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关于他身上的传言和争议实在太多。
有人说他品行高洁,重情重义,在师尊去世之后,倾力支撑门派渡过难关,又在穹明宗重新辉煌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尊之子;
也有人说他心机深沉,玩弄权术,表面上是从掌门之位上退下来,实际上仍然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当着穹明宗的无冕之皇,而接任的师弟只是一个傀儡。
有人说他性格冷漠,不近人情,即使无数爱慕者拱手河山只为讨取他的欢心,他都不会稍稍顾目半分;
也有人说他为人不择手段,拜高踩低,欲擒故纵,经常有意诱惑高阶修士,迷的无数人神魂颠倒,以此采补精元,步步高升。
慕韶光常年名列“全修真界最想睡”和“全魔界最想杀”的两榜榜首。有人狂热的迷恋他,也有人恨他恨的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不管慕韶光人品怎么样,单论长相,都确实貌美绝伦,风雅无双。
那副生来便由上天恩赐一般的皮相,在整个修真界放眼千年,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毕竟道义可以不合,对美的欣赏终究还是互通的,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人们对他又恨又想看,又骂又舍不得,所以无论在说什么事,只要提到“慕韶光”三个字,争论点会瞬间跑偏。
如此种种,甚至连性格冷漠如殷诏夜都有所耳闻,如今一看到是个魔域的人拿唐郁跟慕韶光比,就知道两边肯定又有的吵了。
但引起他重视的并不是这种无聊的争执,而是留影上贺罗的身影。
——那是他的下属。
殷诏夜道:“贺罗在私下里做妖兽的生意?”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差不多都有所听闻,那为他捶肩的侍婢见殷诏夜拿起异影同光就觉得不妙,此时听他发问,语气不善,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跪伏在地,颤声道:“是……大概是的!主上恕罪,奴事先未曾听闻过这件事,也是后来看到异影同光才知晓的……”
这位主子的性格阴晴不定,而且极为冷酷,她们虽然都已经侍奉多年,还是畏惧不减。
“哦,你不知情?”
殷诏夜含笑道:“贺罗培植这桃花兽,需要以千年血桃心为种,只有西海海底方能取得。我的入海令近来可有人动用过?你去拿来,让我看看。”
他此言一出,那侍婢顿时张口结舌,愣了片刻之后,忽然拼命磕头,哀求道:“主上饶命!主上饶命!是奴一时贪婪,鬼迷心窍……”
池边一道劲风倏地掠过,瞬间斩断了她的脖颈,那颗美丽的头颅滚落在地时,口中还说出了最后一句“饶命”。
鲜血流入池水中,殷诏夜垂眸看着那丝腥红不断蔓延开来,淡淡说道:“把尸体收了。”
上一世,他没有要贺罗的命,而这回,背叛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姑息。
尸体被拖了下去,空气中还残存着血腥,却没有那一次的芬芳热烈,让人心中沸腾。
片刻后,殷诏夜轻挥了下手,池水和池边瞬间就被法术复原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殷诏夜手中把玩着异影同光,看见上面飞速刷新的文字争吵不休,有趁机痛骂慕韶光浪得虚名,连个废灵根都比不上的,也有询问唐郁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同慕仙君相提并论的,一时间血雨腥风。
穹明宗的人已经气坏了,由掌门亲自率领着纷纷上阵,都在怒斥臭魔头从人品到修为到气质到相貌根本和芷忧君天差地别,所以不要来沾他们前掌门的边!
“慕韶光……”
殷诏夜索然无味地冷笑了一声:“光有一张脸算什么,徒有其表,有形无神。”
当然,他跟慕韶光倒是没有什么冤仇和交集,会这样说,单纯是因为他的眼光很高,能看上的人也很少。在他心目中,倒是还没有见过能够符合“有神”这个标准的人物。
不,不对,有一个——
那天深夜,唐郁在黑暗中染血的一笑蓦地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殷诏夜难得兴起了一丝复仇以外的兴致。
“来人。”
殷诏夜吩咐道:“去再多找些能言善辩的人过来,赞扬唐郁,跟穹明宗的人对骂。不拘说什么都可以,胡编乱造也无所谓,总之要把场面撑起来。”
他喊进来的手下正是那日亲眼目睹殷诏夜与慕韶光冲突的人,听到主人吩咐,连忙答应下来,神色间却难□□露出一些惊诧之色。
殷诏夜懒洋洋地说:“这是对我眼光的肯定。至于背叛我转投程棂的那笔账,该算自然也是要算的……”
他在微醺的酒意中闭目片刻,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着爬到我面前领罪。”
下属犹豫了一下,说道:“主上英明,但您历劫的日子快要到了,那唐郁算不得什么,程棂却有些难缠,还请您小心为上。”
殷诏夜淡淡地说:“我自然知道,对付他们,本来也不急在一时。”
渡劫对修士来说乃是顶顶要紧的大事,不过他在上一世一无所知的时候,这劫难也顺利地渡过去了,如今重活一世,殷诏夜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历劫,又要经历哪些事情,所以倒是不慌。
但殷诏夜却从未曾想到过,他并非命运眷顾的唯一,这一回,唐郁已经悄无声息地被换成了慕韶光,是以,满盘皆乱。
殷诏夜很快就把整件事情的始末调查的清清楚楚。
贺罗虽是他的手下,所做的培育妖兽以及抓走程棂生母刘氏的事却并非殷诏夜的授意,甚至在此之前,他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知情。
对于这个贪财胆小、在上一世还背叛了自己的下属,殷诏夜既不打算去管他的死活,也懒得理会他会对程棂交代些什么。
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贺罗和程棂都是要弄死的,在自己渡劫之前先让他们蹦跶几天,然后正好一并收拾。
至于程棂这边,也通过一番严刑拷打,逼问出了贺罗的身份。
贺罗被吓破了胆子,为了保命,先说他是受了殷诏夜的指使,其他的事毫不知情,后来又改了口,说是他不过贪财,又因不识得程棂的母亲,这才闯了祸,绝无他意。
对于这种人的话,程棂并没有完全采信,但不管刘氏这边的事是不是误会,他身上中了殷诏夜的蛊是事实。
程棂最需要调查清楚的是殷诏夜究竟为何要出手暗算自己,贺罗身上显然找不到答案。
审问之后,程棂便将贺罗关押起来,又开始调查自己身边的其他人。
这样的忙碌,他原本应该是无暇他顾的,但偏生越是一派混乱,越是心猿意马。
以往种种人心叵测也见的多了,他曾命悬一线,也曾杀人不眨眼,总归从出世起就注定了身入魔域,那么他也没有选择或是回头的余地,不过拼杀图一快罢了。
可是这一回,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感到厌倦,对那些算计与较量。
坐在高处,冷眼看着下面那帮人或奉承,或畏惧,或求饶的时候,他想起的,却是那一晚寺庙破瓦间疏疏漏下的月光。
原来魔域中,并不是只有诡谲的黑。
也难怪慕韶光觉得程棂有病,连程棂自己思前想后,都在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蛊毒没有解开,如果不好好治疗,或许哪天就疯了。
殷诏夜与程棂各怀心思,以至于双方之间的矛盾虽然越积越深,却都没有急于去找对方的麻烦,反倒让局面短暂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慕韶光在纸面上写了一个“静”字,笔意如刀,力透纸背,最后的竖钩笔锋重重一顿,整张纸化为碎片。
“虽緐劳之极而无纷乱”,曰静。
静则心静,身静,气静,静极无泪,这一局就成了僵局,不好。
但他记得,在刚刚拜入师门的时候,师尊教他的第一招基础剑法名叫“指东打西”,招式起手十分华丽,但目的只是为了麻痹对手,隐藏真正的剑锋所指。
有时候,你越想要什么,就偏偏得反其道而行之,才能让猎物出其不意,自投罗网。
若不搅乱一池水,如何险中求胜?
慕韶光唇角微微扬起,并指在眉心一点,身影瞬间在桌前消失。
一只小猫出现在原地,敏捷地打开窗子,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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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未裹新盐
即使程棂和殷诏夜短暂达成了“互不招惹”的默契,也仅仅指两人不会特意上门去对方那里挑衅而已,毕竟大家都在合虚,如果不小心偶遇了,自然还是该骂骂,该打打,绝对不能向那个跟自己同一师门的贱人低头!
要不面子往哪搁!
果然,没过半个月,程棂和殷诏夜就带着各自的人马,在山道上迎面碰见了。
狭路相逢,谁也过不去。
程棂将眼睛一瞥,看到殷诏夜身后带着不少下属,这些人手中还捧着各式法器。在日光之下,那些法器的表面上魔气氤氲,光华流转,显然十分珍异。
程棂早就听说殷诏夜渡劫的日子快要到了,如今他出现在这里,大概是准备去后山选一处魔气充沛的地点,布下防护法阵,作为渡劫的场所。
而那法器就都是压阵用的,被殷诏夜下属们捧在手里,都是一脸心惊胆战,生怕损坏半点,脑袋都要被打飞。
而程棂这边则是刚刚去了凡间一趟打算回山,大家还都骑了马,比殷诏夜那边高出一大截,看着威风多了。
程棂冷冷一笑,扬起马鞭,说道:“不用停,全体加速,直接撞过去!”
说罢,他一提缰绳,口中呵斥,当先疾驰。
殷诏夜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唇边倒还噙着一抹笑,立定不动。
眼看程棂越来越近,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出手如风,忽地暴起一拳重重砸在了马头上。
如果是寻常马儿,此时非得被殷诏夜砸的脑浆迸裂不可,但这马乃是程棂以符咒驱使的骨马,头顶被砸下去一个深坑,依然能够挺立,只是里面的符咒“轰”一声炸了,无法再向前奔跑。
程棂将手腕一挫,稳稳坐在马背上,反手又以两指夹出一张符咒,在马身上一贴,居高临下地看着殷诏夜,漠然道:“让路。”
殷诏夜出拳之后,便将双手拢回了袖子中,并未让开,似嘲非嘲地说:“怎么还骑上马了,扮成凡人的滋味可有趣?”
程棂眯起眼睛,目光微冷:“你派人盯着我?”
他这次下山,确实是鬼使神差地又一次去了那个小镇上。
但这回,程棂没有再像以往一样去看望刘氏,而是让手下的人将那座荒庙好好地修葺了一遍。
他转了一圈,看到草木繁盛,粮食丰足,往来的百姓们脸上都充溢着喜悦,也感觉心里这一阵的迷茫平静了很多。
好心情就是坏在眼前这个王八蛋的身上。
殷诏夜轻笑了一声,虽然表现的没有程棂那样冷酷和粗暴,但他俊美的脸上无论是否带笑,都仿佛蒙着一层阴翳,配上那双妖异的眼瞳,便显出了十足的恶意。
“因为唐郁?”
程棂眉头皱起,神情中的敌意一下子浓重起来。
“真有意思,一个曾经对我发誓要杀了你的人,跟你成了盟友……”殷诏夜的语气冰冷中透出嘲弄,“程棂,你对废物这么来者不拒,让我更相信你真的是个蠢材了。”
程棂定定地看了殷诏夜片刻,反倒仰头笑了起来:“你很在意这件事吗?居然还要特意特意跑到我面前来提!”
笑声止住,他反手拔剑指向殷诏夜,一字一句锋利如刀:“我们的事,也轮得到你说!”
长剑轰然刺出,程棂飞身跃下马背,磅礴剑气浩浩荡荡当头压下,刹那间狂风四起!
殷诏夜金色的双瞳中映出寒芒,他半步不退,亦不拿兵器,迎着剑锋张开手臂,呈环抱之状,一股龙形的气旋在两人之间爆出。
两边的手下都被这股相冲的巨力掀的人仰马翻,眼看着阵仗闹大了,但谁也不敢多劝半句,都瑟瑟发抖并习以为常地找了个地方,抱头躲了起来。
惹不起,惹不起。
若是昔日的时候,这两位或许还会对魔神有些顾忌,但如今魔神已死,这世上能够劝住他们的人,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轰——”
殷诏夜飞身跃起,巨大的龙形在他身后隐现,程棂斜身避过锋芒,挥剑横斩,两人斜上方的半边山壁顿时倾塌下来,漫天碎石如雨打落。
就在这时,一切却突然定住了。
仿若整个世界都被施了定身咒,声定,风止,碎石停在半空中,没有一颗再继续下落,甚至连殷诏夜和程棂都感觉到两人的身形同时凝滞了瞬间。
一个声音在半空中响起:“二位同门,今日好兴致啊,请问打的开心吗?”
程棂和殷诏夜的表情都很古怪,像是生吃了一口泥巴,那个人却没等他们回答,续道:“肯定开心的吧,不然怎么连这么蠢的事都做的这么兴致勃勃,不厌其烦呢?”
这声音听起来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跟眼前的世界间隔着一层膜,带着淡淡的回响。
现场极静,不但无一人开口应答,甚至大家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对方语气虽然还是笑着,但已经转为阴沉:“真招人讨厌。”
霍然,轰鸣之声大作,停住的碎石一瞬间加速,如同炮/弹般当头击下,同时殷诏夜与程棂之间的地面竟然在喀喀的响声中裂成两半,一上抬,一下压,分为两处断崖。
程棂这才反应过来,反手将长剑倒抡回去,剑气向四面爆开,打飞了周围的碎石,冷声道:“你少装神弄鬼!”
四方空寂,嘲讽几句又将两人隔开之后,对方便似已经离开了,并未继续停留,简直是嚣张又恶劣。
但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名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有所顾忌,程棂剑眉微皱,喝道:“走!”
说罢,他也不绕道,领着下属们直接从断崖处跳了下去。
殷诏夜脸上闪过一抹戾气,头也不回地抬手,一股气劲托住了向他砸下来的山石,跟着手掌一翻,继而五指收拢,那些山石重重砸在地上,轰然爆开,变成了铺满遍地的粉末。
殷诏夜的指骨“喀喀”响了几下,这才将手收回来,淡淡说道:“那疯子又滚出来发疯了。”
他拂袖,震开身周烟尘,看起来已经重新变得心平气和:“今日且不去了,回山吧。”
殷诏夜显然被坏了兴致,他的手下们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低眉顺眼地答应了,又捧着法器要随殷诏夜原路折返。
正在这时,却有个人眼尖,一低头时,发现一样什么东西从程棂的马队后面掉了出来,落在草丛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团。
而程棂那一伙人毫无察觉,很快从断崖下面走的不见踪影。
那人眼珠转了转,将宽大的袖子一甩,那袖筒陡然伸长数丈,十分灵巧地将程棂他们落在草丛里的东西裹住,卷了上来。
他捞到手里捏了捏,先觉得这玩意触手柔软温暖,表面似乎还生着不少蓬松顺滑的绒毛,于是低头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玩意……竟是只仿佛刚刚长齐了毛的小猫!
而且还是只奶橙与洁白相间的小花猫。
它浑身的绒毛上笼着柔和的光晕,如晨曦一般温暖纯净,这与魔域格格不入的色彩,仿佛瞬间点化了周围的一切阴暗,带来一种稚嫩新生的美好。
小猫大概不知道他是个穷凶极恶的魔修,窝在他的手心里,不甚害怕地望着他,然后懒洋洋地露出小尖牙,打了个哈欠。
这真是让人想不到,程棂落下的,竟会是这样一件“东西”!
跟他的风格完全不符合啊!
“阿睿!”
正怔忡间,前面已经有人带着催促之意大叫他的名字。
阿睿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只见另一名魔修冲到他的面前,低声呵斥道:“没看见主上此时的心情不好吗?你还不快点,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可别连累了大伙!……等等,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猫……从程尊使那边掉下来的猫……”
阿睿颤抖着托起手里泰然自若的小猫,问道:“褚师兄,这怎么办啊?”
那名褚师兄也愣了愣,但他的脑子可比阿睿灵活多了,很快一把夺过了猫,说道:“你傻啊你!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立刻向主上禀报了!”
他说着便拉上阿睿,匆匆追上前面的殷诏夜,把事情对他说了。
殷诏夜漠然看了那猫一眼,他身为主人,比起那些不中用的手下自然有非凡过人之定力,没有表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被打动的神色。
只见殷诏夜拂袖一挥,一股气劲已经打在了小猫的身上,将它从褚师兄手中掀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那一片碎石上。
这么小的猫,这样一摔,绝对是活不了了。
阿睿不禁“啊”了一声。
当时寂静,他这一声小小的惊呼分外清晰,待回过神来已不能遮掩,殷诏夜噙着一抹笑转头看他,问道:“怎么,你也想陪它?”
“不,不……”
阿睿连说了两个“不”字,突然指着地面,轻呼道:“主上,您看!”
这时很多人也已经看到了,在那只小猫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地上刚刚被碎石压在下面的小草忽然奋力破土而出,长成了一层厚厚的草毯,垫在了猫咪身下。
野花在它身边颤巍巍的绽放,像是忠诚簇拥的护卫,清风徘徊萦绕在它的周身,轻轻拂去绒毛上的沙尘。
甚至有两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蓝尾凤蝶,翩翩停在了小猫的右耳和尾巴尖上,恋恋不愿离去,小猫抖了抖耳朵,抬起爪子轻轻拨弄蝴蝶,画面煞是可爱。
如果说魔生来就是上苍的弃子,那么这只猫无疑就是得天独厚的宠儿。
阿睿很想把小猫抱起来,但殷诏夜面色阴沉不定地盯着猫,他抬起了手又不敢上前,这时,却有个老头惊喜地说道:“主上,太好了!这可是天生灵骨的异兽啊!”
殷诏夜慢慢地道:“是么?可是,太小了罢。”
老头道:“老朽年轻时曾经看到仙门那边的典籍,上面记载过相似情况,这种灵兽孕生与天地灵光之中,一降世便福泽深厚,功德圆满,哪怕是再小,也足以抵挡千道雷劫之威,乃是数万年不可一遇的机缘。也不知道程棂是从何处找到的,如今送上门来,岂非正是主上的造化?”
殷诏夜神色莫测,他捏住那只猫的后脖颈,将它提起来在眼前晃了晃,像是在抖搂一块不甚值得珍惜的破布。
片刻之后,殷诏夜忽然笑了起来:“很好,这岂非天助我也?那就把它带回去罢!”
他虽然在笑着说“好”,神色间可没有半点开心之意,反倒带着几分诡谲。
殷诏夜和这老者之间的对话听得阿睿有些云里雾里,但见主上应该是不打算杀那只小猫了,心里不由得有几分高兴。
那褚师兄却意识到,殷诏夜并不是突然发了慈悲,而是他渡劫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这只猫好巧不巧送上门来,正是挡劫的最佳工具,简直比他们所有人手里的法器加起来还要管用。
这让它可以死的晚些,但会死的更惨。
但无论听懂的听不懂的,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在这种地方,他们能够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有多余的慈悲去管别的玩意呢?
而比起魔来,猫咪和蝴蝶是更加不会看脸色的,小猫完全没有关注面前这个拎着自己的男人——那只蝴蝶绕着它飞,老是想落到它的鼻尖上,它便用小爪子去赶。
直到殷诏夜的笑声过近的响起来,小猫的耳朵才动了动,抬头看他。
“喵!”
它发现了一个解决麻烦的好地方,爪子一挥,机灵地将蝴蝶拍进了殷诏夜的嘴里。
殷诏夜:“……”
手下们:“!!!”
空气突然安静。
哪怕殷诏夜反应极快,这一下也来得实在太过猝不及防,他愣了不过一瞬,立刻转头将蝴蝶吐了出去。
“咳咳……咳咳咳!”
哪怕是吐得再快,蝴蝶的味道还是无可避免地充斥了整个口腔。
殷诏夜以前从来没吃过蝴蝶,尤其是生的,他不知道蝴蝶都是什么口味,但起码这一只又辣又呛,可怕程度堪比一口气干嚼了一根朝天椒,那一瞬间呛的他眼泪都差点出来。
……唉,可惜也只是差点而已。
魔修忍眼泪的本事真不是吹的。
一时间,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殷诏夜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被甩到地上的小猫蹲坐在那里,盯着殷诏夜的眼角,目光幽幽,看起来竟显出几分失望。
直到殷诏夜用无比恶毒冰冷阴鸷的眼神看向它,小猫才一歪头,迎着对方的目光天真可爱地瞪圆了眼睛:“喵?”
殷诏夜:“……”
他要杀了这只破猫!!!
可是他刚刚抬起手来,方才慧眼识猫的老者就大惊失色,立刻跪下去抱住了殷诏夜的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道:“主上,使不得!您天劫将至,这灵兽说不定正是渡劫的机缘,万不可轻易杀之。它什么都不懂,也不是故意冒犯主上的,还望您不要冲动啊!”
殷诏夜出身西海龙族,这老头也是从西海跟着他来到合虚的主人,从小看他长大,殷诏夜再残暴也不能不给他面子,僵了片刻,终究一把将猫丢进他的怀里,冷声道:“你既然要留它,那就你来处理,天劫来之前,别再让我看见它!”
老者抱着猫,连声称是。
殷诏夜这一趟出来招了满肚子的不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其他人也跟在他的后面匆匆忙忙地走了,谁也没有看到,那只被殷诏夜吐在地上的蝴蝶,竟然真的慢慢幻化伸长,变成了一根红通通的辣椒,静悄悄地滚进了旁边的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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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份声音出场的攻。
以及,利用可爱外表干坏事的心机屑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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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推一篇基友下本要开的文→《朕竟成了万人嫌联姻工具人[娱乐圈]》作者:痴嗔本真
开元帝王澈穆桓被无数后人疯狂推崇,他缔造了历史上经济、艺术、科技都最为鼎盛的朝代,却在二十四岁时骤然死亡。
魂穿到现代,成为豪门里不学无术、跑去做戏子的小儿子,还被丢给一个传言又老又瘸还疯批暴力的男人联姻。
澈穆桓:不学无术?装起来有点难。
上个综艺,被骂废物靠后台,结果暴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书画协会追着跑;
拍个电影,被骂碰瓷开元帝王澈穆桓,结果拍完之后众人纷纷掐人中:这他妈就是澈帝本帝吧!
粉丝们纷纷:哥哥这样神仙一样的人,没有人配得上哥哥!
澈穆桓看看家里那个虽瘸但帅的“老男人”,不好意思,已婚。
燕将池曾经是燕家众望所归的继承人,却不想二十四岁那年,一场车祸,双腿再也站不起来,人也愈发阴郁沉默,开始疯狂执拗千年前昙花一现、骤然猝死的澈帝。
燕家不得不放弃燕将池,将他作为联姻的工具人,并且从分家选择培养新继承者。
所有人都以为澈穆桓嫁给燕家那个阴郁瘸子后,会被折辱得惨兮兮,却没想到,对方将他捧为掌中雀、心头肉。
燕将池看着自己的联姻对象,那个传说中不学无术的小废物,忽然笑了,眼底翻涌着肆意的渴望和占有——
陛下,臣找到你了,臣的野望,尽是你。
史料载,澈帝有一良将姓燕,却不知其名,只知道他是澈帝的利剑长-枪,也是澈帝的猬甲铸盾,终其一生为澈帝打下江山。
外寇出言不逊,杀;内务政敌挑衅,杀
燕将是澈帝的良驹,也是澈帝驯养的疯狗,在澈帝死后彻底失控了。
*双重生,1v1,甜爽不虐,攻的腿会好——————
这只小猫自然就是慕韶光了。
慕韶光之前在镇上救活那些庄稼的时候,收集了一点从土地下释放出来的生机,当时他本来是打算如果再遇到什么地方水土不丰、草木枯萎,就可以把这生机释放出来,没想到倒是先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成功在殷诏夜面前扮了一回“灵兽”。
有了这一重身份的加持,慕韶光成功混进了殷诏夜所住的翱涯渊。
殷诏夜是西海龙族,他所住的地方水汽旺盛,寒意逼人,建在渊底的魔殿整体以碧玉为主,也映的行走在其中的人们都是满脸惨绿,一派阴沉沉的菜色。
那龙族的长老方鳞找了只玄铁笼子将小猫放了进去,拿只有自己能开的骨锁仔细锁好,随后就把他交给下属看着,匆匆去忙碌其他事情了。
听说主上竟然带回来了一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小猫,整个翱涯渊的魔修们都非常好奇,一看方鳞走了,逐渐有一些胆大的魔陆续过来围观,这一看,都颇为稀罕。
喔呀,原来这就是猫呀!以前在海里的时候没见过这东西,没想到猫居然这么小,居然还长毛,别说,还真挺可爱的哈,瞧瞧瞧瞧,屁股后面那尾巴还会动呢!
呦喂,这小猫怎么一副对他们很看不上的样子?这么点一个小东西,还会斜着眼睛瞟人,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来来来,再瞪我一眼?
魔们一边围观一边啧啧称奇,引得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前面的拼命往上凑,后面的一边挤一边蹦,最后都有了火气,推搡着打了一架,换成猫抻了个懒腰,趴下来看他们。
等到架打完了,这帮人猫也不看了,气咻咻各自离去。
天色渐暗,本来就阴沉的渊底更加漆黑,夜色终于降临。
长风徘徊在狭长的谷地里,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慕韶光嫌那帮魔修烦,本来将头埋在爪子里趴着,此时忽然将一只耳朵从毛中竖了起来,倾听外面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