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约而同错开。
T恤都起毛边了,穷x,一看就没前途,陈翡垂眼,意兴阑珊,谁想跟个穷比好?
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傻x,一看就很作,周渡眯眼,清心寡欲,谁想伺候个祖宗?
狭路相逢。
擦肩而过。
谁能看上他啊。
没多看对方一眼的俩人下一秒在招工现场相遇,并住在了同一个群租宿舍。
和谐友爱的生活开始了。
陈翡讲究,穷作,沦落到合租都要求地至少得拖三遍,睡后不准开灯,喝瓶装水都让人给他拧瓶盖:他这么好看,别人伺候他就是天经地义的,世界就是围着他转的!
周渡坚持穷逼的原则,不心动,不负责,不恋爱,就是不小心总盯着陈翡看,还是买水都要跑路费、坚持教育陈翡独立自主:讲礼貌,树新风,文明社会你我他。
相处一段时间,一个确定了对方就是个无可救药的抠货、爱管闲事的道德卫士,一个确定了对方就是个蛮不讲理的蠢货,互相加深了对彼此的刻板印象。
陈翡:“你有病啊?!”
周渡:“你有病啊?!”
狗都看不上他!
虽然看不上他,但他看别人怎么回事,周渡戳陈翡:“跟我好?”
陈翡:“你养我啊?”
周渡:“行。”
陈翡:“支付宝还是微信?”
周渡:“养你得给你钱?”
陈翡:“不然?”
周渡:“不给钱行……别打我脸!”
不想被打你不会还手吗?就只会躲,陈翡垂眼:“是你的话,少给点也行,我将就下。”
周渡:“将就?”
陈翡:“不是将就我还爱你吗?”
“……”周渡,“那我也将就下。”
看谁先不将就。
扶什么都不扶贫的金贵穷比娇花受(陈翡)vs吃什么都不吃亏的桀骜阔少土狗攻(周渡)
俩神经病谈恋爱。
超甜!甜过初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翡周渡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绝对不可能!
立意:人不用太完美
“——这傻b太阳。”
陈翡瞥过去,视线与刚刚在抱怨的黑皮男生对了下,他也热,但绝说不出这种话,这倒不是他多有素养,他只是单纯的厌恶任何不体面的事。
望着黑皮男生猛然涨红的脸,他无动于衷地收回了视线。
海市,超一线的大都市,将近四十度的高温,人们陆续刷身份证出站。
陈翡刚跟着指示牌的时候就查了,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就是人才市场,好多中介都包住,非常适合他这种初来乍到但身无分文的人。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穷……他出门前花光存款买了把大几万的琴,下单一时爽,存款火葬场。刚高考完,他的同学吃的吃,玩的玩,就他苦逼地得去打工也是他应得的。
跟着导航,连换两班公交,陈翡望着车外愈发老旧的建筑,逐渐意识到他要去的地方地似乎有点偏,嗯,好像是要完。
104不直接到站,下车还得再走个一公里。
陈翡本来图着白天到站省事,能有时间找工作,现在好了,十一点多,正是热的时候。
一望无际的烈阳,快被晒化的柏油路沥青味辛辣到刺目。
虽然懒得走,但又真的没钱打车的陈翡又想起了他大伯总跟他唠叨的话——“你家情况你知道,咱们这种人学什么艺术?”“是吃不要钱,还是住不要钱?”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你能不能懂点事?!”
陈翡一直不以为意,直到现在才觉得他大伯说的没错,人生地不熟,出行全靠导航,高温下,喘气都变成了需要努力的事。
……头一次感觉光是活着就是件艰难的事。
提着最后一口气往前走,在汗水彻底浸湿他的睫毛之前,陈翡终于走到了最近的人才招聘市场,正对着太阳,天地白茫茫的一片,他只能看到老旧到似乎摇摇欲坠的招牌。
下意识颦眉,又恹恹地垂头。
现在还真轮不到他嫌弃。
广场挺大,平铺的地砖虽然碎了好多块,但依稀看得出过去的气派。
随着城市的发展和拆迁,居民区变工业区,没什么人在这边住,后期维护跟不上后就基本废弃了,只剩下一些中介在招聘。
拉着行李箱,陈翡沿着最后一点绿荫,闷头朝前走。
路是挺宽,树荫是真窄。
僵持了几秒,陈翡不想让,对面也丝毫不动。
真的,本来就烦,陈翡稍稍抬了下头,映入眼帘的是眉目深邃、下颚线锋锐的一张脸。
很窄的双眼皮,冷然和性感浑然天成。
首先,他是gay,其次,他的取向是纯零,终于没那么烦了,讲究地站直了些,他睫毛往上挑的时候,眼尾会显得愈发鲜红。
这么出类拔萃就是会让人想多欣赏一下。
同时这么想的还有周渡,气质骄矜,模样优越,肩薄腰细,笔直的腿修长,他自然的起了些念想……又很快地压了下去,老僧入定般的无欲无求。
他刚飙车出了车祸。
人没什么,就撞断了腿,车报废也没什么,也就两千多万。
关键是他爸妈下了死命令,要不继续玩那些要命的玩意,要不从家里滚出去。
滚出去?
不就滚出去,他怕?
周渡当即就展示了下他不羁的人生态度……吵架了,闹掰了,他不仅身无分文,还暂时瘸了腿。
更凄惨的是他被赶出门的时候身上的阿玛尼大衣都被扒了下来,风光无限、挥霍无度地大少成了条瘸了腿的流浪狗。
周渡在桥洞下躺了两天也没敢信自己真是他们的亲儿子,快被饿死了才找了个包吃住的厂先安顿了下来。
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谁想再伺候个祖宗?
周渡眯眼,清心寡欲。
陈翡看人习惯从下往上扫,鞋是AJ,但一眼假,刚被勾起的兴致瞬间平歇,他垂眼,意兴阑珊。
帅有个屁用?
一把稍微好一点的琴都大几万,他供得起吗?
他大学读的艺院,不为别的,学艺术的富二代比较多。
没错,他上大学的目的就不纯,他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也就脸还算好看,要想改变命运,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就只有钓二代这条路。
陈翡不仅是想,他执行力还强,愣是从十八线、名不见经传的小城考到了富贵迷人眼的超一线海市,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他真是咬牙买了把大几万的琴。他连衣服和鞋都考究过,买了他能负担起的最好的。
就是不能说是二代,但至少也得表现出生活富足,不能让人知道他是从山疙瘩里跑出来,他心气强还爱慕虚荣,深深地认为贫穷就是他的耻辱。
狭路相逢,擦肩而过。
俩人默契得没多看对方一眼。
张海丽干中介干了二十多年,还是很少看见条件这么优越的男生,T恤和裤子都很简单,但能看得出是牌子货,有着明显的logo。拉着行李箱,背着的琴箱沉厚地衬得他有些单薄高挑。
其实还得是脸,眼睑下皮肤薄的透光,完全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陈翡也看到了张海丽:“姐。”
张海丽是看着陈翡走过来的,但现在才回神,她没见过明星,不知道他跟明星比起来怎么样,但真的,脸好小,还很白,离这么近看还是没有瑕疵。
嗯……姐?
是在叫她吗?
她都四十多了,就是觉得自己保养得还好,这个年纪确实可以当陈翡的妈了。不过女人确实喜欢有人夸她年轻,女人还喜欢好看的男生。
“你这孩子。”
张海丽鱼尾纹都飞了起来,“来伞下面歇歇,热吧?”虽然这位看着不像是缺钱的主,但都来这儿、还找她了,“来找工作?”
“嗯。”
陈翡往前走了下,进到了在石墩上支着的太阳伞下面,被烤得火辣辣的背都好受了些,他忽视张海丽的诧异,应声道:“找日结。”
没钱了,不进厂包吃住就得睡大街。
每年六月都有大批的大学生来打暑假工,一点都不稀奇,张海丽前几天也招了个很帅的男生,但那男生看着就落魄,虽然长得帅还个子高,但瘸了腿。
可眼前这孩子看着就不一样,干干净净的,还很有礼貌,就是不能说是娇生惯养,也至少是被捧着长大的:“我这是要招工人的,你是要进厂吗?”
她一般不提醒的,“厂里的活也挺累的。”
陈翡心里郁闷,但还是笑了下:“我知道的。”
“艺术生开销大,我想替家里分担一些。”
刚就觉得这男生好看,笑起来就更漂亮了,眉目似有春水,衣袖下的手腕都是赛雪一样的白。张海丽这个年纪确实喜欢帅哥但更喜欢懂事的孩子:“勤工俭学吗?”
来打暑假工的学生很多,但陈翡长得好看,嘴还甜,她从摊位上起来,拉出一个土红色的塑料凳,“坐,先歇歇。这会儿人少,再凑几个人我带你们一起走。”
他们在这边招工,没特殊情况,都是包住宿的。
陈翡走了一路,是挺累,但他瞧了下张海丽拉出来的凳子,日晒雨淋褪色就不说了,还不知道多久没刷过了,印花的缝隙里都是陈年老垢,面上还落了层灰儿。
就是不喜欢,他还是就看了眼就坐下去,动作行云流畅,没看出一点挑剔。
“谢谢姐姐。”
挑归挑,又不是不会来事,陈翡道,“我叫陈翡,姐叫什么?”
正午,太阳火辣辣的毒,张海丽一般懒得理人,但被这么个小帅哥一直喊姐,她心情还是好了些:“我姓张。”
她抄起桌上的名片递给陈翡,“张海丽。”
不愧是大城市,中介还印了这玩意,头一次接,陈翡低头扫了下,张海丽的名片就挺简单,正面印着姓名电话,后面印着业务。
这会儿不忙,张海丽还有闲心跟陈翡聊几句:“刚下车?”
还拉着行李箱呢,确实是。
陈翡把名片放口袋里:“嗯。”
这儿的绿化基本没有,到处都光秃秃的,人声突然嘈杂了起来,他朝一边看,微挑眉。
张海丽也顺着看了下,广场上人算不上多,但也不少,刚下车的也不只有陈翡,就四面八方的,小贩都推着冰箱来卖冰棍和饮料了。
陈翡不明所以,张海丽是知道到点了,摁了下放在桌子上的喇叭,她录的自己扯着嗓子喊的声音——“排队、都排队!”
老规矩,两点半开始登记,下午想干活的,现在得找她报名。
陈翡一听也明白过来了,看张海丽在忙,他也没有继续搭腔的念头。虽然是坐着,但还没站着舒服,说不上是洁癖,但他确实挺爱干净的。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矫情。
人多就闹,张海丽既要登记,又要收身份证,还要抽空训话,没一会儿就忙得满头大汗,嘴皮子快飞起来了。
陈翡一直知道,在外面就得勤快点,他把手机扣上,凑过去:“姐。”
人好看,声音也是抓耳的好听,张海丽扭脸过去,她就是干了二十多年的中介,也鲜少遇见这么热的天。
天烫,地热,人燥,别人都热得汗流浃背的,就陈翡还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陈翡似乎是不笑也像笑,他声音很清:“我帮你登记吧。”
“行。”
张海丽拢了下耳边的湿发,极快地把本子推给陈翡,“谢谢,麻烦了。”
“没事。”
陈翡等的就是声谢谢,这次他诚心了点,捏起笔,“不客气。”
逃离北上广的风吹得是挺大的,但现实就是每天来大城市求职的人络绎不绝,都正午了,人非但没有减少,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忙就容易心烦气躁,陈翡的性子也实在称不上好,也就这会儿实在是山穷水尽了才卖了会乖,家里人坦明了不会供他,他老家的朋友又全被他拉黑了。
没钱真的寸步难行。
瞄了眼灼目的日光,顶着电风扇的热风,陈翡忍了又忍,指尖抚去鼻尖的薄汗,他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找男朋友一定要找有钱的。
就好比上午碰到那个穷比,没钱再帅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人设不会变,但长篇扩写剧情上会作一些调整。
看有宝贝纠结到底是谁的问题,这本写的是陈翡和周渡,我写的就是他俩。
陈幺和季随是一本的主角,他们走过无数小世界,终于在了一起,我们已经陪他们走完,关于他们的故事也戛然而止。这本单独开,作为一个完整的世界,再把他们俩拉出来,再开一本,就是同名,我也不会觉得是他们。
上本我是抱着挺轻松的心态写的,陈幺和季随都有记忆,他们在一起走过的那个小世界,不是他们的人生,是他俩在一起走过的长得很像一生的电影。
他俩有自己的人生。
这本我认为是他们任务世界的衍生、走出的两个真正的人。息息相关,又绝对是不同的灵魂。
陈翡和周渡是从陈幺和季随的幸福里走出来的,但不是他们。
第2章 哥
张海丽干这行就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再热也能忍,陈翡确实是难受。他家里是不富裕,但他真没吃过什么苦。
零几年那会儿,他爸妈一万的月薪有八千都用在他身上了,琴行学琴,在家听唱片,那两年流行学钢琴,他妈还托关系给他买了架钢琴。
后来他家里出了变故……有些事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转学回来,就一直在市里读的书。他初高中成绩一直不错,能考到市里最好的学校。那时候班里就有家境挺不错的同学了,也没有说刻意结交,他只是挑了很多出手阔绰的人当朋友。
不说日常开销,他们放假出去玩都会把他带上。
就是在太阳伞下面,陈翡还是很蔫,他打小就怕热又怕冷,稍不舒服就感觉难受。
他垂着头,没出多少汗,就后脖颈有点潮湿,脸颊却被灼起了潮红。
张海丽忙得紧,没朝陈翡看几眼,虽然感觉陈翡家境很好,不至于来打工,但怎么说也是个男生,再说,这儿还有伞挡着呢。
一直到忙完,她都惊到了:“陈翡?”
陈翡还攥着笔,耳后那块肌肤白得发冷,碎发贴顺的在额前,笔记本上的字迹清隽有力,一行行清晰整齐。
他这会儿是不太愿意搭理人的,眼皮都没怎么抬,只是偏头望了过去:“姐。”
懒洋洋的,但非但不惹人厌,还有点讨人喜欢,张海丽又看了下陈翡做的登记,夸了声:“你字真好。”
陈翡这人,就喜欢别人的赞美,他找回了自己的形象,坐直放下笔,稍稍弯起眼,谦逊道:“一般。”
张海丽也跟着笑,她觉得陈翡挺容易懂的:“辛苦了。”都两三点还没吃饭,“饿了吧。”
被人帮了就要承情,再说,她还挺喜欢陈翡,“这儿有家鸡排饭挺好吃的。”
陈翡闻声看向张海丽,女人已经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他废,还是张海丽有劲,她走路都带风。
“我去买两份。”
陈翡不累,只是单纯的难受,他还觉得下午两三点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一起?”
张海丽摆手,挺利索的:“你歇着吧。”
明显是觉得熟了点,她还笑了声,“你再晒可就真就蔫了。”
陈翡本就是问问,没真要去。
张海丽说的鸡排饭不远,速食出餐还快,十来分钟她就回来了,还额外带回来了两瓶冰水。
她是饿了,坐下就开始吃,还催陈翡。
“吃吧,别不好意思。”
陈翡昨下午上车后就喝了几口水,今早上买了份车餐,吃了两口,就一点都吃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他一坐长途车就吃不下饭。
下车那会是很饿,但这会儿好像已经饿过劲了。
虽然没什么感觉,但陈翡还是吃完了,这会儿不吃,晚上估计会烧得胃疼。
张海丽白天是闲不下来的,尤其六月七月这俩招工高峰期,刚吃过饭,喘了口气,她远远就看到了几个人。
她手下常流动的有大几百号人,来的来,走的走,说全记得脸也不可能,但那个帅哥就跟陈翡差不多,看见就很难忘,他还高得挺扎眼的,扯着嗓子,“你们几个,过来!”
吃完饭就犯困,陈翡这会儿的心思全在风扇上,希望它转得再快点。也不知道用多久了,机壳都褪色了,转起来咻咻哒哒的。
环境实在糟糕,还没开始上班,心情就开始沉重了。
“你们这是几个人?”
张海丽也没指望他们回,按着他们站的堆数人,说话很快,“一四、八,十三,在群里报名的有二十个,就你们几个来了?”
“其他人呢?”
问也白问,没来就是不去干了。
在这干日结的不说全部,十个有八个都是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三和大神,既不妨碍他人,也毫无追求。
还有些人就是重度网瘾的小年轻,有点钱就去上网,钱花完了就回宿舍倒头就睡,完全不知道今天明天为何物。
广场上没什么遮挡,树都没几棵,稍微有点阴凉的卖冷饮的凉棚边上,一群人稀稀拉拉地站着,张海丽在问话,低头玩手机的头都没抬起来。
来这儿的都是谁顾着谁,其他人关他们鸟事。
张海丽也是习惯了,一点情绪都没动:“你们先过去。”
“那几个,等我晚上回去再收拾。”
天燥的好像形成了实质的起浪,绿化带上乌绿的灌木都被晒得发黄,又有几道影子逼了过来,陈翡压了下困意,倦怠地拾起笔:“姓名。”
周渡不合群,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跟他走一块,他就自己一队站到了最前面:“周渡。”
周好说,陈翡书写的同时又问:“哪个du?”
周渡也热,声音不是多愉快,压得腔调有些低:“普渡众生。”薄荷音有些自然的沙,力道是恰到好处的合适,不冷淡也不热情,“……的渡。”
名起得挺横。
陈翡终于舍得抬头了,一下午都没有闲暇,他心情自然提不上好,这会儿脸上还有点残留的躁郁:“周渡?”
他从不记人的脸的,没别的,懒得记。
朝他献殷勤没一百也得有八十,都记住不得累死。
周渡朝下看,没看陈翡:“嗯。”
难得记住一个人,陈翡就多看了周渡一眼,见他回避,眉梢往上扬了下,没说什么:“电话。”
周渡报电话号。
陈翡记下:“下一个。”
周渡登记完去一边等,这儿一般都是自己签的,没什么秩序,吵得不行,今天多来个人负责,安静多了。
张海丽后脚走了过来,这天走快两步都流汗:“正德厂,六点到凌晨两点,八个小时,四百,你们都知道吧?”
附近的厂正德最累,但也就正德给的日结最多。
“知道。”
“清楚的。”
有气无力地附和声稀疏,冷不丁的,也不知道谁嘟囔了声,“干一天够玩一星期了。”
张海丽在一旁收身份证,听见也全当听见,这些人要自己想不开,基本也就这样了,收到一半,她突然想了起来:“陈翡。”
陈翡正支起下巴玩转笔,白皙的手指攥定黑水笔,他望过去。
“你去不去?”
日结这个工资基本是天花板了,也就她渠道广,不然还轮不到她手里。
去什么?
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哦,他是来打工的。被捧惯了,出门连包都有人给背,陈翡一时之间还真没反应过来。
但即使明白过来,他垂眼,水笔落在桌上,啪嗒一声轻响。
今天累得快嗝屁了,他怎么可能会去打工。
周渡报完名就站在陈翡身边:“正德厂是钢厂。”他声音不算低,“要卖苦力,顶着高温搬重物。”
一起来的人里有周渡的临时舍友,他们是真惊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位儿还会跟人搭腔?
张海丽都知道周渡不爱理人,把收来的身份证塞腰包里,也感觉有点意思。她之前就看到陈翡和周渡站一起,但没在意。
广场就没什么遮挡,就只有光秃秃的太阳伞,周渡报完名就站陈翡旁边躲凉也挺正常的。
周渡不太爱理人,陈翡也金贵得很,就是在平常,也就心情好才理人。
他这会儿很烦,头都没抬,就眼珠动了下,还不是看周渡,瞥了眼笔,他心下盘算着自己怎么拒绝才合适。
周渡难得有善心地又劝了声:“你学琴。”
“不怕砸断手?”
没想搭理周渡的陈翡:?
他睫毛就长,乌黑的一蓬,抬头望着的人的时候,神情会显得很柔和,唇瓣却殷红的像是要滴血:“人话?”
他这么好心地提醒怎么就不是人话?
周渡是打算言尽于此的,毕竟,他没有多那么的同情心和善心分给一个傻比,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视线掠过了陈翡的胸口。
男生应该是晒蔫了,没坐那么直,白T的领口一塌就是一大片。
非礼勿视的下一句是什么——再看一眼。
……周渡觉得自己可真畜生。
陈翡也不是没注意到周渡的视线,他就是没当回事,他还没保守到被看一眼就要把衣领拉起来,没关系,他这么好看,他理解周渡的情不自禁。
但在周渡第二次扫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坐直了。
刚就一直盯他,差不多行了。
他们俩又不可能。
周渡的宗旨就是不白占人便宜,他收回视线,替陈翡回绝道:“他不去。”
看向张海丽,“他学大提琴,手比较值钱,很贵。”
正德厂的工作肯定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但其实注意点也不会。
张海丽也是个人精,看陈翡当下没出声也就知道了:“那行。”
确定了人,张海丽把其他名额放出去,走到一边打起了电话,约莫过了五分钟,她挂断电话,朝着周渡几人道:“待会儿有个车来拉你们,就是有辆晚点,还得在这等会儿。”
这么多人,得两辆车。
早就有人不耐烦了,“多久?”
张海丽估摸着:“半小时吧。”
老李还在吃饭,再开车过来怎么也得半小时了。
这下没人吭声了,再暴晒半小时,他们都成了渴死的鱼了,谁他么愿意牺牲自己,造福他人啊。
就说话的空档,第一辆车来了,张海丽见没人愿意等,就点了几个人留下。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她第一个喊的就是周渡。
周渡无所谓,只是掀了眼皮:“行。”
周渡出声后,张海丽再点其他人,也没人非抗议不服什么的,很快,第一辆车就开走了。
今天来找工作的不只是陈翡,不过其他人人一齐就被车拉着去宿舍了,到现在剩下的就只有帮张海丽忙的陈翡。
兴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张海丽亲自走了过来:“等下老李送完周渡他们,我和你一起去住的地儿。”
陈翡刚拧开瓶盖准备喝水,又把瓶盖拧上了,冰水都被蒸热了,闻着一股子塑料味,他把矿泉水放回原处:“行。”
张海丽把刚那一幕看在眼里:“不是渴了?喝啊。”
她总觉得陈翡有点好孩子的腼腆,“被看着不好意思。”
陈翡笑了下,没作答。
老神在的周渡瞥了眼陈翡,微挑眉,陈翡会不好意思?
她到底是怎么误会成这样的。
长得好,懂礼貌……陈翡肯定学习还好,张海丽确实喜欢这孩子,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里又多了两分欣赏:“那你休息会儿。”
张海丽还有点其他事,趁着空档暂时离开了下。
她一走,剩下的几人的怨气就压不住了,嘴里开始往外秃噜脏话,卧槽你他妈的没完,句句不离生殖器官。
陈翡听着心里有些厌烦,他讨厌这样的人,讨厌这里的环境,他其实也烦只能待在这里的自己,目光挪向那把数万的大提琴。
他眼里闪过了什么,又很快消失,唇渴得起了点干皮,碰一下就有点疼,但他还是咽不下去那瓶水。
那闻着就是烫化的塑料味。
似乎是晒得太久,他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中午吃的鸡排饭有点腻,现在胃里有点反,想趴一会,可陈翡扫了下桌面……也不是不能坚持。
忍了忍,到底还是难受。
陈翡瞥向周渡,那AJ真就一眼假,刚起的心思又被掐灭了,他又朝不远处张望……那些人真就骂得风生水起。
屈了下胳膊肘,撑起脸,他决心再忍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陈翡是觉得度日如年,他往旁边歪了下,手指抓住周渡的T恤:“哥。”
周渡朝下看。
那个男生脸挺白,但恹恹的,“我渴。”
第3章 你就当我没事吧。
衣服被轻扯了下,说不上什么感觉,非要说就是没什么感觉。毕竟就是衣服被扯了下,又不是其他……周渡眉心一蹙。
手背倏然绷紧,淡青的血管极快地跳了下。
虽然思想龌龊,但他可不是什么垃圾人,他三好学生的奖状至今还被珍藏在他爷爷的棋阁里,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他可一直是思修课上的模范生。
情绪逐渐平稳,他,周渡,道德标兵:“喝什么?”
“水。”
陈翡从周渡身上歪回去,“冰的。”
周渡没应声,也没再看陈翡,迈开步就走了。
这就走了?
陈翡金贵习惯了,说完还等着周渡问他要不要别的,殷勤一下,毕竟他刚刚可是主动靠了过去,还喊了声哥。
就是不问他还要不要别的,知道了、可以、稍等不会说?
卖水的凉亭不远,就是得顶着日头走过去,周渡明明穿着普通到淹在人群就看不见的黑t,长裤,但就是有着鹤立鸡群的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