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小明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你们怎么知道?”
“后来呢?”钟言继续问。
“后来我吓晕过去了,等到宿管老师发现我,已经过去了半小时。老师说我是发烧给烧糊涂了。”施小明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要了他的命,“我不可能看错,我知道。”
“那你算是死里逃生了,那东西确实不是人。”钟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时蒋天赐走了过来:“这位是刘娟,她是班里的副班长,她愿意相信咱们,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刘娟紧紧地跟着宋晓雅,有武器的女性绝对是她的第一首选保护人,但她还是愿意配合别人的工作:“你们好,我……我就是……”
察觉到她的紧张,钟言让她放松:“你慢慢说,有我们在。”
刘娟点了下头,被识破后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还是有点紧张……我就是刘娟,现在我这边有三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愿意跟你们走,加上我一共五个,需要怎么配合才能离开这里呢?”
蒋天赐十分欣赏她的态度:“先跟我们走,离开这个礼堂。”
“好,我们去收拾一下。”刘娟转身朝座位跑去,那边还有几个人等着她。钟言也转过身:“你叫施小明对吧?一起走吧。”
“嗯。”施小明裹了裹围巾,诚惶诚恐地跟上了他们。
一到地面上,钟言先和王大涛保持联络,告知了特殊处理小组除队长和副队长之外全军覆没的坏消息,以及所有老师全部不见了的事,最后才报告了大部分学生们拒绝配合。王大涛似乎早已料到,毕竟他干这行时间很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不配合才是常态,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身边有鬼。
离开礼堂,众人停在了教学楼A区的一层,钟言这时问刘娟:“你们的室内体育馆能通自然风吗?”
这必须得问问,能通自然风的地方才是活局,但现在太多室内馆都搞半封闭甚至全封闭那一套,虽然有自动换风循环系统,可风水上也远远差了一截。
“能,能通。”刘娟点头。
“那好,现在你们回宿舍拿一些私人用品,衣服被子什么的,最好是贴身用过的。”钟言看向宿舍楼,由于刚才那些不相信他们的学生已经回去休息,好多灯都亮了起来,“由宋晓雅和蒋天赐两个人保护你们,先去女生宿舍,再去男生宿舍。宿舍楼里这时还有供电,快去。”
“那你怎么办?”蒋天赐抽了一根烟。
“当然是由我贴身保护。”飞练抢先回答,“还有,你不要总是当着师祖抽二手烟,对胎儿不好。”
正准备看看罗盘的钟言只想用眼神杀死他,笑死,他阴生子,死不了。
蒋天赐可算找到一个挤兑钟言的地方:“胎儿?谁是胎儿?莫非……”
“我是。”飞练察觉到师祖的眼神不秒,连忙把自己抛出去接住了蒋天赐的话,“我出煞还不到三天呢。”
“没想到啊,出世三天,归来仍是胎儿。”蒋天赐笑了笑。
“虽然我是胎儿,可是我也是在认真工作啊,以后努力全勤,早日转正式编。”飞练也笑了笑,回过头询问师祖的意见,“我这么说可以么?”
“你们慢慢聊,我去趟洗手间。”钟言真不懂他俩每天斗个什么劲儿。飞练转身跟上,两个人一起走进一层男洗手间,钟言下意识地想去开灯,才发现备用电力也不足了,只能维持走廊,洗手间里只有应急灯亮着。
“你跟着我进来干什么?”钟言是真情实意想要上厕所。
“保护你的安全啊。”飞练轻轻地说,“虽然我没有吓唬人的经验,但是洗手间可是事故多发区。”
“你也知道啊?”钟言让他靠边站,两把枪都交给他,然后推门进入隔间,架好了姿势之后却怎么都上不出来,只好说,“你……能不能先出去?”
“师祖怕我听么?”飞练就守在门外,“那我堵上耳朵好了。”
“我怎么确定你堵没堵上?”钟言急问。可这句话之后飞练就没有声音了,好像真把耳朵堵上,听不到外界的半点响动。钟言没有完全放心,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
水声的出现忽然让他臊红了脸。
奇怪,自己害什么臊?大家都是男人,自己有的他都有,他有的自己……也差不多。钟言气沉丹田,想要速战速决,忽然又起了好奇:“飞练?”
“我在啊。”飞练马上说。
“我就知道你听得见!”钟言臊得都不想放水了,草草解决后拉开了隔间门,“以后不准骗我。”
“我真的没有骗,我捂住耳朵了,可是你叫我,我只想着赶紧应一声。”飞练还捂着耳朵,虽然事是他干的,可表情就是那么无辜,让人看了也只觉得他是太过担心而已。钟言像是一拳打在了软豆腐上,再斥责他,倒像是伤了他的心、辜负了他的关怀。
“你不用赶紧应,我又没事。”钟言走向盥洗台去洗手,应急灯就在大面镜子的上头。洗手装置是全自动化,有自动打出泡沫的机器和热水出口,洗着洗着,飞练走到他身后来,五分担忧五分小心地问:“真的生我气了?”
钟言从镜子里看他一眼:“没有。”
“没有就好。”担忧和小心都没了,剩下的只有十分开心,仿佛煞里就是游乐园,可以单独相处,飞练干脆也洗了洗手,“对了,为什么洗手间会是事故多发地啊?难道鬼也上厕所么?”
“这倒不是,而是因为洗手间大多阴气重。”钟言将掌心的泡沫冲了下去,温热的水流正在冲刷他敏感的手缝,“再加上有镜子,就容易出事。”
说完,他随心所欲地对着镜子玩起了剪刀石头布,连续三次,每次仍旧都是出剪刀。
只不过第三次出手的瞬间,镜子里的手,比出了一个拳头。
“你瞧,这不就是……”钟言缓缓地抬起眼皮,看向镜子里笑着的那个自己,“露馅儿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以后学学三分凉薄四分冰冷五分放荡不羁的眼神……
钟言:别以为你最后三瞳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第63章 【阴】蝟人刺8
镜子里的那个和外面的人穿着一样,发型也一样,只是动作相反,出手的姿势是镜面,唯独最后一次猜拳出现了差错。就在镜子里那个短暂一笑的瞬间,整面镜子全部破裂,尖锐的碎片冲着钟言和飞练两人天女散花般飞过来,全部都是尖锐的棱角。
钟言退后一步,抬起左臂转起宽大的袖口,如同游龙水袖一般。袖口带动气流这样一卷,所有的小碎片转变方向,从朝他们直冲而来变成稀里哗啦掉在了洗手间的白瓷砖上。
“飞练!”钟言一声令下。
刚刚还开着玩笑的飞练宛如鹰犬,踩着盥洗台一跃而起,双眼已然血红,照直了追了出去。楼道中根本看不出任何有鬼的迹象,飞练像一阵旋风直接杀出来,双脚落到地面上时小心注意着周围的声响和变动,几下就找出了端倪。
浓雾和咳声顺着地面升腾而起,钟言生怕他受伤,再一次打开了鬼场。
鬼场将目之所及的走廊全面笼罩,好似脚下一层干冰,然而钟言并未走出来,反而留在了后方,将前方的攻势交到飞练的手中。他放出来的两个鬼影像随风飘扬的人形旗子在飞练身边环绕,忽然之间,朝着一个方向去了。
走廊里,一人多高的青花瓷后边,站着一个和钟言一模一样的人。
飞练手起枪也起,一发金弹下去,青花瓷碎成了无数块,地上只剩下一半瓷器勉强站立。而刚才站在那后面的鬼已经被金弹打得没了踪影,墙面只剩下那颗嵌在里头的子弹。
“自不量力。”飞练再次吹了吹冒烟的枪口,突然愣了一下,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场景。血红的瞳孔散开,可红色又刹那收回,整个瞳仁像是镶了一圈金边,他好像又一次听到了枪声,还有周围无休无止的尖叫。
“这东西比符咒好使啊。”钟言这才走了出来,烧焦鬼影和佝偻病鬼寸步不离地缠绕着他,“怎么了?发什么呆?”
“啊?哦……没事,只是……”飞练把枪收好,眼睛转瞬恢复了正常,“我好像见过。”
“见过什么?”钟言问。
“见过……金弹,将什么东西射穿了。周围的人都在尖叫,还有好多的鲜血。”飞练慢慢地说。
“你怎么可能见过?就算见过,也是在你娘亲的鬼场里见的。”钟言回过身,两个鬼影先后附着在他的后背上,随着这两个鬼的接近,他也感受到了温度的降低。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自己和它们的互相依赖,真像那么回事儿似的,自己吃下它们就有了一层新的关系,从而自带鬼场。
只是恶鬼并不好收服,它们凭什么愿意帮自己?就以为吃了?
先不想了,钟言为了保持体力将鬼场收回:“算咱们好运,这鬼不厉害,才会这么容易被咱们干掉。”
“师祖怎么知道镜子里有鬼?”飞练看他的头发长,便轻轻地卷了一缕玩儿着,摆明了要讨赏。
“你记住,除了卫生间,镜子多的地方也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蜡烛。”钟言将洗手间外的走廊打量一圈,任他玩儿着头发,可当他想要摘掉自己的旧戒指时又制止了,“随时随地观察四周才是生存之道,我从前是正派人人喊打的饿鬼,走到哪里都会很小心。但刚才那个还不是真正靠镜子附身的鬼,将来如果有机会碰上厉害的,仅靠着三次猜拳可认不出来。而且这鬼和这个煞应该没什么关系,它身上没有刺,不是咱们要找的。”
“我倒是希望能遇见。”飞练仔仔细细地看着那枚戒指,都这样旧了。
“还是别遇见了,虽然你不死不灭,可面对真正的恶鬼还差很远。鬼的招数太多,单单一个障眼法就能让多少人丧命其中。”钟言摸了摸还发热的枪口,“不过你这次反应倒快,开枪也准。”
“我的枪,当然百发百中。”飞练看向那碎掉的青花瓷大瓶,一阵可惜,这也是不少钱呢,要是能搬走就好了。
“百发百中?吹牛不打草稿。”钟言将头发重新梳好,“走吧,出去找他们。”
“才不是吹牛呢……”飞练回忆着刚才开枪的瞬间,自己仿佛变成了那颗纯金的子弹,他的视角也变成了子弹的视角,冲破了空气,射入了同族的身体当中。
只不过一刹那,那被打中的人变成了钟言。
飞练赶紧掐了掐眉头,都怪刚才那鬼和师祖一模一样。
离开了教学楼的A区,两人照直朝着室内体育馆的方向走去。周围已经全黑了,煞里的时间明显比外头慢,但是煞内的人是完全没有察觉的,所以在那些学生的心里他们根本没有被困很多天。晚上的下沉式操场好像被水雾覆盖了,白茫茫的湿气弥漫在跑道上,就好像是谁给下面扔了一整层的干冰。
“还挺浪漫的。”飞练看向操场。
“这阴森森鬼气十足的地方,怎么浪漫了?”钟言反问。
“书里面写的,晚自习之后两个人一起坐在操场上数星星,这是现在最流行的校园小说《复读还有你》的桥段。”飞练稍稍有点羡慕,“我也想数星星。”
“都复读了,俩主角还谈恋爱?”钟言哼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你今天上午看了多少本网文?”
飞练想了想:“不多,十几本。”
“你是不是把自己分成好几个一起看了!”钟言拧着他的耳朵审问。飞练连忙摇头:“没有啊,就我一个人看的,如果要是分出好几个来看,我肯定看完一百本了……”
“别总是瞎看那些东西,看看有用的,诗词歌赋那些。”钟言再次强调,拧使劲儿了他也心疼,于是慢慢地松了下来,“你瞧,面前这操场像什么?”
飞练揉着耳朵,虽然一直在和师祖玩闹说笑,可警惕心是一点都没松懈。别说是这操场像什么,他连宿舍楼里的惨叫都听到了,只不过师祖按耐不动,他也就忍住不说。眼前这整片下沉式的操场加上白茫茫的湿气能像什么?
“坟场。”飞练早就猜出来。
“每隔一百米都有一个警示牌,看着像是提醒学生们跑了多少,现在再看……真像墓碑啊。”钟言笑着说,“墓碑我可太熟了。”
飞练转过头来:“为什么?”
“我还小的时候没地方过夜,就会去乱葬岗找地方住。那时候我还维持不住人形,到了晚间便会变回饿鬼相。”钟言闭着眼睛回忆,还能听到宿舍楼传来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我不能去山上睡,山上晚间会有夜采的道人,我也不能去破庙,破庙里说不定有扫地僧。更不能被人发现,被发现就会被追杀,所以我经常睡在死人堆里。可即便是那样躲了,还是会被人发现……”
飞练只是默默听着,眉心微蹙。
“但我还是长大了,大到没有人能轻易伤我。”钟言适时地睁开眼,刚好看到一群学生从宿舍楼的正门冲出来,他一笑,“时候到了,鬼动手了。”
鬼煞自来就是易进不能出,生门变换无穷。别看他们进来得快,可是想要出去就是难上加难。而随着鬼主开始动手,刚刚还能顺利和外界联系的无线电已经没了反应。当时在望思山上也是一样,宋听蓝手里的无线电一开始是可以用的。
这也是钟言想不明白的地方,鬼煞能隔绝手机信号,却唯独能让无线电暂时接通。这会儿他带飞练朝宿舍楼走去,刚刚把他们当作NPC、剧本杀主持人的学生们已经完全顾不上形象了,见了他们比见了亲生的父母还要亲。
再看他们的脸,每个都吓得没了血色,刚才还在大礼堂里吃薯片的男生甚至吓得屁滚尿流,一个没站稳,直接脚软在钟言面前跪下了,扑通一下子,抱住了钟言的大腿。
并且抱住就没打算再松手。
“这么早就拜年了吗?”钟言居高临下地问,“可惜啊,我没准备红包。”
那男生的脸已经吓变形,每个五官都在抽搐,想说的话咳在嘴巴里,磕磕巴巴了好多次,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抱着钟言的大腿嚎啕大哭。
完了,这是要吓傻了。钟言伸手拉他起来,怕他的鼻涕蹭脏自己的衣服。
没想到这男生没了力气,怎么都起不来。
飞练见状十分不满,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再抱,就不礼貌了。”
男生被强硬地拽了起来,但仍旧站不住脚,没骨头一样一直往下打滑,显然已经受到了非比寻常的惊吓。而周围其他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神气不在,一个个噤若寒蝉,畏畏缩缩地躲在他们后边,时不时打个颤。
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想要说话的,但压迫性的恐惧感可以让人暂时失语。
“是不是见着鬼了?”钟言只好问其中一个女生。
女生间歇性地点着头。
“现在你们相信了吧?”钟言再问,并且作势要走,结果这回他的待遇直线上升。刚才调侃他的人不吭声了,不给他好脸色的也学乖了,一个个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抓着他的衣袖,生怕下一秒失去了保护。
这就是让他们直面恶鬼的好处了,不用费嘴皮子,省了好些功夫。钟言随便一指:“碰见什么了?你说。”
被指到的男生比钟言还高,可两条腿不停地打着摆子。头上的汗水真是如雨下:“我们……我们一开始在……在宿舍里打游戏,然后就听见……听见有人敲门。开了门之后……”他还没走出恐惧,说一句,看一眼四周,“开门之后什么人都没有。再后来整个楼就停电了……”
“然后那个人就进来了,我们都看见它了!救命!救命!到处都是!”另外一个稍稍矮点儿的男生紧抓钟言不放,“它就在屋里面,浑身都是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钟言大概听了一耳朵,对飞练说,“你先带他们去室内体育馆,我进去看看。”
“我不。”飞练坚决不走,“他们自己去,我陪着你。”
“他们没人保护会出事,楼里好歹还有蒋天赐和宋晓雅呢。”钟言将身上的手一一拨开,“给我一把枪就行。”
飞练显然很不乐意:“他们的命对我而言又不重要。”
“救不了人就没有年薪了。”钟言一语道破,这哪里是救人,这救的可是行走的五百万,“你听话,师祖不会骗你。如果有你保护他们,我去救人也能完全放心。我除了你,还能相信谁呢?你是鬼子,比别人厉害得多,其他人根本比不过你。”
说完,钟言都有些心虚了,唉,自己活了这么久,太知道如何拿捏别人,这不就是把青少年“玩弄”于股掌之中吗?
但别说,这招管用。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话,可是进了飞练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另外的意思。他马上露出一副“果然还得是我”的小表情,将一把枪给了钟言:“好吧,不过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控,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所有人陪葬!”
又陪葬,这孩子是不是陪葬文学看多了?钟言愁得脑袋大,白芷可真是坏事做尽,没事给他看什么网文文包啊!但事不宜迟,他拿过傀行者配置的武器就进了宿舍楼,正如学生们说的一样,楼里已经没有电力供应了。
在这种情况下,楼道里的应急灯光就显得更加阴森,不蓝不绿的灯总能让钟言想起从前的鬼火。
他进入的这栋建筑还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宿舍,而是一个类似于大堂或者会所的地方,旁边是健身房,再有就是超市之类的便利服务。哪怕周围已经鬼气森森,可钟言还是被这造势庞大的奢靡主义震惊到。
等到他又看到学生专用的室外游泳馆时,更加确定自己那五百万年薪还是少了。
透过正面的落地大窗,健身房里的器材在钟言的眼前一览无余。为了怕有学生跑散,钟言打开无线电上的手电筒将里面照亮,缓慢地扫视。最里面是无氧器械,黑色的器械被应急灯照得模模糊糊,好像刚刚被谁使用过,摆出了千奇百怪的形态。
再外面就是一整排的跑步机,钟言粗略地数了一下,大概四十多台。
“有人吗?”看不到人影,但钟言还是尽责地问了一句。有时候人在害怕的时候就喜欢藏,殊不知,越藏,越容易出事。
漆黑一片的健身房里无人回应,平时这个时间,这里面应该是灯火辉煌,分外热闹,这会儿只有死寂沉默。
忽然前方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女生的尖叫,而且距离不近。钟言将灯光收回,顺着那尖叫声找去,快步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走后,刚刚毫无动静的健身房突然发出了声音,离出口最远的那台跑步机慢慢地启动了。
跑步带开始转动,好似有人在上面慢走。
紧接着,它旁边的那台跑步机也动了起来,像是传染一样,从最里侧到最外侧,一整排跑步机的履带全部动了起来。
刘娟在女生宿舍楼的三层疯狂地跑着,原本她们是准备回来拿贴身衣服和被子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回来拿,但钟言这么说她们就照办。结果刚准备离开就停了电,宋晓雅赶紧带她们撤退,转头在楼梯口就碰到了长满刺的人。
如果自己没看错,那个刺人应该就是邵志明!
“呼,呼,呼。”伴随着快速的呼吸声,刘娟在走廊的地面上打了个滑。她快速扶住了旁边的铁艺双层花架才没有完全摔倒,直直的走廊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宋晓雅和蒋天赐他们在哪儿?他们会不会跑了?刘娟蹲在地上短暂地休息,可咯咯哒哒的声音还是从她的上下齿列中产生。为了不发出牙齿发抖的动静,她索性用牙齿咬住舌尖,哪怕咬破了她也不松,这样即便牙齿再抖也不会撞到一起。
因为走廊里太安静了,刘娟本能地觉得只要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邵志明就会找上她。
他怎么会变成那样呢?活像个人形的刺猬,黑色的刺,那么多……刘娟脑袋里一片混乱,两只手像抓救命稻草似的将铁艺的花架抓紧。
花架上放着两盆绿色植物,绿色的叶子垂在她的手边。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自己碰了它,最上面的那盆花歪到了花架平台的边缘,眼瞧着就要掉下来了。她赶紧抬手一扶,将它扶稳,花盆安稳站住了,她悬在嗓子眼的心脏仿佛也重新落回了原地。
就在这时,双层花架的下面那层,白色的花盆歪了。
刘娟一只手扶架子,一只手扶上面的花盆,这回再也没有其他的手去抢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歪倒,慢动作一样翻下去,掉在地上,陶瓷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刘娟狠狠地抖了一下,完了。
刚刚还没有人影的走廊立即有了动静,好像有个人在下楼,从楼上的台阶往下走。那动静越来越近,眼瞧着就要下到三层,显然是循着声音来的。刘娟在那影子出现的前一刻用足了全力,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跑不远,所以选择了临近的女生宿舍。
这间宿舍可能是高一学妹住的,是四人间,刘娟将门小心地反锁,尽量不再多发出其他的声音。柜子里放满东西没法藏,她三下五除二地爬到上铺,抖着手,将床帘一厘米一厘米地慢慢拉上。
快点,快点,她不断对自己说,可是动作始终很慢,关节像粘了胶水。
好不容易将床帘拉上,她拉开了被子,将自己完全盖住,希望能够逃过一劫。
而走廊里的脚步声却一直没有消失,反而越走越近,真的朝着她这边过来了。很快,脚步声停在了这间宿舍的门口,像是在认真检查花架上的花和地上的碎片。刘娟闭上眼睛,试图用被子给自己制造结界,紧接着就听到了门把手被人转动。
她呼吸一滞,难道鬼还会开门吗?
刚刚这样一想,门把掉落的动静吓得她整个颤了一下,鬼不会开门,但是鬼已经把门锁拆了。然而脚步声却没有立马重起,它好像站在门口观望,又或者是像玩游戏那样消磨着人类的勇敢。
就这样僵持了五六分钟,就在刘娟以为自己死里逃生的时候,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慢慢地走近了,最后它停在了自己的床边。
刘娟虽然还盖着被子,可是整床被子也颤抖起来。
哗啦,哗啦,被子外面响起了拉床帘的声音,刘娟想要闭眼,但是已经忘记怎么闭上,睁着大大的眼睛。
余光里,被子的一角被掀开了,一只眼睛透过掀开的地方,直勾勾地看着她。
女生宿舍楼的二层西南方向,宋晓雅正在护送三名女生逃生。凛冽的风刃刮过墙壁,墙上到处都是带有弧度的破损,她掩护学生不断后退,田振则一边捂着受伤的左臂,一边掩护她的右翼。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是十几个长满黑刺的刺人,他们移动迅速且无畏,一次次试图突破风刃的防线。
刚刚通过学生们的确认,这些刺人全部都是学校里不见踪影的老师。
“不好!金弹对它们不起作用!”宋晓雅喊。
又一个刺人被风刃削成了两半,但马上它开始进行自愈,内脏外流的身体在地上蠕动,伤口没有章法地对接,虽然最后对歪了,人的头和腰部对在了一起,可它仍旧重新站了起来,歪歪扭扭地再次前进。
“因为它们不是鬼,它们是被物体附身的,金弹只能削弱。”说话间蒋天赐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再退两步就到台阶处了,他动动手指,一个白色的鬼影贴着地面飞速前行,很快附身在一个刺人的身上。
整个刺人发出“咔咔“的声音,像被千吨重的巨石车轮碾压了,变成了一张纸那么薄。皮肤、内脏和骨头混杂着大量的刺,完全看不出人的原状,但即便倒下了,它还是贴在地面上持续前进。
看来这样也不行,蒋天赐再次放出一只恶鬼,又一个刺人被五马分尸了。但还没过几秒,掉落满地的内脏残肢重新找回方向,对着他的风刃移动,并且在冲刺的过程中结合。
一个看不出人样的结合体诞生了,小腿接在了脖子上,右手接在了胸口,脑袋和大臂用来行走,臀部代替了脑袋的位置。
“必须得找到鬼主,否则它们没完没了……”蒋天赐还没说完,包围他们的刺人全体不动了,像是收到了什么信号。它们转过身,朝着走廊的另外一端快速步行,时不时互相碰撞,身上几十厘米长的黑刺互相扎着对方,甚至有的尖刺上扎着对方的眼球。
“呃!”一直单手防御的田振终于忍不住发出痛楚的声音,宋晓雅立刻查看,他的大臂已经血流不止,明显刚刚被刺洞穿了。她扶着田振,后撤的退路已经有了:“大家快走!”
蒋天赐仍旧负责断后,却不想从楼梯上跑下来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想要扑向他们。不是别人,就是刚才跑散了的刘娟。
“终于找到你们了!”刘娟张开手臂,“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别过来!”蒋天赐在拒绝时再次启用风刃,一道浅浅的伤口出现在刘娟的脸上。
“啊!”刘娟捂着脸喊疼,但伤口并没有鲜血流出来,恰恰相反,成排的尖刺从她的伤口缝隙间探出,瞬间扎透了她的手掌,显然正要分化。见状,蒋天赐立马将她剁得四分五裂,忽然天空飘起了密密麻麻的符纸,宛如一场符雨从楼梯上方飘落,还有不少直接掉在了他的肩膀上。
再看眼前,被剁碎的刘娟没了,上层的楼梯口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钟言,一个是真正的刘娟。
“障眼法。”钟言踩着符纸走了下来,“蒋天赐,我要求涨工资,这个煞比我想象中难啊。”
蒋天赐皱着眉头:“先离开这里再说,去室内馆!”
大家一致决定先撤离,只是由于田振的伤势,撤退的速度非常缓慢。田振也没想到手臂刺穿能让他的身体伤成这样,边走边道歉:“对不起宋队,是我连累大家了。”
“闭嘴。”宋晓雅单肩顶起他的身体,仍旧没能放下警惕,她看向钟言,“你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