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不再说话。
“您花盆里的这棵单株丝茅养得真好。”钟言转而去看窗台上的破花盆,里面的绿叶显然是丝茅。
“你懂这个?”老头放下茶杯。
“丝茅和香茅都可以辟邪,但单株丝茅要厉害得多,只是不好找。”钟言随手碰了碰叶子,“丝茅多叶,很少见这样一叶一根的。就算偶然在山上碰见一叶的,拔起来看,它的根须或许还连着旁边的,归根结底还是多叶多根。这东西可厉害,有它在,我相信寻常清风根本进不了这个院门。”
老头笑了笑,算是对他的识货表示赞赏,转而徐徐道来:“王大涛那个娃子啊,专门克队友,我劝你别跟着他干,他手里的人死得快。他不到二十就干这行了,队友一个没剩下。这会儿来了个蒋天赐,他也是克队友,他以前的搭档也没了。”
“那刚好,我这个人也克。大家克来克去,也算礼尚往来。”钟言放下钢笔,“我还有一个问题,您是傀行者吗?”
“你该上楼了。”老头不再多说,送客。
钟言不再多问,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接触。他们离开传达室,正式走进独栋居民楼,这楼一共十二层,呈扇形,两个单元,钟言的住处是一单元1201,进了单元门就看到三部电梯。
“别说,可能这周围都是同行吧,我感觉这里挺安全。”白芷嗅了嗅,“就是这房子太旧,有霉味。”
“比咱们东奔西跑到处换地方住要好得多,而且和同事们接触也不是坏事。”钟言也察觉到了,楼虽然破旧,可周围没有那股让人坐立不安的感觉,哪怕犄角旮旯都挂着蜘蛛网。
等到电梯门打开,三个人恍然大悟,电梯里面没有镜子,而是贴满了符纸,拉满了红线,一根一根随风飘动。
满满当当全部都是辟邪之物,如同把这东西当成了墙纸来用。
“不错,这地方算是来对了。”钟言带人进入厢体,按亮了印有“12”数字的楼层按键。
“我只希望屋里别太脏,我不喜欢做家务。”白芷看了看手机,“嚯,都这时候了,那小倒霉蛋还没醒呢。”
飞练对墙上的符纸相当好奇,伸手碰了碰,结果一张符纸就这样被他无意地碰了下来。“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一边不停道歉一边拾起符纸,重新贴回原处,飞练才松了一口气:“没关系,屋里脏了我来收拾,我可以叫十七八个兄弟一起来。”
“不用不用,我们一起收拾就好。”钟言马上拒绝,眼前浮现十七八个飞练一起说话的场面。他立刻摇了摇头,把这“可怕”的场景从脑袋中晃了出去。
叮咚,十二层到了。
一出电梯没几步就是他们的住处,和普通的居民楼内里没什么两样,就是更破旧一些。而1201的门上也贴满了符纸,钟言随手一摸,热的,镀了金。
他拿出钥匙,正要开1201的门,只听身后的门忽然开了,随后是很熟悉的声音。
“不要再来找我,就当我死了。”是蒋天赐。
三个人齐刷刷地回过头,只见1202的门口站着一个人,而房门已经咣当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出于警觉,钟言将他打量一番,他和这栋楼格格不入,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小少爷。
“你开门呐。”他在蒋天赐的门前敲了敲,见敲不开门了才放弃,临走时看了钟言他们几眼,笑着点了下头缓解尴尬,然后一个人去坐电梯。
“没想到蒋天赐那人还有朋友。”钟言都觉得讶异,随后拧开了1201的门。
屋里比他们想象得干净许多,但是风格很……怎么说呢,钟言一下子联想到上世纪70年代,淡绿色的墙围将所有的墙分成了上下两色,脚下是那个时期最流行的花格瓷砖。
“这砖……我好久没见过了。”钟言是走过时光的人,进屋坐了绿色的布艺组合沙发,他摸着扶手上的白色沙发布说,“花砖和这种蕾丝布在几十年前相当流行,因为都是舶来品。能用得起的不是双职工高知,就是留过学的,要么就是那些外交官的夫人会去买。”
“当时咱们还买过几块呢。”白芷走向玻璃门杂物架,墙上是带人像的挂历纸。餐桌和椅子都是折叠的,矮木桌上头盖着一块玻璃,玻璃下方压着一些纸张,旁边有两个铝皮老暖瓶。冰箱放客厅里,这是那时候最流行的摆设方式,因为当时的冰箱是大件家具,一般家庭厨房小,放客厅也气派。
淡绿色的冰箱上头盖着白色的塑料冰箱布,每个房间的门上都挂着一块粉色的布来当作门帘,图案是机绣的海棠或者牡丹。
“时光倒流似的。”钟言笑了笑,“也好,以后咱们就住这里了。对面的蒋天赐是四级傀行者,一般人不会傻到偷袭他,咱们也安全。”
“我去看看卧室!”飞练到了新地方最开心,像跟着大人搬家的小孩儿,不一会儿就转回来,“一共三间卧室,晚上白芷姐姐睡一屋,我和师祖睡一屋。”
“啊?”钟言还沉浸在怀旧当中,“为什么?”
不等飞练回答,手里的无线电已经叫了起来。接通后,王大涛直接问:“入住了吧?”
“入了,而且楼下的老头让我赶紧转队,说你克队友。”钟言先说,又问,“查到什么了吗?”
“主卧有电脑,打开之后有内部通讯软件,你登录后我发给你。”王大涛说。
不错,钟言就欣赏这种高效率,进屋就找电脑。电脑竟然是台式机,看着也有年头,不管是开机画面还是开机音效都和最早那批电脑一模一样。而那时候的电脑哪怕是小康之家也不一定买得起。
钟言又回忆起来,当时的自己和白芷摆摊给人算命打卦,偶尔寻物抓奸,日子过得不错,就买了一台这样的电脑。要是没用过台式机的人肯定不习惯,他反而适应,几下就找到了傀行者内部的通讯工具,顺便点开了自带游戏。
嗯,经典四样,扫雷、蜘蛛纸牌、空当接龙、红心大战。看来傀行者的里头有很怀旧的人呐。
通讯工具一点开,王大涛的聊天界面直接跳了出来。一条条新闻截图、一个个小视频,铺天盖地直砸过来,眼花缭乱。钟言先看正经新闻,新闻将此事定义为“自杀跳楼且两人当场死亡”,和钟言预估得差不多。
“这些都是什么?”飞练搬了折叠椅坐旁边,学生一样指向后方带有“.avi”的文件。
“视频。”钟言随手点开一个,视角是楼下的水果摊,而且拍摄时两人已经落地,周围围观的人也很多。
这没有参考价值了,关掉,再点开下一个。一个一个点开,大部分都是坠楼之后的短视频,而且有些是官方号发的,尸体已经打了马赛克。直到打开最后一个,钟言的直觉又来了。
“这个应该可以看出什么来。”他将画面开到最大,这个视角刚好是出事居民楼对面的天台拍摄,两个女孩儿偷偷跑上去玩仙女棒,结果意外地拍下了整个过程。
“这个不烫手吧?”一个女孩儿问。
“这叫冷烟花,小心点儿!”拍摄的女孩儿说。
“那你赶紧拍,我怕烫,我点了啊……”屏幕中的女孩儿刚把仙女棒点上,拍摄视频的女孩儿却差点没拿住手机。
“怎么回事?啊……对面!对面!”摄像头一阵颠簸,画面中的女孩儿也转了身。整个画面的中心变成了对面最高层的窗户,一男和一女推开了玻璃,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紧接着就是楼下的尖叫,一片混乱。就在视频距离结束的最后半秒里,那扇窗里的灯光闪了一下。
钟言立刻把进度条往回拉,然后放大画面,慢放,一次不行就再调,再慢。随着视频播放速度的改变,灯光闪烁的那四分之一秒被拉长成两三秒,很清晰地看出屋里还有一个人。
“这是什么啊?”电脑屏幕定格,飞练从没见过长成这样的人。
尽管画面不是很清晰,但仍旧看出这人身材高大,几乎快要顶到天花板。但更奇怪的是……他身型的轮廓线不像正常人一样平滑,而是麻麻扎扎的。
就像是身体里有无数根刺,正在往外冒。
“刺?”白芷也看出了问题,“是什么?”
“不知道。”钟言没搞清楚,视频太模糊,有价值的信息太少,但最起码他们确定了一件事,跳楼事件不是偶然。
“那现在咱们要不要去调查看看啊?”飞练兴奋地问,“知道他们从哪个屋子跳的就好办了,我带你和白芷姐姐从墙外爬上去。”
“暂时不要去,当务之急是做好准备,明天下午四点准时进十三中学。”钟言不想节外生枝,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视频看完了,三人准备轮流洗澡,决定今天在十二点之前上床休息。尽管这屋里装潢老旧,可该有的都有,生活起来还挺方便。钟言第一个洗完,从柜子里拿出还没拆掉包装的新睡衣换上,穿好之后脸都快垮到地上了。
他承认兔子很可爱。
但是为什么,他妈的,王大涛会给自己准备粉嫩小兔子吃胡萝卜的图案啊!
他以前的队友都是被气死的吧!
算了,少生气,少生气,自己活了这样长的岁月,早就不是会轻易动气的人了。钟言闭上眼睛做心理建设,然后打开电脑搜索“十三中闹鬼”的信息,擦着擦着头发的时候,房门开了。
飞练的脑袋顶开淡粉色的花开富贵门帘,探了进来:“师祖,一会儿我就要洗澡了。”
“嗯,去吧。”钟言的眼睛还在电脑屏幕上。
“那我晚上能和你一起睡么?”飞练扒着门框问。
“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睡啊?”钟言歪着头问。
飞练想了想:“我怕鬼。”
“鬼怕你才对好吗?你是阴生子啊,你娘亲的好大儿,区区清风野鬼怎么可能吓到你?”钟言被他逗笑,忽然肚子咕叽咕叽叫了叫。
“咦?什么声音?”飞练不等钟言反应过来就到了他面前,蹲下后将耳朵压在他的肚子上。钟言无奈地推他的脑袋,结果没推开:“你听什么呢?我的胃你又不是没进去过,进得来去自如。”
“那你现在是饿了吧?”飞练抬起头,注意力又被睡衣上的兔子吸引,“师祖这衣服不错,像你。”
“我怎么可能是兔子……”钟言整个人萌得很不适应。
“小兔子好看啊,红眼睛,还有毛茸茸的白毛。”飞练站了起来,也不说干什么去就出去了。钟言只当他去洗澡,趁着他不缠着自己的功夫赶紧去查,才发现十三中闹鬼的事可不是一星半点,好多人都看到过,甚至拍到过。
有人说,夜晚的操场上有无头的鬼魂,还有人说,实验楼的四层从来不让人去。还有一张照片,那是晚间的教学楼六层走廊,拍摄角度是校外,走廊里光线微弱,里头有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女人。
刺?又是刺?钟言记住了这个关键信息。
除了闹鬼的事件,十三中半年前还出过一件事,一个男生下了晚自习之后去图书馆继续读书,当时图书馆的老管理员千叮万嘱晚上十一点必须出来。十一点是图书馆准时闭馆的时间,时候一到,老管理员还以为这个男生已经离开了,但本着负责任的心还是调出他的学号,去问了宿舍老师,结果发现男生根本没回去。
当晚,图书馆进去了几十个安保一起找,天都亮了,人都没找回来。可是男生的书包和作业全部留在了图书馆的桌椅上,还有他的手机和水杯,都没拿走。后来警察反复询问过这位老管理员,老管理员说他一直在图书馆一层前台修复旧书,没抬头,但隐约记得十点半时有个人经过前台出去了。
余光里,出去的那个人穿着校服,所以他以为是那个男生。
至此,成为了一桩悬案。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继续追查这名男生的下落,有人说十三中财大气粗拿钱了事,钱给到位了,家长就不追究。还有人说这个故事本来就是编的,否则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上热搜。
众说纷纭,看来要想调查清楚还得亲自进去才行。钟言继续搜索,试着查出几十年前那起陈家守墓人灭门惨案,可没有详细的报道,更别说什么照片录像。
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查出一件大事,十五年前,十三中这块地皮动工之前,曾经找过高僧来做法,而找来的高僧出自一处小寺,名叫心方寺。
既然要做法超度,就说明这地皮肯定有问题。钟言赶紧在电脑上联系王大涛:[我需要四十多年前陈家灭门惨案的资料,傀行者内部应该有吧?]
不一会儿,王大涛:[稍等。]
稍等了几分钟,一张照片发了过来。照片当中是六具尸体,纷纷倒在家里的各处,床上、餐桌边、厨房里……完全没有挣扎的痕迹,像是正准备吃晚饭时忽然就全死了。奇怪的是,他们的皮肤上都冒出了长长的尖刺,大概十厘米长,乍一眼看过去黑乎乎的,像是……六个人形刺猬,
又是刺。
钟言将照片保存下来,思索这些刺到底是什么东西。尖刺的形状一直在他眼前晃,细细密密地长了出来,这是巫术还是下蛊?还是鬼杀人的方式?
钟言再次点开今晚跳楼的视频,将放大的画面再次定格。屏幕中的人影模模糊糊,但那凹凸不平的轮廓线显然也是刺。他认真地盯住这个身影,脑袋里又开始思考十三中曾经超度过的事,心方寺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请这么个小寺来办法事?是超度谁?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给他吓了一跳。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敲门的飞练一下愣了,看到钟言的表情也知道自己闯了祸。钟言赶紧摇了摇头,勉强地一笑:“没有,你洗完澡了?”
“还没洗,白芷姐姐在吹头发。她头发好多啊。”飞练笑着进屋,手里端着一个雪白的盘子,还盖着盖,“师祖你吃。”
“我吃不了。”钟言看都没看,“普通的饭菜我吃不了,这是你在冰箱里找的吧?”
“不是。”飞练满心欢喜地掀开盖子,“师祖尝尝。”
“不吃,除非你说这是什么?”钟言坚决。
飞练的眉心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可怜巴巴地耷拉着脑袋:“那……我说完,你别不吃了。这是太岁肉,我想着你不能总这么饿着,还是要长胖点儿才好。”
“什么!”钟言站了起来,在飞练的脑袋上狠狠一拍,“你疯了!”
“别打别打,不是师祖想的那样啊……”飞练躲着他满屋乱跑,一下蹿到了椅子上,“我先变出触手才下手的,剁碎了就不会再生。我本身就不是个人,太岁肉又能无限复制,这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
钟言还想揍他,一个没看住他就剁手了。“那你也不能……”
“我非活人,凭什么不行啊?”飞练从椅子上下来了,虽然是认错的表情,可语气里没有一丝悔改,“我找到太岁肉的时候,它就像一大团会动的蘑菇,师祖把这当成蘑菇就好,往后再也不用饿肚子啦。”
“不行,你别胡闹。”钟言强忍着说,可是太岁肉确实引诱他的食欲,况且它多多少少沾染了飞练的三障十恶,闻起来简直香气扑鼻。这时白芷从洗手间出来了,见到这俩人鸡飞狗跳的:“你俩干嘛呢?”
“我给师祖做了饭,他不吃。”飞练先说,“你评评理,太岁肉算我的肉么?”
“那必然不算啊,它只是替换了你的肉,又不是变成了你。”白芷拎得清,又问钟言,“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吗?”
钟言尽量不去看那盘太岁肉,但口水已经开始疯狂分泌了。“查出不少。”
“还在看这个avi么?”飞练将盘子放下,点了点鼠标,整个视频再次重新播放,忽然,飞练按了暂停键。
“师祖,视频是假的。”飞练指向屏幕当中的一角,“这个女孩儿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钟言和白芷同时震惊,到屏幕前再次倒放。点仙女棒的女孩儿因为一直没有露脚所以看不到小腿以下,只有在她转身的一刹,小腿以下才露出一点点来。
这回,钟言发现了巨大的问题!
这个女孩儿的脚是反着的,当她转过去的一刹那,膝盖转了,可跟着身体一起转动的脚,露出的那部分是鞋跟。
整个视频忽然进入了自动播放,两个女孩儿的悦耳笑声和那女孩儿的笑脸反复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就没有那么轻松了,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钟言盯着台式机的屏幕,盯了两秒,忽然问:“那发给我视频的王大涛,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把我的瞳孔挤进来,看看老婆。
飞练:我也看。
清游:……
第59章 【阴】蝟人刺4
电脑屏幕里的视频定格在女孩儿点燃仙女棒的那一刹那,钟言的话却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没错,既然这个视频是王大涛发给自己的,那么王大涛会不会已经被鬼附身了?再往严重去想,他会不会已经……死了?
所以给自己发视频包括发陈家灭门惨案照片的人,究竟是谁?
“这事不对劲,我去找蒋天赐。”钟言灵机一动,披上外衣往外走。白芷和飞练紧随其后,三人一起离开1201,敲响了1202的门。
门上有猫眼,钟言相信蒋天赐一定能看到他们,几秒后,门开了一条缝,首先挤出来的是烟味。
“你抽这么多?不怕把自己抽死了?”钟言捂住了鼻子。
“有事吗?”蒋天赐皱眉。
“没事也可以来敲敲门啊。”飞练笑眯眯地说,“远亲不如近邻嘛,以后遇到危险喊救命,我会去救你的。”
“你少来。”蒋天赐看着他紧紧贴着钟言的模样,生怕自己丢了似的,“我不需要钟言的小狗来救我。”
白芷和钟言一时无言,飞练也愣住了,表情逐渐冰冷,下一秒笑颜如花:“你今晚说话怎么这么好听啊?”
“你闭嘴吧。”蒋天赐发现和他无法沟通,人和鬼天生有壁,他再次看向钟言,忽然反应过来,这也不是人。
再看向白芷,嗯,这个也不是。
无奈之下,蒋天赐再次皱起眉头:“说,什么事?”
“我怀疑王大涛出事了。”钟言开门见山,“要么就是他被鬼附身了,要么就是他已经死了。”
说完之后,他发现蒋天赐的脸色格外难看。本来他脸色就够难看的,现在没法看。
“你这幅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钟言不解地问。
“因为……”蒋天赐慢慢将门打开,王大涛就站在他后面,“他在这里。”
王大涛的脸色比蒋天赐还要难看。
再次见到这个人,钟言三人都没有防备,吓得纷纷往后倒退半步,然后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也不是善茬。紧接着就听王大涛一声怒吼:“说谁死了呢!工资不想要了吧!”
“你没死啊?”飞练笑着拍了拍胸口,“我们又不知道你在他这里。”
“我和天赐在聊明天入煞的事,然后就听见你们敲门了。”王大涛拍了拍天赐的肩膀,“都进来吧。”
“哦……那我们就进去了。”钟言差点把鬼场放出来,主要是真没想到王大涛就在现场。蒋天赐让开过道,他带着飞练和白芷一同进去,由于两个人是对门,三室一厅的格局倒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蒋天赐一个人住,生活用品没有那么多。
“对了,今天来的那个人,谁啊?”进屋之后钟言问。
蒋天赐只是皱眉,显然不愿意多聊。
“我猜,傀行者八成和我一样,能干这行的人大多三弊五缺的,而且克亲近之人。如果他是你朋友,建议你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否则迟早害死他。”钟言好意提醒。
“他是我弟。”蒋天赐忽然说。
钟言止住了嘴,他竟然有弟弟?
“没血缘关系。”蒋天赐又点上了烟,“他叫欧阳廿,我是被他爸妈领养的。叔叔和阿姨总是没有孩子,才领养了我,可我五岁那年阿姨突然又怀上了。”
“然后他们就去爱亲生儿子了,对你不好了。”钟言说,“这很正常,人性而已。”
想不到蒋天赐却摇头:“不,不是,他们觉得对我有愧,反而对我非常好,因为领养我的时候他们说过,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让我放心。后来我弟出生了,叔叔阿姨对我的照顾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对他,他从小就非常不喜欢我。”
“居然这样……然后呢?”飞练将下巴搭在钟言的肩上问。
“他们培养我当事业继承人,送我去国外读书,我弟他从小贪玩,学习也不好,他们总是说他不如我,他们说,我是上天赐给他们的儿子。”蒋天赐吐了一口白烟。
钟言往后躲了躲:“然后呢?”
“然后我把他们都克死了,意外车祸,发动机起火,连全尸都没留下。”蒋天赐面无表情地说,“那年我二十五岁。后来我把他们的公司卖掉了,给我弟存了几辈子花不完的钱,然后加入了傀行者,断了两年的联系。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从去年开始就总是找来。”话题结束,蒋天赐将话题归正,“你们怎么回事?”
钟言则看向王大涛:“你给我传的视频是怎么回事?两个女孩儿放烟花的那个。”
“视频?”王大涛正在扫地上的烟蒂,“我没给你发过那个啊。每个视频我都看过,一共六个,这还是我筛选过可能有用的。后来你说要陈家灭门惨案的照片,我刚好在天赐这里就给你发过去了。”
蒋天赐点了点头:“这个我可以作证。”
“你没发过?”钟言再问。
“没有,给你发过的视频我和天赐都提前看过,怎么可能记错。”王大涛察觉不对,问,“有人以我的名义发给你了?”
“你们跟我过来。”钟言掉头就走,也不解释是怎么回事。王大涛和蒋天赐察觉到事态严重,赶紧跟他回到1201。回到自己的台式机前,钟言打开了通讯记录,刚准备把那个视频打开给他们看,诡异的事再次发生。
视频不见了。
就好像不曾存在于聊天记录当中。
“怎么没了?”白芷怕那两人不信,在钟言开口前先说,“我和飞练都可以作证,你的账号确实给钟言发过一个视频。”
“发什么了?”王大涛急问。
白芷把整个视频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每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特别是飞练发现女孩不是活人的这一点。王大涛和蒋天赐听完后纷纷沉默,思量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直到一声很明显的肠胃蠕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思考。
“咳咳,对不起,饿了。”钟言揉揉肚子,若是这屋里没有可吃的他还不会这样丢人,偏偏那盘太岁肉就在眼前,不亚于一整盘子三障十恶摆在那里。为了缓解尴尬,他细细道来:“我搜索了十三中闹鬼的新闻,不管是小道消息也好,粗制滥造改编的都市传闻也好,都指向了一个东西……”
“刺。”蒋天赐说。
“没错,就是刺。”钟言打开灭门惨案的照片,“这六名死者的尸体冒出尖刺,那个视频里最后的人影也冒出尖刺,还有人拍到过十三中学六层走廊的女鬼照片,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刺女”。”
“那张照片我也看到过,技术部门鉴定过后说有造假的嫌疑。”蒋天赐说。
“就算造假,那么多种类的鬼他不造,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刺’这个元素?还有,这块地皮曾经请高僧做过法事,你们听说过心方寺吗?”钟言摇头,“我在崇光市生活了这些年,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寺庙。对了,十三中的图书馆里丢了个学生,进去就没再出来,这事谁查过?”
“学生那事咱们有人去调查过,没查出灵异事件的痕迹。”王大涛回答。
“不对劲。”钟言想了想,“如果放烟花的视频是假,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故意搅局,扰乱咱们破煞的方案,一种是有人想帮我。这个人早就知道会出事,特意去对面的居民楼拍摄了视频,为了不显得太过刻意,他在视频中加入了两个假人。”
一直没吭声的飞练忽然说:“师祖说得对,我觉得这人只是想提醒咱们。而且他能黑进你们的内部通讯网站,就说明他神通广大。”
王大涛的脸色红了又白:“想不到我们的网站被人黑了……”
“也不一定是黑了呢,说不定这人就是内部的。”钟言笑了一下,“有人想杀我,有人想帮我,你们傀行者队伍里可真是群英荟萃。行了,知道你还没死我就放心了,明天下午四点准时入煞对吧?”
“啧,你这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我可不能死,我还得留着命领退休金呢。”王大涛拍了下脑袋,“我住楼下303,有事你们下去找我,还有,你这睡衣很适合你啊,我的眼光一向可以的。”
蒋天赐的表情明显在忍笑,而钟言却笑不出来:“谢谢,不过我可不是小兔子。”
飞练忽然盯住他,将他看了又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约好时间,钟言将蒋天赐和王大涛送出门,回屋后却直接换了出行的衣服。白芷一看他这样就知道要出门,也跟着披上外套。飞练则兴奋地跟上了他们:“咱们是不是回事发地点去?”
“好聪明。”钟言弯下腰,帮他系好帆布鞋的鞋带,“本来还不想去,但既然人家把跳楼房间都告诉我了,我不能白辜负人家的心意。”
“那……我的心意,就能白白辜负么?”飞练的表情一秒落寞,最后一个字还颤了下,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心痛。
“我什么时候辜负你了?”钟言一愣。
“不吃太岁肉。”飞练把脸一转,“伤过的心,再难补救。”
钟言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才说:“少看点土味视频吧你。”
傀行者员工宿舍并没有门禁,三个人顺利地离开大楼,抬头一看,上面亮着的灯光可真不少,但这样一打光就能看出每扇窗户都贴了符纸在里侧。传达室里的老头正在浇花,看到他们要出去也不奇怪:“王娃子这就开始给你们派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