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 by西十危
西十危  发于:2023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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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炽烈的友谊让他真感动过。
……于是他更忘不了蒋宁说他为什么还不去死。
蒋宁那时不大,他也是,他们可能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是是非对错,都还很稚嫩,可能他觉得告诉蒋宁爸妈是正确的、蒋宁觉得守护秘密才是好朋友。
但有些事真的没必要分清对与错:“你还活着就好。”
蒋宁的手松了下,彻底了滑了下去。
……他好像真的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朋友。
风云人物,就是学校的风暴眼。
餐厅那会儿人还不少。
蒋宁刚来就喊陈翡,还眼带泪花,很难不让人觉得这是陈翡欠下的情债找上门了……陈翡真就长了一副挺多情的脸。
论坛实名后就没多少人在论坛吃瓜了,他们转战去了海音官群。
学校靠不住,腾讯总靠得住。
海音的官群就是张思瑶在暑假搞那个,因为风云榜的缘故,就一直就还挺热闹的。不过海音开学快一个月了,它也就沉寂了快一个月。
又热闹起来了。
不管什么时候,花边新闻总是最有热度的。
群里好多人开匿名在激聊。
但没聊多久,当事人就登场了。
蒋宁回国后就开始打听陈翡的消息,知道陈翡在海音后就加了海音的官群,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快找到陈翡联系方式的办法。
从洱市转到海市这几天里,他一直在群里潜水。
陈翡还是跟初中那时候一样,经常被人满学校捞。
蒋宁都记起陈翡初中那会经常被初一的学妹堵班门口要联系方式的场景了,他那时候就很招人喜欢,在学校的光荣榜上的照片都被人偷走好了几次。
陈翡在附近几个学校都是有名的长得好、成绩也好……就是名声不太好。
混子再出格都没人说,好学生有点什么那简直就是腥风血雨。
蒋宁还以为陈翡到了大学会更夸张,但他潜水潜了几天也没发现什么,直到今天。
他看了会才明白之前造谣搬运的人都被整得挺惨的。
蒋宁没由来地想起了刚在陈翡旁边的人。
那是陈翡对象?
好厉害的样子。
蒋宁着实为陈翡感到高兴,然后开始澄清。
他一五一十说了他和陈翡过去,连他后来跟臧飞文私奔的事都说了。
他发了他那条很深的疤,诚恳地请求众人别再发散猜想了。
有人问蒋宁陈翡原谅你了吗?
为挽回朋友奔波几千里什么的,挺让人感动的。
蒋宁沉默许久,然后高兴地说他说你还活着就好。
群里就这么忽然安静了下。
只有蒋宁抱着手机痛哭。
失声痛哭。
陈翡下午就一节课。
周渡陪着陈翡上的,陈翡这个系就不到二十个人,还分成了俩班,多个人真就一目了然。
老师进班一看,就笑了起来:“看来我的课讲得是真好,不然怎么会有修复系的同学慕名而来。”
只要不是班里坐不下,老师对蹭课的、陪男朋友或者是女朋友一般都睁只眼闭只眼,有时还会调笑几句。
周渡无所谓,坐得稳如泰山。
陈翡脸皮薄,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他举起课本挡了下脸,然后在桌子底下踹了周渡一脚。
大课就算了,小课他是真是挺不乐意周渡陪他上的。
就这么几个人,不用数就知道多了人。
被踹了的周渡只是侧头看了下陈翡。
陈翡不知道怎么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沉郁,自打蒋宁来、自打蒋宁露出那道疤,周渡的情绪就一直不高。
他抿唇,但还是没问。
上课呢。
有事下课再说。
海音的老师是有真水平的,国家级的大提琴手都有两位,听他们示范、深入浅出,娓娓道来,还真是一种享受。
最后五分钟,老师讲的大提琴手卡萨尔斯,也就示范了下他的演奏风格,坐好、持弓……手一扬就很有那个味道。
线条无穷,乐句完美,极其自然,非常优雅。
能坐到这儿的水平都还算可以了,也不乏有挺自恋的人。
但就五分钟。
家人们,把666扣到弹幕上。
老师的错误示范都是他们难以达到的水平。
有时候真就郁闷。
陈翡下课去上厕所,他刚被老师露一手震了把,就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男厕小便池是一排,他刚脱裤子,冷不丁就瞥见了周渡。
男厕有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守则。
——有空位就绝对不挨着。
学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一层也就俩班还在上课,现在厕所也就仨人。
陈翡在最里面,那位后进来的仁兄很自觉地去到了最外边,照这情况,周渡就应该在中间站着,但他是贴着陈翡站的。
周渡还看着陈翡脱裤子。
哪怕是情侣,陈翡都不得不说:“你变态啊?”
周渡还看着陈翡:“怎么不脱了?”
陈翡都想把裤子穿上了:“你说呢?”
周渡不介意帮陈翡脱裤子,扶着也行,毕竟亲都亲过了,但这是学校,要是被人发现了,他俩肯定会被当成变态。
这绝对不行。
但纵使他心硬如铁,陈翡一直盯他,还是让他有些摇摆:“别撒娇。”
“你要真想。”
“回家……”
陈翡打断了周渡,“出去。”
不帮还生气,周渡朝外看了眼,就他俩磨蹭的这俩分钟,最外面的那位仁兄已经完事提裤子出去了:“好了,不气。”
“你往前挪挪。”
陈翡眼见着周渡要解他裤子,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停。”
“停……周渡!”
周渡顿了下:“你不想?”
陈翡也顿了下:“你说呢。”
周渡:“那你看我。”
陈翡:“?”
不看你还刀你吗?
又看他……真会撒娇。
周渡低头,伸手:“好了,乖,很快的。”
陈翡真想一脚给周渡踹出去二里地,但现实是他不得不去拉自己的裤子,“滚。”
“滚啊。”
“……我c。”
周渡终于知道陈翡是不想了,但他朝下看了眼:“嗯?”
陈翡嘴动了下,眼都红了。
奇耻大辱。
周渡犯病的时候就这样,他会把自己想的加注到别人身上,所以他从来不觉得他是在迫害别人。用他把他老子快气得脑溢血的话就是,难道他们不乐意?
他看着陈翡眼圈红了起来,多少清醒了点:“我再给你放回去?”

你脑残吗?
陈翡是想抢过来的,但这玩意要怎么抢……他的大脑都宕机了下,眼前飞过无数雪花般碎片,硬抢吗?
这要怎么硬抢!
气血上涌,他感觉天都暗了下,拼尽全力才制止住自己在厕所、裤子还没提上时跟周渡展开正面冲突,他堪称优雅地缓缓抬起了手,在周渡沉默的眼神竖起了中指:“滚。”
周渡想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但陈翡显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他缓缓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行。”
都要回去了还要吵一架。
陈翡抱胸,都没坐后排,坐到了副驾上,没二十年的脑血栓真干不出这么沙雕的事。他不仅胸闷,气都有些短,玩手机的兴致都没了。
无聊坐了会,他瞥见一道雪白的亮光。
车载后视镜是开着的。
刚好映着周渡的脸。
陈翡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聊了。
今天的周渡罕见的缄默。
周渡支着下巴,垂着眼,一直望着窗,市区就没有不堵的时候,但今天难得顺畅,煌煌大日下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繁华闹景,建筑倒影如水般淌过车窗,在他的上半身下划下一道道水花似的波澜长影,深邃的五官在光影里明灭,显得阴翳沉郁。
1.5s。
他迟缓地发现了陈翡注视。
……周渡扬起唇笑了下,漆黑的眼憩着温和的歉意。
之前不是犯贱。
他真不是故意的,他真的在道歉。
看懂的了的陈翡垂眼,抓了下手心。
不解、困惑,疑虑、所有的恍然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在电光火石间擦出了明悟。
周渡他,好像真的分不清。
幸福小区升级了下门禁,外来车辆都得登记后才能进出小区,出租车也是。
车刚停稳周渡就走下了车,年轻人将近187,脸和身材都无可挑剔,拉个车门都显得很是谦贵,守在门亭里的保安小哥跟同事八卦,出租车里不下来个老总都配不上这么高端的开门。
是没下来个老总。
卫衣、短裤,球鞋,挺普通的衣服,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像是十月落了场雪,他白得刺目,唇又是很极端的红。
有些凌乱的头发,很干净的下颌线。
周渡亲自拉车门的不和感瞬间被冲淡,怎么说,下个车都像是走红毯,他弯腰,挡了下车门,又伸出手去扶人。
上流人家,尤其是传承得久的世家是很注重下一代的培养的,不说周渡,梁辽上镜时都是翩翩贵公子,把温和疏离拿捏得恰到好处,说话进退有度,左右逢源。
徐孟懒得装,是有名的花,但他的风评一直也可以,甚至广受追捧……艺术家嘛,浪漫点又怎么了。
至于陈晨,他不发疯创死所有人就已经很好了,有钱还有病,上热搜都是常态。
他们几个里最低调,也最能装的一直是周渡。
他只要不犯病,一双眼睛沉而冷,西式骨、东方皮,那就是克己复礼、内敛谦贵的典范。
因为心理问题的缘故,周渡是不在公众面前露面的,他的隐私被家里的保护的很好,从未外泄过照片,国内基本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每次周渡跟他妈的保镖一起接送他妈去看歌剧听音乐会,跟保镖站一起的周渡都会被报社特意裁下来说他是豪门继承人。
不过这种博眼球乱猜测的小报基本上刚发就被截下来了。
一直以来,关于周氏和焦氏两大豪门独子的说法都众说纷纭,靠谱点的说他是一直在国外留学,鲜少回国,离谱的说他是被绑架了,周氏夫妇至今还在重金求子。
也有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说周渡体弱多病,至今还在疗养院的休养。
就目前来看,还就小道消息靠谱点,至少沾上了一点,周渡确实有病要修养,不能露面。
周氏其实也就周渡出生后发过喜讯,在周渡周岁时办过周岁宴,再之后就非但没再主动发过周渡的消息,还隐瞒得很周全,但随着周渡的年岁渐长,他必然是要在公众露面的。
再不济也得在坐不太住的股东前面露个面。
周氏夫妇眼见都年过五十了要不了二胎了,大儿子还是个连面都不能露的病秧子,高层确实是有些想法的。
万一真发生了点什么,CEO没了,可能也就底层没什么变动,连中层都要大洗牌。
资本的斗争一直暗流汹涌。
周渡都要读大学了,要说是时候公布彰显周渡的存在了,不说别的,至少也得让股东们知道他们儿子不是个病秧子。
他们原本都定好了,在十月国庆要发福利的时候让周连佑带着周渡去趟公司,在公众前露个面。就不说周渡非但不是个病秧子,还相当的出众,学识见闻气度都堪称优越。
光是有继承人这点,周氏的股票都能涨两个点。
打算自然是好的,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周渡玩的有点疯,双方发生了正面冲突,别说照着原计划让周渡崭露头角,逐步接手周氏了,周渡能不能好好活着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也就外面风光,压抑了十几年周渡已经趋近于变态。
但周渡就是能装。
开车门,弯腰,挡车顶,伸手,他绅士的让人心动。
陈晨自来了后就没再走了,也就偶尔出去玩一下,他今天就是刚玩完回来,他家很早就迁到上京了,他一般也就待在上京。
乍来海市,还真给他发现了点好玩的。
为了掩盖身上血痕,他一般都穿长袖,今天也是,九月末,天还焦灼,他却穿上了外套,外套下是缠满绷带的手臂。
跟周渡认识久了,他还算了解周渡。
周渡要只是犯贱,那就还好。
真像这样,像个人了,那就代表他又开始犯病了。世界上应当没有什么绝对完美的人,周渡更不是什么完美的绅士,要不是他爸妈教得好,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周渡要是正常了,那就一定是伪装。
……愈压抑,愈痛苦。
这就是他发疯的前兆。
当然,他现在学好了,不会轻易创人了,但根据笑容守恒定律能推断出发疯守恒定律——你不让别人疯,就得自己疯。
你不创别人,就得内耗自己。
烈日炎炎,陈晨却裹了下外套,本就发白的脸色越发白了,毕竟是好兄弟,他还是挺担心周渡的。
周渡一直很敏锐,他前两年跟着专业团队去爬山时先遇到了山体滑坡后遇到了大雪崩,十五个人被埋了十三个,唯二活下的一个是老向导,另一个提前0.45秒钻进石缝里的周渡。
老向导被搜救队找到的时候都不得不截肢保命,周渡不仅自己活了下来,还救了条狗。
还不仅是敏锐,他还十分地冷漠。
对别人,对自己都是。
一般来说遇到特大事故后很容易留下心理创伤,也就是大家熟知的ptsd。
周渡被找到后没过几天就换了个团队,再次准备登山。
当然,他没去成。
他爸严禁他再出国,并叫停了周渡许多活动,其中就包括南极科考、徒步沙漠……和一项名为海底三万里的海底探测。
可能基因就是公平的,性格越崎岖,智商可能也就越异于常人。周渡在发展自己这些兴趣爱好的同时,也没有怠慢学业。
他在工程图学、理论力学、材料力学、机械原理这些领域上天赋独树一帜,早就拿到了国外好几所top大学的邀约。
按照计划,他是应该出国深造的。
陈晨几人默认周渡是大哥,也不仅仅是因为周渡够恶心人,他其实也相当的才华横溢、极其富有人格魅力。
让他们发自心底地佩服。
要换成别人,哪怕真的干不过,敢这么拿捏他们,他们都得翻脸。
哪怕是弟中弟徐孟,放在年轻人这一辈里,他也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个人画展都开到了法国,摄影作品基本也是一经发表就被国家收录了。
敏锐且冷漠的周渡隔空望向陈晨,挑眉:“你还没死?”
陈晨干了什么他可真是一目了然。
陈晨的脸就是失血过头的白,他刚想说话就咳嗽,玩命地咳嗽:“没。”
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反正陈晨迟早把自己玩死。
周渡拉着陈翡:“今晚想吃什么?哥给你做好吃的。”
陈翡被拉了下,但没走,他问陈晨:“用不用去医院?”
还得是他嫂子善良,陈晨心里立即升腾起被关心的熨帖,不过玩窒息玩得久了,好像容易损伤呼吸道,他咳了会才停下:“我检查过了,就一些外伤。”
他见陈翡看自己的袖子下的绷带,就把手藏在了背后,笑的挺腼腆,“也上过药了。”
陈翡:“……”
虽然他老骂周渡神经病,但陈晨好像更有病。
周渡没管陈晨,陈晨死不死都是该,但天热,别晒着陈翡了:“走吧。”
陈翡跟着周渡走,他顺着周渡牵着他的手,看了下周渡的侧脸,刚想问周渡为什么分不清,周渡就转头看他。
深邃的眉目、锋锐的下颚线,就是眼睛里多了点温和。
“怎么了?”
陈翡之前察觉过周渡有些不对,虽然不太明显,但周渡这些天好像确实有些消沉抑郁。
他总是用那种歉意沉抑的目光看他。
就好比现在。
“还生气?”
“……真抱歉。”
当时确实挺生气的,但现在,陈翡其实觉得没什么了,又没人看见,没有外扬的家丑什么家丑,他看着周渡,周渡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周渡好像不只是消沉,好像也挺焦虑。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你好像很焦虑。”
应该就是焦虑。
焦虑他过不好。
就今早,他只是一会儿没接电话,周渡直接找了过来。
周渡也没否认:“我就是担心你。”
“……”
这话之前周渡也说过,还指责他不好好吃饭,还老是意有所指看他的手……陈翡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作那十五天了。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爱自己都是真谛。
哪怕仅仅是为了爱你的人。
他心下郁闷,但还是要狡辩一二,“我改了。”
周渡知道,他看着陈翡,眼神又走向沉郁:“我没有说你。”他就是在担心会在意他的陈翡,“你不用管我。”
他好像预见了可以预见的未来,也因此更加消沉、更抑郁,“也不用为我改什么。”
陈翡:“嗯?”
他会改什么?
也不是吹,他出了名的死性不改。
周渡像是看懂了陈翡的意思,又笑了下,只是似乎更伤感了,他确切的知道会发生什么,更确切的知道他无力去改变什么。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开始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未来。
既像是对陈翡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我过段时间就好了。”

陈翡看着周渡:“你到底在放什么屁?”
周渡确实挺焦虑,但可能就是人之初性本贱吧,他又笑了下:“你说屁。”
“?”陈翡,“。”
周渡见陈翡盯他,稍微收敛了下笑容:“怎么了?”
陈翡:“在想要不要抽你。”
周渡:“……”
刚走过来的陈晨也默了下,但毕竟是好兄弟,他真心实意地宽慰周渡:“渡哥。”
“你笑得那么贱。”
“不爱笑也是种美德。”
周渡把头转向陈晨。
陈晨腼腆一笑,但见周渡还看他:“怎么了?”
周渡:“在想要不要抽你。”
陈晨:“……”
有时候,沉默也是种美德。
就站这一会儿陈翡就有点热,他看向大门,刚挪脚门禁就滴一声放出来了辆车,程亮的车身,显眼的法拉利车标。
“滴——滴!”
汽油味有些冲,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鸣锐,尤其是发动机上劲的时候,嗡——陈翡以前对车不感兴趣的,但不得不说,好帅啊。
尤其当它是法拉利的时候,帅爆了!
但没等他欣赏够,他的手被人猛然一拽,头都被死死地摁了下去。
“——滴。”
刺耳的爆鸣声,都没等仨人走开,法拉利车主一个急刹大转弯来了个大漂移,擦着陈翡刚站的位置、喷了仨人一脸汽车尾气后扬长而去。
陈翡正想挣脱,就听周渡背道。
“沪A.PD653。”
陈翡着实怔了下:“周渡?”
沪A.PD653擦着陈翡飘过去的,周渡神色平淡,但已经濒临暴怒,他低头,不知道在安慰谁:“没事。”
陈翡确实没事:“你刚背什么?”
周渡:“车牌号。”
陈翡当然知道,他其实是想问:“你背这个干什么?”
周渡口吻自然:“吊销他的驾照。”
陈翡扬脑袋:“?”
周渡还以为陈翡是不满意,其实他也不满意:“让他进去蹲仨月?”
陈翡:“??”
周渡见陈翡仍旧不答,还以为陈翡让沪A.PD653车主进去蹲到死,就摸了下陈翡的头:“乖,犯法的事不能干。”
陈翡:“???”
周渡其实是个不太能经得起考验的人:“做干净点其实也行。”
“!”陈翡,“什么?”
骤然提速的心跳逐渐归于平缓,周渡人也清醒了许多,又看了眼怀里的陈翡,他缓缓放下手,语气还挺正经:“我开玩笑的。”
“……”
陈翡看着周渡,就是开玩笑,一般人也能难说着这么刑的话,他相当的无语,“那你这笑话还真够冷的。”
周渡也看陈翡,他的道德情感都很淡漠,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也就是沪A.PD653没撞到陈翡,不然它跟他今天都得报废在垃圾站里,日头大,他还记得陈翡晒伤的事:“回去吧。”
“我们回去吹空调。”
陈翡虽然觉得周渡不太像开玩笑,但也不信周渡真的这么刑,他插兜,都要走了,冷不丁瞥见了在看周渡的陈晨。
还是那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冽,眉一挑,目一凝,他几乎瞬间成熟了起来,肃然顾忌——他确实在担心周渡违法犯罪。
陈晨也看到了陈翡,几乎是瞬间,他又恢复成了嬉笑的脸:“嫂子。”
陈翡插兜,迈步朝前走。
周渡的朋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变脸大师,就连特别怂周渡的梁辽也是,他记得梁辽是个热情开朗善谈的人,直到有次看到梁辽敞着胸膛、叉着腿,往人手里弹了下烟灰。
周渡有时会跟他们的朋友们打视频。
他也就瞥了那么一眼。
……要说震惊其实也不是很震惊。
早些时候他在周渡手机里看到的男模群就挺劲爆了。
大概从那时候起陈翡就知道周渡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了。
就是他想到他可能不会好,但没想到他这么刑。
小区不止大门有门禁,每栋楼的一楼也有门禁,刷卡才能进。陈晨就是走到刷卡这个地方的时候,说他伤口裂开了,得去重新包扎。
周渡嘲了声你不如早点去死。
陈翡知道陈晨也是个变脸大师,也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但看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还是交代了声:“到医院了说一声。”
自从他跟他小妈闹翻后,就没人再跟他说过之类的话了,陈晨怔了下,不自然道:“嗯。”
他要是真心待陈翡好,就应该让陈翡远离周渡的。
世界上应该没什么绝对的真理,但离精神病远点应该算是一条。
要说还是家里舒服。
尤其把空调拉到16℃又开着窗通风的时候。
周渡干过底层,多少知道点节俭,陈晨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他开空调不关门也不窗,就这么通着风拉。
别说,风一吹,冷气再这么一灌,仙境。
陈翡这个人要说有点骄奢,不知道能这么干也就算了,知道了他也挺乐意享受的,他进门就瘫沙发上:“周渡。”
周渡正蹲玄关摆鞋,闻言道:“喝什么?”
陈翡:“水,冰的。”
周渡去厨房,又出来:“要吸管吗?”
要吸管就是周渡把吸管塞进陈翡嘴里,喂陈翡喝……别问陈翡是怎么知道的,他一直对周渡玩的这些花活感到诧异。
陈翡坐了起来:“不用。”
已经把吸管插进杯子里的周渡颇为遗憾地把吸管抽出来,弯腰递给陈翡。这么热的天出去走一趟确实会渴,陈翡没像之前一样喝一口歇一会了。
他一口气喝掉了一杯。
周渡就这么等着,还笑:“都不用催着喝水,真棒。”
“好乖。”
陈翡觉得也不是不能把喝下去的水再吐到周渡脸上,但他做不到,他把杯子递给周渡的时候微微扬起头:“竟然差点撞到我,我们把他的腿打断吧。”
周渡看向陈翡,眼里竟然没有不赞同,不过他谨慎地摇头:“遵纪。”
陈翡歪头:“哥。”
周渡的脸抽了下:“守法。”
陈翡:“老公。”
周渡:“行。”
陈翡沉默了下,周渡也是,他俩在沙发上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陈翡的心情确实有些沉重:“你又开在玩笑?”
周渡:“……嗯。”
陈翡抬头:“你觉得我很傻吗?”
周渡低头,又笑了下:“我们小翡最聪明了。”
陈翡:“我没跟你开玩笑。”
周渡不笑了,他想说他也没开玩笑,他确实觉得陈翡挺聪明,都会喊老公哄他了,怎么不能说是聪明呢。
他看着陈翡:“我就说说。”
陈翡抓头发,这十几年他什么没见识过……淡定,他确实没见识过,什么人能这么平淡说着这么鬼畜的话啊,他好像就觉得这就是天经地义,就是理所当然。
他双手抓头发,往下扯,只是刚扯就被人轻轻攥住了手。
“疼,你别这么弄。”
陈翡顿了下,然后更抓狂:“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周渡也没想什么,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就像普通人会因为厌恶想踩死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蟑螂,他也会因为厌恶想碾死一个人。
不会同情、没有负罪感。
他就是生来,就很冷血。
他自己是觉得没什么的,但他爱的人却常常会为此感到痛苦甚至惊惶:“你别生气,我不会做什么的。”
“我也一直没有做过什么。”
在陈翡看向周渡。
周渡垂眼,又想起了他跪的佛堂,又嗅到了那经久的檀香,皮肉、筋骨,都像是万蚁啃噬的痛,他的手又在抽搐。
不间歇地颤动。
陈翡看向周渡的手,看到了他因为忍耐绷起青筋、血液都在鼓动的手臂。
周渡这次没有藏:“我一想做什么,它就会制止我。”
十五楼时常有风,捕梦网时常被吹得叮铃作响,陈翡在这一片熟悉的清脆的铃声里,突然就很想知道周渡的过去。
周渡总在这时候感到狼狈,尤其是在陈翡面前,他竭力遏制着手背的抽动,却一直见效甚微,他掀起眼皮,又笑了下:“嗯,我有病。”
好像每个人都得接受糟糕的自己,陈翡想了下,还是问了:“一发病就想弄死人的病?”
周渡:“……倒也不是。”
陈翡抬头:“嗯?”
“我又不是什么变态,为什么要弄死人。”周渡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的,“我什么时候都没想过把人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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