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历险记—— by弄清风
弄清风  发于:2023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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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听到什么别的风声吗?”苏洄之问。
“我可不相信你们消息没我灵通啊。”小方狐疑。
“这不是忙着网上的事情么。”苏洄之解释道。
“那阎队肯定知道啊。”小方看了眼阎飞,又留意了一下四周,这才小声道:“端看今晚的监测结果了,如果结果不好的话,听说是要上紧急预案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紧急预案,作为上方城遭遇重大变故时的临时管控方案,别的部门可以不用提前通知,后勤可不行。包括那封《告上方城全体居民书》,其实也是一种铺垫。
小方早早地就收到了指挥部的通知,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才有空停下来说几句话。
闻言,苏洄之和阎飞都没有立刻答话。这风声传出来,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耳闻,也有心理准备了。
此刻大家聚集于此,等的就是一个结果。人为什么来的那么多,是因为大家都很心焦,等不到消息传到自己耳朵里了,要跑过来亲自看。
如果明天依旧是全城异常,那这种异常对大家生活的影响将不止是叠加的。刚开始可能只是量变,可量变一旦促成质变,那大家一起疯。
最后,疯掉的人又像三院重症区的那样,突然回归正常。
纸片人重新当回纸片人。
前三十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没有人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们都聚集于此,等待一个奇迹。可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它稀有。
当大家看到监测员脸色苍白地从监测装置前后退一步,转身比出熟悉的手势,都心下一沉。
小方抓了把头发,“完了,还是全城异常。”
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也很丧,但小方的动作可不马虎。急匆匆跟苏洄之和阎飞道一声别,就转身去忙活了。其他人也是如此,走廊上的人瞬间散了大半,气相局这台机器,再次开启了高功率运转。
匆忙的脚步声像机器在上发条,一声声催促着众人迈步向前,也将闻人景和阙歌再次从睡梦中唤醒。
闻人景睡出了一身虚汗,听着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仍有些惊魂未定。毫无疑问,他做了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梦。
阙歌便要冷静得多,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知道是波动时刻到了,立刻推门出去喊住一人了解情况。
待她回来,随手倒了杯温水递给闻人景,又看向了躺在中间那张床上的燕月明。
气相局的医务室像一个小诊所,不仅有输液室还有病房,以及普通的休息间。在这个小小的休息间里,正好有三张床。
燕月明还在睡,但看到他睡着的样子,阙歌的心里忽然警铃大响。她快步走上前去,把手探在燕月明的额头上,有点发冷。
可是看他脸色红润,并没有着凉。休息室里还开着空调,是热的。
“魇着了?”闻人景也看过来。
“应该是。”阙歌蹙眉,觉得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她看到闻人景张开嘴,似乎有要把燕月明叫醒的举动,连忙止住,“先别叫。”
闻人景诧异,但想到阙歌不会是无的放矢的人,立刻意识到肯定是情况不对,连忙小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阙歌:“学弟不是睡得很沉的人,对不对?这么大的动静他都没醒,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小心一点。”
语毕,阙歌迅速下了决断,“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叫人。”
对,去叫人。
燕月明在心里呼喊。
他其实醒着,早半个小时前就醒了。可他在意识层面是清醒的,却无法从物理层面醒来,也就是说——他现在像个清醒的植物人。
或者说,像被镇纸压着的纸片人。
他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用闻人景曾经说过的话来形容,那种感觉就像3D的灵魂无法贴合2D的身体。
不过他比植物人还是好一些,因为他不光能看到,也能听到。不是直接地用感官去接收画面,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不用眼睛看就能看见,不用耳朵听就能听见。
他在这种奇妙的感觉里迷失了很久,最终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意识的世界?
世界意识在衰弱,且不可逆转,所以临死反扑。它的根本目的,不是人类的死亡,而是自我意识的消亡。
他此刻醒不过来,是自我意识被压制住了?
这倒是跟“鬼压床”差不多。
在这漫长的半个小时里,燕月明想了很多。虽然也有害怕,但他的精神状态相对稳定,从分析现状、观察四周,再到揣测世界意识的用意,最后开始给自己和学长取CP名,百无聊赖。
闻人景和阙歌发现他之前,他正在想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相是世界意识,照理说,它应该无所不知,那它知道学长喜欢谁吗?
燕月明发不出声音,但他现在处于意识状态,多么玄妙的状态,可以直接问吧?这就叫意识层面的交流,是一种高级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的交流方式。
他问了,用灵魂呐喊。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看来相也不知道呢。
学长,果然是一个神秘的男子,连世界意识都无法窥探他的想法。又或者是世界意识太菜了。
这么一想,燕月明如遭盾击。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摁进了水里,那水还是黑色的,一点波纹都没有。
他很痛苦。
于是愤怒、挣扎、痛斥。
一个弱者的痛斥,轻飘飘、软绵绵,他在水中睁开眼,水里仿佛有巨大的四不像的虚影,那是无声的大恐怖。
燕月明感觉到了灵魂的颤栗,天地仿佛即将闭合的液压机,即将要将他挤压成薄薄的纸片。但是弱者太渺小也有好处,天地间哪怕只有一条缝,他也能在里面栖身。
他不过是想谈个恋爱,世界竟要如此对他,可见这个世界是不讲理的。
他要从这个缝里撬开一条路。
用什么撬?
燕月明摸不到趁手的工具,却摸到了自己的骨头。于是他抽出了自己的一根骨头,撬啊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欸,他是不是要睁眼了?”闻人景自己的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月明,充满惊奇,“嗳,又闭上了。”
燕月明听见他的声音,有点委屈。
委屈得很,还是要继续撬,因为他不想当一个被操控的纸片人。如果他只活一个小说里的设定,那像他这样的人设,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跟学长有什么交集。
不止是学长,还有老师、学姐和小学长,还有草鱼王子。他既然拥有了无限可能,就不会再想要坠入一潭死水。
他会醒来的。
燕月明这么想着,撬得更加卖力了。他隐约听到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情况变糟糕了、大家都很着急,但他管不了,他只能先救自己。
在想别人之前,先救自己。小姨说过的,这是人生的第一步。
可他的骨头像他的人设一样脆弱,“咔擦”就断了。
他不信邪,又随手抽了一根出来,想着一根筷子容易断,两根筷子也容易断,一把筷子就不容易断了,于是哼哧哼哧抽了一堆。
大棒骨,凑一堆可以煮汤喝。
他甩甩头,把开始飘忽的思绪甩回正常的轨道,再勤勤恳恳地把那堆骨头都插入大地的缝隙里。看着那些骨头,他又想到自己好像缺一个机械装置,可以来操控这些骨头。
机械改变世界,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是杠杆!
是阿基米德!
是人类文明!自然真理!
“咚——”突如其来的鼓声,震得他踉跄。
可哪儿来的鼓声呢?燕月明拿着骨头当拐杖,歪起脑袋,仔细聆听。那好像是一面大鼓的声音。是那种特别特别大的鼓,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他竟神奇地觉得自己可以想象,好大好大的鼓,有人在敲鼓。
听,又来了。
“咚——”
鼓面震颤,还带回音的。
“咚——”
地面开裂了。燕月明惊喜地发现,脚下的缝隙也变大了,他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好像压在身上的东西被减轻了一些,灵魂开始飘荡,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响。
“小明?小明?燕月明?醒醒!”
“咚——”
燕月明睁开眼来。

燕月明从床上醒来,茫然四顾。
周围是一张张或冷肃或充满担忧的脸,闻人景、阙歌、黎和平,医务室里的医生,还有几个生面孔。看到他睁开眼,大家齐齐松了口气。
恰在这时,鼓声又响了。
“谁在敲鼓?”燕月明惊讶不已,这不是他梦里的鼓声吗?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没有逻辑可循,一切神神鬼鬼的东西都可以被接受。
可怎么现实世界也有鼓声?难道他还没醒?这是梦中梦?
他急忙掐了自己一把,“嘶……”
真痛啊。
阙歌看了一眼这个格外实诚的学弟,道:“别怀疑了,你已经醒了。”
医生也上前仔细查看了他的状况,又给他做了一次图谱测试,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先别着急,你说说刚才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做梦了吗?”
燕月明将梦里的情形以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蓦地灵光乍现,“我这种状况,是不是个例?”
黎和平是唯一一个坐着的,抱臂说道:“你都猜到了,那当然不是。”
阙歌去外面接了一个电话再回来,眼神里有喜色,但也有惊讶,“从各处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像小明这样的症状不少,但是陆陆续续都醒了。”
闻人景语调上扬,“因为鼓声?”
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与此同时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鼓声又从哪儿来?
还是闻人景脑子转得飞快,“肯定是从缝隙里来的!”
他话音落下,一声更悠长的鼓声便从远方传来。仔细聆听,你就会发现那鼓声根本辨不清方向,究竟是从东南西北、还是上下而来的,也不知道。好像很远,又觉得近在耳畔,灵魂震颤。
现实世界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鼓声,那只能来自缝隙。
燕月明望向窗外,只见飞鸟被鼓声惊起,从气相局对面的小公园里,飞过无垠的夜空。
城市的另一边,鸩同样听到了这鼓声,被震得脚下一个踉跄,五脏六腑好像都在撞击、移位。他脸色难看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错愕,和愤怒。
“怎么可能……谁会在那里敲鼓?”鸩喃喃自语,蓦地想起什么,眸光陡然变得凌厉。
可他稍稍分神,那狗就又来了。如同疯了一般,专门追着他咬,偏偏追踪是狗的强项,是天赋本能,他甩脱不掉,又不好将它直接杀死。那些可恶的人类竟然还甘心跟在一只狗的后面,仿佛是狗的根本,对他进行围追堵截,使他处处受制。
两个小时了,都两个小时了!
全城异常到现在,气相局都不用拉警报,这座城里的人就自动自发地、无时无刻不在咒骂他。
“你这只疯狗!”鸩抬脚去踹,“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主角,什么叫主宰?!你他妈就会乱咬人!”
“汪!”大黄当然不懂什么主角,什么主宰了,它不过就是一只狗而已。但它是一只聪明的狗,它能分辨出他人身上的善意或者恶意。
眼前的这个人,大大的坏。
“汪、汪汪!”大黄一个英勇跳跃躲过鸩的攻击,仰天大叫,呼唤自己的人类小弟赶紧上。董晓音也就比它慢了一步,而他们几经周折,已经出了主城区,来到了城郊。
到了这里,他们打起来就更没有顾忌了,天上、地上布置出了天罗地网,只等将鸩抓获。
“你们做梦。”鸩咬咬牙,再次撕开缝隙,强行逃离。
董晓音和大黄追上去,只看到地上留下的血迹。大黄低头嗅了嗅,从喉咙里发出不悦的焦躁的低吼,董晓音则要镇静得多——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她有遗憾,但却谈不上失望。
鸩强行撕开缝隙逃离,是要大伤元气的。距离他上一次被逼着这样做,才不过是几天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连两次仓皇逃离,够他喝一壶的了。
所谓事不过三,下一次他还逃不逃得了、有没有那个能力逃,可就不一定了。
相比起来,董晓音更在乎刚才突然响起的鼓声。鸩对于这鼓声的反应明显不对劲,鼓声来自缝隙?
他为何脸色大变?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前,缝隙里。
橙红小镇外的森林中,也就是燕月明追击赵申,一斧子把一棵树砍倒的地方,黎铮和仲春跨过树的尸体,再往里走大约五百米,就到了指定地点。
“出来吧,不要藏头露尾的。”仲春一手搭在武器上,姿态是放松的,语气是张扬的,唯有戒备是内敛的。
环视四周,她的耳朵蓦地动了动。
有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响起。
她回头,只见一个女人从侧前方一棵大树后走出来。她大约四十来岁,不高,容貌普通,眼角有细纹,头发用夹子夹着,发质略显粗糙。
仲春微微蹙眉。这人的气质很普通,眼神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穿着打扮乍一看仿佛一个温吞的家庭主妇,但她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她绝不似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不由瞥了眼黎铮,跟黎铮交换一个视线。黎铮冲她微微点头,代表他在橙红小镇里发现的窥视者,就是眼前这位。
不过紧接着,黎铮又看向另一棵大树的上方,茂密的树枝掩映后面,问:“他不下来吗?”
“他有点怕生,精神状况也时好时坏,就不下来了。”女人说起话来也温温吞吞的,“你们有什么疑惑,问我就可以了。”
仲春遂开门见山,“你是谁?他又是谁?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女人:“我们只是普通的流浪者,不过……我知道这么说,你们肯定不能接受。如果非要说我们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我们流浪的时间有点久了。至于目的,请不用担心,我们对你们没有恶意。”
仲春挑眉,“你说没有就没有吗?”
女人摇头,“我知道这很难让你们相信,但或许你们听说过‘散会’。”
仲春微怔,什么“san会”,哪个“san”,她竟没有听说过。倒是黎铮心念微动,从脑海深处翻出一丝印象,“这是很多年前出现过的,流浪者的组织?”
“没错,其实散会没有什么严格的纪律,就是一些不小心掉进缝隙的流浪者自发组成的松散联盟而已。它出现在二十年前,一直没成什么气候,也不具规模,聚得快,散得也快,完美地映照了它的名字。所以到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了。”
说着,女人又看向黎铮,脸上出现了一丝善意的微笑。
黎铮神色未变,“你们都是散会的人?”
女人微微颔首,“立会的宗旨,说起来有点幼稚,天真,还有点自命不凡,就是打败相,拯救世界。这么多年过去,我年纪也大了,原本我想着,也许不会再有以‘散会成员’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一天了。”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又出现了?”仲春好奇。她在缝隙里行走那么多年了,还真没有听说过、或者说碰到过这些人。
不,也许碰到了,但对方不说出来,她也不知道。
“我们有个同伴,失联之后又出现了。”女人说这话时,目光是看着黎铮的,仿佛意有所指。黎铮何等的聪明人,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这位同伴的身份——
“唐乔。”
恰在此时,鼓声响起。
缝隙里的鼓声比现实世界里的更加清晰、更加地直击灵魂。所有人齐刷刷地望向远方,却也辨不清方向。
鼓声到底从哪儿来?
黎铮沉声:“胡地?”
为什么是胡地?因为唐乔在胡地。
他又问:“击鼓的是唐乔?”
女人深深地看着他,“不愧是黎老板,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仲春也去过胡地,当然知道那儿是有鼓的,好大一面鼓呢。现在这情况,可真是精彩了,她虽然不知道什么散会,也不认识什么唐乔,但还是忍不住鼓起掌来,“啪、啪。”
“可以啊,胡地击鼓,振聋发聩。这是到相的老家去跟它对着干了?佩服、佩服。”
话都说到这里了,女人的语速也快了许多,“实不相瞒,胡地现在已经关闭了。这个消息如果你们回到上方城,也会从气相局知晓,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去往胡地,但我们无意跟气相局牵扯过深,所以才找到你们。”
仲春略作思忖,“你们要去胡地救人?”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黎铮,仿佛在等他的答案一般。黎铮却再次看向了树上的人,透过树叶的缝隙,树上的人也在看他。
11号的流浪者。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眼神里充满胆怯,但眼底却仿佛还有一丝潜藏的清明。
黎铮收回目光,“你们已经见过唐乔了,对不对?唐乔掉进缝隙后,搜救部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缝隙追踪。你们又是什么时候跟她碰的头?”
“在胡地。”女人笑了,“我们获得了倚红船的消息,知道她再次掉到了船上,但同样也没有追到她。但我们有同伴正好在胡地,在胡地关闭前送出了消息。”
黎铮:“这个消息是什么?”
女人:“打开胡地的办法,或者说,是一点线索。”

距离零点,还有最后的五分钟。
紧急预案已经箭在弦上,但鼓声响彻,又硬生生把它按了回去。因为不止燕月明醒了过来,夜空中的星星也重新恢复了闪耀。
那鼓声震一震,星星抖一抖,就又开始闪烁了。
三院的重症病区,那些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病人,重新抱着头开始疑惑。我到底是谁,我在哪儿?有了怀疑,就有了思考,思考并不一定能得到一个好结果,但它让人活着。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遥远的鼓声,不自觉地被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而后在那不断响起的鼓声中,重新获得清明。
一直到十二点,鼓声停。
气相局局长郝芳看着各处传回的信息,最终宣布:“暂缓预案上线。”
《气相预报》则风雨阻止地上线了。
今天负责播报的主播姓徐,徐灵。女性的声音相比起苏洄之更温和,温和如水,里面却仿佛包裹着金属的芯子,于温和中赋予人冷静的力量。
开场的第一段,是正儿八经的天气预报,一度让人以为自己的打开方式有问题。退出去,再进来,还是那样。
“……今日小雨转晴,气温维持在14℃到25℃之间,请各位市民朋友们……”
听着播报声,有人拉开窗帘往外看,果然,上方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恼人。凌晨气温不高,但五月的天已经过了立夏,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让人恍惚间想着,夏天是不是也不远了。
回头再看那《气相预报》,把《气相预报》变回《气象预报》,一直是许多人的愿望。当人类不需要再用谐音梗来苦中作乐,当他们可以简单又纯粹地关心今天是否下雨、明天衣服晒不晒得干的时候,生活就能回归正轨了。
“唉……”有人在叹气,有人会心一笑。
天气预报播完了,气相预报也就要开始了。
“下面为大家播报今日气相。”
“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请所有人保持思考,无视一切异常……”
气相局楼顶停机坪,燕月明和大黄终于再次相会。
雨水打湿了大黄身上的皮毛,血污被晕染开来,让它看起来狼狈万分,但大黄依旧高昂着头颅。它是骄傲的、是永不言败的,在燕月明心疼地抚摸它时,它又是愉悦的,嘴里发出“汪呜”的叫声,尾巴轻轻摇晃。
但是再厉害的英雄,再经过搏斗以后,都要累了。燕月明带它去包扎完伤口,又饱餐一顿后,大黄也窝在他脚边沉沉睡去。
气相局里,大会小会一直开到天亮。燕月明以前上学的时候是不懂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会,刚上班时一度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如今到了这里,才觉得是小巫见大巫。
物资如何分配、人员如何调动,各部门之间如何配合,包括气相局与各兄弟部门,譬如警局之间如何协同作战。还有各城、各大区之间信息互通、线上线下的监管问题,都需要商定。
燕月明着重观察了自己报考的后勤部,只觉得哪哪儿都有他们的人。后勤的制服是白色系的工装,配黑色的帽子和作战靴,局里面除了搜救和巡查部,就属他们跑得最快。
早饭的空档,燕月明在食堂碰到一个叫做“小方”的后勤部干事。小方很热情,两人聊起后勤部的日常工作,他说:“不忙,我们后勤一点儿都不忙。”
燕月明看着他的黑眼圈,非常善良地没有拆穿他。
此时一个端着燕窝的苏洄之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投来目光,停下脚步,问:“要来一口吗?”
燕月明很诧异,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在气相局的食堂里看到他的偶像苏洄之在吃燕窝。
为什么是燕窝呢?
苏洄之答:“美容养颜。当然了,这里面还加了一点特殊的药材,食堂专门给我熬的。”
小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苏洄之,是一个特例。一个敢光明正大搞“特权”,还不会让人反感的奇男子。
局里还有个奇男子来着。
瞧,他来了。
阎飞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跟他搜救部的队友们走进食堂。阙歌也在里头,看到燕月明,她克制着心里的喜悦,高冷地抬手挥了挥。
“小学长和老师呢?”她走过来,问。
“老师跟大黄在睡觉,不让我们打扰。小学长打了早点给叔叔阿姨送过去了。”燕月明老实作答。本来闻人景叫他一块儿去的,但人家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燕月明不想过去打扰他们的亲子时光,便独自留在食堂。
许是他老实作答的姿势有点乖巧,让这群疲惫的搜救队员们看得比较舒心,再加上他是阙歌的学弟,那就是大家的学弟,他还是主角候选人,buff叠满了,谁都好奇。
其最终结果是,这群搜救部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把燕月明附近的座位都给包圆了。这个来拍拍肩,那个来摸一把他的脑袋,而苏洄之就坐在他对面笑。
小方不甘示弱,发信息摇人,把后勤部的人也给摇了过来。
“你们围着他做什么,这是我们后勤部的新人。”小方甚至有点气愤。
“志愿是可以改的嘛,是不是啊大家?再说了,花园路的传统就是要进我们搜救部的啊。”搜救部从来不缺混不吝,尤其是阎飞带出来的四组,高低错落的声音回答道:“是啊。”
唱戏似的。
阙歌正想开口替燕月明解围,苏洄之就优雅地擦着筷子,说道:“你们这么抢人,问过我那护短的弟弟了吗?”
阎飞看了眼燕月明,又看苏洄之,“你那护短的弟弟又不是老母鸡,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他上班?”
阙歌赶紧插话,“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听说编制考的日期要定下来了?”
她是看着小方说的,小方道:“确实,时间提前了不少。这一次是情况特殊,世界意识的活跃期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扩充人手势在必行。所以看上面的意思,理论的部分会相对减少,更注重实操部分。也就是说,缝隙考核,再加上最后一轮面试很重要。”
燕月明顿时紧张起来,如果日期提前了不少,那就说明留给他的准备时间不多了。理论部分的减少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个好消息。
阙歌则在担忧,“现在缝隙大变,缝隙考核不一定能成,太危险了。”
四队的一个搜救队员便道:“怕危险,那还报考什么气相局?总之又不是明天就考了,等到考试的那一天,我们都不知道又进了缝隙多少次了,找出一个合适的考场来,还不简单?”
阙歌气势丝毫不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考试回去就做噩梦了。”
互相揭短,也是搜救部的传统。
可这不是有外人在吗?阎飞看他们的眼神,那叫恨铁不成钢,敲敲桌子,“鸩逃回去了,你们就安心了?他又不是回去就掉河里爬不上来了,一个个皮都给我紧一点。吃完饭就抓紧时间休息,时刻准备出发。”
出发去哪儿?当然是缝隙。
阎飞与闻人暮晓定了48小时的期限,如果时限到了,黎铮还不回来,那他就先带队进缝隙查探。现在鸩也逃回缝隙去了,再加上那不知来源的鼓声,阎飞等不了48小时了。
燕月明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多嘴。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算是他的前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虽然有互相埋汰的时候,可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是刻在骨子里自然而然往外散发的。
他有点崇拜、有点羡慕,想着他终有一天一定会加入他们,又时刻担心着黎铮和小姨,却不敢说出来让别人也担心。
他在心里叹气。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今日异常依旧,生活也依旧。燕月明从食堂离开,路过走廊看到窗户外边的雨幕里,打着伞走在上班路上的人时,不由停下脚步。
学长什么时候回来呢?
想着想着,他便有些出神。蓦地听到狗叫声从前方传来,是大黄醒过来,看不见他,出来找人了。一人一狗在走廊上相遇,路过的人看到他们,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脚步微微放慢,又匆忙离开。
不知不觉间,气相局上下的人好像都认识他们了。那个主角跟狗、小明跟大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他们像一道另类的风景线,又像是吉祥物,走哪儿都有一堆人看他们,有些还招招手让他们过去——摸狗头。
大黄是不喜欢被人摸的,它会推燕月明出去,然后自己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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