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狗在气相局里展开了奇幻之旅,好像没帮上什么忙,但好像又帮上了。燕月明能敏锐地察觉到,跟他们接触过的人,心情似乎都好了一点。
所以他也不介意被当成一个吉祥物,扬起笑脸,接纳每一个人好奇的目光。
他只是越这样,就越是想念学长和小姨。
他也有点想家了。
“嘿!”又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到刚才见过的苏主播的助理在朝他招手。助理的脸上有明显的喜色,燕月明便也赶快过去,“什么事?”
助理:“你学长回来了,刚进气相局!”
学长回来了!
燕月明喜上眉梢,问清楚他在哪里,便立刻赶过去。大黄一头雾水,见他跑了就跟着跑,因为受了伤,竟然没跟上。
“汪呜!”大黄震惊不已,这人类什么时候那么能跑了?
可燕月明紧赶慢赶地,还是晚了一步。黎铮已经进了会议室密谈,局长郝芳亲自接待的,能进去的至少也是闻人暮晓这个级别的,他当然就被拦在了外面。
“你别急,黎老板特意叮嘱过了,让你们在外面等着,他出来就会带你们回去。”门口的警卫员善意地出声提醒。
燕月明也知道自己急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带着大黄去外面等候。他不是想要知道黎铮带回了什么信息,他只是想要看到黎铮还好好的,平安就好。
他们还能开会,证明学长就算受了伤,应该也还不算很严重。
平静下来以后,他的大脑就恢复了思考。可越是平静、越是思路清晰,他就越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和急切。
明明之前也一直在牵挂学长,但怎么人回来了,他反而比之前更坐不住了呢?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燕月明只能摸着大黄的狗头跟它说话,去折磨大黄。大黄跑得气喘吁吁,吐着舌头,不胜其扰,正想要逃离,闻人景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告诉燕月明:“老师要跑了!”
燕月明:“啊?又跑了?为什么?”
闻人景:“哎呀,你忘了我们是从哪儿来的气相局?医院!我俩还好,本来就是留院观察,不回去就不回去了,老师可是正儿八经有伤在身的啊。现在学长回来了,还能容忍他在外头乱跑吗?简直毫无病患的自觉。到时候不光他要被骂,我们都逃不掉。”
燕月明心中一凛,登时觉得即将大难临头。
两个小徒弟当即出发去逮人,闻人景边跑还边给门卫打电话,让他帮忙拦人。这气相局里谁不认识黎和平呢?谁又不了解黎和平那臭脾气呢?
看到他独自一人溜溜达达往外走,猪都知道他要干嘛。
黎和平逃离失败,拦住他的是搜救部一队队员,连山。连山是一队副队长冯远华的徒弟,跟黎和平、阙歌他们一块儿去过小山村,他跟黎和平说不上熟,也说不上不熟,别人不敢上去触这位的霉头,他这个小新人可不就得顶上?
“前辈,黎老板已经回来了,要不您再等等?”连山搀扶着这位老前辈,硬着头皮说话。
“等什么等,我就是去外面吃个早饭。黎铮那臭小气回来了又怎么样,我怕他吗!”
老子就是想去吃点好的!麻辣烫、烤猪蹄,什么不能吃就吃什么,你们这群小年轻懂个屁,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再来教我怎么养生!
当然,后面的那些话黎和平可没有说出来,他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连山有苦难言,好在闻人景和燕月明迅速赶到,把老前辈接了过去。他抹了把汗,靠在门卫岗亭上跟大爷聊天,只见大爷端着搪瓷杯,一副宠辱不惊见惯了世面的模样。
大爷接收到他的目光,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的茶叶碎,道:“新人,第一次见吧?你今天看到的是《我爱花园路》,第一百二十集 ,新角色登场,叫小明。”
连山心想这还能是电视连续剧吗?转头仔细观察,发现当自己不置身于其中的时候,看得确实挺乐呵的,仿佛什么情景喜剧。
尤其是当黎铮出现的时候。
他从气相局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阙歌。阙歌悄悄冲老师和学长学弟们眨眼睛,又迅速恢复肃穆表情,目不斜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黎铮不疾不徐地走到他们身边,撑开一顶大黑伞,扫了眼外头的朦胧细雨,这才转头看向他们,问:“赏雨吗?”
他甚至还在笑。
是那种你只要回答错一个字,就把你发配去缝隙淋雨的那种笑。
第98章 喜欢花吗
最终,花园路一家没有被发配去缝隙淋雨,也没有发配去医院。因为黎铮说,老师看起来生龙活虎,想必不用去医院了。
黎和平察觉有诈,主动提出要去医院,被黎铮无情按下。师徒五人整整齐齐地回到花园路,家政阿姨和私人医生接连登门,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的。
直到黎和平被迫躺在家里的床上休息,身上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还吃上了难吃的药膳,他终于知道诈在哪儿了。
要是在医院,黎铮也不能时刻盯着他,他还有自由。这回了家里,有个屁的自由,药膳还不如三院食堂的白粥好喝。
最关键的是他的徒弟们全部倒戈了,贴心的小徒弟来给他送了一次药膳,叮嘱他好好休息,就再不见人影。
一打听,人家在学长屋里呢。
燕月明看到黎铮屋里那束已经蔫了的百合花,心里有点难过。他送给学长的花,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已经丧失了它的美丽。
他只能拿着花去扔掉,再回来时,黎铮刚好洗完澡出来,靠在浴室的门边。
黎铮看了眼他手中空了的花瓶,很容易便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失落,若无其事地问:“喜欢花吗?”
燕月明微怔,回过神来,“喜……欢吧?”
花是漂亮的事物,谁会不喜欢呢?
黎铮没有回话,虽然洗了澡,热气蒸腾得他恢复了一点血色,但身上的伤和眉宇间的恹色,还是掩盖不住的,靠着门框的动作也稍显疲惫。燕月明时刻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他不知什么时候会倒下去,哪还顾得上什么花不花的。
“燕月明。”黎铮叫他,他就过去,那想伸手又犹豫的模样,尽收黎铮的眼底。
“扶我一把。”黎铮主动开口了,燕月明哪还有片刻犹豫。他伸手去扶,黎铮那有些脱力的身体便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疲惫的姿态,可把燕月明心疼坏了。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床上躺着,短短的一段路,心思之百转千回,不可为外人道也。
学长的体温有点烫,他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后知后觉自己的耳朵好像也在发烫,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不是发烧了。
他身上沾了来自于学长的水汽,是从浴室里带出来的,还未擦干的水汽。他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很清淡,是能静心凝神的味道。
可是他的心静不下来。
“学长我给你量个体温吧。”他让自己忙碌起来,虽然医生都已经给学长检查并且包扎过了,但他就是不放心。
黎铮很配合,也就是这份配合,让燕月明笃定他是状态不好,不然学长哪里会那么听话?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学长的体温是正常的。
燕月明松了口气,发现学长嘴巴有点干,都开裂了,又去给他倒水。房间里就有饮水机,燕月明贴心地设定了温水,再回到床边把水递过去,黎铮却没有接。
“凑近点儿。”黎铮半靠在床头,窗帘拉着,略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眸微垂着,湿润的发丝半干,每一个细节都蛊惑得燕月明不自觉地靠近。他把杯子凑近了些,黎铮依旧没有接,但却就着杯子直接喝了一口。
那水浸润了唇瓣,燕月明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正恍惚着呢,黎铮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燕月明动作僵硬地看了眼自己拿着水杯的手,袖子里面是缠着纱布的胳膊。这是在诊所里受的伤,只是划破了皮肉,没有伤筋动骨,所以还好。相比起其他人的伤来,燕月明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受伤了。
“已经没事了。”他小声回答。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黎铮反问。
啊?那我应该有事没事?
燕月明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大脑有点短路,处理不了当下的问答了。这时黎铮又突然放开了他的手腕,温热退却,皮肤重新接触空气,毛孔舒张,些微的凉意竟让人有点不适应。
怪怪的,心跳得有点快,更没法思考了。
“那、那我先出去了,学长你好好休息。”燕月明不想叫学长看出来,他现在也就只想让学长好好休息而已,不为别的事情分神,哪怕是自己的事情也不可以。
黎铮却又叫住他,“这就走了?”
燕月明顿住脚步,“学长……”
“我得到了有关于你小姨的消息。”黎铮也不逗他了,从他手中接过水杯放在床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着,道:“她还有同伴在胡地,还有,敲鼓的人就是她。”
燕月明精神一震,“小姨敲的鼓?”
黎铮:“胡地的鼓,鼓声可以遏制世界意识对人类的侵袭,她在胡地敲鼓,应该是察觉到了世界意识已经对现实世界发起了反扑,在帮我们的忙。”
燕月明想到那在关键时刻响起的鼓声,内心激荡,所以冥冥之中,是小姨帮了他?是小姨在救他?他连忙问:“那同伴呢?又是谁?”
黎铮:“11号的流浪者就是其中之一。那个组织叫散会,气相局会进行后续调查,目前得到的信息还不多。”
他没有过多地宽慰燕月明,说唐乔一定会没事,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可这已经让燕月明感到很开心了,至少他知道小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同伴。
最重要的是这些同伴至少不会是宿秦那样的人,因为11号的流浪者在寂静街区的时候就帮过他,是善意的。四舍五入,就是小姨帮了他。
小姨不在自己的身边,但小姨又一直在。
这样的认知让燕月明鼻酸,想着想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他有点难为情,但这是在学长面前,他又觉得没有关系。
“谢谢学长。”他眼巴巴地看着黎铮,嘴上说着谢谢,眼里好像又在渴望些别的东西。
于是黎铮,送了他一个玩偶。巴掌大的白色小狗,他亲手做的,被燕月明捧在手心里,从黎铮的视角看出去,跟他还挺像。
燕月明带着小狗回屋,把它放在了小绿的旁边,给它取名叫“小白”。
“小白啊小白……”燕月明拍着它的脑袋,忽然想起苏洄之发在网上的那张兔子玩偶的照片,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黎铮没有立刻睡觉,他也在看手机。
“他们疯了。”这是他对于网上一切纷争的总结。
黎铮黑着脸,把手机放下,准备睡觉。过了十分钟,他睡不着,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视线定格在苏洄之的社交账号上,最后又切出去,换成了跟苏洄之的聊天框。
他想打字。
闭了闭眼,又放弃了。
会折寿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就这么无视的话,他又觉得苏洄之会杀到梦里跟他相亲相爱,于是他果断——把苏洄之拉黑了。
世界清静了。
黎铮终于安心睡去,而另一边的燕月明,在对着白色小狗碎碎念一通输出后,迎来了百两金的员工。百两金,就是黎铮开的那一家花店。
“老板让我送花来的。”员工带来了很多的花,有满天星、月季、玫瑰、绣球,什么都有,满满当当抱个满怀。
燕月明还有些好奇,“学长他有说这花是用来干嘛的吗?”
“他说让我交给你就可以了,应该是要摆在家里看的吧,以前他就经常带花回家。”员工热情地把花一股脑儿塞进燕月明怀里,又不好意思地问:“我能不能跟您合个影?您放心,没有经过允许我不会把照片放到网上的。”
燕月明微怔,后知后觉自己头上还顶着个主角光环。虽说经过气相局的那一通操作后,主角这个名头没有定死,风波成功化解,可他毕竟已经走入了大众视线。
网上的人一口一个“小明”,叫得亲切着呢。
小明最终答应了合影,抱着花跟他拍了一张。员工开心极了,并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头像——赫然正是苏洄之给燕月明拍的那张。
“我是你粉丝。”他说。
我这就有粉丝了?
直到员工离开,燕月明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一会儿在想,大家到底喜欢他什么?怎么就变成他粉丝了?一会儿又在想,学长突然让花店的人送花来,会不会、有没有可能跟他有关呢?毕竟学长刚刚还问他喜不喜欢花。
如果是后者,会不会是我想太多?
可是小姨也说过:小明啊,想太多是你的缺点,但你是一个没有事实依据就胡编乱造的人吗?不是啊,这说明你的想法很多都是有了苗头之后才诞生的。你不是想太多,你只是需要一点点冲劲、一点点大胆。
思及此,燕月明遥望着黎铮房间的方向,不由又出了神。
大黄就很不理解他,它趴在柔软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不一会儿,它又被一个抱枕吸引了注意力,玩了起来。
燕月明:“!!!”
那是学长最喜欢的一个!
真丝的!
黎铮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当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真丝家居服,领口微敞着,闲庭信步般从二楼走到一楼,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再走到客厅的巨大落地玻璃窗前,看到燕月明和闻人景在外面追狗时,夕阳从远方跋山涉水而来,恰好散落在他的身侧。
他喜欢这样的时刻。
夕阳是美的,它无声美丽,那绚烂的色泽像油画,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多添了几笔,颜料堆叠着,过分绚丽,但也不算丑。
夕阳下的人和狗在吵闹,吵醒了旁边的花朵。那艳丽的花,花瓣足有婴儿的手掌那么大,不似现实世界的产物,充满了奇谲之色。
虚幻和现实交融着,奇诡瑰丽。
黎铮偏偏是一个能欣赏所有美的人,哪怕是恐怖之物,哪怕是能够杀死他的东西。所以此刻他的心情尚好,直到——他瞥见沙发上有一团东西。
眯起眼细看,发现是一块方巾盖着一个抱枕。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块方巾,手中的冰水都不及他的表情冰冷。他道:“哪里来的丑东西?”
蓦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支笔,嫌弃地挑起了那块带蕾丝边的牡丹方巾,看到了底下的真实。
片刻后,两人一狗,排成一排站到了黎铮的面前。
黎铮抱臂坐在沙发上,问:“谁干的?”
闻人景和燕月明齐刷刷地指向了大黄。
大黄歪着脑袋,“汪?”
黎铮看了它一眼,跟它相看两生厌。不过他最在意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抱枕被弄坏了,也不是这两个好学弟,欲盖弥彰地拿一块布给他盖上,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发现,而是——到底是谁找来的这么一块方巾。
“这个不好看吗?”燕月明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但又紧接着解释道:“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我妈妈以前织的,纯手工织的,而且还没有用过呢,是干净的。”
燕月明本来是想把扯坏的抱枕补一补的,可他并不会针线活,闻人景和阙歌也不会。他怕自己补丑了,就拿出了这块方巾盖一盖。他觉得都是纯手工做的,学长应该会喜欢,他自己就经常做手工呢。
而且这不好看吗?
牡丹花是好看的啊,学长开花店,肯定也喜欢花。
黎铮单手抚着额头,沉默了几秒,瞥见闻人景在憋笑,他转而支着一方侧脸,也轻笑起来,好整以暇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闻人景微怔:“啊?”
黎铮:“今天周一。”
闻人景的笑容僵硬了。
燕月明也反应过来,对啊,今天周一,小长假过去,学校都开课了。闻人景为啥还在这里跟狗玩儿?有人给他请假吗?
闻人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见事情不妙,当即正色道:“我没有逃课,我这怎么能算是逃课呢?而且现在局势那么紧张,说不定鸩已经回来了,他如果要害我,我去学校,会把危险带给我的老师和同学。”
燕月明:“真的吗?”
黎铮:“你听他的鬼话。”
闻人景不理解,为什么学长拥有那么完美的身材、那么完美的脸蛋,却能说出那么冰冷的话语。他甚至还说:“明天你就回学校上课。”
燕月明还紧接着问:“你作业做了吗?”
呵,那是什么?
恰在这时,阙歌从外头回来了。她有事出去了一趟,顺便把晚餐带回来,一边开门换鞋,一边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倏然顿住。
她好像回来的不是时候啊,怎么小学长的脸都是绿的?
气氛略显尴尬。
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不敢动弹,燕月明则很后悔自己问出了那个杀人诛心的问题,不由地低下了头。
良久,黎铮迆迆然起身,“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燕月明先去楼上给黎和平送了晚餐,又给大黄另外煮了肉,这才在餐桌旁坐下。黎铮和阙歌已经聊起了正事,而往常侃侃而谈的闻人景难得地没有插话,心里想着那些根本没动过的作业,化悲愤为食欲。
阎飞已经带队再次前往缝隙了。
散会的人提供了打开胡地的线索,但线索只是线索,并不是能够直接开门的钥匙,还需要他们进一步追查。
阙歌:“四队是先遣队,后续我们也会进去。阎队临走前跟我聊过,苏主播那边,他希望花园路能够盯着一些。鸩是跑了,到现在也没露头,但保不准会再次找上他。”
黎铮:“他倒是会操心。”
燕月明坐下来,忍不住问:“线索到底是什么?”
阙歌看了眼黎铮,见他没有反对,便解释道:“是几样东西,得把它们找齐了。只是它们可能分散在不同的缝隙里,位置不明,所以找起来有点困难。对于,关于那个散会,学弟,气相局这边可能需要去浦匣子弄,在你的家里找一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燕月明很快反应过来,“是想要查一查我小姨那儿是否有相关的记录?”
阙歌点头,“没错。你是屋主,这还需要你的首肯。”
燕月明没有多犹豫,便答应了。散会既然主动接触了学长,想必是不怕被人查的,不管他们是出于善意还是别有用心,查一查总归更保险。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气相局,更相信花园路的学长学姐。
他只有唯一一个要求,他要在场。
关于这点,阙歌当然赞同且支持。换做她自己也一样,谁要是想进她家搜查,她必定要在旁边看着。
一顿饭最终在和谐的气氛里落下帷幕。
闻人景忙着回房写作业,阙歌要去气相局上班,于是偌大的别墅里,除了卧床修养的黎和平,就只剩下了燕月明和黎铮。
哦,还有大黄。
大黄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它精着呢,干完饭就跑,坚决不让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人类有一丝一毫抓到它的可能。
“大黄!”燕月明看着它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也不知道它究竟要跑哪间房去,实在是愁人。可他很快就发现,该愁的是自己。
编制考在即,黎铮要考校他的学问了。
这个时候燕月明才恍然想起,自己来花园路的初衷——上培训班,考编制。
半个小时后,二楼书房。
莎莎的写字声以缓慢的速度在房里响起,燕月明搜肠刮肚,把所有能记起来的知识点全在脑海中盘了一遍,认认真真地答题。他时而也会抬头悄悄看一眼黎铮,他又坐在了那扇窗前,优雅地翘着腿,手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束复古色系的月季。
这一幕似曾相识,就如同燕月明第一天在这里上课一样。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不常上网的黎铮,今天却坐在那里看手机。他的眉头微蹙,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不悦,或者说不解的内容。
是什么呢?
燕月明忍不住走神。是苏主播在社交账号上发的“兄弟情深”?还是主角风波引发的那些争论?
真相只有黎铮才知道。
苏洄之虽然被黎铮拉黑了,但他可以用别人的账号给黎铮发信息。十几条链接满满当当地占据了聊天框,最后附赠一句:
你会感兴趣的。
黎铮本不想理他,这个八卦的男人,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废话,还有一句在意有所指。跟苏洄之说话是一件费劲的事,黎铮从小就知道。
可他发过来那么多链接,实在让人很难不在意。再联想到网上关于主角的风波,黎铮看了眼燕月明,还是点了进去。
这一点,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他仿佛掉进了一个黑洞,名为网络世界的黑洞。黑洞里什么都有,拉郎CP大乱炖,嗑他和苏洄之兄弟情的,竟已是最正常的一波。
从前月明?这又是什么?
黎铮点进去,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片刻,又放松下来,嘴角似笑非笑的。仔细一看,尽是冷笑。
经过一天的发酵,黎铮的照片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拉出来了。只是黎铮素来低调,从不曾将自己的照片上传至网络,上学时也没有多少照片流传,所以大家能找到的,也只是他十几岁时的一张高糊毕业照罢了。
也有人给他和燕月明拉郎,毕竟他们都是花园路的人,可远远比不上苏洄之和燕月明的组合。
“从前月明”,取自溯洄从之和燕月明的名字,很文雅。
这个组合之所以那么受欢迎,完全是因为大家发现了燕月明的社交账号,发现他转载了很多有关于苏洄之的图文,明确表达了对苏洄之的崇拜和赞美。偶像与小粉丝,人气主播和主角,噱头不就来了吗?
看到这里,黎铮又抬眼看了看燕月明。燕月明正在冥思苦想,一只手支着侧脸,脸都被他支变形了,看起来真是纯良又无辜。
黎铮又继续看他的社交账号=。
过期鸡汤。
励志软文。
唉声叹气。
转发抽奖。
深夜美食。
今年过年他还发了一条“幸福的烦恼”,说自己吃胖了。小姨带他去买西装,因为上了班要充充门面,结果一点都没有成熟人士的风采,缺少了一点成熟男士的魅力。
燕月明同学为此小小地忧愁了一把,走在街上看到苏洄之的巨幅广告牌,又怀着激动和崇拜的心情,从中得到了鼓励。
精彩,真精彩。
他竟然还是苏洄之的粉丝呢。
第100章 一时冲动
燕月明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黎铮看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危险,有种他即将为学长献上小命的错觉。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停止这个动作,因为学长是个好人,一切肯定都是他的错觉。
对的……吧?
燕月明又小心翼翼地去窥视他,谁知撞上他的视线,被逮了个正着。黎铮看着他,问:“我脸上有答案?”
“没有没有。”燕月明连连摇头。
他决定苟着,可黎铮偏偏支起侧脸,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小明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注视,小明不行的,马上就开始紧张了。
“学长,要不……”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却又被黎铮打断。
“网上流传的你的那张照片,是苏洄之给你拍的?”他问。
“是啊。”燕月明下意识地作答,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黎铮便继续说道:“你了解他吗?”
“谁?”
“苏洄之。”
“我知道他是学长的表哥。”燕月明说起这个来,还有点不可思议。刚开始他是不知道的,后来跟苏洄之见过之后,闻人景才把这个“秘辛”告诉了他。
他也看得出来,学长和这位表哥之间,虽然来往并不密切,看起来关系很塑料,但实际上都很在意对方。学长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就像苏主播说的,他护短着呢。
思及此,他丝毫没有戒备地继续说道:“我还知道苏主播以前上学的时候身体不好,后来养好了,就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气相主播。他的成绩还是第一名,比第二名高很多,而且上学的时候成绩就好,是个学霸。”
黎铮:“还有呢?”
燕月明:“还有……”
他其实很好奇,既然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那就证明学长是知道自己出身来历的。而且黎铮也并不是黎和平的养子,只是收的徒弟而已,为什么他会跟着老师姓呢?
苏洄之的父母,燕月明记得以前他看过的访谈里提到过,那是一对普通的开着小商超的夫妻。丈夫姓苏,妻子姓乔,学长是表弟,那就应该是这位乔女士的亲戚。
难不成学长的父母,一个姓乔,一个恰好姓黎?
燕月明很想了解学长的过去,可这是人家的隐私,他又不好意思多问,因此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
黎铮却好像并不在意,甚至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问他:“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姓黎?”
燕月明想否认,但最终还是老实点头。
黎铮换了一条腿坐着,仿佛在哄小孩儿讲童话故事一般,将往事悠悠道来:“因为一次意外,我母亲在缝隙里生的我。当时情况很乱,我和她又分散了,他们找不到我,一个婴儿也不可能独自在缝隙里存活下去,所以他们一度以为我死了。后来是老师救了我,将我带回来,但因为我在缝隙里出生,上方城没有我的相关记录,而当时距离我出生已经过去一段时间,阴差阳错之下,他们没有查到我的来历,于是老师就收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