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分钟,大概就在陈翡睡意最浓的时候,周渡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卡的点,怎么卡的点,他推开了门:“陈翡。”
“被撞断一条腿赔不了三十万。”
客厅的灯也关了,只有手机朦胧的光线,陈翡寻着声音看过去,也只能看到周渡的稀疏的人影。
他看到周渡好像在做什么,但太困,又懒得追究。
周渡很难抑制他某些变态的性癖,他也不想控制,他很想舔陈翡的掌心,去舔那被冰红的雪白的皮肉,但才在一起,他又不可能真的去舔。
他握了会冰块,往掌心倒了些陈翡喝过的水,然后就在陈翡面前,慢吞吞地舔舐掌心的水,他这时候还在提醒陈翡:“别去试。”
“……”
陈翡觉得周渡把他当成傻子了,他怎么可能去试这个,他很惜命的,但他还是看向了周渡。
周渡察觉到了。
他觉得被陈翡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俩就肯定完了,陈翡或许会骂他神经病,也或许会骂他变态……陈翡的态度或许激烈或许平静,但一定会觉得他恶心。
深究人性,很难说没有恶,他竟然感到了兴奋。
被发现了那就摊牌。
……被怎么对待,都是陈翡应得的,不是吗?
一不留神,真的舔到了自己的手,周渡有瞬间的嫌恶,然后面无表情地垂下了手。
哪怕是自己的手,终究还会恶心。
越想越恶心……要不直接说让陈翡给他舔一下,反正只要有钱陈翡应该无所谓。
“嗯。”
陈翡趴着,把头埋在了被子里,又应了声,“我知道。”
“晚安。”
周渡看过去。
……他有时候确实会觉得陈翡好乖。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些欲想沉沉浮浮,最终还是被关回了笼子里:“嗯。”
“晚安。”
花钱好像很侮辱人,要不他求陈翡给他舔一下?
第28章 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
周渡回去后没直接睡,他花了两小时思考着这个令他抓心挠肝的问题。
行还是不行,其实他心里清楚。
他一直守着道德和良知的那条线,十分的清楚地知道那条线在哪里,他只是在考虑跨越它的代价而已……说是代价,他要付出的成本基本为零,他生在周家,钱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得到的舒适却会让他亢奋。
这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问题,当犯罪几乎没有成本,又能有高收益的时候,到底有几个人能忍得住?
人性的拉扯就是在这里了。
凌晨3:01。
周渡最后看了眼手机,还是睡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代价,兴许陈翡会不高兴。
那还是算了。
一夜无梦。
陈翡就是得环境舒适点,才会觉得舒服,7点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他想的终于不是这个世界怎么还没毁灭,而是应该起床吃个早餐,开始新的一天了。
宁婉还没回来,陈翡还得代班。
还是那句,钱虽然不多,但舒服,朝九晚五的坐办公室吹空调。
套房里都有洗手间,还很贴心地准备了一次性的毛巾浴巾和洗漱用品。陈翡说挑也不挑,他不用宾馆提供的毛巾浴巾,但一次性的就没问题了。
陈翡走出去的时候,周渡已经在吃早饭了。
周渡就是睡得晚,早上还能起来,他属于很少一部分的、睡四个小时就能保持头脑清醒的人:“早。”
陈翡其实不太适应一大早上起来就能看到另一个人,他刚洗过脸,睫毛都是湿湿的,又抓了下头发:“早。”
周渡订的七点的早餐,但只要了一人份的,他还以为陈翡会晚点起,虽然没在一起住几天,陈翡爱赖床的习惯他还是知道的。
客厅就很大,陈翡又看了几眼,昨晚就觉得富丽堂皇,今早一看更是让人身心愉悦,地大物博果然是真的。
住的地方大了,心情都会好。
好的心情截止到他没有看到自己的早餐:“我的呢。”
周渡塞下最后一口牛角面包:“你要吃就打客房服务。”
陈翡陈述:“你刚没给我点。”
周渡又不知道陈翡几点起,他问陈翡:“你怎么起这么早?”
陈翡继续陈述:“你现在还让我自己点?”
周渡才意识到:“生气了?”
陈翡假笑:“没有。”
这时候说没有就是有,就像那时候不要就是要……周渡实在看了太多徐孟画的本子了,不过漫界大触出手必是精品,徐孟确实画得很好。
他把那些畜生画面过滤掉:“我不知道你吃什么,就没给你点。”
陈翡看向周渡,又把脑袋挪走。
一大早上就开始找事,周渡没有生气,他跟陈翡讲道理:“我点了你又不一定吃。”
陈翡知道自己嘴挑:“那又怎么样。”
周渡:“那就浪费了。”
陈翡才不管:“浪费就浪费。”
周渡不说话了。
陈翡就是欠揍。
陈翡也懒得跟周渡说话。
他对周渡的吃独食的行为很生气,都不让周渡送他了:“你给我打车,我要去上班了。”
周渡转向陈翡,他都没想上班这事,以陈翡的脾气,他以为陈翡不会去了:“你还去?”
陈翡没看周渡,他站着,又朝窗外看了眼,高楼大厦林立,繁华的大都市如此美丽:“嗯。”
“找他?”周渡。
陈翡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这个他是谁,他想了想:“宁霄。”
“原来他叫宁霄啊。”周渡。
“……”陈翡,“你在狗叫什么?
还为了宁霄骂他是狗,周渡硬气的没说话。
陈翡是真的无语,但也不想在这儿跟周渡耗,他对宁霄真的没那个意思,宁霄也对他没那个意思。
他再次道:“我去上班。”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周渡是不信陈翡想去上班,哪怕不带任何主观因素,单纯的客观来讲,陈翡就是很好逸恶劳,他洗个手都要人伺候,怎么会想去上班:“你去找他,还让我给你打车。”
他垂眼,“你把我当什么了?”
“……”陈翡。
对此他只想说,“。”
周渡能忍陈翡很多事,但这绝对不包括和其他男人说说笑笑,这让他觉得自己脑门都是绿的,他忍辱负重道:“能不能不去?”
陈翡看着周渡,然后挤出了一个笑。
周渡觉得陈翡心里还是有他的:“你不去了?”
“?”陈翡,他顿了顿,“你真没看出来我刚是在嘲笑你吗?”
“……”周渡。
两人相对无言。
陈翡的耐性总是要差一些的:“打车,我要去了。”
周渡也没问是不是不打车就分手,他知道答案:“你一天多少?”
陈翡已经在想他们今天会不会分了,闻声,他看向周渡:“你想说什么?”
周渡跟陈翡商量:“我给你,你不去了?”
陈翡根本不考虑:“不行。”
周渡坐着,他还是那身打扮,廉价的黑t,腿微微的屈着,是个放松的姿势,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气息却浑然一拧,野生眉有些潦草,眼珠漆黑,难言得瘆人。
他语气倒还正常:“为什么?”
轻轻的几个字却像是要给人送殡,但陈翡没怂,也没什么要怂的,周渡能给他几天?一天、两天,还是三四天,他不想去想,但没办法不想,学费和住宿费他是一定要赚到的:“没有为什么。”
周渡看向陈翡。
他是知道陈翡不喜欢他的,陈翡也没掩饰过这点,他只是没想到陈翡连跟他在一起,都想着找有钱人。
不但是想找,还连敷衍一下他也不肯。
陈翡无所谓地看着周渡。
不行就分。
原则问题,不可退让。
周渡抓了下膝盖,又放开。他想,真是糟糕的性格,还真是想让人对他做一些糟糕的事,他坏得那么理所当然,被自己那么对待,也是理所当然。
操他都感觉自己做好事。
他想着,没办法不感觉到兴奋。
客厅里静悄悄的,俩人相对……又是无语。
刚起就吵架,还一连吵了三次,陈翡不是不知道自己性格糟糕,只是他没想着改就是了,僵持是没有意义的:“周渡。”
周渡知道陈翡想说什么:“我不分。”
“……”陈翡。
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他以为周渡会想分,他没想到周渡会说不分。
睫毛颤了下,又顿了下,他什么都没说。
还是那句,原则没办法退让。
周渡已经不恼了,事实上,他很兴奋,只不过他生性克制,就是兴奋,语态也是平和地罢了。他看向餐桌,那罐甜气四溢、质地晶莹的草莓酱:“你去没事。”
赐福的招牌就是西式餐点,周渡点了几样,唯一剩下的就是用来配牛角包的果酱,透明的玻璃罐子装着艳红色草莓酱,光打在上面,琉璃般的梦幻,甜香瑰丽。
陈翡浪费食物是不对,他要把草莓酱涂到陈翡掌心,让陈翡自己舔干净来教育陈翡要珍惜食物,当然,他没有要勉强陈翡的意思,假若陈翡不愿意舔,他是很愿意代劳的。
让陈翡自己舔是教育他要珍惜食物,是为了陈翡好,就算是他想代劳,那也不是出自他的私欲,毕竟他是陈翡的男朋友,得爱护他,这也是为了陈翡好。
他完完全全是为了陈翡好。
陈翡又看向周渡。
他想不到周渡还会退让。
周渡和陈翡对视,他这时候还跟个好人似的:“我能去送你吗?”陈翡要是同意,他就开始教育陈翡应该珍惜粮食,这么想着,他还在说,“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陈翡其实想不到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打车去上班而已,他抿了下唇:“我学费和住宿费还差一万二。”
你能给我吗?
你给我就不去了。
剩下的话陈翡没说,但其实也已经说了。
周渡还以为陈翡只是想勾搭人,他还以为陈翡一点都不在意他,没想到他是担心这个,还能跟他说可以不去。
他看着陈翡,无法避免地又觉得陈翡好乖了:“给你,你就不去了?”
陈翡觉得别人伺候他、给他花钱都是理所当然的,但他从来没往别人要过钱,他总觉得这是件很赤裸的事,灵魂曝光于天际,好像连呼吸都是脏的。
他没应,只是垂了下眼。
穷到底是什么呢?
是每次要学费都张不开的嘴,是每次缺生活费都再三再四的考量,以及修改了又修改的措辞。
少年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陈翡想,他大概这辈子都会很缺钱,都会很想很想要钱。
钱对周渡来说不算什么,他就是担心,上一秒他刚把钱给陈翡,下一秒陈翡就会踹了他。这个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陈翡跟周渡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己真的很难活下去:“给可以。”
陈翡看向周渡。
周渡跟陈翡商量:“分天给?”
陈翡:“……”
他觉得他跟周渡说这些就是浪费,傻逼才信男人那些我养你的鬼话,他扯了下唇,“滚。”
周渡安静了。
这事归根结底他俩都有问题,他也不想那些鬼畜的事了:“我送你?”
都吵成这样了,周渡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陈翡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不是还想陪我上班?”
周渡保守道:“也不是不行。”
见陈翡仍看着他,“好吧,我是很想。”
“……”陈翡,“。”
要不你去买个502,把我们粘起来算了。
应该是只有三秒。
周渡的手背不自觉地痉挛了下,他个人是很难记住疼痛的,所以手臂上才有数不清的疤,但有些痛,刻入了神经、腌入了灵魂,只是稍有触碰,就会不自觉痉挛。
他又看向自己的手:“嗯。”
陈翡尚且还没明白那声嗯是什么含义,就又听周渡道。
“抱歉。”
周渡的手轻放置膝上,眼皮轻轻耷拉着,“我不应该非要跟你去。”
说实话,陈翡一直摸不清周渡的心思,就像这次,他知道周渡很在意宁霄,他还以为周渡会坚持不同意他去上班,至少,是一定要送他去上班的。
怎么就突然就松口了。
……还会道歉?
陈翡其实懒得考虑这些事,很多事,他都认为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世界离了谁都能转。
陈翡想着,没再看周渡:“嗯。”
周渡也不在意陈翡的敷衍,他给陈翡叫车,宝定区热闹,人多,两三分钟就有人接单了,他把司机的车型和车牌号发给陈翡:“司机大概三分钟到。”
陈翡看到了微信上的信息:“嗯。”
周渡又问:“你打车设置紧急联系人了吗?”
陈翡睫毛动了下,又微微抿起唇:“没。”
周渡自然道:“那设我吧。”
陈翡终于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周渡。
周渡明明很穷,来到这儿就是不说局促不安,也多少应该有点别扭,但他就是很闲适。他不知道周渡的从容和舒适到底从哪来的,他也不明白怎么能有人生活是如此的窘迫,还能这么淡定自我地活着。
虽然他确实觉得周渡很奇葩,但很难说一点都不羡慕。
这会儿周渡仍还是坐着,只是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陈翡看了又看,还是没发觉出来是哪不对,周渡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和他对视,周渡的目光如往常般平和。
周渡还能笑:“怎么了?”
陈翡确实觉得不对,但说不出来。
周渡催了声,“司机要到了,走吧。”
陈翡坐电梯还得两分钟,确实得走了。
周渡又笑了下:“难道你很想让我陪你上班?”
“……”陈翡,“。”
陈翡走了,但走之前,他还是往后看了眼,周渡坐在沙发上……才发现墙上挂着幅油画,它应该是仿的爱德华的《呐喊》,条条重重人影扭曲着,表现方式极其的夸张,充满着发抖的、血红的幻觉,沉闷焦虑孤独。
油画下面的周渡垂着眼,几乎和油画人的人影重叠在一起,他眼皮下都是阴影,他手臂绷得很紧,似乎是在抑制着什么在抽搐。
陈翡顿了下。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电梯却在这时悄然合拢,笼罩他的压抑瞬间清空,灵光呼啦一下走远了,他放下几乎碰到电梯摁键的手。
……他还是想不到周渡能有什么事。
再说,车要到了。
他得打工。
他需要一份工作。
周渡的爸妈发现周渡有问题发现得很早。
起源就是周渡不小心踩死了由他亲手孵化出小鸡,却没有应有的愧疚和痛苦。
不只是对小鸡,周渡对人也是秉持着一贯的态度,被他玩弄是因为别人蠢,就连因此受伤都是罪有应得。
他说生活本就是不公平的。
因此,周渡的童年一直就只有几句话。
“知道错了吗?”
“错到哪了?”
“悔改了吗?”
“长不长记性!”
熟悉的抽搐触动了周渡的神经,就是过了十几年,这些语句仍旧清晰,还能在他脑海里反复地出现。
周渡儿时就不服管教,十分地不驯,经常被罚。他爷爷那时信佛,所以他被罚就罚跪在佛堂,慈眉善目的菩萨、面含威严又很是慈悲的佛祖,供炉里然绕着丝丝袅袅的香火。
直到今日,他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烟熏火燎的檀香。
他至今还记得那尊轻抚玉净瓶,面相怜悯慈悲的菩萨,他爷爷说佛性能驱逐人的劣根,能教他静心,就把供香活交给了周渡。
周渡跪着,但也只是跪着,他总不明白,菩萨受尽他的香火,应该庇佑他,却为什么只是敛目、高高在上地观望着。
他觉得是菩萨没用。
他也觉得被罚是他没用,倘若他比他爸更有权有势,跪地的就是他爸了。
但跪着确实是能磨性子,至少他能对被罚跪这事平和下来了,弱就是弱,就得接受惩罚。周渡有时候还会被他爷爷带着一起抄佛经,有段时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周渡以为他爷爷是真的信佛的。
然后就是学海大师那事。
那个被传得很玄乎,备受推崇的骗子俨然一副当界佛坛备领军人物的做派,请他来一趟先不提香油钱,光是为表诚意下的请帖就得三四次。
真正意义上的三邀四请。
结果那个学海大师见到他爷爷就跪了,不仅连呼老佛主,还把自己这些年行骗的事倒得一干二净。
周渡还以为他爷爷会生气,毕竟他爷爷一直教导他礼佛要诚心,不,他爷爷并没有,他爷爷扶起那个骗子,还跟人聊了一下午。
再之后就传出了他爷爷佛法大成,悟性极深的事了,直到现在,他爷爷还广受追捧,经常被各界人士邀请开讲坛。
周渡那时候就明白了,有钱就可以为所以为。
他爸再问他错没,周渡说他有钱,错的也可以是对的……被打的更惨了,他爸抽他手背、抽出了好多条血印。
周渡仍然记得皮肉溃烂的痛。
那真的很痛,骨头连着筋、稍稍动一下,都是钻心刻骨。
只是周渡很犟,至今还很犟,他爸再问他改不改,他还是不改。
为什么又改了呢。
至少是表面上改了,压抑到死变成了伪善呢。
周渡记得的痛其实不是他爸抽的痛,是他躺着养伤,发烧烧到半夜清醒,看到他妈妈捧着他溃烂的手给他换药的痛。
他妈妈的眼泪不断滴到他手背上。
温热又冷。
见他清醒,他妈妈轻抚着他的脸,颤抖着声音求他:“小渡。”
她眼睛很红,似乎好几天没睡了,“……我们改了吧。”
小孩躺在床上,他瘦了很多,快脱像了,只是一双眼睛眼皮很窄,仍旧冷而锋锐,然后他举起被包成粽子的手,轻轻碰了他妈妈的脸:“嗯。”
直到现在。
周渡每次犯病,手背必然抽搐。
就三秒。
他就能想到他妈妈的眼泪。
灼烧他的皮肉,烫伤他的筋骨,那么那么痛。
周渡闭眼,牙齿却在颤抖。
不能做不好的事,不能做不对的事。
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好人。
“嗯。”
答应了,就要做到。
周渡一直做得很好,除了嘴巴有些毒,大体上还算是一个好人,只是愈压抑愈变态,时至今日已经成了顽疾。
他其实很久没犯病了,只这几天一直在破戒。
那些恶心的想法让他亢奋,又无时无刻地不在折磨着他,以至于让他变得如此的扭曲。
他看了看自己的仍在不停抽搐的手,最终还是把眼垂了下去。
陈翡只是跟他好了,又不是卖给了他。
他不能控制他所有的事。
那样有病。
有病就得改。
那天跟陈翡分开后,宁霄犹豫了好久,还是照着陈翡教的那样跟他爸说了。他社恐很严重,他没办法一来就去给股东开会。
他自己长久的经历告诉他,不是什么逼一把就能成功的,他这样的人,逼一把只能更失败,然后更挫败,他必须得好好准备才能成功。
说是说了,但宁霄心里没底,他从来不敢忤逆他爸,也不敢跟他爸说这些崇拜的话,他爸抬起手的时候,他还以为他爸要揍他。
并没有,他爸拍着他的肩,说这些年忙着事业忽略了他,才让他长成了现在的样子,说他一直以为宁霄恨他,才会来得这么不情不愿,也一直不愿意跟他交流。
他爸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又开了几瓶酒,说他跟人喝酒到吐血,赔笑赔到想吐,好久没这么爽了,他说他真的很高兴他的儿子会崇拜他。
宁霄他爸说了很多,宁霄被他爸灌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
兴许这就是父子情,十几年没怎么处过的隔阂和陌生,能在一个晚上就升温并且融化。
宁霄喝了酒第一次上班迟到。
他到厂后就去找了陈翡,老实人嘴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睛却很亮:“谢谢。”
宁霄把昨晚的事跟陈翡说了一遍。
陈翡确实不太尊重人,这个习惯很难改了,他玩着手机,没看宁霄,只是偶尔嗯啊一声。
宁霄说了很久才压住兴奋,他跟陈翡说:“我还以为我爸很烦我呢。”
陈翡这才看向宁霄:“不会。”
宁霄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又没忍住嘟囔了声:“我才知道。”
陈翡重新低下头:“嗯。”
宁霄来得很晚,已经临近中午了,到中午就该吃饭了。虽然才认识陈翡,但他也知道陈翡嘴挑:“中午吃什么?”
陈翡托了下脸:“随便。”
宁霄知道这个随便就是很不随便,他试探性地报了个菜名。
陈翡说行。
宁霄都没想到:“啊?”
陈翡看向宁霄:“可以。”
宁霄点了两个人的饭,陈翡也确实没挑,他随意吃了点。
一下午,宁霄发现陈翡一直看手机,频繁的切游戏。傻子都能看出来陈翡心里有事,再说,宁霄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心里其实挺细腻。
宁霄问陈翡:“你怎么了吗?”
陈翡别的没什么,就嘴硬:“没有。”
宁霄没说什么,快下班了,他问陈翡:“他来接你吗?”
“……”陈翡,周渡连他中午吃什么都没问,他把手机扔一边,“我管他来不来。”
宁霄偷偷看陈翡。
陈翡面无表情的对视。
宁霄很小声:“想说什么就要说啊,在意就要说啊。”他还说,“是你教我的。”
“……”陈翡,“我没教。”
宁霄也没有反驳,他只是温和地看着陈翡,指责陈翡这种“我在乎但我就不说,我就烦就难受”的傻逼行为。
陈翡被看得有点烦,但又不想骂宁霄,跟他一样,周渡那种人骂他无所谓,宁霄看着像熊,心里却住着只柔弱的小羊羔,他张嘴又闭嘴:“别看我了。”
宁霄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那你给他发信息。”
“……”陈翡。
吵架了让他主动示弱,还要问周渡怎么了,不如让他去死。
宁霄已经不敢再说了,但他执着,脑子简单的人往往一根筋,他继续用眼神指责陈翡。
陈翡垂了下眼:“他要是不回呢。”
“不会显得我很可笑吗?”
这其实跟周渡没关系,他这种人,虚荣、利己、完全没有心,竟然还会关心别人这件事,就很可笑啊。
高中里总是有流浪猫,陈翡也碰到了一只,它似乎是因为太弱被猫妈妈抛弃了,被雨浇得东歪西倒的,窝在花坛里喵喵叫。
脏脏的,瘦骨嶙峋的、连眼睛都没睁开一小只。
陈翡脱了外套把小猫包了起来。
蓝白校服的干净少年救起了一只虚弱的流浪猫的这一幕不知道被谁偷拍,传到了群里,这应该是很美好的,只是这儿的主角是陈翡,陈翡的风闻一向不佳,学校里人确实也都快笑疯了,他们都说陈翡竟然还会救猫哎,真善良。
那只小流浪陈翡给了他初中教过他已经退休的班主任养,他在学生里风闻不好,跟老师的关系还都不错。
老班主任把小流浪养得很好,还经常给陈翡发它捣蛋的照片,说它很可爱。
陈翡也觉得它很可爱,但他还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面对猫这种生物,看到都会觉得有点冷。
宁霄其实也不知道周渡会不会回,他就是觉得:“他不会不回的。”
陈翡看向宁霄。
宁霄很怕自己说错了,他又小心翼翼起来:“不是吗?”
陈翡:“……”
周渡罕见的没出去打工。
他状态确实有点糟糕。
手机嗡了下,又嗡了下。
【。:在吗?】
【。:来接我。】
他觉得他就是傻逼才会给周渡发这个。
宁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急,他抓了下鼻尖上的汗:“你这样,看不到他回的。”
陈翡实在不想看手机,也不想说话。
他不想面对的事不多,会在意别人这事勉强也算一件,这么多年,不说是被伤得遍体鳞伤,他也着实是磕得头破血流,一次,又一次,就像是不长教训一样,觍着脸往上凑。
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就应该改改。
人之初,性本贱才对。
陈翡有些烦躁地抓了下手,果然还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在乎,要快乐得多。与其折磨自己,不如发疯创死别人。
宁霄一直盯着陈翡的手机:“电话。”
陈翡被宁霄从自己的思绪里唤醒。
宁霄开心道:“电话。”
陈翡看着宁霄:“有什么高兴的。”
宁霄确实高兴,他张嘴。
陈翡就很消极:“万一是10086呢。”
宁霄不笑了:“啊?”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想。
陈翡也没解释,他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手机:“喂。”
周渡:“稍等。”
“……”陈翡捏了下手。
周渡赶不到陈翡下班之前到了,他嘱咐道:“我没到,你先别走。”
陈翡只是听着。
周渡等了又等:“在?”
陈翡又犹豫了下,还是没问出你上午是有什么事吗这句话,他这样自私的人,关心别人比让自己死还难受。
周渡以为陈翡又在耍脾气,但心情还是不错:“我没想到你会让我去接你。”
陈翡能听到周渡笑了下,莫名,他耳尖有点烫,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羞耻,以前都没什么,这次就好像是他求的周渡,他觉得周渡是在嘲讽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渡没想说什么,他又看了下自己的手:“我高兴。”
“……”陈翡。
陈翡嗖一下挂了。
……高兴什么的,嗯,就嗯。
宁霄没见过挂电话挂得这么六的,他觉得陈翡在这方面算是天赋异禀,他看向陈翡,然后又看了眼陈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