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练习拳脚,巡逻,守夜。
后来踏上西天取经路,就变成了卯时起床洗漱跑步练习。
辰时大食,然后赶路。
申时小食,然后赶路。
酉时练习拳脚,然后找地方住宿休息。
日复一日,就算偶尔有例外,江流也不会忘记把锻炼时长补齐。
他实在是一个很耐得住孤寂的人。
但是孙悟空却仿佛孤寂了五百年,一朝爆发,再也忍耐不住一般,招猫逗狗,路过小松鼠都要薅一把。
只见孙悟空立在前面,也没用什么法力神通,双脚蓄力刷的一下跳起来打中树梢上一片泛黄的叶子。
他笑吟吟的看着江流:“师傅,你要是能打到那片叶子,我就算你厉害。”
江流:“……”
好幼稚啊。
像江流这般沉熟稳重的人——那必然不能认输!
江流唰的一下跳起来,越过孙悟空指的那片叶子,打到更高处的一片叶子。
无论见几次,孙悟空都觉得,江流作为一个肉体凡胎,实力也太过于夸张了一些,应该开除他人籍!
“这不是很简单嘛。”
面对江流的凡尔赛,孙悟空反手指了指一旁的释道玄。
稳重如释道玄也悄悄跳起来打了一片叶子,只是那高度嘛,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天差地别。
突然成为视线的中心,释道玄收了收袖子,有些尴尬。
江流理所当然:“像他这样从不锻炼的得道高僧,战斗力还不如一只鹅,他就算跳起来打到你膝盖,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跳起来打到膝盖。
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孙悟空直接笑出鹅叫声:“鹅鹅鹅哈哈哈哈哈哈哈……”
释道玄:你们礼貌吗?!
看着气急败坏走在前面的释道玄,江流和孙悟空对视一眼,笑声直破天际,惊起一林鸟雀。
峰回路转,就看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间出现了一个哀伤哭泣的老妇人,手里还捧着一件绵衣,绵衣上面还有一顶花帽。
再往她头上一看——血红大字:南海洛迦山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暂代)。
观音菩萨下了血本,装成这样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也不知道是来算计什么的。
江流能叫祂失望吗?
那必然不能。
要不然怎么能对得起菩萨一番辛苦装扮呢?
江流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江流往四周一看,好嘛,这些值日的神佛早就跑得没影了。
这不摆明了怕看到菩萨扮老妇人出差的样子被穿小鞋吗?
他们果然是串通一气的。
此时距离菩萨扮成的老妇人还有几百米远。
老妇人头上始终没亮血条很大概率是观音用了类似于神降之类的手段,暂时替代了身体主人的意志,而身体还是老妇人自己的,他要是一拳下去还不知道没的是谁,反正肯定不是观音,那不是造孽嘛。
那他也只好玩点儿不一样的。
江流心里过了一遍计划,又找孙悟空确认了一遍:“你看那个老妇人是人是妖?”
“师傅,你问这个做什么?”孙悟空虽然很疑惑,但还是听话的定睛看去,然后肯定的告诉江流:“是人。”
果然,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看不穿祂的装扮,或许是正是因为这并不是法术变化的伪装。
江流开始胡说八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奇怪罢了。”
“你看她穿着衣裙爬这样难行的山竟然没有半分凌乱,也不见喘气声,这难道是一个简单的老妇人能够做到的吗?”
越说还越像那么回事。
“要知道,出门在外,老人小孩都是最不能招惹的存在。”
孙悟空真是一个合格的捧哏,立刻好奇问到:“师傅,为什么这样讲?”
“老人、小孩本是弱势群体,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存活都已经不容易,出门在外奔波的就更是少见,要是遇到独自在外行走的他们,这难道不说明他们本身就不简单吗?”
“是这么个道理。”
江流又道:“不过我打赌他肯定要着了道。”
孙悟空也笑:“师傅你这是赖皮!根本赌不起来嘛,他肯定又会中招。”
释道玄:他!听!得!见!
释道玄走在前面的背影都僵硬住了,默默放慢了脚步等着江流和孙悟空赶上来。
这反应看得江流直乐,也不去戳穿他。
怎么说呢,无聊的赶路途中,逗逗高僧,也是一种乐趣。
江流暗自翘起嘴角。
很好,全部搞定!
没想到吧?菩萨,你的戏台被我全砸啦。
接下来,菩萨会怎么往下演呢?
三人路过老妇人跟前的时候,孙悟空和释道玄同时闭嘴屏气,一副小心警惕的样子,绕过老妇人行走。
看着三人路过以后,马不停蹄的加快速度跑路,老妇人一脸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竟没一个人问问她为什么在这荒芜的路上哭得这样伤心!
特别是你,释道玄!
你的佛家慈悲之心呢?怜悯之心呢?
释道玄: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他二人刚松一口气,老妇人又出现在了下一个路口。
祂一脸森森的看着三人,配合着老人那褶皱苍老的脸,像极了冤鬼索命。
刚松的那口气直噎得释道玄差点背过去。
江流: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虽然知道祂没有达成目的不会罢休,但是他也没想到,这菩萨演技那么拉跨,现在更是装也不装了,直接就跳跃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
没看见最怜悯的释道玄都僵硬了嘛。
啧啧啧。
眼看三人靠近,祂直接舍弃了虚伪的前戏,自顾自的扑倒在江流跟前,哀声哭泣,原地碰瓷。
菩萨:这戏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祂哭诉得那叫一个声声催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当然了,不包括江流这个铁石心肠的。
他不仅不伤心,甚至还有点儿想笑。
菩萨真是下了血本啊!
他心里升起警惕,打算看看菩萨到底想干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释道玄已经满脸不忍心的将老妇人扶了起来。看来释道玄确实有所长进,但也实在不多。
“……”
江流和孙悟空齐齐后退了两步,仿佛那是什么污染源一般,退出一个真空带来。
释道玄:“……”
老妇人还在哀哀戚戚的哭:“我的儿啊。”
“我怀里这件绵衣和花帽,原本是我儿子穿的东西,只是我儿命苦,只当了三天和尚就不幸去世。我才去他寺庙哭了一场……”
老妇人叭叭说着,只有释道玄一人认真听,焦头烂额的不断安抚着她。
老妇人最后看向江流:“我一看你就觉得面善,这个小师傅是你的弟子吧?他当是与我儿年纪差不多大,如今穿着这样破烂也是叫我心疼,这绵衣花帽不如就给这个小师傅穿用吧。”
释道玄:“……”努力安慰你的我就像一个笑话。
孙悟空连忙拒绝:“还是留着给老夫人做个念想吧!我穿着这虎皮裙正好,破破烂烂的还凉快些嘞!”
大冬天的说穿得破烂还挺凉快,这话也就孙悟空说得出口。
而菩萨扮做的老妇人居然也没发现不正常,真是到处都是马脚。
不过也是,菩萨早就寒暑不侵,早就忘了当初还是人的时候感触了,哪里能发现得了这其中的不正常。
祂又到底是为什么非要把那些衣帽给孙悟空穿?
难道是为了收买人心吗?
江流不信,暗藏探究的看着祂声泪俱下的沉浸演戏。
“我每日看着这衣裳花帽都要哭上几回,眼睛都要哭瞎了,大夫叫我缓解哀思,不如将东西丢了,烧了,可我是真的不忍心,也舍不得。”
祂目标很准确,就是孙悟空:“如今好了,不如叫小师傅你带走穿用,我这一片思念孩儿的心情也就有了个寄托。”
眼看孙悟空经不住劝说就要接过衣服帽子,江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原先看孙悟空应答得体,江流还当自己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他也算是有点儿警惕心。
现在看来,有是有,但不多。
真是没想到孙悟空身为一个妖怪,居然还有点儿傻白甜,被人随便哄几句就心软了!
江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你看病的那大夫可真是庸医,哀思郁结于心,一不小心可是会要人性命的,他不叫你发泄出来,反倒让你烧了衣帽是个什么道理?”
“和你对儿子的思念、你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一双眼睛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妇人目瞪口呆: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江流又道:“我有一个好法子!”
“你既不舍的把衣服烧了给你儿子穿,不如留着你自己穿,穿戴在身上你自己也就看不见了,如此也能让你留个念想,还不用时刻看着,忍不住就哭瞎眼睛。”
“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老妇人:我[哔——涉及不雅言语,手动打码消音],真就是一个大写的无语。
面对如此丧心病狂的江流,老妇人无计可施,她只好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到:“和尚,你过来。”
江流:“法通,叫你呢,快过去。”
释道玄:就让我安静的当个背景板,好吗?
老妇人已经习惯了江流的各种骚操作,只当江流这话是玩笑。
她主动凑上前来,压低声音说到:“我看你这徒儿毛脸雷公嘴的,显见得是一个妖怪,怕是不会听从你的使唤,所以才要把这套绵衣花帽送给他穿戴嘞。”
终于,祂露出了真正目的来。
“这可是个好宝贝!还有一篇配套的咒儿,叫做‘定心真言’,又名‘紧箍咒’,我口述给你,你暗暗记好了,再哄他把花帽戴上,他若有不服从的,你只要一念这咒儿,保管他再不敢有半点儿不服。”
江流越听越怒。
原来菩萨是想给孙悟空上个狗链,好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叫他赶狗不敢撵鸡!
凭什么?!
真当祂是菩萨,就可以随随便便插手别人的人生,可以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行就把人拘住吗?
越是愤怒,江流就越是冷静。
他原本只想戏耍菩萨一番,今儿个却是非得叫这个不当人子的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自由的可贵!
“这样看来还真是个好宝贝。”江流先是点头认可,随后话音一转:“可我这徒弟听话的很,用不着这好宝贝,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若非想着江流是佛门长大,从小就受到熏陶,一时叛逆也不会如何,祂真的恨不得把这金箍套在江流头上去算了!
祂真是没见过这样难缠的人,忍了又忍,才接着劝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他毕竟是妖怪,就算能乖巧一时,难道还能乖巧一世吗?你还是得早做打算!”
江流拱手作揖,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多谢老夫人这般替我着想。”
老妇人这才又笑了起来:“也是你有这个造化!若不是你像我那苦命的孩儿,我可不会舍得就这般把宝贝给了你。”
江流又问:“那他要是脱了这花帽又该怎么办?到时候,我岂不是只能等死?”
老妇人自信的很:“我这宝贝可了不得!只要他戴上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脱不下来!”
江流还是不接受,一副瞻前顾后、担心受怕的样子连连追问:“这猴子神通广大,据说还曾打上凌霄宝殿,认识的厉害人物可是不少,他要是从哪儿知道了这解咒的咒语又该怎么办呢?”
祂完全没想过,胆敢对祂动手,半点儿不怕死的江流为什么面对孙悟空会这样的顾手顾尾。
或者说,凡人在祂的眼中都是非常渺小,不值一提的。
所以江流随便装一装,祂就信了。
看他这般担忧这担忧那的,老妇人心里焦急,决定再添一把火:“我这宝贝,只有‘定心真言’一篇咒语,只要他心不定,这宝贝就一直有效,你只管放心!再者说,就算他心定了,那也不会再对你起半点儿杀念,压根不会有什么风险,你只管放心用!”
江流顺势道:“那你先把咒语教给我看看。”
老妇人听了都没迟疑,靠近他的耳边,将这咒语念了一遍:“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好记得很!”
老妇人笑吟吟的将绵衣花帽交到江流手上。
江流拿起帽子左右打量:“你这咒语听着还像点儿样子,只是这花帽却平平常常,真叫人有点不敢相信。”
大概是江流作了太多次,祂半点儿没有多想,居然还好声好气的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江流回答:“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眼看老妇人有所察觉的样子,江流立刻抓住老妇人的手腕,一个手起帽落,这顶花帽就牢牢的套在了老妇人头上。
他笑道:“这紧箍咒到底有没有别的解法,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有谁能比得上宝贝的主人以身试法得出来的结论更加的精准正确呢?”
“你这妖孽,自己戴去吧!”
这番言论真是歪理中又含着几分道理,老妇人都惊呆了。
但是,这一切事情发生在江流身上,又好像很合情合理。
菩萨:我以为我们是心知肚明的在演戏,结果你居然来真的?
他到底有没有认出我来?
难道真把我当成妖孽附体了?
下一刻,疼痛骤然而至!
祂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再感受到这样的疼痛了!
一时之间仿佛有千万把锤子在重重捶打着祂的头颅,又像有千万根针在扎着祂的心神,万千种痛苦让祂根本无暇再想其他。
随着江流念动咒语,那顶花帽立刻就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头箍,并且明显的在往里缩。
老妇人瞬间就疼出一脸的冷汗来,祂还扛得住,一手抓住头上金箍,一手抓着江流的袖子大喊:“停——快停下!”
江流掀开眼皮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又继续念。
似乎头都要炸裂了一般,祂彻底坚持不住,整个倒在地上,疼得祂已经喊不出话来,只是本能弓着身子双手抓着头箍满地打滚,更是用头撞地企图缓解疼痛。
“江流,就算她是什么妖孽,给她一个痛快就是,何至于此!”
释道玄一把抓住江流的手臂,想上前去扶老妇人,看着满地打滚的她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这一抓倒是打断了江流念咒,那老妇人身上的红名就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绿名。
隐约的香味一闪而逝。
江流对这香味熟悉得很,一闻就知道这正是菩萨身外分身溃散的时候流露出来的能量香味。
附身的祂居然直接断尾离去,连分身都不顾了,可见是本体也受到了影响,受伤不轻。
有了观音的神念散下的能量调理身体,这老妇人也不用太受罪。
江流干脆停下念咒。
下一秒,老妇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释道玄连忙上前急救,掐人中,拍脸颊,好一通忙活才把老妇人弄醒过来。
老妇人眼皮聋拉着,口中小声哼哼,显然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实在狼狈极了,一身衣服滚得尽是草屑脏污,额头上更是撞得血淋淋的,看着就很吓人。
释道玄无从下手,回头看向江流:“如今这一通虐待发泄,你高兴了?!”
江流抬起下巴指向老妇人:“你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老夫人。”释道玄倒了些水喂给她喝了,她这才缓过神来。
在几人注视之下,老妇人抬眼就对上了野人一样的江流,吓得立刻拉开了距离躲进了释道玄的身后。
还没等释道玄开口说话,啪啪打脸就来了,老妇人视线一转又看到孙悟空,直吓得她尖叫妖怪,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了又昏过去。
释道玄:“???”
明明之前胆子那么大,抓着孙悟空不放,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喊上妖怪了?
老妇人吓得不轻,还哆嗦着说到:“你们想要吃肉也别吃我,我太老了不好吃!我家中还有不少金银,可赠送给你们去买了牛羊吃肉。”
孙悟空:“老夫人别怕,我们不吃人!”
她显然不信,缩在释道玄身后不敢出来。
孙悟空抓不住重点,释道玄却是反应了过来,这竟然真的是个人?!
他连忙追问:“老夫人,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老妇人忐忑不安的小声问道:“我该记得什么?”
江流若有所思:“你摸摸你头上,可有个金箍?”
老妇人听话的伸手摸了摸头上金箍。
那金箍就套在她头上,可她却根本摸不到,好似这金箍只是三人的错觉一般。
闹来闹去也解释不清楚,最后还是顾及这寒冬腊月的,老妇人在野外待久了恐会冻着,才做下决定先将她送回家去,反正顺路。
江流无所谓,随大流的走着,孙悟空凑近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
他顺从的落后了几步,就听见孙悟空小声道:“师傅,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了。”
出生起,孙悟空就是猴王,拜师学艺归来以后更是山大王,从来都只有他护着别人的,这倒是第一有人暗中保护了他。
一个……额,不弱小的凡人,保护了他这个大妖怪。
这感觉,真的很奇妙。
江流立刻就明白过来,孙悟空估计是和释道玄想得差不多,多也不会多到哪里去,否则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这一波,释道玄在第一层。
他应该是明白了江流念咒是因为那会儿的老妇人已经不是她自己,很大概率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纯属是他误会了江流,现在想道歉又拉不下面子,只好先逃避。
而孙悟空则在第二层。
那东西显而易见的是冲着孙悟空来的,否则也不会一直想方设法的要孙悟空戴上那金箍变的花帽。
倘若真叫祂得逞了,孙悟空别想再有自由的一天。
所以他心生感激,迫不及待的就来找江流。
而江流却是在大气层。
他清楚套在老妇人身体里的是观音菩萨。
也猜到菩萨大概率并不知道他知道那就是祂。
总之,他不仅护住了孙悟空的自由,断绝了孙悟空被驯服的可能,还忽悠住了菩萨,属于无伤通关。
看着对方眼眸亮晶晶的样子,江流撇开的视线,突然很想知道孙悟空在明白那是谁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刚才那个……就是祂,你自己小心点吧。”
孙悟空瞳孔都睁圆了!
这话没头没尾的,孙悟空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说的是谁,更深刻的明白到说出这句话,江流又给出了多么难能可贵的信任。
毕竟他可是一只大妖怪!
江流一个肉眼凡胎却能看穿他都看不穿的伪装,这不凡之处,换做任何一只渴求着庞大力量的妖怪都会直接把他生吞活剥。
偏偏,江流直接说了出来。
短短五百多年的妖生经历足够他明白,这个世界已经糟糕透了。
江流是人。
他是妖。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世人的成见根本不可能轻易的消磨。
可偏偏江流不仅保护了他,还没有保留的给出了他的信任。
“我是一只妖怪,你明白吗?”
江流:“???”
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不该责怪他断绝了他的后路,替他招惹了强大的敌人,以后可能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吗?
至于孙悟空是一只妖怪,“这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的事情吗?”
孙悟空凶巴巴的开口警示:“所以关于你的那些异常,千万不要再提,否则会给你招惹来杀生之祸的!”
说实话,孙悟空对于西天取经并没有什么感触。
佛陀果位什么的,他更是一点也不在乎。
他会跟着去取经也只是在报答江流把他从两界山放出来的恩情而已。
等到他认为恩情还完的时候,孙悟空不会有半点犹豫,直接就会离开。
可是江流这人类,说精明也精明,说傻也是真的傻,那么轻易的就把信任交付给一只刚认识不久的大妖怪。
这叫他怎么放得下心。
怕不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江流就能把自己玩成大妖怪的口粮?
没得到回答,孙悟空再次追问:“听到了没有?”
故事没有往他预想的方向走,江流有些恹恹的:“听到了,听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着什么样的回应。
如果孙悟空质问,江流虽然不觉得意外,但是也不会高兴,大概会很失望。
可孙悟空什么都不说,还反过来关心江流,也让他很不得劲。
有点烦躁。
孙悟空怎么能这样傻白甜,他说什么都信?
特别是在普世都觉得漫天神佛才是救世主,是大好人的情况下,孙悟空没有半点儿迟疑的就选择了相信。
非常的难能可贵。
难道这就是血脉神通都认可的绿名妖怪吗?
想着当初是他逼着孙悟空随他去西天取经,江流的良心突然有点痛。
一个自认为自己烂透了,明明算计了对方,对方不仅不怀疑还反过来担心他,真是个傻白甜;
一个觉得自己是一只大妖怪,小小一个人类就胡乱交出信任,被警告了还这样敷衍了事不知道事件严重性,果然还是太天真。
两人对视一眼,内心都是一叹:哎,只能稍微多看护他一点了。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情,开始处理金箍事件的后续。
原本只想戏耍祂一番,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回想起观音设套不成,还损失了一个金箍宝贝,套在老妇人身体里满地打滚,最后只得狼狈遁走的样子,江流笑了两声,觉得解气。
“嘿嘿。”
江流:“……”
他假装没有听到孙悟空笑出声:“我也不认识什么好差使的人物,你去找个人来看着老妇人,别叫那金箍又被收了回去。”
他猜想着,人活着就不可能没有杂念,但是人死了,说不得那金箍就失去效用了呢?
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叫人盯着老妇人比较好。
江流可不知道,他胡乱猜测竟然一猜一个准!
这金箍原本的命运就是套在孙悟空的头上,最后又因为真假美猴王之变故,被一棒子打死,叫如来收回了金箍,后又套在了牛魔王的鼻子上。
“师傅放心交给我,我去去就来!”
孙悟空是个急性子,一个筋斗就翻上了一片云,一分钟也没多停留,唰的一下就飞走了。
江流看着有点儿羡慕。
这可是飞哎。
谁能不想飞天呢。
人类没有翅膀都还想尽办法希望能在天空翱翔,他作为一个能够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法术神通的人,会渴望飞行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江流下定决心,找个好时机就问问孙悟空这飞行的本事可不可外传。
“你——”
江流回头,就看见释道玄站在门口,张了张口,又闭上,一副纠结难言的样子。
江流懒得理他,回头继续打量天空上的云朵。
这么多云,不知道哪一朵会有这个缘分成为他的座驾呢?
哎呀,这朵看起来也挺好的,又白又蓬松,躺上去肯定很舒服。
那朵看起来竟然有点儿像一只大象!要是能骑上这朵云,那一定很酷吧!
最终,释道玄问道:“刘老太太是不是被什么精怪附身了?”
江流回头看他。
那眼神,似怜悯,又好似无情。
他也没解释什么,只道:“你觉得是精怪附身,那便是吧。”
精怪附身为了什么。
无论是人还是妖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做一件事情,都是有其目的的。
从目的去抽丝剥茧,就知道精怪附身这一条是多么的站不住脚。
毕竟,对方可是精准的选择了孙悟空,而不是他们两个大活人。
可若不是精怪附身……释道玄甚至都不敢去想。
一根筋的人轴起来才要命。
可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又与往日接触到的佛经相驳。
这一切都让释道玄痛苦极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可否请你为我解惑?”
江流将他话里的意思听的分明,回过头看他:“我还以为你是个瞎子,原来这双眼睛也是能够看得见的么?!”
这语气,简直不要太阴阳怪气。
释道玄臊红了脸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小声道谢以后败北而逃。
那背影,看着就有几分狼狈。
江流自然明白释道玄想要从他口中听到什么样的话。
但是,这与江流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旁人竟觉得他江流是什么大善人,还会去开导释道玄不成?
他自去纠结他的。
他自去挣扎他的。
蝴蝶想要脱胎换骨,就得自己挣扎才行,若有外力帮忙,那蝴蝶就算脱茧而出,最后也只会是脆弱的走向死亡。
而灵魂的觉醒,只会更加的沉重。
多次在早起锻炼撞见孙悟空做早课之后,江流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也算有了一些默契。
他要是去问孙悟空一些关于飞行的事情,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怀抱着这样的心情练完一套拳法活动开筋骨,看见孙悟空正好也结束了早课。江流抓紧时机走过去,先拉扯话题问到:“每天早上都见你盘坐高处,是有什么讲究吗?”
孙悟空也不藏私:“这日出东方的第一缕光亮含有精纯的太阳之力,正是清修的好时机,要是能吸收这等力量,比你锻炼一整天还要高强。”
江流若有所悟。
自从觉醒了天赋神通以后,他每日早起做锻炼的时候,效果确实要比其他时间段更好,想来就是这太阳之力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