睡醒就有点精神颓靡。
他不介意自己住的是不是上铺,他就是受不了吵。
没那个少爷命,一身少爷病。
哗啦——隔壁又上厕所,尿频尿急尿不尽是吧?陈翡捏了下床单,噌一下坐了起来。
周渡正巧进门,他下颚上尤有水痕,野生眉有些潦草,肩宽腰窄,眉目英挺,抓着洗漱杯微扬的小臂薄肌流畅结实。
喉结挺地看起来就很行。
“……”陈翡腾一下又躺了回去。
“醒了?”周渡随意道。
陈翡把被子拉过头,没作声。
周渡也不在意陈翡有没有回,就陈翡那个狗脾气,帮他都还要被他咬一口,不理人多正常。他放下刷牙杯,收拾好床后翻出了手机。
还能给他留个手机可不是他爸妈有良心,手机是真的快报废了。屏碎了就不提了,机身都发生了一定的弯折。
工作群禁言,除了群管理发兼职的信息,没那么多信息。周渡的视线往下走了点,他的发小群的消息难得飙到了99+。
出事后还没联系,虽然这是群贱人……但多少还是有点感情在的,他点进群聊,眉稍稍一扬。
忽略没用的表情包,群里就只有光秃秃的两张截图。
【五星级酒店专供男模】
【周渡:梁辽,你八秒。】
【冷酷男模:八秒?】
【冷酷男模:八毫秒吧。】
【阳光男模:八微秒吧。】
【头牌男模:传下去,梁辽不行。】
陈翡翻了下,又翻了下,还是起来了。他心想着要无视周渡,但还是瞥过去了一眼,周渡就挺和他胃口的。
看到了……手机都这么破,意兴阑珊就在一瞬间,他收回视线,心如止水。
周渡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群消息确实有些不堪入目,他放下手机:“怎么了?”
陈翡没兴趣看周渡屏幕,没看到他们在聊什么,他看向周渡:“你怎么……”这情况也没必要换屏了,“不换手机?”
周渡把手机塞进兜里:“家贫。”
陈翡又想起了那瓶冰露,顿时就对家贫这俩字有了更深的理解,他自己也穷,无意说什么,只是垂了下脑袋:“哦。”
想起那声“你没事吧”弟,他把快冒出来的跑腿哥咽下去,“你这么穷的话。”
“奇葩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周渡。
“怎么了?”陈翡,“看什么。”
周渡把眉心压下去,慢条斯理道:“看你好看。”
“……”陈翡。
活了这么多年,他倒不至于听不出正反话,但瞥了眼周渡,他心情还是尚可,“嗯。”
他就喜欢人夸他。
尤其是夸他好看。
十点多,太阳早爬起来了,就是拉着窗帘,周渡还不至于看花了眼,他屈指,在膝上敲了几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少有人像陈翡这么自恋。
陈翡昨儿拉窗帘的时候,就发现这窗帘少说得两三年没洗了,但就这地方,他也没报什么期望,抽两张纸缠住手。
周渡朝前看。
窗帘被拉开,宿舍里倏然亮堂了起来,陈翡站窗口,正垂首叠着刚抽出来的两张纸,脊背笔直,细长的手指白皙。
没等他思考叠起来做什么,陈翡就随手把纸扔进了垃圾桶。
……看来他确实挺嫌弃这儿的。
陈翡没觉得做了什么,也不是讲究,他就是有点洁癖。他住上铺,下来前就换好衣服了,这会儿就差洗漱了。
端起牙杯,他进了洗手间。
在一个宿舍,自然是没什么隔音可言的,水声哗啦啦。周渡睨着窗户,这么讲究,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其它东西脏。
他鲜少起恶念,这两天就没消停过,控制了下思绪,他拿起手机翻找兼职信息。
群是宝定区的大群,几千号人,上一条信息是9:01发的。川山街新开了家健身馆,老班在找业务员拉人办卡,一单提成一百,干一单结一单。
收入挺高,但周渡不感兴趣,他对买保险、办会员、做促销和办展会的工作都没什么兴趣。虽然他是个男的,但还是不喜欢抛头露面。
没别的,纯属被骚扰多了。
又往上翻了翻,周渡还是没找到满意的,日结工作基本就发传单、搬运工,招会员和卖卡的,他只是想赚钱,还沦落不到卖脸的程度。
他真不喜欢推销加人微信。
男生洗漱都快,陈翡就是墨迹些,精细些,也就用了来十分钟。别人用不用防晒和润肤水他是不清楚,兴许是皮肤薄,他要不用,脸就很容易红。
夏天总得格外注意。
可昨儿他就翻行李了,都没带。
出来打工,又不是女生,陈翡饶是知道自己皮肤薄不耐晒,也没想带着瓶瓶罐罐一起走。宿舍就俩人,他看向周渡。
察觉到陈翡的视线。
“有事?”
还在找兼职,周渡就只滑了下手机屏。
陈翡把酝酿的话压下:“没。”
生气了?
刚没抬头的周渡看过去:“没事你看什么。”
跟你说话你爱理不理,这会赶着问了。
赶着问还跟找茬一样。
陈翡本不想理周渡,但他挺记仇:“看你好看。”
“……”周渡。
他就好心问了声。
看来这位儿跟他一样,主打就一个软硬不吃,六亲不认。
陈翡都以为周渡不会回了。
“哦。”
周渡看向陈翡,淡然道,“你不必多说。”
“我自小就出类拔萃。”
“……”陈翡。
牛,六。
一番交锋,两边无语,谁也没占到便宜。
几分钟后,陈翡也坐床边翻起了手机,钱包告急,再不找活干,他连今晚的饭都吃不起了。自然,他也看到了健身房拉会员的招聘。
不提报酬,不限时间,还不拘地点,他心思动了下。
陈翡坐也没坐别人铺上,就坐在自己床上,周渡上铺。
周渡没洁癖,但看着陈翡在轻晃的腿、以及还没脱的鞋,他扣上手机,冷不丁道:“陈翡。”
陈翡正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去,这活的各方面他都挺满意的,就是没底薪,风险大,拉不到人一天白干。别人听人喊他,可能下意识回应。
他就不一样,心里先蹦出来,您哪位?
什么档次敢这么喊他?
周渡也没等陈翡回他:“收收。”
陈翡才注意到自己在晃的腿,下铺还有人,影响是不好。他是不介意收一下的,但他还穿着鞋:“我鞋还在。”
周渡刚看上了一条兼职工作,报了名,手机嗡一声一震,管理回他说可以,让他下午两点前报道,他打字回复说行:“不会脱?”
常伟是群管,跟张海丽是老乡,当年就是靠着这点交情让人带带他,如今也在海市立足了。他也干了十来年了,看着手机屏幕那个不紧不慢出现的行字。
比稀疏的头顶稍微茂盛些的眉毛都挑了起来,跟这个姓周的交流,光看聊天界面,搞得他像是下级一样。
他有心想找回场子,就语重心长地打了些必须早到,不得迟到,做人要活泛些的人生格言。
对面已读不回。
“……”常伟。
自信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
613。
解释了声准备腾出手的陈翡:“?”
他就发现了,周渡这张嘴是一张就开始阴阳,把手机翻下,他足尖朝下点,又晃了下,“被你发现了。”
“还真不会。”
陈翡今早换了身运动装,连体兜帽的运动衫,刚过膝的运动短裤,从一开始,他的小腿就没有什么遮拦,一抹白匀称标直。
周渡心烦的就是这个,他垂下眼,想眼不见为净,眼皮还未完全合拢,见陈翡又杠他:“嗯?”
陈翡把手机揣怀里,支起下巴:“不会。”
“……”周渡。
陈翡要是真要晃,他也是没有意见的。
宿舍的空调还在嗡嗡响,陈翡等了会也没等到什么,周渡的不作声让他感到了索然无味,起来折腾了会,他都感觉有点饿了。
翻身下去,他松手的时候轻皱了下眉。
周渡就看到陈翡又不动了。
他还以为陈翡想找事,视线往下一转,同情的话到嘴边:“这也能伤到?”
宿舍的床不知道放多久了,陈翡下来时,被铁锈刮了下他的手掌,也不疼,就刺挠了下。站在上下铺的护梯边,他也没见到明显的擦痕,就是有点红。
“……”什么话,说的他多废物一样。
陈翡放下手,诚心道:“我是比不上你。”他看向周渡,周渡这人可能就是有点不幸,手臂上有许多细小的疤,“皮糙肉厚。”
周渡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他喜欢攀岩、滑雪、跳伞……难免受点伤,也似是自知理亏,他没反驳什么:“你说的都对。”
刚走了两步的陈翡:“……”
他又回头,“你说什么?”
周渡张嘴,刚想重复就意识到他刚没说什么好话,又把嘴闭上,他垂眼道:“没什么。”
陈翡打量了下周渡,看他还算老实,没多计较。掌心被刮了下,也没受什么伤,就是残留了点铁锈味。
得洗洗。
周渡待宿舍里,看到了常伟给他发的信息。
手机就停留下常伟跟他聊天的页面,他扫了眼,打字回了回去。
常伟的手机震了下,一看是周渡,以为这小子终于识相了,刚出来的小年轻被他这么一指导,不得感激死他。
他点进去。
【周渡:知道了。】
常伟的手微颤,他、他甚至没多发一个表情包!
陈翡洗完手,又用纸巾擦干才去碰手机,也没看周渡,拿起单肩斜挎包就走。然后,他出门,周渡也出门。
他等电梯,周渡也等电梯。
一直到坐公交到了宝定区的川山街,他们在同一站下了车。
陈翡也不是不知道周渡多少对他有点意思,毕竟周渡看他的眼神算不上多含蓄,但他真的对周渡没意思。
虽然他交了许多朋友,但真不打算交周渡这个朋友。
酝酿了一路,他下车正想叫住周渡,周渡揣着兜,经过他,径直走进了这儿最大的大型商超。
意识到了什么,陈翡合上嘴,跟到了周渡后面。
一起等直梯去六楼,周渡先行停到了“旭日升健身馆”前面。
陈翡抿了下唇,抓了下斜挎包,脸上多少有点烫,来应聘的不止他俩,门口都有专门接待的工作人员。
停了停,他磨蹭地走了过去。
老板名叫王升,别的不提,就一张嘴能说:“哎呀,来了这么多人啊。”他脑子活,先看到了周渡,紧跟着就看见了陈翡。
笑脸不自觉放得更大,“真是承蒙关照了。”
他们这行,最缺的不是专业的健身教练,是俊男美女。福利资源跟上来了,效益就必不可能差。
周渡个高,眼皮窄深,说不上是长了张臭脸,但就是不太热情。他光站着,就萦着无形的压迫力,一副闲人免近的冷淡。
王升在周渡脸上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打算换个人展现自己的平易近人,他看向陈翡:“小兄弟,叫什么名?”
虽然这都是在拉人头,但他也不介意多出来了个正式员工,“跟着王哥走,宝马开到手。”
陈翡看了眼王升,又看了眼王升,他对奢侈品算不上多了解,但Hermes衬衫不是Herrmes:“哦。”
王升还想继续套近乎,忽然发现有人瞅他,他笑了下,抱拳咳嗽,他眼尖,刚就看见了,这俩长得最好的,是一块上来的。
他看他们站得远还以为他们不认识,既然这两位都没这心思:“拉一个人过来办卡就算一百。”他递出去一把传单,“各位各凭能耐,多劳多得。”
员工一般是要培训的,但这些人就算了,拉来人他稳赚,拉不来他也不亏。
周渡站的更靠前,王升就先给了周渡,他是健身老板,但身材真的不敢恭维,大肚便便,花衬衫还有点社会大哥的范儿,灵活的手腕上挂着一串质地光滑的陈年菩提老手串。
他有意显摆,就一直拿它在人前晃,还双手合十:“承蒙关照、承蒙关照。”
周渡瞥了眼那串菩提,他一般不管别人闲事的:“假的。”
“机器连盘带上色,成本不超过五十。”
“卖你少说得五万。”
第7章 你个狗。
当老板的,多少沾点迷信,讲究个风水人情。王升也就是碰上了,被大师开过光、日日被檀熏的手串可不好求。
他当即就求大师开个价。
大师含笑一抚,说他四处云游,如今到访贵地:“求佛就求的一个心诚。不讲元,讲的是个缘。”
王升心一跳,他这么个俗人,自然没什么缘法,正想请教是什么缘。
大师又是一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缘。”
十八万——王升差点没跳起来,早就知道当和尚就得硕士学位,但我佛果然不渡穷逼。他留了个心眼,没立即答应,回去就查了下在这学海大师。
佛法讲坛、阿鼻寺高僧,和各位社会名流的合照、尤其是港台明星谈笑风生的小报,他当晚就马不停蹄地又拜访了下大师。
“十四菩提子,佛门十四无畏,”大师仍是含笑望他,“施主,你我有缘,这样,贫僧做主了,一子与你八千八百八十八缘。”
十二万四千四百三十二缘。
周渡的声音如余音绕梁,不绝于耳,王升戴着手串的手都微微颤抖,但他仍双手合十:“小兄弟说笑了,此乃学海大师珍藏。”
周渡不信佛,但他爷爷信点。他爷爷年轻的时候精明得无比,是道上出了名老奸巨猾,可能是老了想着颐养天年。近些年,他陆续接见了许多奇人。
学海大师在圈内就备受推崇,被人引荐来见他爷爷还三辞不肯,拿捏够了谱儿,直到看到是他爷爷。
砰,学海大师膝盖一软,五体投地。
他爷爷连忙抽手去扶:“大师。”
大师断断不肯,热泪盈眶,马屁连天:“老佛主。”
几句话,他把这些年行骗的事倒得一干二净。
学海大师这种混迹大佬圈的,哪些人能骗,哪些人不能骗,他心里自然一清二楚。就靠着富人的钱如数奉还,穷人的钱三七分账这一套,他在文玩界混得风生水起。
周渡看了眼王升,并不意外王升的倔强。被骗都被骗了,心里清楚也得装糊涂,他抽取一摞传单:“那是我看错了。”
王升没想到周渡就这么翻了过去,他轻吐一口气,又志得意满了起来。当老板,就得有胸怀,花出去的钱能叫钱?
一堆废纸罢了。
刚被搓了下面子,他就想找点场子回来,虽然他是老板,但川山街这会儿年轻人多,好看就是占便宜,路过的人都会多看两眼陈翡周渡。
瞄准了人,他硬挤上去,和颜悦色:“小兄弟,我看你很有前途啊。”
自作多情了一路,陈翡现在不愿意看见周渡,就是和周渡来到一家店兼职,也和周渡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就看见周渡和老板说两句话,没在意他们说了什么,文老师找他,他正回着消息,冷不丁听到一声小兄弟。
又不爱凑热闹,他都站在边缘了,稍稍放下手机,打断施法道:“有事?”
“……”现在刚进社会的年轻人怎么一点都没他当年的淳朴,张嘴闭嘴就怼老板到底是什么歪风邪气?
王升把我很看好你、加油干,迟早有一天你也能成为我这样的老板的话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场面嚼吧嚼吧吞下去,“要不要进咱们健身房了解下?”
“健身、汗蒸。”
讪讪一笑,王升说不下去了,陈翡没说话,就那难以描述的眼神就让他感觉自己很睿智。
周渡不爱理人,不是高冷,是剑走偏锋的孤僻。
陈翡不爱理人,纯纯是他觉得麻烦,懒得搭理,他就是来兼个职,又不是真来上班的,谁愿意在这听老板在这长篇大论。
发工资吗?
给钱吗?
他扬起手,是该年轻人整顿职场了,直接了断道:“传单。”
“……”王升。
他默默地过去。
陈翡无意多说,转身就走。
王升一连被拂了两次面子,但还是乐呵呵的,等人解散,他的头号马屁精走了上来:“老板,那俩……”
王升背手,捻动佛珠:“那俩怎么了?”
他年轻时在江浙碰到一个富家女招上门女婿,男子汉大丈夫……上门又怎么了,可惜人家姑娘没相中他这个高才生,相中了个职专毕业浓眉大眼的帅哥,“我长那样我也狂。”
那俩年轻人比他见的小明星都俊多了。
周渡见陈翡离开,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传单,也准备离开了。他确实不喜欢干推销类工作,但今早占人便宜,他是有回报的自觉的。
见陈翡对张海丽还挺乐意无偿帮忙的,周渡还以为陈翡出来工作也会延续一样的风格,跟着来一趟,就是担心陈翡被人坑。
结果就是陈翡怼老板就跟怼他一样。
压根就六亲不认。
啧,亏他以为陈翡出来工作会吃亏,周渡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无聊,正想顺手把传单丢进垃圾桶,目光穿过人潮,他看到陈翡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川山街最热闹的商业区就是这儿,哪怕是接近正午,人仍旧如潮水般涌动。
陈翡把传单放到了膝上,扣手机聊天。
不是出来兼职?
难道这就累了。
周渡捏着传单,倒也不觉得稀奇,他只是又望了一眼过去,陈翡是好看的,一双眼有点未语先笑的风情,但陈翡其实很少笑。
至少在他面前,一直是针锋相对的状态。
陈翡坐着,背没那么直了,是个挺放松的姿态。他是把老家的人拉黑了,但也没全拉黑。
【文老师:小翡,到海市了没?】
刘文文经营着一家琴行,是陈翡的大提琴老师。她出身文工团,早些年还待过国际大剧院,实力和名气都名噪一时,未来非常可期。倒霉的是她在巅峰时期受了手伤,一碰琴弓就抖,不得不隐退下来。
伤了手,无法再碰乐器,她就当了个老师。
【陈翡:刚到。】
今天周一,她的学生基本周六周日才来琴行,刘文文还比较闲。
作为一名伤了手的大提琴手,哪怕刘文文有过实力,无法为学生亲自示范,愿意选择她的家长还是不多。
专学乐器的学生大多不缺钱,不是专业的学生,她也不想教,两厢选择下,她的学生其实不算多,陈翡算是她学生里最出色的一批。
作为一名老师,更作为一名有追求的乐者,她无法不偏爱更优秀的学生。
【文老师:怎么不在家多待一段时间。】
【文老师:高三那么紧张,放假了就好好玩玩。】
【文老师:你小凌哥回来还问我你去哪了。】
一个名字跳上脑海,林思凌。
陈翡对他的定位是刘老师的儿子,他和林思凌在私下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他们默契得没让刘文文知道……这么早就离开家自然是跟家里的人都闹掰了。
朋友朋友拉黑了,二伯跟他说就供他十八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握着手机,没等他想好怎么回。
【文老师:大学还没开始报道,小翡找好住的地方了没?】
【文老师:我在海市有位老朋友。】
【陈翡:文老师。】
【陈翡:我已经找好了。】
另一边的刘文文,她伤了手,打字都不快,但很细致。
【文老师:生活费够吗?学费呢?】
【文老师:我听你班主任说你没申请助学贷款。】
陈翡的睫毛很长,往下拢的时候,会有一层很淡的影子,他笑了下,一字一句打:【老师,您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市一高,乃至他老家的大伯二伯都知道,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谁还能像他一样,父母双亡,活得仍旧光鲜亮丽。
那边的刘文文好似沉默了下,过了会才回到。
【文老师:那祝小翡一路顺风。】
陈翡捏着手机往后靠了下,手自然地搭到了膝边儿。
过了不到一分钟。
【文老师:红包|恭喜发财】
陈翡看到了,他垂眼。
【文老师:恭喜小翡考上了海音。】
【文老师:升学红包,小翡拿着吧。】
【文老师:不接就是看不起本喵喵.猫猫头jpg.】
陈翡唇动了下,还是把手机翻了下去。
周渡还在看陈翡,男生放下手机后,挤了下身子,抱了下胸,他似乎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一人占着一条长椅,很宽敞。
他们住的地儿,离川山街很远,坐公交过来就用了一个多小时,刚又耽误了会儿,周渡看手机,现在已经快一点了。
再吃饭个怎么也得一点多了。
他两点还有兼职。
想了想,周渡还是走了,陈翡怎么样跟他又没有关系,他劝过了,出来就要吃生活的苦。
陈翡十点多就饿了,退出微信他才看时间,1:12。
这个点怎么说也算不上早了。
饿是饿了,但他昨晚就算过余额了,32.3。这是综合性的大型商超,是有餐饮店的,但显然,这里卖的饭不会便宜。
六楼是娱乐区休息区,以他的视力,是能看到对面的爆肚面的惊爆价的——35。
很好,非常好,一碗面都吃不起。
怎么就不算落魄呢。
陈翡百无聊赖地想。
周渡转了转,又转了回来,他攥着宣传单:“陈翡。”
陈翡在想要不买个面包垫垫,一抬头,见是周渡,虽然不是很想和周渡发生一些交际,但他更不想委屈自己:“哥。”
听这称呼,周渡很快把宣传单揣了回去:“没事。”
来找兼职把人宣传单直接丢掉不太好,他寻思着给陈翡……虽然瘸,但仍旧可以健步如飞,“我先走了。”
“……”还没什么都没说的陈翡。
你个狗。
第8章 有人打过你吗?
周渡跟陈翡一样,不太想住宿舍。他之前找过房了,差不多的单间就得一千左右。压一付三,怎么也得四千。
昨晚骑电车回去又花了点,他现在才攒了2730。
任重而道远。
两耳不闻身后话,他闷头走路。
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这么避他如洪水猛兽的人,陈翡都气笑了,但他现在挺不想笑的。他掐虎口,想止住,见不顶用,又做了个深呼吸。
呼——笑岔气儿了。
他神色一拧,脸都有点发白。这感觉像是大夏天喝柠檬气泡水,却中途卡住,要从呼气道溢出来,胸口起伏了两下,他弯腰,碎发掩住额头,不住地喘气。
上不去又不下来。
刹那的窒息感袭天卷地。
商圈,还是用餐高峰期,人着实不少。周渡和陈翡是没什么关系的,他也不打算发生点什么,离直梯口最近的是个游戏吧,两个被装饰得花花绿绿KTV卡房摆满了玩偶。
他抽出传单,打算把传单放在卡房边边的吧台上,路过休息的人多少会看一眼,虽然聊胜于无,但也是个曝光。
路边上的人倒了可能没人扶,但附近年轻人多点,尤其是学生会多点。
几声惊呼,一阵骚乱。
周渡抓着传单,屈起小臂微滞,也望了过去。
几个女孩子围着那条长椅,递水的递水,拿纸的拿纸,似乎很担心,她们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忧虑。
周渡是想走的,直梯也恰好到了。
人多还墨迹,在这等一趟电梯少说得四五分钟。
这么大的人,能有什么事,周渡如此想到。
叮咚,电梯门缓缓打开,电梯小姐照常开口:“您好,要去几楼……”好帅。
没下文了。
“没事吧?”
“有什么急性病吗?”
“需要联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