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贱人,陈晨突然笑了,眼睛微眯,舌尖猩红:“你俩以为我被赶出来就没钱了?你俩赌多大的?数额不对我通吃。”
梁辽和徐孟这俩狗确实在私下赌被赶出家门的陈晨身上能有多少钱……梁辽看向陈晨:“两万?”
徐孟比梁辽大方:“十万!”
“这把庄家通吃。”陈晨伸手,“把赌注都拿来吧。”
都被赶出家门了,陈晨身上绝对没带卡,梁辽不服:“你能带多少现金?”
徐孟也不服:“就是,你有钱还住渡哥那?你俩穷鬼能有多少钱,捡垃圾吧!”
俩没见识的货,陈晨淡淡道:“我拉了一皮箱现金,应该有五百万吧。”
梁辽:“?”
你有病啊你拉一箱子钱。
徐孟觉得这算是一种行为艺术,但也觉得晦气,他把车钥匙扔给陈晨:“倒霉……这可是我的爱驹,你可要好好爱它。”
梁辽赌的不是车:“我北海道有套温泉房,你今年去玩吧。”
俩老外听不太懂,孙文耀听得眼泪要从口水流出来了,他不知道梁辽那套房多少钱,但徐孟开来那辆车八百多万啊。
有钱人这么玩得吗?
你们有病吧。
正热闹的时候,周渡过来了。
俩老外其实分不清亚裔面孔,但周渡绝不在此列,在看见周渡的那一刻他们疑虑尽消,就光剩下激动了。
俩老外红白着脸打招呼:“周、sir。”
周渡迎着他们的目光,颔首笑了下。
俩老外更激动了,互相拥抱说着God。
周渡在国内在公众面前或许没什么名气,但在他们这行是当之无愧的启明星,周氏旗下风航刚发行的loong系列的智能车在富豪圈里掀起了新的浪潮。
他们看到周渡就跟脑残粉看到他们正主没什么区别。
周渡进办公室就轻轻阖上了门。
“有事?”
梁辽有点怂周渡,任谁被忽悠着差点去死都会怂,但他围着周渡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渡哥,你想弄死我吗?”
周渡这毛病要说挺一言难尽,但也挺好概括的。
知道被迫害妄想症吗?
被迫害妄想症是以坚信自己受到攻击、嘲笑、迫害,恶意中伤,欺骗,骚扰为主要症状,是在病理基础上产生歪曲的信念,病态的推理和判断。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周渡是迫害别人妄想症,主要症状是攻击、嘲笑、迫害,恶意中伤,欺骗,骚扰他人。是在病理基础上产生歪曲的信念,病态的推理和判断。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只要他感兴趣,想做的事,他就不觉得是自己有问题,就比如他想知道人磕破脑袋后多久流血而死,他就忽悠梁辽去撞桌角。
在他的认知里,那是梁辽自愿的,那是梁辽主动的。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就像他想亲陈翡,在他的认知里,那是陈翡想他亲他。
不符合现实,也无法被说服。
无论他做了什么,他是不觉得自己有错——都是别人的错,哪怕是别人被他整死了,也是别人的错,他不会有任何的同情怜悯或者不忍。
他不能共情任何苦难。
周渡现在也这样,仍旧没有良知和道德,或者说他仅有的良知道德就是知道他不能去干那些事,不能去迫害别人。
周渡看着梁辽:“你要想,也行。”
梁辽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当起了乌龟:“没,不想,真不想。”
在一边的徐孟都打了个激灵:“我也不想,真不想。”
还是陈晨靠谱点:“说说吧,你这次怎么回事?”
就那车主,他看周渡是真想把他弄进去。
周渡不至于不知道他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
周渡看手机:“没怎么回事,就想送他进去而已。”
陈晨看向周渡,拧眉:“你不知道……”
周渡又看了眼手机,徐徐道:“知道又不代表就要遵守。”
“……”这话的分量重到陈晨都不敢想,他沉默了下,对一个神经病说,“你真疯了?”
听到这话的梁辽和徐孟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门口,周渡这疯批要搞他们,那可真能搞死他们。
他们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年华,他们还不想死!
周渡瞥了眼因为谁第一个出门打起来但最终谁也没走的俩憨批,露出了一个笑:“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既然谁都跑不了,梁辽徐孟纷纷整理衬衫,假笑:“什么?”
周渡懒散的站着,看向几人的视线都意兴阑珊:“我现在就稀罕我家宝贝,对你们不感兴趣了。”有时间他哄哄老婆不香吗?为什么要在一些傻逼身上浪费时间,他只是神经病,又不是脑残。
作为艺术家的徐孟直觉最灵敏,不管周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总觉得周渡看他像庖丁看牛似的,一眼就知道刀往哪下。他现在虽然还有这种感觉,但他觉得周渡不想下刀了,他确实没再感觉到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了。弟中弟第一个支棱了起来:“卧槽,周哥你真学好了,牛逼!”
“你等着,弟弟给你搞点礼花,咱今个就让海市变成不夜天!”
梁辽和陈晨没有弟中弟这么乐观,俩人对视了一眼,梁辽询问道:“坏消息呢?”
接近中午,晃在窗上的太阳模糊又刺眼,周渡盯着那团热亮的光斑:“他是我的道德,是我的良知。”
“是我的……底线。”
三人一默,显然都懂了——不涉及陈翡,周渡就不在意,一旦涉及陈翡……那他就没有良知没有道德,没有底线了。
……周渡的改变很难说是好是坏。
只能祈祷陈翡是个善良的人了。
陈晨之前帮周渡查过陈翡,要问陈翡过得怎么样……那只能说作死的人挺多:“那那些人?”
周渡挑眉,想起来还是遗憾:“他们真的感谢我的宝贝善良了。”
他要犯法了,陈翡知道应该会难过。
他觉得陈翡已经够难了,他不能接受陈翡因为他难过。
那些人真得感谢陈翡善良。
几人好不容易聚齐,怎么说也得吃顿饭。
梁辽就是很不上进的富二代,不上进到大学就读了一年就开始全球到处浪了。当然,他也不是一直就这么摆的,就是人比人真的会让人绝望。
平庸大概就是读书不行、也没什么才艺,他就是个蛮平庸的人,平庸到谈个恋爱都能当舔狗,还能被甩。
酒喝多了嘴就容易飘,他直愣愣地看着周渡,然后就开始骂:“你真他娘是个变态啊,你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聪明,我怎么都搞不懂的东西,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比人跟狗还大。操、说真的,我真他妈的嫉妒。”
“嫉妒是嫉妒,我又看不起你、可怜你。”
“再牛逼又怎么了?就你这疯批样你能活的到三十吗?”
“周渡,你知道你的车报废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穿哪套衣服去穿你的葬礼。”
“我得挑一套最帅的!现在没你帅也就算了,你死了肯定丑得逆天,老子肯定得比你帅,但挑着挑着……老子心里真是真他妈难受啊。”
“操。”
“哈哈,犯贱。”
“真犯贱。”
“……总觉得你爬不出来,得英年早逝,我这样的人就是混吃等死又怎么了,人不就是得腐烂发臭吗?”
“哎,你竟然慢慢起来了。”
梁辽不比周渡,他爸妈各有私生子,都有他们最喜欢的孩子,他们最喜欢的孩子都不是梁辽。豪门,最忌讳,也最激烈的就是家产的继承了。
眼看梁家这辈子的小辈都到了年纪,围着权利的斗争就又开始了。
梁辽想着摆烂,就没管,一直天南海北地挥霍,但前些天,他爸妈各推举人进股东会的时候,哪怕为了明面上过得去,他俩也应该推梁辽,但俩人推的竟然都不是他。
真伤人心。
太伤人心了。
压不住的邪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家业的,凭什么提都没提他,更可笑的是他去问的时候,他爸妈的口径统一到都说他是废物。
“废你mp!”
“周渡他牛逼他从能深坑爬起来,老子不那么牛逼,老子从躺着变成站着还不行吗?老子也要奋起,争他妈的。”
“以后我当董事长!”
“让他们宝贝的私生子以后都得看我的眼色过活。”
“周狗都得给我擦鞋!”
徐孟劝酒:“梁哥小声点,周哥在呢。”
梁辽:“有本事他就干死我!”
周渡就这么站了起来。
梁辽眼前一昏,酒都要吓醒了,他扯徐孟的衣服,操操操,咱们仨一起的主意说试试周渡是不是真不在意不想整人了,可不能让他一个人死啊。
2:01。
这差不多是周渡能忍受的极限时间。
陈翡出去后就在坐车的时候回了下他信息……五个小时了,陈翡一直没再回过他消息。
周渡给陈翡打电话,一声没接,两声还是没接,焦灼、焦虑,甚至难以自抑地恐慌。
确实灌了不少酒的梁辽都能看得出来,他推开徐孟:“怎么了?”
周渡:“我去找他。”
周渡对自己都戏谑、残忍,他人性里的关怀和爱一直是贫瘠和匮乏的。
在那一刻,就知道陈翡父母早逝的那一刻,知道陈翡挨过饿,挨过嫌,没人要,也没有家……曾在天台上眺望、也走过无数钢丝的时候,他的同情能力达到了巅峰。
他就突然很能理解到底是什么苦难了。
他就突然,很怕……畏惧起苦难了。
因为他的罪恶、因为他的病态,他太熟悉什么是人性了,他甚至能想到陈翡到底有多少次就走不到他面前了……穷山沟不好好念书,出来大概是合租宿舍里的那些混混,因为好看,他还会更惨;就是好好读书,稍微恋爱脑一点被人骗,还是会很惨。
他没办法控制地又想起蒋宁那道疤。
蒋宁还有他爸妈,陈翡走错了,那就真的没人拉他了。
……他甚至又想起了宁霄,稍微自卑点,那就是宁霄,抬不起头,不敢说话,唯唯诺诺,说什么都行。
宁霄还能不反抗,陈翡那么好看……周渡攥得指节生响,满大街的人,人人非陈翡,人人是陈翡。
二字苦难写来轻松,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大山。
周渡知道他应该停止自己神经质的想法,但说来都有点像诅咒,他一直戏谑、残忍,人或者其他东西对他来说并无不同,看到雨后溺死在水里的蜻蜓他就会想起他经常接触的物种——人,溺死会怎么样。
不只是溺死的蜻蜓,被挡风玻璃撞碎的小虫,被撑死的麻雀……周渡臆想过无数凄惨的死法,只觉得好玩。
平时不想还好,一旦他开始想陈翡在做什么、怎么了,开始担心、焦虑,他就不会受控制地想起那些可能、想起那些血腥且冰冷的死法,一幕幕、一场场,他的脸又神经质地抽搐了起来。
他想停止,但没办法停止。
为什么那么苦。
为什么那么难。
他的乖乖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他得,去找他。
第86章 你看,他说着不怕
开学后事多,群消息基本从早响到晚,陈翡开学没几天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饭后洗个手的功夫十几个未接来电。
他没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还以为老家出事了,是家里人在找他。
点进去,往下一拉全是周渡。
不止电话,微信和企鹅都是周渡消息,不是你在哪,就是你怎么不回消息,密密麻麻字迹到了触目惊心程度,陈翡微微挑起眉,倒没觉得害怕,只是有点无语还有点不解。
他就出来一会能有什么事。
总不能跟宁霄一样因为过度节食进了医院。
宁霄还套着病号服,一上午了,每每见到陈翡看他,他都会窘迫地埋下头。
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陈翡点了接听。
几乎是接通的那一秒,压着点情绪的声音很是沉迫:“你在哪?”
出事了?陈翡走去窗边:“医院。”
周渡默了下,没人知道他想了些什么,就像是大厦倾坍,他的声音忽然塌了下去:“……不怕,没事,活着就好,乖,你在哪个医院?”
说的什么,窗外绿意森森,只是到底到了秋天,有些叶片微微地卷着黄,莫名萧索,陈翡往上提了下手机:“不是我,我来看宁霄。”
有这么一瞬间,周渡是清醒的,他知道他绝不能像个神经病一样跟着他,但抵抗或许艰难,放弃真的只需要一秒,刚听到陈翡在医院,他现在还在后怕——他是可以做一个正常人,但万一陈翡出事了呢?
神情失控的那瞬间,他确实是在挣扎,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温和:“我去看你们?”
陈翡瞥宁霄,宁霄立即小学生一样坐直了身体,他挺怂陈翡。
要不是宁霄一直哼唧,连谎都不会撒,他都不打算来的,减肥归减肥,减到低血糖晕过去磕破头来缝针就挺傻逼了:“不用了。”
“我都要回去了。”
陈翡说的不用,在他耳朵里却是,说服我,我想你来。
周渡看着路,手一直很稳:“你不还得打车?”
“我现在在开车,接到你后我们一起去逛超市?”
“不说了晚上你陪我买菜?”
想想也是,陈翡利索地报了医院地址。
来医院总会见到许多人,许多不幸、或非常不幸的人。
宁霄还在住院部。
住院部那条长长的走廊似乎承载了太多悲苦,灯再亮都显得沉闷,病房门大多开着,不知名的仪器声滴溜溜地响,周渡就扫了几眼,神经又开始了抽搐。
以前总觉得生老病死是常态,现在只觉得真苦。
宁霄住的单间。
也开着门。
陈翡难得有良心,在门口等着周渡,但也是坐椅子上,玩着手机等,消消乐到了最后几秒,乐声激昂,他连脚步声都没听到,就被人拿夹着胳膊拎了起来。
摸摸头,又摸摸脸,屁股都被人检查了下。
他手机都要捏碎了,忽而又看到周渡沉抑的眼神,他不是很能懂,但也知道他很担心:“……”
周渡也没说跟宁霄打招呼:“走吧。”
423肯定过不去了,陈翡把手机装兜里:“哦。”
周渡把陈翡装兜里的手掏出来,放自己手里,跟叙旧似的:“他怎么了?”
走廊上时不时有人经过,陈翡瞥了眼他们扣在一起的手,脸又有点紧,但他脑袋都低了下去,也没让周渡放开:“低血糖磕破头了,还有点脑震荡。医生都说了不用住院,但他爸不放心,非让他住院观察半个月。”
以前他也会觉得没必要,现在他知道爱一个人就会为他担心,周渡问了声:“为爱减肥减得了?”
陈翡刚想问周渡怎么知道:“……你又翻我手机?”
周渡把陈翡的手抓得更紧:“你也可以看我的。”
陈翡还是想把周渡的头拧掉:“你到底什么毛病?”
周渡不觉得这是他的问题:“对伴侣的手机好奇是很正常的事。”
“……”陈翡,“你再看我弄死你。”
周渡不说话了。
陈翡踹了周渡一脚:“说话。”
周渡说话了:“知道你也很喜欢我,我就没看了。”
“……”陈翡脸又有点紧,“哦。”
周渡看陈翡,笑了下,说了句没头脑的话:“好乖。”
陈翡把脸扭一边:“那是懒得揍你。”
周渡没说话,又笑了下。
怪不得梁辽没赌车,徐孟那辆车八百多万,他这辆布加迪三千多万,车身都不能说是漂亮,简直就是工艺品,车牌号还特靓。
俩人过来的时候,都有人围着车拍照了。
可能是直觉,更可能那就这么一辆车,陈翡知道周渡有钱,但不知道周渡这么有钱:“你开这车来的?”
周渡摁车钥匙:“嗯。”
拍照的人显然也看见陈翡周渡了,一行四五人,有男有女,有个背着香奈儿长得还行的女的看到俩人眼睛都亮了,就是二十好几比俩人都大了:“小哥哥——”
陈翡被这一声小哥哥叫的社恐都有些犯了,周渡没犯,他举起俩人相握的手晃了下。
“卧槽。”
“……!”
口哨声都响起来了。
见俩人是一对,也没人不长眼色地非要搭讪,非要搭讪就真得照照镜子了。
一行人一哄而散,走的时候还在回头看。
车是真他妈帅,人也是真他妈帅。
陈翡习惯坐副驾,他都等着周渡给他拉副驾的车门了……周渡拉开了后门:“宝贝。”
陈翡稳然不动,他要坐前面。
周渡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有点紧:“后面安全。”
陈翡这才看向周渡。
周渡也看向陈翡,漆黑的眼睛出现了陈翡熟悉的压抑。
陈翡:“……”
周渡给陈翡系安全带,系完又检查了一遍,还交代陈翡:“在车上别自己解,下车再解。”
陈翡本来不想说话,他也确实挺无语的,被周渡捏了下脸才不情愿的:“哦。”
逛超市还挺快的,盒马的生鲜除了贵就没别的毛病。
周渡在结账的时候在一旁的货架上看到了盒彩色玻璃糖,他觉得好看就给陈翡拿了一盒,陈翡站着没意思就在收银员问扫码还是刷卡的时候说刷卡。
卡还是刷的周渡给他的那张。
陈翡刚接过收银员给他的卡就又被摸了下头,周渡看着他笑:“好乖。”
“……”陈翡,这么多人,他臭脸。
周渡看到又笑了下。
收银员小姐看到一个人笑,一个人臭脸,也笑了下,真心实意:“欢迎下次光临。”
他们走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朝他们的背影看,陈翡真感觉身上有针扎似的,心想下次可就不来了。
到家接近四点,周渡开始准备晚饭。
去了趟医院,还在病房待了会,陈翡到家就开始洗澡,搁在以前他会把衣服顺手洗出来,经过周渡几次询问你为什么要自己洗,难道我没有手吗这种看似脑残实际上也很脑残的话后,他就懒得洗了。
不是懒得洗,是懒得跟周渡浪费口水。
他要怎么跟周渡解释他也是个正常、且有生存能力的人?
陈翡的底线是内裤自己洗。
迎新晚会迫在眉睫,陈翡难得没有懒散的坐在客厅里打游戏,而是去了琴房,他也没仔细算,但周渡大概就是四十分钟左右敲一次门。
陈翡吸气,又吸气,也不知道怎么忍下来了。
总不能拿琴弓抽周渡。
真的要抽就换把便宜的抽。
中午陈翡跟着宁霄吃吃得挺简单,到了晚上还真的有点馋。周渡做饭的手艺也真的练出来了,把豆豉、蚝油搅拌下塞进剖开蟹爪就用热水蒸,口味十分鲜甜。
蟹肉切块,裹上油炸粉和生抽,锅热就开炸,金黄酥脆。
蟹壳蟹黄用熟米饭蚝油搅拌搅拌就上锅蒸,也很香。
波龙更香,主要是陈翡挺喜欢蒜蓉粉丝口的。
陈翡撑到看天花板,灯光多少有点刺眼,他闭着眼瘫,就是还没瘫几分钟,就被周渡捏了下肚子。
“积食了?”
“是不是吃多了?”
“陈翡,说话……”
光问不行,事情的发展逐渐离谱……周渡已经开始量他呼吸了,陈翡幽幽地睁开眼:“你干嘛?”
“你当我是鱼啊,吃多了就翻肚撑死了。”
别说,周渡还真在医院看见了个隆着肚子的小孩,就是那大肚子里显然是积液,而不是吃撑的撑大的,他直起腰,又拍了下陈翡的手:“小孩子别说死不死的。”
陈翡歪了下头,灯如流水,他的脸白而透,就像隆冬的深雪,睫毛被这么一衬不黑也漆:“你很怕我死?”
周渡眼皮跳了下,深邃的面部隐有抽搐:“不怕,我怎么会怕这个,人好好的,怎么会……”死。
陈翡想起来这两天都被周渡半夜叫起来摸额头:“说起发烧,我还真烧过两天,淋完雨我忘记换衣服就躺下睡了,一烧烧了两天。”
“我一人住,也没人叫我……第三天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就醒了,自己爬起来去了诊所。”
“不然。”
周渡看着陈翡,眼皮上轮匝肌痉挛,有那么多次、有那么多次,他就见不到他了,就是见到,他可能也不会再喜欢他了。
他会喜欢陈翡,但不会喜欢人五人六的混混陈翡,他会喜欢陈翡,但不会喜欢恋爱脑到早早就跟人私奔的白痴,他会喜欢陈翡,但不会喜欢懦弱自卑的陈翡。
他喜欢陈翡,但喜欢的仅仅是现在的陈翡,而不是茫茫人海中一粒无关紧要的沙。
他没办法地想,要是他都不喜欢他,到底还有没有人会喜欢他,那时候的陈翡到底又要吃多少苦,又究竟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又没有爸妈,又没人管着他,也没人护着他。
焦灼、抑郁,周渡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就是突然怕起了意外。
但凡出了一点点意外呢。就不提陈翡差点从天台上下去,彻底没有以后了,要是初中连蒋宁都打他,他扛不住压力退学了呢。
是流水线上会多一位工人,还是更现实点,是酒场上又多了一位不得不卖笑的?
他生来阴暗,也就会想得很阴暗。
他知道这不可能,就是突然之间怕极了意外这二字。
……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确定性啊。
周渡蹲下,他确信过去无法更改,但又无法避免地对现在的他产生担忧,看不见就担心,一想就容易焦灼。
他抓住陈翡的手:“乖,不要这么说。”
陈翡眨眼睛。
你看,他说着不怕,却又为我这么地难过。
第87章 捕梦网抓住风
餐桌上剩下的食物还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灯暖而亮,墙壁微微泛着纸黄,陈翡靠着椅子坐着,白皙的脸在光下很干净,稠密睫毛微微卷着。
周渡蹲着,几乎是趴在他的膝盖上,弓腰塌背,深邃的五官罩着一层阴影,太阳穴的青筋因为克制在隐隐跳动。
明暗交接,一动一静。
陈翡的手覆上了周渡浓密的黑发,微屈的雪白指尖穿插在周渡的发间就像是漆瓦上落了一场大雪,他轻轻揉着周渡的头:“怎么会突然担心我会……出意外呢?”
周渡听不得意外这二字,他看着陈翡,眼睛漆得像没有底的深渊:“乖,不说了。”
压抑、焦灼、恐惧。
他真的在怕他突出意外没了。
……陈翡终于明白周渡为什么要一会儿没见他就要电话信息的轰炸,半夜都要敲他的门了。
不过明白和理解是两回事,陈翡能明白,但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不是,你为什么会突然担心这个?”
周渡看着陈翡,就真的挺压抑的。
周渡越是压抑,陈翡就越不能理解:“你真怕我意外没了?”
“……”周渡蓦然抓住陈翡的手,眼底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红血丝,他望着陈翡,一字未言,又好像说了许多。
好沉默,好悲伤……陈翡终于知道周渡为何有时会捂住他的眼睛了。
——因为再看下去就不忍心了。
陈翡做起了周渡曾经经常做的动作,他弯腰盖住了周渡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怕这个?”
黑暗、温热,周渡喉头动了下,却还是道:“没。”
陈翡换了种说辞:“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渡坚持:“没。”
陈翡早觉得周渡不对了,稍微一想就一针见血道:“军训完?”
就十五天,他了解陈翡过往的十五天,周渡一默,面部不能自已地抽搐:“……没,没。”
察觉到周渡不对的陈翡:“周渡?”
周渡没应,他就不能想,一想就容易惶恐,他深知过去的已经过去,就是压不住的后怕,他看着陈翡,就只是静静看着陈翡,却那么那么的忧惧。
陈翡顿了下,不明白为何周渡会如此抗拒、如此恐惧,他只是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心疼,他就这么看着他,却好像要被压碎了,他推开椅子,蹲下:“哥。”
他小心地抱住周渡,小心道,“……哥。”
周渡也就恍惚了下,他看着陈翡,抬手,轻轻抚摸陈翡的脸,还是很漂亮的眼睛,很红的唇,就是眼圈有些泛红。
他不想陈翡担心他,也不想他为他难过,只是他似乎越做越糟糕。
他的最不蛮横、最不讲理的小孩也学会了小心:“乖。”
陈翡被摸了下睫毛,就又被迫闭上了眼。
周渡让陈翡靠在他怀里,大手包着陈翡的后脑勺,像是看到了不久的未来,止不住地难过:“乖。”不要被我纠缠,也不要被我逼疯掉。
陈翡想看看周渡。
周渡吻他发顶,迫切但温柔:“乖。”
陈翡顿了下,没说话,只是伸手勾住了周渡的脖子。
周渡看到陈翡撒娇的动作,就又拍了拍他的背:“乖。”
真奇怪,明明是周渡在安抚陈翡,但真的不知道是谁在哄谁。
过了一会,好一会,周渡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的眼睑不住地抽搐了,刚稳定的情绪又遭到了一轮暴击,但他还是稳住了:“乖。”
陈翡想着事,都没注意到周渡这声平调的乖是在叫他起来,只是非常配合的蹭了下周渡。
隐约察觉到陈翡在走神的周渡:“……宝贝。”
陈翡很不走心的又蹭了下周渡。
又被蹭了下周渡:“……”他把陈翡从怀里挖出来,“宝贝。”
陈翡眨眼睛,还挺无辜:“嗯?”
他都要崩溃了,陈翡还搁在敷衍他,周渡是真想咬死陈翡,但他脑袋都凑过去了,也只是在陈翡唇边亲了下:“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