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光—— by岁迟 CP
岁迟  发于:2023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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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娉婷笑了笑,又说:“也有可能是担心我——他这人也就嘴上不饶人点,你知道吗?其实他每次回家都会买菜,有时候也会给我带糖,带蛋糕吃,工资也会交给我打理,上次生日,他送了我十三朵玫瑰。”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他其实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她像是在替王云洲解释,又像是在劝说自己,方衍也懒得再说什么,牵着陈斯愚的手上了车,就盯着手里的书签打量。
他才没心情多管闲事。
而果不其然的,他们刚进巷子就听见了许娉婷家传出来的噼里啪啦的动静,像是碗筷落在地上碎裂的声响。
许娉婷脸色瞬间一变,头也不回地冲进门,尖叫声在片刻后传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砸我的花!”
方衍朝门里看了眼,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泥土和瓷片混落得到处都是,堪比他第一次打开自家门时看见的满地烂泥。
嚯,方衍皱着眉看向里头的两道身影,这人居然还有暴力倾向,要不要进去帮下忙?
下一刻王云洲暴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问我?你跟哪个野男人出去玩到这么晚才回来?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九点前没回家,我就把你这些破花全扔了!”
“你瞎说什么?!”许娉婷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不是你把我丢在那里的吗?要不是人家方老板好心把我带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王云洲,你不是人!放开我的花!”
门砰地一声被许娉婷摔上,方衍脸色一黑,拉着陈斯愚加快脚步往前走。
“我们别掺和,”他无语地叹了口气,“现在进去,指定会激怒他,而且吵得那么大声,还扯到了我们,要现在进去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而且许娉婷还把门关上了,显然是不想让我们掺和这家务事,方衍想,况且左邻右舍的灯全都亮了,肯定都在偷听,王云洲要敢出手打人,那些大姨大妈肯定第一个冲出来。
就是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在背后偷偷说我是男小三。
他暗暗叹了口气,陈斯愚回头看了眼,深以为然地点头,但还是低头给许娉婷发了条消息,让她万一出事了就赶紧到左邻右舍摇人。
好在后头砸东西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争吵也渐渐弱了下来,估计是没什么事了,只是这么一闹,方衍也没了和陈斯愚站在外头聊天的兴趣,道了个别就回家洗漱睡觉了,第二天醒来时外头阳光明媚一片宁静,整条长兴巷子祥和得仿佛昨晚的事只是一场梦境。
方衍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看见付酽正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视频,见他下来时立马就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兴奋地朝他冲过来。
“方衍!”他嗓门高亢得要命,“你火了!”
方衍不明所以地看向他,脑袋还有点懵。
什么火了?
他往窗外看了眼,不详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我不会真被传成男小三了吧?

好消息是没被当做男小三。
但坏消息是前段时间来店里拍摄的几个女孩直接将视频传送到了网站上,并没有履行一开始所说的承诺。
方衍看着那条点赞已经有几十万的视频,头疼地啧了声。
“怎么回事啊?”付酽好奇地凑过来,“她们这拍的还挺好的。”
的确,结构清晰主题明确,所有在那时候显得过分的问题都被修饰成恰到好处的旁白,唯一不好的是其中不少地方都出现了他的正脸。
高清无码,十分好看,连评论里都有一大半的关注点在他的长相上,这让方衍感到了明显的不适。
——在他看来这跟脱了衣服在大街上裸奔没有区别。
“前些天的事了,”他跟付酽粗略地说起头尾,“这几个女孩子说想拍点和旗袍相关的视频,原本说好剪辑完先发给我看的,但我一直没收到。”
付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满道:“那这就做得不对了,我说你怎么愿意出镜了。”
“出镜不是什么大问题,”方衍皱着眉刷评论,“但她们这明显引导了下舆论……没多少人是真的在关心旗袍,而且承诺的事也没有做到,没有合约精神。”
付酽也往下看了两眼,热评第一就十分不正经:“正蹲着坑呢手里突然多了双筷子,原来是看到我的菜了。”
还附带一个爱心眼流口水的表情,味道重得能飘出屏幕,付酽啧了声,不忍直视地关掉视频。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方衍头疼死了,“原本也只是口头约定,她们发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下次绝对不能随便相信大学生纯真的脸和眼神了。
付酽想的倒是比他多:“那你今天还要照常去店里?”
“不然还怎样,”方衍无奈道,“还有个单子没做完,而且这种热度显然不可能一天两天就消下去,她在视频里放了我的店铺地址。”
想来接下来的一大段时间里,都会有许多慕名而来参观的人士需要接待了。
付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嗳,你说方姨会看到这视频吗?”
方衍背后顿时一凉,心虚地咳嗽了两声,眼不见心为净地关掉了视频。
“我希望她不会看见。”
方女士最讨厌这类哗众取宠的新媒体博主,要被她看见了,自己必定要挨顿打。
国外应该……看不到这个软件的吧?
他暂时将这事抛到了脑后,结果刚到店里没多久就来了好几个客人,全都叽叽喳喳地在店里乱走乱看,问完价格后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中间不乏有想拉着他拍照合影的人,吵得方衍根本没办法好好干活,甚至还不小心犯了点不大不小的错。
比如说珍珠缝得松垮,又比如说手指被扎了好几下。
实在是有些讨厌了。
“老板,”身后又传来声甜甜的呼唤,“可以拍张照吗?你真的好帅哦。”
方衍几乎是习以为常地转过身,熟练地微笑着道:“抱歉,我不喜欢上镜。”
不远处顿时传来很小声的轻嗤:“不喜欢上镜还拍什么视频……也太装了吧。”
方衍无声地叹了口气,给陈斯愚发消息:“晚上来帮个忙?”
那头的回复很快:“来帮你收拾东西逃难?”
看来是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方衍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飞快打字:“对,你等歇业后过来帮我把这个人台搬到你店里去,之后一段时间大概都要打扰你了。”
“不打扰,”陈斯愚说,“那我在二楼给你收拾一块地方出来。”
很好,方衍终于在透不过气的胸闷感中感到了一丝令人高兴的舒畅,他抬起头,对店里剩下的几个客人微笑开口:
“不好意思,今天店里要打烊了。”
其中一人穿着换上的第十件旗袍对镜狂拍,头也不回地问:“那明天几点开门?你这儿衣服挺好看的,我明天再来试试。”
方衍忍着心里的膈应,不疾不徐地说:“家中有事,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会开门。”
没有分寸感的女人发出声不满的惊呼:“一个月?什么事要办这么久?”
“店主结婚,”方衍面不改色道,“要度蜜月。”
叮铃一声,门好巧不巧地被推开,方衍回过头,就看见了陈斯愚略显揶揄的笑容。
“方老板,好了吗?”他说,“你家里的那位找你有事。”
店里不肯走的几个人这才陆陆续续地离开,方衍收拾好东西关上店门,跟陈斯愚无奈对视了眼,苦笑道:“只能晚上再来收拾了。”
陈斯愚却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就是始终霸占着落地镜和更衣室的那位,低声说:“那人我在网站上看到过,是个平面模特,会给各种网店店家拍模特图,她刚刚在你这买衣服了?”
“没有,”方衍抱着手臂,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有点臭,“她在我这拍了一下午的照片。”
“不会是要拿我的衣服去给网店当商品图吧?”
陈斯愚收回视线,语气悠悠:“估计是的,走吧,回家吃饭。”
“下午三点吃什么饭,”方衍无语,“你今天不忙?”
“忙啊,”陈斯愚笑了两声,微微俯身凑近了些,“你不是要过蜜月么,再忙都没这重要嘛。”
方衍脸上一热,抿着唇说:“胡诌的,你当真做什么?”
怎么每次开口胡诌都能被这人听到?
陈斯愚却只是笑,不着调得很:“没办法,我这人就喜欢自作多情,还以为美梦成真了呢。”
方衍没话讲了,他领着陈斯愚走向和回家截然相反的道路,脚下一拐就进了家装修简陋的糖水铺子,塑料帘子隔开了外头的阳光和喧嚣的街道,带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坐在最里头的桌子旁,正在给自己的孩子唱儿歌。
“要两碗绿豆沙,”方衍轻车熟路地坐下,“一碗冰的,另一碗——”
他看向陈斯愚,对方主动补充道:“我也要冰的。”
“好,”女人对他们笑笑,“稍等一下。”
她抱着孩子转去了后厨,方衍看向陈斯愚,又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里的绿豆沙是我吃过最好的。”
“那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陈斯愚对着他笑,“不喜欢带我过来?”
“别瞎说,”方衍立马反驳,“我为什么叹气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陈斯愚故意说,“你跟我讲讲,该不会是因为即将成为各大网店争相效仿的优秀原创吧?”
方衍终于被他逗出一点笑意来,他放下手机,语气终于变得轻松起来:
“是啊,我怕我妈那天网购的时候看到,打电话过来骂我失去了原创精神,江郎才尽去抄网店爆款。”
陈斯愚也跟着他笑,说:“没关系,到时候我帮你作证。”
想得美,方衍不由腹诽,现在就打算见家长未免也太早了点。
绿豆沙很快就被断恶上来,熬得浓稠漂亮,甜度也刚刚好,陈斯愚喝了一口就对他竖起拇指:“很不错,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坐到晚上九点?”
方衍给了他个无语的眼神:“你愿意就好,反正我要回家躺着。”
“那可不行,”陈斯愚把声音压得很低,“哪儿有一个人过蜜月的道理。”
他说得促狭,方衍莫名红了脸,低下头喝绿豆沙,心脏砰砰乱跳。
“绿豆沙降火,”他淡淡道,“多喝点。”
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陈斯愚。
陈斯愚低着嗓音笑了会,才说:“好,听你的。”
隔了会又问方衍:“那我们今晚几点碰头?”
方衍想了想,说:“十点吧,早了怕还有人。”
那条视频的点赞还在疯涨,他实在是怕了。
陈斯愚当然没有异议,他坐在店里慢悠悠地喝绿豆汤,金灿灿的阳光隐约透过塑料帘飞进来,柔和成朦胧的一大块,风扇在旁边吱呀呀地转,童谣声轻轻柔柔地传来,他抬头看着方衍,突然说:
“对了,之前不是说要给我做件衣服吗?”
“嗯?”
方衍先是应了声,接着才反应过来:“在做了,大概还需要一周才能做好,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他顿了顿,又说:“现在还要借用你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
“补偿?”
陈斯愚打断了他的话,不着调地调侃:“那要不以身相许?”
“你这是挟恩图报吧,”方衍都快习惯他这张嘴了,“陈斯愚你要点脸。”
陈斯愚却一本正经地对他摇了摇手指:“不喜欢才叫挟恩图报,喜欢的话,这叫成人之美——所以对你来说,算是哪种?”
方衍才不上他的当,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沙后不轻不重地瞪了他眼。
“别乱用成语,快点吃。”
陈斯愚识相地闭了嘴,飞快解决完剩下的一点后就跟着他回了长兴巷子,等晚上十点再见时,就见方衍换了套T恤长裤,还带了个口罩,那双眼睛就显得更加灵动漂亮起来。
“怎么穿成这样?”
方衍沉默了几秒,说:“因为要做见不得人的事。”
陈斯愚噗地笑了声,牵起他的手。
“别说的这么有歧义。”他故意将语气放得戏谑。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去偷情呢。”

穿得像偷情的方衍甩开了他的手,面无表情地在夜色中大踏步。
“那你大晚上戴个鸭舌帽是要干什么?”他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出门当流氓的?”
陈斯愚的笑声有种压抑的猖狂,不间断地在他耳边响起,吵得方衍脸红耳热,莫名就羞恼了起来。
“闭嘴,”他吼陈斯愚,“吵死了。”
“行行行。”
陈斯愚还真的不笑了,一本正经地咳嗽一声,规规矩矩地跟他身后,等快到地方的时候才突然说:“其实我想了想,这流氓也不是不能当,就是这方圆几百米内,估计也只有我们两个在街上晃悠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方衍板着脸没理他,只是摸出钥匙开了门,说:“先把人台搬过去吧。”
陈斯愚也不觉得尴尬,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搬他的人台,方衍帮他推开门,这才回去收拾针线和布料,又在抽屉里拿出一台定做的小型缝纫机,这才从工作台下拖出那个竹筐,一股脑地扔了进去,刚好遮住了最底下那件快做完的衬衫。
陈斯愚正扛着他的人台在自己店门口摸钥匙,好不容易进门打开灯,店里突然响起一声猫叫,方衍抬眼望去,陈皮睡眼惺忪地从摇椅上爬了起来,跟没搞清状况似的,歪着脑袋盯着他们看。
“嗯?你怎么睡在这里?”
陈斯愚小心翼翼地扛着人台穿过摆满瓶瓶罐罐的桌椅,陈皮终于跳下摇椅朝他走来,不住地蹭他的腿。
“喵——”
甜丝丝的叫声让方衍有点手痒,他蹲下身摸了摸胖狸花的脊背,低声说:“先别打扰你爹干正事。”
陈皮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对他突然俯下身的动作感到意外,提着一只爪子歪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终于用脑壳蹭了蹭他的手掌,很乖巧地跑到了角落蹲着。
这会它又乖得像是一只好猫了。
方衍跟着陈斯愚上了楼,之前正中的位置已经被陈斯愚打扫清理出了一大块地方,甚至还放上了张正对着窗的桌子,想来白天时光线会十分之好。
“放这儿可以吧?”
陈斯愚示意他看看自己放下的人台,方衍点点头,问他:“有没有什么能盖在篮子上的东西?要陈皮掀不开的那种。”
“我想想,”陈斯愚环顾一圈,“塑料袋可以吗?它很喜欢用爪子,书和板子之类的根本难不住它。”
方衍沉默了下,觉得他说的也挺有道理:“行,那就塑料袋吧。”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斯愚从某个角落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又从大塑料袋里摸出了许多的小塑料袋,最后挑挑拣拣,给他拿了个芭比粉的过来。
“……”
方衍一言难尽地抖了抖手里的芭比粉,问:“能换一个吗?”
“别的要么太大要么太小,就这个合适,”陈斯愚抹了把额上的细汗,“而且这颜色多好看啊,你快试试。”
……行吧。
方衍对他这奇怪的品味感到难以理解,但还是飞快地套好竹筐,这才转头问陈斯愚:“你哪来的这么多塑料袋?”
“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陈斯愚说,“这都是我平时攒下来的,用来装装东西还挺好用的。”
方衍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竹筐,沉默了。
确实挺好用的。
陈斯愚似乎没发现他复杂的心理活动,乐呵呵地朝一招手,道:“走吧,下去跟陈皮说两句话,我们就回去了。”
第二天时方衍起了个大早,身上穿着平平无奇的T恤长裤,兜里揣着陈斯愚给的备用钥匙上了街,匆忙到连早餐都没买,陈斯愚拎着包子油条豆浆过来时就见他顶着一副快虚脱了似的表情坐在桌前,正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不是,我没有这想法,这次真的是一时疏忽。”
“您不用回来,我能解决,真的。”
“骗您干什么,行了,您好好休息,我要干活了,拜拜。”
电话挂断,下一秒方衍就转过身,露出副松了口气的表情。
“我妈看到了那个视频,”他说得苦恼,“所以来兴师问罪了。”
陈斯愚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问:“这是要问什么的罪?”
“没脑子的罪,”方衍无奈道,“确实该骂。”
陈斯愚朝外面看去——街上明显多了不少的人,几个年轻姑娘围在方衍的店门口,对着那张昨天刚贴的歇业告示看了会后就离开了,明显也是来参观打卡的。
“往好处想,这也给你增加了不少的知名度。”
方衍却更头疼了,放下手机沉沉叹了口气,说:“加是加了不少,年初想来排单的老客人都看到这视频了,现在都在问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排单。”
他的假期要提前结束了。
陈斯愚同情地点点头,说:“托你的福,我的生意也好了不少,这几天估计有的忙了。”
听他这么说,方衍竟的心情竟然好了点,他咬完一个包子,略显含糊地说:“赚钱是好事。”
“你说的对,”陈斯愚笑着说,“那我下去忙了,你慢慢吃,对了,待会陈皮会上来吃东西,麻烦你看着点,别让它把猫粮袋子给撞倒了。”
方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转头看着外头阳光明媚的街道开始慢悠悠地解决早餐,店门前经过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他逐渐看得有些腻,收回视线开始继续给许娉婷改旗袍,中午的时候陈斯愚拎着保温盒上来跟他吃饭,陈皮就蹲在它自己的饭盆前埋头狂吃。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除了上班的时间要更早,下班的时间要更晚之外。
方衍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崭新的节奏,有天他干活干到昏昏沉沉,懵着脑袋就往楼下走,想找陈斯愚出门逛逛,谁知道底下刚好有客人,听到动静时几颗脑袋齐刷刷地看过来,好奇地朝他看了过来。
“一个朋友,”陈斯愚立马自然而然地站起身,“失陪一下。”
他走到方衍面前,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是要去对面拿东西?”
方衍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
“想喝杯水,”他也低声说,“忘记上面有了。”
陈斯愚很轻地笑了声,问他:“是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上面,太闷了?”
的确有点,方衍摸了摸自己酸痛的后颈,没有说话,陈斯愚就了然了,低声说:“那我们今天早点走?”
“不用,”方衍拒绝道,“不太方便。”
他重新上了楼,脑袋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方女士小时候给他念过的一个睡前童话,讲的是被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偷偷和王子幽会的故事。
有点像,但其实更像的是……金屋藏娇。
方衍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不着调的东西统统甩到了脑后,可怎么都没办法集中精力干活了,桌上摆着即将完工的衬衫,他的针线落在衣摆上,绣了一半的猫爪印可爱而肥硕,是对照着陈皮的爪印一比一画的。
今天就能做好了,他想,那待会儿就让陈斯愚试一试?
但这边又没有换衣服的地方……
他想着,视线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看去,这几天来他店门口打卡观光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重新恢复平静的街道上有道身影显得十分惹眼,方衍眉头一皱,腾地一下站起身。
看错了吧?
他凑到窗边,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那人好一会——壮硕的身材,邋遢的白卫衣,灰色休闲裤,全身上下就那双粉色球鞋最干净最贵重,而那人此时正在手机上打字,没过多久,桌上的手机就嗡地一震。
方衍心一沉,突然就有点反胃,他摸过手机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有个惊喜送给你。”
“我……”
半截脏话被憋回肚子里,方衍不轻不重地捶了下桌子,晦气得要命。
李程霖这傻逼到底是有什么精神疾病!
他第一次回复了李程霖的骚扰信息,简洁至极:
“滚!”
李程霖明显收到了这条消息,可他只是往方衍店门口一坐,信息就再次发了过来。
“我就在你店门口,你不来,我就不走。”
方衍深呼吸了几口气,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这玩意儿跟狗屎似的,沾上了怎么就弄不干净呐!”
他拉黑了那个号码,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往床上一躺就开始睡大觉,陈斯愚拎着点的外卖上来时就看见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眼里的焦躁明显到根本不容忽视。
“怎么了这是?”
方衍摇摇头坐起身,说:“没事,你点了什么?”
“一点糖水,”陈斯愚将吃的放在另一张小桌上,“对了,我们明天要不休息一天?”
“可以,”方衍说着,没忍住叹了口气,“我想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陈斯愚不动声色地往他的临时工作台上看了眼,问:“进展不顺利?”
方衍又叹了口气,莫名有了点倾诉的欲望。
“没有,你看外面,”他示意陈斯愚去看自己店门口坐着的那个人,“那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陈斯愚细细端详了会,没有发表什么评价,而是问他:“跟你有过节?”
方衍认真地寻找了一个合适的措辞,告诉他:“这人算我半个前任。”
陈斯愚挑了挑眉,看起来有些好奇,他索性将跟李程霖的那点破事总结了一遍:
“就是去年的时候被付酽怂恿着下了个交友软件认识的,见面后发现被骗了,就直接断了联系,但他一直不依不饶,都过了好几个月了还在给我发*扰短信。”
说到这方衍翻了个很明显的白眼,陈斯愚收回视线,已经了然了。
“所以这是看到了那个视频,又跑过来骚扰你了?”
“是这样,”方衍实在是烦得不行,“我在想怎么让他死心。”
陈斯愚笑了声,语气轻松:“这个很好解决啊。”
他顿了顿,在方衍看过来的时候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说:“你把我牵下去往他面前一站,说我是你的真爱,然后我顺势警告他别再打你的主意,这不就能解决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方衍否定得很绝情,陈斯愚耸耸肩,玩笑般地说:“好吧,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他坚持不了多久的,”方衍又往楼下看去,“我就是看着心烦而已,他待会肯定就走了。”
他只是这么解释着,刚好楼下传来陈皮的叫声——是有客人过来了,于是话题暂且搁置,陈斯愚转身下了楼,继续忙碌起来,方衍慢吞吞地吃着东西,思绪不自觉地飘向了乱七八糟的地方。
其实他只是觉得不应该用这种玩闹般的理由去确定和陈斯愚的关系,否则日后看起来,就好像他的喜欢和陈斯愚的真心也全都是玩笑,根本做不得数。
那样可就太糟糕了。
毕竟方衍一向是个信奉做事得有始有终的人,一段没有良好开始的关系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走得长远,他才不希望哪天吵架的时候得到陈斯愚的一句“当初不就是开个玩笑才在一起的嘛”,想想就火冒三丈。
他叹了口气,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李程霖那糟心玩意,等天色擦黑时陈斯愚上来叫他回家时,街上已经没有了那道晦气的身影。
“应该三点半左右走的,”陈斯愚说,“统共也没在那儿待多久,不然还挺像叫花子的。”
方衍并不觉得意外,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说:“看吧?我猜的一点没错,他这人完美地印证了一句话。”
“什么?”陈斯愚问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方衍冷笑一声,“是网恋有风险,奔现需谨慎。”
这么说也没错,陈斯愚识相地没出声,默契地不去问方衍的这段黑历史,而方衍平复了下心情,从竹筐里摸出了那件衬衫。
“做好了,”他示意陈斯愚走近些,“你先看看喜不喜欢。”
陈斯愚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衣摆上的小猫爪印,用粉色的线绣成,可可爱爱又胖得熟悉,一看就知道是陈皮的爪子,他不由笑了声,转头去看蹲在饭盆前埋头狂炫的胖狸花。
“怪不得要搬到我这儿来,”他语气调侃,“原来是为了小猫模特啊。”
方衍没否认,走上前帮他把衣服抖开:“先比比,我看下合不合身。”
暖融融的香气飘了过来,陈斯愚有些心神荡漾,嘴上一下就没把门:“那不得穿上看看才知道。”
方衍挑了挑眉,竟然对这句话不怎么意外,他往后推了一步,顺手拉上窗帘。
“换吧。”
陈斯愚拎着衣服没动,方衍忍着笑意,冷静地问他:“要我转过身吗?可以。”
他故意慢吞吞地转身,陈斯愚却倏然笑了声,说:“我们这都多熟了,坦诚相见有什么大问题,你爱看就看嘛。”
他边说边解扣子,线条流利的锁骨很快就露了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方衍故作镇定的脸,笑得很不正经。
“你不会是觉得上回被我脱了衣服,没看回来不划算吧?”
眼见着扣子已经解到了胸膛底下,方衍只觉得脸上热得厉害,终于一眨眼转过身去。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他盯着墙壁语气冷静,“再说了,你有什么好看的。”
陈斯愚就笑:“你都没看过,怎么知道不好看?”
见方衍不理他,他又不紧不慢地问:“真的不考虑转过来看一眼?”
“不了,”方衍拒绝得很冷酷无情,“我们还不熟,陈老板矜持一点。”
“矜持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追到男朋友,要来有什么用,”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换好了,你帮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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