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光—— by岁迟 CP
岁迟  发于:2023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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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泥巴,”付酽回头觑他,“我在给方姨种花!下午徐阿婆过来了一趟,说是方姨找她买了点花苗让她送过来,我反正闲着没事干,就给种下去了。”
方衍凑近一看,土壤里整整齐齐地埋着精神抖擞的花苗,排列得整整齐齐,十分有理工程序员的风格。
“不错,”他点点头,“晚上多给你煮盘肉。”
“那我要吃猪蹄,”付酽嘿嘿笑着说,“剩下吃不完的就做蹄冻,我馋这口很久了。”
还真是不把兄弟当外人,方言没好气地踢了踢脏兮兮的浇水壶:“做梦,麻烦死了。”
付酽也不气馁,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今天来不及,明天也可以,后天更不急,方衍——我给资本家打了几年工,都饿胖了!”
“胖了就减肥,”方衍冷淡拒绝,“更应该少吃点猪蹄。”
他嘴上这么说着,过两天还是亲自一大早跑去菜市场买猪蹄,日上三竿的时候付酽爬起床,刚下楼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
“感动哭了,”他站在厨房门口擤鼻涕,“就冲着这锅猪蹄冻,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哥们。”
“说这些,”方衍冷笑一声,“快把纸巾扔了,洗个手过来帮忙。”
“这哪儿需要你叫啊,”付酽热情地凑过来,“都放冰箱去?”
方衍嗯了声,说:“我们中午吃分出来的这些。”
“没别的菜了?”
“没了,”方衍给他让出点位置,“待会陈斯愚会过来。”
“噢——”
付酽意味深长地怪叫一声:“互相交换是吧?”
没了旁人在,方衍也不恼,反倒挑着眉道:“那我让他别来了?”
“那怎么行!”付酽说得理智气壮,“省时省力,多好啊。”
说得冠冕堂皇,方衍腹诽,还不是馋那一口吃的,陈斯愚来的时候他比闻到骨头味儿的狗还热情。
“这两天多吃点,”他凉飕飕地说,“等到上山那天,记得多出点力。”
付酽自信拍胸脯:“那必须的,我一个人就能把所有东西抗上山好吧!”
“那可再好不过了,”方衍敷衍微笑,“所以能让让路吗?你想吃的猪蹄真的很烫。”
陈斯愚来的时候听见付酽在鬼哭狼嚎,他好奇地看向方衍,笑着问:“这是怎么了?”
方衍明显有点无语:“别说了,他洗个锅都能把自己烫伤,现在在厨房冲凉水呢。”
陈斯愚可不敢跟他一起笑,只是问:“有烫伤膏吗?”
“有,”方衍在他身后关上门,“不用管他,我们先吃。”
“还是等等吧,”陈斯愚轻车熟路地坐下,“你饿吗?”
方衍其实还好,他打开陈斯愚带来的食盒,是酸辣海带丝和糖醋小排,诱人的香味顿时飘了出来,他默默改口:“饿了,真的等不到他出来。”
“我烫到的可不是耳朵——”付酽的哀嚎从厨房里传出来,“方衍你休想吃独食!”
方衍夹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排骨塞进嘴里,片刻后吐掉骨头,用十分清晰的声音冲着厨房说:“很好吃。”
付酽哀嚎一声,不说话了,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不停地响,没过多久他就举着手匆匆忙忙地跑出来,翘着手指拈起筷子也吃了一块。
“嗯……!不错,我喜欢。”
方衍默默从冰箱里摸出烫伤膏扔给他,说:“行了,痛不死你。”
付酽撇撇嘴,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好药,几个人才终于坐下来好好吃饭,陈斯愚吃了两口,问道:“你们过两天就要上山是吧?”
“嗯,”方衍说,“东西都已经置办好了。”
陈斯愚点点头:“这个季节,山上应该有虫子了吧?”
付酽含糊不清地插话:“那当然有啊,回来的时候肯定又得被咬一腿的包,他的血跟有香气似的,可招虫子喜欢了。”
陈斯愚低下头,舔了舔嘴唇。
确实是香的。
“驱蚊水也没用吗?”
付酽认真回想了下,说:“至少我们用过的,全都没什么大用,顶多是从十五个包变成十个包而已。”
“噢,一只腿。”
陈斯愚咳了声,道:“那确实,嗯,很招虫子。”
他想,方衍身上的味道,确实让人很想咬一口。
“应该不至于像夏天那么恐怖,”方衍想到虫子也有点头疼,“到时候穿严实点就好。”
陈斯愚仔细想了想,说:“其实我那儿有瓶从国外带回来的驱蚊水——那地方的蜘蛛有狗盆那么大,应该效果会更好一点,我明天给你拿过来?”
方衍想象了一下狗盆那么大的蜘蛛是什么样子的,不由寒毛倒数。
“可以,”他没有拒绝陈斯愚的好意,“我试试看。”
陈斯愚却看向他的手背——白皙的,健康的,柔韧的。
视线不由顺着袖子往上,落在长衫的领口,在滚动的喉结上停留了一秒,再也不敢往下。
蚊子不会挑地方,他想着,牙尖隐约有些痒痒。
脖子肯定比腿上好咬。

第38章 “素未谋面的老婆”
方衍上山那天不出意外地下了雨,他手里拎着早起做好的贡品,付酽则背了个超大号的双肩包跟在他身后走得气喘吁吁,抬头透过雨伞边缘看向灰扑扑的天。
“这种天气,我们不会打不到车吧?”
他一开口方衍就直觉不妙,听完后更是忍不住回头给了他个无语的眼神:“算我求你了,今天能不能少说两句话?”
付酽此人有张颇为邪门的嘴,说好不应说坏巨灵,小时候上体育课说想要下暴雨,长大后咒自己被裁员——很不巧,全应验了。
方衍觉得今天估计也不能例外。
果不其然,他们站在街口等了半个小时,方衍半眯着眼哈欠连天,付酽则对着手机屏幕抓耳挠腮,唉声叹气:“不是吧,柳城现在都有早高峰了?但我们也不是去新区啊,去乡下都没人?嗳等等,有人接单了!”
他刚高兴了没两分钟,司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是车胎爆了接不了,让他取消订单,付酽后悔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啪的一声十分清脆,满脸都是懊丧。
“早知道我就不说那句话了。”
谁能想到这个点都没车啊!
“就是去乡下才没人啊,”方衍揩去眼角困出的泪水,“太远了,去了又接不到回来的客人,所以没几个人愿意接单,没办法,继续等吧。”
结果这一等就又等了快半个小时,陈斯愚慢悠悠地出门时就看见两道撑着伞的熟悉身影站在巷子口,背影看着都 有点狼狈,他不过片刻就想明白了原因,笑着喊了声方衍。
“怎么还没走?”
“嗯?”
方衍似乎是被他吓了一跳,回头的动作略显仓促,他无奈地对陈斯愚耸了耸肩,说:“打不到车,等很久了。”
陈斯愚也撑着伞抬头望天,雨水不停歇地落下,他点点头,说:“这天气确实不好打车,要不我送你们过去?今天刚好没什么事做。”
“可以是可以,”付酽赶在好友拒绝前开口,“但你怎么送我们?”
毕竟整条长阳古街都知道,陈斯愚没房没车一穷二白。
陈斯愚却只是故作高深地微笑:“稍等一下。”
他拨通了个电话,另一头的声音被淹没在雨水里,方衍只听见了陈斯愚温和却不容拒绝的声音:
“喂?你应该起床了吧。”
“借我辆车,对,之前卖给你的那辆。”
“没事,你快点过来就好。”
陈斯愚说完又抬头看过来,方衍似笑非笑地抬着眉尾,慢悠悠重复了遍:“之前卖的那辆?”
“我刚到柳城的时候住在新区那边,”陈斯愚倒是坦然,“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车开过来,搬到老城区后又觉得没必要,就卖给熟人了,噢,是你认识的,Rebbeca。”
方衍想起了Rebbeca上次来找自己时穿的衣服和付款时掏出的卡,不由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陈斯愚。
富二代还有买别人二手车的爱好吗?陈斯愚那是什么车?
付酽不知道他在揣测些什么,反倒好奇地问陈斯愚:“是外国美女?”
“不,”陈斯愚纠正道,“是美女,但不是外国的。”
“那怎么是个英文名,”付酽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你们不会是网友吧?”
这个问题方衍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答案,但他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抿着唇,忍住了嘴角的笑意。
签单时候看见的那个名字,确实不太好说出口。
陈斯愚也只是笑着摆摆手,说:“算是我的老客人和朋友,以前在国外认识的。”
付酽点点头:“怪不得是叫她的英文名,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个大美女。”
他们这会儿没再等多久,Rebbeca很快就开着车过来了,宝石蓝的车身破开灰蒙蒙的街景和冰凉的雨水停在他们面前,Rebbeca撑着伞下了车,打着哈欠不满地看向陈斯愚。
“我不管你们去哪儿,反正先把我送回家。”
“那是当然的,”陈斯愚拉开副驾的门,“女士优先?”
Rebbeca翻了个白眼,自己打开了后车门。
“算了吧,看到你就烦。”
这态度,跟前段时间哭着从陈斯愚店里离开时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方衍有点想笑,还没来得及跟Rebbeca打声招呼,就听见身边的付酽喃喃自语:
“我去……帕拉梅拉绝版宝石蓝……我做梦都不敢想的素未谋面的老婆……”
方衍不太懂车,随口问他:“很贵吗?”
“不是贵的问题,”付酽试图解释,“这就是车中女神,是海上的阿芙洛狄忒!要是我能拥有一辆,我愿意给老板打白工十年!”
得,神话典故都憋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很喜欢。
陈斯愚看向方衍,神色自然地问道:“要不你坐前面?”
方衍点点头,收起伞上了车,陈斯愚单手握着方向盘,潇洒而漂亮地转弯掉头,这才说:“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卖的。”
“很好看的车,”方衍摸了摸手底下的真皮座椅,“非常符合你的风格。”
Rebbeca困倦的声音顿时精神了:“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当初告诉别人这车是从他手里买的,压根没人信,我姐妹说陈老板看起来就是个温和有礼的人,怎么可能开这么骚包的车,还问我是不是自己去贴的车膜。”
方衍含着笑意,偏头打量陈斯愚——的确是端方温和的好样貌,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或许,”他不急不缓地开口,“有一个形容词叫闷骚。”
只有闷骚的人才会每天给自己的头绳换不同的颜色,连白衬衫都能分出十几件不同的款式设计来。
陈斯愚没忍住勾了勾嘴角:“你说的对,我闷骚。”
“噫——”Rebecca嫌弃撇嘴,“大早上的要不要这么肉麻?”
车内倏然一静,方衍抿了抿唇,不说话了,陈斯愚则在间隙中转头看了他一眼,笑意一直没有从眼尾落下来。
“到了。”
他叫醒后座打盹的Rebbeca,目送着漂亮姑娘穿过雨幕走进楼宇间,这才问方衍:“要去的地方叫什么?”
“宣山,”方衍摸出手机打开导航,“过去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
“也还好,”陈斯愚说,“不算太远。”
“来回三个小时还不算远吗?”付酽笑着问他,“坐那么久,屁股都得痛了。”
陈斯愚重新发动车子,嗓音温温柔柔地在空间内回荡:
“我有几年住在加拿大,每个月要去超市采购一次,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一路上甚至碰不上一辆车,所以早就习惯了。”
方衍点点头 ,说:“往好处想,不会塞车。”
“的确,”陈斯愚笑了声,“但我还是喜欢热闹点的地方,有烟火气。”
雨水落在车顶时砸出噼里啪啦的动静,方衍被空调吹得犯困,低低嗯了声后闭上眼。
“睡会,”他跟陈斯愚说,“到了叫我。”
陈斯愚开车很稳,他这一觉睡得舒坦至极,直到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时才重新睁开眼,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他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不由愣了瞬。
是陈斯愚的外套。
“应该是这里吧?”询问声从旁边传来,“车能开上山吗?”
方衍眨了眨眼,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将外套递给陈斯愚,语气无奈:“不行,只能爬上去,你没发现刚刚过来的时候,旁边都是村子吗?”
陈斯愚看着前方的小路,反应过来了。
“祖坟?”
“应该算吧,”方衍跟他解释,“我们没有宗族和祠堂,但村里的传统就是将老人葬在这座山上,这条路都是一代代人走出来的,听我妈说她小的时候修过一次,不算难走,但车肯定是上不去的。”
他说着,转头去看后座的付酽,说:“你把最上面的那个便当盒拿出来。”
付酽噢了声,将他要的东西递了过来,方衍又递给陈斯愚,说:“爬山就要好久,我们中午肯定下不来,这个给你当午饭。”
陈斯愚没要:“这应该是你的午饭吧?我在这等着没什么事,但你要爬山,不能不吃。”
他会这么说早在方衍的预料之中,他面不改色地胡诌:“这不是午饭,是给我太姥带的。”
陈斯愚没绷住,忍着笑意睁大眼问他:“你太姥不会晚上来找我吧?”
“不会,”方衍解释的语气很坦然,“就算来找你,也是要谢谢你带我们过来,放心,我太姥是个好人。”
但陈斯愚还是不接,他勾着嘴角对方衍摆摆手,说:“真的没事,你快去吧。”
方衍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车门的同时将便当盒往陈斯愚怀里一揣,伞也不打就下了车。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他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进车里,“走了,你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附近转转。”
付酽也跟着跳下车关门,还笑嘻嘻地对车窗摆了摆手,这才转身去追方衍,两人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了山林间,快得跟怕他从车上追下来似的,陈斯愚看着手里犹然温热的便当盒,摇头失笑。
“导航说这附近有个小景区……要不去那里逛两圈?”
他自言自语了那么句,启动车子掉头离开,便当盒好生生地摆在副驾驶上,底下还垫着他的外套。
——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给方衍带回来当午饭的东西。

“嗳,雨好像停了。”
方衍抬起头,灰蒙蒙的天依旧压抑,但的确跟郑熙说的一样,雨在慢慢变小。
是件好事。
“再爬快点吧,”他喘着气回头看付酽,“别让陈斯愚等太久。”
付酽更是喘得跟牛似的,扶着膝盖冲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再快,我就要猝死了!”
方衍给了他个嫌弃的眼神,停下脚步等他。
“跟你说了八百遍要多出门锻炼你都不听,”他朝付酽伸出一只手,“你们公司边上不就有个公园吗?”
付酽哼哼两声,说:“你有什么资格讲我,我好歹……还时不时下楼跑两圈……你压根,就,没、没锻炼过!”
“我不锻炼都没你这么虚,”方衍无语,“你这到底是上班上的还是干坏事干的啊?”
付酽拉着他的手,终于走到他身边,听到这句话立马腿不抖气不喘了,挺直腰板吐字清晰地道:“休想污蔑我的清白!我愿意放出浏览器记录自证!”
方衍冷眼看他,不紧不慢地问:“哪个浏览器的记录?”
付酽顿时不说话了,心虚地环顾一圈,而后大声说:“这路是不是该重新修了啊?这么点雨都弄得满地都是烂泥,也太难走了吧。”
转移话题的想法十分明显,方衍松开他的手,说:“走不动了就把包给我,你拎吃的。”
付酽却想也不想地摇头:“不行,包摔了里面的东西也能用,吃的摔了我妈晚上非得来找我不可!”
很有道理,方衍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真诚提议:“要不都我来拿着?”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侮辱我的体力,”付酽咬咬牙往前走,“我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把这个包背上去。”
行吧,方衍无声地叹了口气,放慢脚步跟在了他的身后,方便在付酽要摔跤的时候扶上一把,他们越过丛生的野草和绽放的野花,终于爬上了人为开凿出的墓园中,付酽大喘了口气,摸出纸巾擦去额头的湿汗。
“终于到了,”他边说边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掏,“要是我哪天彩票中了头等奖,一定捐点钱把这路重新修一下,年年这么爬是要累死谁。”
“其实我妈早就提议过了,”方衍的语气里透露着疲惫,“但村里老人不同意,说坐车上山心不诚,祖宗要怪罪的。”
的确是老一辈人会有的观念,付酽抹了把脸,默默地开始摆东西,所幸雨已经停了,给他们减了不少的麻烦,方衍熟练地摆上贡果和吃食,点上三炷香恭敬拜了四拜。
“妈妈今年在国外,回不来,”他低声跟墓碑说话,“所以今年只有我来看您。”
“您别怪她,她这两年好不容易开心一点,出去逛逛也是好的,而且带着病赶回来,对身体不好。”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您还是去找她一趟吧,那么大一把年纪了,生病这种事还要瞒着我,完全没把我当成个大人来看。”
“……”
“顺便跟她讲一声,要是有喜欢的人的话也能再结个婚,我也不是那么的介意这件事。”
付酽走过来时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越过长及膝盖的野草走到方衍身边,默不作声地给墓碑上了三炷香,全然不提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走吗?”他抬起头时问方衍,“你还没有拜过周围的邻居吧。”
“总得跟太姥姥聊会天,”方衍从袋子中摸出剩下的香,“拜一圈再去树下吃午饭吧。”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这一圈的拜访,接着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等着香燃尽,这才收拾好东西走到一块稍显平坦的地方站着吃饭——地上全是烂乎乎的泥土,根本没法坐。
“很奇怪,”付酽跟他分享着同一个食盒里的午餐,“照理来说就这么点雨,不太可能把地面浇成这样的,这地方在往年清明的时候从没有这么磕碜过。”
“估计前面几天都在下雨吧,”方衍并不觉得奇怪,“我吃饱了,你把剩下的解决掉吧。”
“啊?这就饱了?”
付酽对着还剩三分之一的食盒挠了挠脑袋:“你不是最喜欢吃通心菜吗?”
“早餐吃多了,还没消化,”方衍摸出手机给陈斯愚发消息,“你吃快点,我们得下山了。”
付酽哪里不知道他在着急什么——无非是怕陈斯愚等烦了而已,溏淉篜里果然是儿大不中留啊。
这话付酽也只敢在心里说,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哎呀,着什么急嘛,雨都停了,总不可能我们下山的时候又开始下吧。”
方衍听到最后这句话时心跳猛地一滞,拧着眉转头说:“你能不能闭上这张乌鸦嘴?”
轰隆——
雷声在头顶骤然炸开,付酽吓得肩膀一缩,赶紧从树底下跑了出来。
“我哪里知道随口一说也能成真啊——”他的声音遥遥传过来,“买彩票的时候怎么没这种运气!”
方衍头痛地看着重新落下雨滴的天穹,默默撑开伞。
“吃不了了,赶紧下山,待会要是下大了,我们可能会被困在这。”
天寒地冻荒郊野岭的,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付酽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利索地收拾好东西跟他往回走,结果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前路湿滑难行,后头也没法再回去,直接将他们困在了这么个尴尬的地方。
方衍艰难地撑着伞摸出手机,可怜兮兮的一格信号让这凄风苦雨的日子显得更绝望了,付酽狼狈地提着湿透的裤腿,问他:“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方衍生无可恋,“你看看你的手机有没有信号。”
付酽艰难地将背包转到身前,又痛苦地摸了好一会,最后绝望地看向方衍。
“一格都没有。”
行吧,方衍顶着湿漉漉的雨水艰难划开屏幕,在通话界面输入熟悉的三个界面。
遇到困难,当然是先找警察。
雷声隆隆地自远处传来,陈斯愚坐在古色古香的店面内,面前摆着一碗将将吃了一半的馄饨,他看向外头阴沉好似要入夜的天色,心里莫名生起一丝不安。
“今年雨水多,”旁边老人乡音浓重的交谈声传进耳中,“这都连着下了十几天了,虽然只是点毛毛小雨,但也有些古怪的。”
“过两天就清明了,希望山上不要出事。”
“是啊,”老人叹了口气,“前两年的泥石流,死了好几个人,今年的雨水比那年还厉害。”
陈斯愚转头看向身后,老人干枯有力的手掌正端着一大盘馄饨往锅里放,他又低头看了眼没有任何新消息的手机,忍不住开口催促:
“阿伯,我打包的那份还有多久才好?”
“快咯,马上好,”老人低着头专注于手上的活计,“要不要加葱和香菜?”
“不加香菜,”陈斯愚莫名焦急,“麻烦给我打包一份醋和辣油。”
他囫囵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起身去拿老人打包好的那份,接着从兜里摸出现金,在等待找零的短暂时间里,门外突然进来了个中年人。
“红梅啊,”他操着一口不算标准的普通话问另一桌的老人,“你家小子今天没上山吧?”
心跳倏然一沉,陈斯愚转过身,看向外头的瓢泼大雨,闪电略过天穹,将晦暗的天映亮了一瞬,耳边传来简短的交谈声:
“没有嘞,咋啦?”
“山上困了两个小伙子,消防员已经赶着过去了,说是已经困了快一个小时,连救护车都来了。”
轰隆——
雷声在头顶炸开,陈斯愚感觉到自己的嘴唇抖了抖,没管老人递过来的零钱,急切地问来人:“哪座山?”
“这附近只有一座山,”中年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顺价了然,“宣山上的事你朋友?”
陈斯愚深吸一口气,在潮湿腥臭的雨气中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您要赶过去吗?”他问中年人,“我可以载你一程。”
天色慢慢转暗,方衍撑着伞的手已经冻得僵硬——如此大的风雨,撑着伞其实已经算是徒劳,但至少能给予他一点心理安慰。
付酽打着颤的嗓音略显虚弱:“你要不靠我身上休息一会儿?”
方衍艰难地摇了下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所幸他出门时有充满电,不然这会要是关机了,才是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能等死。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差别,但一格信号总好过没有。
方衍冻得牙齿咯咯打战,连意识都有些混沌,他重重掐着自己的手心,用迟缓的声音跟付酽说:“等从山里出去……我一定要把你的嘴给缝上!”
“那得给我缝好看点,”付酽边发抖边笑,“我出去后非得吃顿火锅不可……妈的,太冷了……”
“不仅要吃火锅,还得吃炸鸡,吃大份的,”方衍也笑,“我上次是不是没跟你说,其实挺好吃的。”
付酽凑在他身边,紧紧抱着身前的背包,哈了声道:“是吧,不吃垃圾食品的人生会少很多乐趣的,之前跟你说你还不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快死到临头了,方衍居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他搓着手指,颤抖着呼出口气。
“我一定得从这鬼地方出去,”他咬牙切齿地说,“然后不管村委怎么说,都得把这破路重新修了!”
付酽赞同点头,被冻得说不出一句话,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点绝望感。
——真的能活着出去吗?

第40章 “我说喜欢就是喜欢”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黑,这雨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方衍不由有些绝望,他盯着前方的积水迟钝地思考——
下山的路估计已经走不通了,而折返的路也已经被淹没,救援只能从另一条路上来,不过还好,他们在还有体力的时候走到了这里,不管从哪里上来都得经过这个地方。
只希望救援的人能快点到,不然……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付酽,对方的脸色苍白似纸,根本撑不了多久。
方衍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同样难看得可以,付酽暗暗心惊,却只能尽力地找个话题跟他闲聊:
“嗳,你说陈斯愚会不会发现我们出事了?”
方衍隔了片刻才说:“应该会吧,我之前还给他发了条消息,说我们准备下山了。”
“那他应该急疯了吧,”付酽的声线都变得颤抖起来,“要是我喜欢的姑娘被困在暴雨的山上,我绝对会着急得恨不得自己跑上山来找。”
他的笑声夹杂在雨里,显得有些微弱,方衍勉力睁着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就算不是喜欢的人,”他也笑,“也会为朋友担心的吧?”
付酽撇撇嘴,很轻地嘁了声。
“什么朋友,”他伸手抓住方衍冰凉的手掌,“他绝对喜欢你。”
同样冰凉的体温激得方衍一哆嗦,但在听见付酽笃定的话语时,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变快了些许。
“别瞎说,”他垂着眼,语气低低,“不一定的事。”
陈斯愚是一个对朋友很好的人,方衍并不认为自己是其中特殊的那个,付酽似乎是笑了声,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力气做表情。
“怎么还不相信兄弟啊?我说他喜欢你,他就绝对对你有意思。”
方衍失笑:“得了吧,真的就是朋友。”
付酽大声地咕哝:“我看你可没把他当成朋友。”
这下回应他的只是沉默,方衍攥着伞柄的手指很苍白,连指甲盖都没有丝毫的血色,付酽慢吞吞地蹲下身,扛着伞和他一起对着积水和大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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