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我们自己要去看看。”钟言走近,他种的竟然是一棵微缩小桃树。
“去吧。”老头不抬眼地说。
月色不怎么样,今晚是个多云天,有种北方冬日特有的干冷。但整面天像是开了一层渲染灯,比平时亮一些似的,钟言走在街上看着天,只听耳旁的飞练说:“这天气是要下雪了。”
“你怎么知道?”钟言问,他从不曾关心身边风景。
“天生就知道。”飞练还在因为刚才的事而闹脾气,但又不舍得晾着师祖的话,“夜晚天亮,明早地亮。说的就是晚上的天如果发光,明天地上的雪就要发光了。”
“懂得还挺多。”钟言夸赞他两句,飞练的笑容才重新回来一些。由于出事的地段离他们很近,走过三个红绿灯就到了,这时候街上也没有多少人,但临街坠楼的那块地面已经被拉了警戒线,圈了出来。
地上结了冰,明显是用大量的水冲洗了血液,现在丝毫看不出这里出过人命。
白芷抬头数着楼层:“咱们怎么上去?”
“从墙外。”钟言可不愿意从楼里进去,指不定楼里会有什么。他们来到不临街的那一面,飞练找了个阴暗处,两条长长的触手从腰间伸了出来,牢牢地圈住了钟言和白芷的腰,随即他的两只手变成巨大又卷曲的触手,牢牢地贴住外墙,迅速地朝上攀爬着。
也就是这边黑,没人看见,否则一定会被吓出病来。
顶楼是三十三层,钟言死死地抱着飞练的触手,不敢往下去看。脚下悬空,像贴墙飞行,他甚至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铤而走险进楼道。
“师祖别怕,我再也不会摔了你的。”飞练低下头,朝他笑了笑。
钟言往下看了一眼,失重的体验席卷全身,明知道不会掉下去可是仍旧双腿发软:“咱们赶紧进屋,你也小心点儿。”
白芷则无所畏惧,还腾出一只手来,用手机拍了个高空夜景,发给那还没睡醒的倒霉蛋。
跳楼的那扇窗临街,飞练先带人到天台,然后再从楼顶进入窗口。窗户贴了封条,显然已经被列入警戒范围,飞练将窗户轻轻一踹,玻璃碎了,这才顺利进去。钟言等到落脚才算松口气:“辛苦了,身上没有割伤吧?”
“当然没有了,我怎么会那么脆弱,我将来可是要和你……”飞练没说完,转身扭扭捏捏地走了。
这可真是青春期的烦恼,长大了,都开始有自己的小秘密了。钟言摇了摇头,打开了手机灯。
白色的手机灯能照亮的范围不大,但是余光仍旧填满了整间房。这里是卧室,靠角的地方是一张双人床,旁边是一个简易衣柜。墙上挂着的是双人合影,应该就是跳楼的那一男一女。
“现在再查肯定查不出什么了,警察和法医一定来过。”白芷看向客厅,“我去外面看看。”
“让飞练跟着你。”钟言说完往前走了几步,越往前走越能闻到一股香味,像是……木料的香味。
他从前见过很好的木料,大户人家都喜欢用千金之木打造家具,整间房里都能闻到上好木料的异香。可眼下这绝对不是,钟言这鼻子是闻过好东西的,一下就辨别出是真是假。这香不是天然香,是焚烧过的线香。
清凉,又带点单薄的温润,这是檀香味。
奇怪,这檀香味从哪里来的?钟言打着手机灯四处看看,手串没震,说明屋里已经没有鬼的存在。他先走到双人照片的正前方,将那两个人的面貌打量一番,照片里的人目光较为呆滞,而且两个人都像有斜视一样,都没有看着镜头。
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
钟言立刻想起宋晓雅在无线电视频里的神情。
看完照片,钟言轻轻地走向了大衣柜。但或许是这屋里发生过灵异事件,总有被窥探的感觉,冷风阵阵袭来。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微小的声音。
钟言猛地看向天花板,只见上方已经被漏出的水洇湿了一整片,原本应当是白色的地方都变成了浅灰色。一滴水滴在了他的脚边,突然,右侧方咣当一下,窗子被风吹动,从紧闭变成了大开。
还好,窗户没有再碎一面玻璃。钟言看向脚下的水滴,想起宋晓雅那边也有过滴水声,还有一种很奇异的吱吱声,他一时半会儿辨别不出来。整个房间不算特别安静,一直有脚步声,飞练和白芷正在客厅找线索,可这睡房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然后,钟言走向了木头衣柜,开门之前先用灯光反复照亮。木料很普通,是合成料,做成了仿古的纹理和颜色。钟言将手机贴近柜门,开门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袖口里抽出木刀,把木刀当做手来开。随着柜门逐渐被打开,一个人站在黑洞洞的柜子里,毫不避讳地和钟言对视了。
是衣柜里的穿衣镜。
钟言确实被这吓了一跳,谁能想到穿衣镜竟然藏在柜底呢。镜子倒映出来的人就是自己,头发凌乱,一看就是没怎么准备就出门了。只是这镜中的人像不太清楚,好像镜子许久没擦一样。
他慢慢将脖子前倾,认真打量镜子里的面庞。那脸明明是自己的,可是看着又不太像,仿佛下一秒镜中的自己就能阴森森笑出来。
不知道怎么想的,钟言忽然对着镜子做起了石头剪子布的游戏,而且每一次他都是出剪刀。连续三次,镜中人也都是剪刀,他才放心。
镜子不仅照出了他,还有他背后墙上挂着的双人合照。双人合照中的斜视好像也不太一样了,好似那两个人就在照片里活动,慢慢地看向了镜头。而那两个人的脸也有种令人恐惧的相似,长得特别像。
钟言不关心其他,等到离得足够近的时候,他终于发现镜子的表面长了东西,细细密密,有些还一簇一簇的。
长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蒋天赐:你就是钟言的小狗!
飞练:还有这种好事?
没错,光滑的镜子表面有一层很难发现的刺,只有一毫米那么短。
这就很难解释了,虽然看不出这黑色尖刺的质地,但它就算长也应该是长在人的身上。镜子没有生命,它怎么会依附在这上头的?这屋里究竟发生过什么?那个长了尖刺的人影是谁?
没等钟言想明白,咣当一声震响打破了房间的寂静。钟言飞速转身,手机灯光也随之转向。地上扣着一个巨大的相框,玻璃碎得满地都是,原来是双人合影的相框掉了下来。跟着它一起掉下来的还有背后挂它的铁钉。
“没事吧!”听到动静的飞练火速冲了进来。
“没事。”钟言摇了摇头,“你们找到什么了吗?”
白芷也闻讯赶来:“没有,屋里已经被警察检查过了,拿走了不少东西,估计要用来鉴定是否为自杀。你有收获吗?”
“收获就是这房子漏水。”钟言指了指天花板,“还有,镜子长刺了。”
“镜子?”白芷和飞练的反应相同,两个人都同时看向穿衣镜。钟言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留下镜面长刺的证据后说:“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这地方久留也不好。”
飞练倒是不怕,只不过很听师祖的吩咐,变出触手卷起两人就从窗口钻了出去。等到他们落到地上,钟言再次看向顶层:“对了,你们在屋里发现香炉了吗?”
“没有。”白芷说,“你是知道我的,对这种东西我很在意,最先找的就是它们。”
“那就奇怪了,屋里没香炉,檀香味怎么来的?”钟言喃喃自语,“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就这么急着走么?”飞练还没玩儿够。
“等入了煞,有你玩儿的。”钟言摸了摸他的头,拿出袖口里的无线电通知王大涛,“事发现场我去过了,你尽量通知相关人员吧,屋里别去,那屋肯定要出事。”
无线电滋啦响了两声,王大涛说:“明白。”
再次回到1201,钟言终于摆脱了刚刚那阵阴冷粘稠的不舒服和浑身长刺的难受劲儿,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他在计算时间,明天下午四点行动,时间不多了。白芷眼皮子打架先去睡觉,飞练去洗澡,冲完之后裹着浴巾就出来了,再次敲响了钟言的房门。
“师祖?睡了么?”飞练小声地问。
屋里没有声音。
“我能进去么?”飞练又问。
屋里还是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就是同意,不回答就是默认,可以进去。飞练将卧室门推开,果然,师祖没锁门,就是给自己留门了。
屋里没有开灯,淡淡的药香蔓延开来,仿佛进了一间中药铺子。飞练轻轻地走到床边,摸黑爬上了床,拍了拍躲在被子里的人:“师祖?”
钟言就在里头,被子从头蒙到脚,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干着什么。只要自己不吭声就不会露馅儿,大不了一会儿不承认。
“别装了师祖,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不料被子被掀开了一角,两人中间出现了一个可以探视的小洞,钟言两腮鼓鼓正在拼命咀嚼,怀里藏着盘子,像偷吃的小仓鼠直接被人抓了个现场。
“好吃么?”飞练歪着头看,“我还有很多呢,以后有我在师祖就不会饿肚子啦,不管想要多少我都能喂饱你。”
“你干嘛掀我被子啊,没大没小,我是你师祖,你好歹给我留点隐私……”钟言恼羞成怒似的,可干干净净的盘子已经说明一切,师祖的威严荡然无存。他可是饿鬼,吃东西天经地义,结果这会儿倒像是犯了大错,生怕被人看到。
还是被这么一个……出煞两天的晚辈抓到。
“什么叫没大没小啊?”结果飞练的思路拐了个弯,“我现在可以进去了么?我想和你盖同一张被子睡觉。”
“你问能不能进来就是没大没小。”钟言先把盘子推出去,微微打了个饱嗝
结果就这点声音,还是被飞练捕捉到了,他微微眯起眼睛问:“师祖这么容易满足?”
“嗝……什么啊,你要睡觉就赶紧睡,少说话。”钟言摸着肚子,不是他容易满足,而是太岁肉太管饱了。
太岁肉本身就不是人间的东西,更何况它沾了三障十恶。平时遇到的恶人沾一点就已经是世间恶棍了,太岁肉简直是占全了,是恶贯满盈。这东西到了胃里足够消化好久,每种恶都是他的滋养,钟言舔着嘴唇相当满意。
不知不觉中,旁边的位置不再空着,被钻进来的人填满了。飞练毫无禁忌,像拥有雏鸟情结一般黏在钟言身上,钟言想推都推不开:“热,你别离这么近。”
“师祖不喜欢我热?”飞练不明所以似的。
“不是,只是……”黑暗中,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拒绝的话钟言说不出口,毕竟吃人嘴软,“喜欢喜欢,睡吧睡吧。”
“我就知道师祖喜欢,那我睡啦。”飞练轻轻地说着,虽然拥抱的方式格外热烈霸道,右手还在钟言的腹部打圈儿,可并没有乱碰其他的部位。钟言被他热热地圈着,本不想这样睡,可……算了,他还小。于是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言仿佛被无数条触手覆满了,那种不是常人的触感遍布全身,柔软,滚烫,无穷无尽,圈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脖子和腰部。他想要挣脱这样的桎梏,可是梦里疲弱无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凝视着他,还有他完全听不懂的呓语。
那些声音含糊不清,每个字都拉得很长,如同宇宙深处的呼唤,完全超出了钟言对阴阳两界的认知,他听完便不敢动了,好似不敢见天日的鬼被佛光照耀,又仿佛自己就是一只蚂蚁,根本不懂人的捉弄。随后,触手将他禁锢在原地,温柔地侵占了他的每一寸皮肤……忽然,耳边又有了水的声响,只不过不是断断续续的水滴声,而是瀑布冲刷山石、溪流穿过鹅卵石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去探究。
眼前是成片的嫩绿,有一个人坐在瀑布下方的寒潭里,黑色僧袍已经全湿了。钟言悄悄地踩着水过去,刚想走近去吓一吓他,结果肚子咕叽一声,泄露了他的靠近。
“你的伤好了,该下山了。”那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为什么要遮住眼睛啊?”钟言稚嫩地问。
“你该下山了。”那人的双手在胸前合十,发梢被水打湿。
钟言不仅没走,反而更靠近了些,趁他不注意伸手取下他蒙眼用的黑色布条。那人并未吃惊,淡然处之,钟言就绕到他面前去说话:“你让我看一眼,我就下山。”
“看或不看,你都该走了。”那人的眼睛缓缓睁开,迎着山上的光,露出了一双浅金色的瞳孔,犹如佛光加持。
“哇……”钟言看入了神,“都说‘金佛现世,普度众生’,他们说的果然是你!你是佛子!”
那人没有回话,而是缓缓将眼闭上,继续念他的经。水声再次盖过了其他的声音,钟言一挣,醒了。眼前已经没有了溪水和瀑布,更没有什么人在念经,而是富有年代感的百叶窗和床头柜,以及绿色带灯绳的台灯。离天亮还差很远,背后是飞练规律有力的呼吸声,他的手还搭在自己肚子上,手腕系着红绳。
刚才自己梦见什么了?钟言缓了一会儿,思索着那个怪梦。从前他也做怪梦,梦里只有自己在哭坟。
想不通,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因为自己有了鬼场而变得复杂起来。钟言看向夜光闹钟,才凌晨三点多,算了,不想了,什么都比不上多睡一会儿。一旦入煞,再想睡觉恐怕都难了。
等到再次醒来,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多。吃午饭时王大涛来找他们,将十三中的平面地图也带来了,并且还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这个煞的能量级别一开始被划定为S,现在已经超过了S,但远远不到X级。
也就是说,钟言第一次出任务就是一个棘手的大活儿。
下午两点,一辆黑色的房车停在院门口,显然是在接他们的。车朝着十三中学的方向前进,一路上大家无话,都在做最后的休息。飞练因为晕车打了蔫儿,靠在钟言的肩膀上更是懒得动。
三点半,房车准时停在了目的地。一下车,钟言就看到了许多家长,还有专门的人和家长们交涉,但显然已经控制不住家长的情绪了。
“对外怎么说的?”钟言跟着蒋天赐穿过人群,并且穿过了三重警戒线。
“说传染疾病呗,能怎么办?暂时封校了。”王大涛也很无奈,肯定不能让家长们知道实情。又往前走了好久才看到白色的帐篷房,显然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后方。进了帐篷,钟言先看到的是穿着特殊处理小组战服的带枪人士,然后是……
“宋听蓝?”钟言一惊。
宋听蓝蒙着眼睛,孤单地坐在一旁,听到声音后立马站了起来:“你是……”
“钟言。”钟言走了过去。
“你?”宋听蓝寻找着钟言的方向,“我听王队说了,你现在和我是同事?”
“混口饭吃。”钟言为他的眼睛感到惋惜,但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宋听蓝摇头,摸了摸脸上裹了好几圈的纱布:“可能去后勤吧。你和蒋天赐什么时候行动?”
“马上了。”钟言已经感知到风雨欲来,好似那煞里的东西也正兴奋,等着他们进去,“等我们回来请你吃饭。”
“好。”宋听蓝点了点头,又慢慢坐下了。钟言再转身,看向白芷:“这次你别进去,我和飞练一起。”
“理由?”白芷挑了下眉毛。
“萧薇和何问灵都在医疗部,两个人随时会醒,你帮忙照看一下。”钟言并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你也知道,现在不太平,鬼煞外面或许比里面更危险。”
“懂了,你去吧,这些人我带着。”白芷点了下头,“等你们好消息。”
钟言也点了下头,带飞练去找王大涛了。王大涛带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周围一圈人的表情都很凝重,蒋天赐最后掐灭了一根烟,王大涛才走向他们:“特殊处理小组的人在里头失联了,宋晓雅带队,一共十二个。另外学生八十九人,老师十三人,全靠你们三个了。”
“傀行者里就没有什么五级、六级、七级的人吗?”钟言拿好了无线电。
“五级和六级的人有,可是都……”王大涛哎了一声,“精神不稳定。天赐是四级,你虽然是二级可是有鬼场,飞练他……”
“他入煞就像回家。”蒋天赐说。
“别斗嘴了,总之安全第一,先保住自己。”王大涛交给他们一个菱形的盒子,而且每人都配了一把枪,“金弹十二发,省着点儿用。”
话说到这份儿上,显然前方凶多吉少。三人接过枪,刚好四点整到了,四周还在说话的人全部闭上了嘴,大家心有灵犀似的,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眼神看向他们。在这不算太乐观的凝重送行氛围当中,王大涛带他们走向帐篷房的另外一个出口,出来之后再往前走两百米就是十三中学的正门。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王大涛从身上掏出一包烟,递给蒋天赐,“省着点儿抽。”
“如果我弟来找你,你告诉他我死了。”蒋天赐收了烟。钟言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别这么丧行不行?”
“我永远做最坏的打算。”蒋天赐说完就朝前方走了,钟言又嘱咐了一次王大涛:“记住,跳楼那家别让人再查了,直接封。”
不等王大涛回答,他带着飞练义无反顾地朝前走去,没再回头。天上下起了小雪,果真让飞练说对了。
还没走到十三中的正门,钟言的手串就疯狂地震了起来,提醒他们尽快远离此地。他带着飞练继续往前,一个穿红衣古装,一个穿学生制服短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人。
走到十三中学门口,蒋天赐正等着他们:“准备好了吗?”
“准……”钟言刚开口,耳边砰一声枪响。有了一次被枪击中的经验他立刻回身,只见飞练正吹着冒烟的枪口,笑得那么轻松自在。
“别玩儿枪,危险。”钟言把他枪上的保险关上了。
“没玩儿,就是让里面那东西知道我们来了。”飞练把自己的枪交给钟言,期待无比地看向前方。
十三中的大门朝他们敞开,仿佛等候多时。
不得不说,这大门建得是真气派,比一般的高中要高,铁栅栏门不像是高等学府,反而像是什么欧洲庄园。三人走到门前,其中两个人伸手触碰,钟言和蒋天赐同时一愣,又异口同声:“金的!”
金的?飞练也学着摸了过去:“这门要是金的……任务之后可以搬走么?”
“你搬人家的门干什么?”蒋天赐问。飞练按理说应当算是鬼,只不过有了肉身,钟言是半人半鬼,而自己身上带鬼,所以纯金都能对他们造成伤害,摸上去也有温度。只是这样大的一扇大门,里头是纯金打造,造价不菲,十三中究竟是什么名头,要用这样的大门关什么?
飞练摸着门,认真地计算着:“虽然我现在有了编制,可还没有……”
说着说着他又停住了,脸红地看向钟言。钟言一头雾水:“你上午是不是又玩白芷手机了?”
“看了网文。”飞练诚实地说。
“看的什么?”钟言严格地问。
“《师祖求您疼我》、《孽徒狠狠爱》、《重生后我有了大编制》……”
“停停停。”钟言急忙制止,“以后不许再乱看了……这门里头既然是纯金,就说明早就有人知道学校里有鬼。萧薇曾经说过她医院接收了一个校工……但我却觉得,那校工的死可能和学校里的鬼没有什么关系,或许……”
“是另外一个鬼煞正在形成。”蒋天赐显然也知道这事。
“没错,因为那个护工尸体并没有出现刺。凡是和十三中的鬼扯上关系的,全部都是刺。密密麻麻,一根一根……”钟言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倒不是害怕,而是那视觉效果太让人难受,“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来了,进去吧。”
三人穿过校门,顺利进入,只不过飞练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打上了这扇门的主意。往前没走多久就听到了水声,哗哗哗,哗哗哗,冲刷着什么。
是喷泉,一个豪华喷泉。圆形喷泉池的半径大概七八米,大理石上雕刻着不太明显的花纹,中间的喷泉眼高三米左右,看着像是一棵树。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钟言走到喷泉旁边,“这学校到底有多少钱?”
“绝对比你想象得还要有钱。”蒋天赐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你上次说的那个图书馆失踪案件,我昨夜查了一下,之所以那件事情没人追究是因为那个男生没有家里人了。十三中这种学校看着就是招收有钱人家小孩的学校,贯彻精英教育,但是这样的孩子可能不会冲高校。所以每年学校都会额外录取一些家庭条件很差但是成绩很好的学生,食宿学费全免,只为出成绩。图书馆丢失的那个男孩儿就是这样的,今年高三。”
“既然都提到图书馆了,进去看看。”钟言停了下来,右侧方的建筑物上有三个大字:图书楼。
四层的建筑物,看上去方方正正,几乎就是一个正方体。钟言发自内心地排斥这样的楼:“风水真差,像骨灰盒。”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恨嫁小狗,努力上岸!
钟言:鬼也这么卷吗?
清游:我可是金瞳。
“风水不好?师祖怎么看出来的?”飞练跟着问。
“正面无窗,楼体四方,侧门不正,大堂对窗。更何况连一盆改善风水的绿植都没有,看着通风对流,实则毫无生机。”钟言耐心地讲给他听,“你仔细想想,骨灰盒是不是就长这样?”
“我没见过多少骨灰盒,但师祖说像,它就是像。”飞练丝毫没有入煞的危机感,“以后我就叫它‘骨灰楼’好了。”
蒋天赐完全没有他们的好心情:“你会看风水?会看多少?”
“会一点点,以前混口饭吃。”钟言带他们往里头走了一步,“对了,王大涛给你的那个盒子是干什么的?”
“这个?”既然钟言属于自己的团队,蒋天赐也不再隐瞒,菱形的小盒子有手掌那么大,“这个是收鬼用的。”
“是纯金?”钟言走过去摸了摸。
“镀了纯金,里头是青铜,上面还有符文、铭文。这是上头发下来的,每次入煞都要带一个,破解鬼煞的同时尽全力将鬼收服。”蒋天赐把盒子给他看,“据说,科学家园已经搞清楚为什么金、银、铜能对鬼造成伤害了,他们那边搞科学那一套。”
“咱们这边搞和尚那套?”钟言虽然认不出,但这经文好像在哪里见过,“看来以后要和科学家园那边打打交道。”
“还是别了吧,他们特别喜欢抓傀行者回去研究,你这种自带鬼场的简直就是活样本。”蒋天赐又看向飞练,“他更是。”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问了,鬼的道场究竟是什么?”钟言有很多问题来不及搞清楚就入了煞,“你有吗?”
“我……暂时还没有,但是我相信以后肯定会有。”蒋天赐笃定,“鬼场的形成需要契机,但科学家园有他们的看法。他们通过对傀行者进行实验发现,当附身的鬼和人产生一定的信赖关系,抵达共生的时候,鬼场就出现了。别看我身上附了四只鬼,它们并没有完全信任我,只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是不是你升级太快了?”钟言问,“你的工作经验满打满算还不到三年,就升到四级,不顾自己生死,鬼和你当然没法互相了解。这就和谈恋爱一样,要有时间做基础。”
飞练忽然动了动耳朵:“那……认识的时间足够长,是不是就应该谈恋爱了?”
“也不是这样说的,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再说你才多大啊,千万别搞早恋那一套。”钟言怕他长歪,万一长不好,他娘亲肯定找自己算账。转念又一想,难道……自己自带鬼场,是因为这些鬼很早之前就被自己吃掉了?相当于相处时间够久?
可自己是什么时候吃掉它们的?
好像……确实想不起来,钟言只记得自己吃过鬼。
算了,不想了,钟言带人走进图书馆的一层大堂,左侧方应该就是那位老管理员的前台位置。像个学校里随处可见的讲台,前头有遮挡,人坐下之后不能完全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当时老管理员说他就是在这里修复旧书,所以只用余光看到了人影。
那人影穿着校服,走了出去。
“姓蒋的。”钟言忽然问,“图书馆失踪男生的资料尽快帮我找来,还有,当时查过监控记录吗?”
“资料不在咱们部门里,我需要一些时间。”蒋天赐连忙使用无线电和外头的人联系,“监控当然查过,没看到有人出去过。那个男生一开始安安静静在三层看书,看着看着就离开了座位,进了走廊,后来他乘坐电梯,到了图书馆的四层,进入了开水房之后就没出来过。开水房就三四平米大小,只有设备,根本藏不了人。”
也对,能让自己想到的问题,警察肯定也想过。钟言刚好往前走,忽然脚步停下了:“飞练,把那张字画挪开。”
白色的墙壁上挂着长条形的字画,画中是大好山水,丹青妙笔。蒋天赐一眼认出了这幅画:“据说十三中为了给学生们提升艺术造诣,所有的艺术品都是真品,这幅画估计也要十几万吧。”
可是它在飞练的手里就什么都不是,被快速摘下扔在地上。只是字画后面居然藏了一面差不多大小的长方形镜子,刚好能把一个完整的人照进去。
“把这层所有的字画都摘了。”钟言环视四周,字画可真不少呢。飞练都不用动,触手一划拉,就把所有的字画撕得粉碎,六面镜子全部露了出来,明晃晃地相互对照着。
“这是什么?”蒋天赐问。
“你猜猜。”钟言往后退了一步。
蒋天赐虽然不懂风水,可经验多了他也算半个行家。“陈家灭门惨案的超度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