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愚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第一次深刻地产生出“应该早点去庙里拜拜”的念头。
说不定跟方衍哥俩好的就是他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新买的线香,沉静的香气随着烟袅袅散出,他随便挑了本书,就去窗边的摇椅上躺着去了。
躺在地上的陈皮打了个哈欠,嫌弃地闭上眼。
另一头的方衍才不知道街上发生的这些事,他大清早的就接到了付酽的电话,说是已经在国内转机,上午就能到柳城,让他赶紧到机场接驾,方衍躺在床上迷迷蒙蒙,听完付酽这一长串话后起床气终于按捺不住了。
“不是,付酽你有病吧?”
他清了清干哑的嗓子开始输出:“八点的飞机你六点给我打电话,转机还得花两个小时,你是怕我赶不及过去给你铺张红毯再雇十八个男模夹道欢迎吗?!”
“男模就不用了,”付酽的语气贱兮兮的,“能不能给我安排十八个长腿黑丝制服美女?”
方衍顿时嫌弃地皱起眉:“你们直男的爱好怎么都这么低俗?”
付酽理直气壮:“大俗即是大雅,你不还看腹肌白袜男网红么!”
“滚蛋,”方衍翻了个白眼,“谁会看那种东西,没事我就挂了。”
“睡吧睡吧,”付酽嘿嘿一笑,“记得来接爸爸啊。”
“滚!”
方衍挂断电话倒头就睡,结果没过半小时就再也睡不着了,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起床,含糊不清地嘟哝了句脏话。
“我今天非得揍付酽一顿不可。”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将隔壁的客房整理了出来,接着才出门打车直奔机场,谁知道刚到机场就收到付酽的消息,说是航班延误,估计要晚点才能到。
“这狗东西……”方衍无语,“真想收他房租啊。”
可惜来回时间太长,他也懒得回家继续补觉,就在机场里找了个地方坐着喝茶,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付酽拖着行李箱过来汇合,对方一坐下就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吹着热气发出声喟叹。
“累死我了,今天这飞机被那机长开得像是战斗机,上上下下的,我差点以为要死在半路上了。”
方衍哼哼笑道:“没关系,我会帮你把骨灰盒带回来的,刚好能过上清明呢。”
“呸呸呸,”付酽嫌弃皱眉,“我可不想头七和清明一起过,以后每年都得少吃一餐呢——我们中午吃什么?”
话题转换得十分跳跃且不忌讳,但方衍早就习惯了他跳脱的思维,慢悠悠地说:“都行啊,反正是你请。”
“怎么就是我请了?”
付酽夸张地睁大眼,方衍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你说呢?我六点被你吵醒,在这等了你四个小时,请我吃个饭怎么了?”
行吧,这么说起来他的确挺折腾人的,付酽没再抗争,拖起行李箱就带着方衍出去打车,边等还边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今年清明不怎么下雨啊,”他新奇地说,“往年这时候又冷又湿,今年居然还算好的。”
“的确,”方衍点点头,“不过再暖也比不过马尔代夫的阳光沙滩啦——”
付酽被他的语气弄得打了个寒战,搓着手臂嫌弃撇嘴:“羡慕啊?羡慕你也去呗,你去那里住两个月都没问题,一年过两个夏天,地球都亏死了。”
“我先热死还差不多,”方衍说,“你清明那天要上山吗?”
“那肯定是清明前去啊,当天去绝对漫山遍野都是人。”
挺有道理的,方衍默默修改了自己的计划。
“行,那你到时候喊上我一块儿。”
付酽带着他直奔新区最大的购物中心,领着他在里头一阵东走西拐后停在了一个熟悉的黑白外国老头Logo面前,方衍看着红亮亮的三个字母沉默了片刻,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你是真抠搜啊,”他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干到斑秃不算工伤吗?”
付酽伸出根手指在他眼前摆了摆:“对于资本家来说,干到猝死都不算工伤不给赔偿,而且今天是周四,有优惠,不吃等于亏了。”
不仅抠搜,还精打细算,方衍最后还是妥协了,跟着他进去点了个三人套餐。
——然后在吃饱以后看着付酽大快朵颐。
“你在国外玩的时候还没吃够这些西式快餐吗?回来还要吃?”
“这不一样,”付酽满足地打了个嗝,“快餐和正经西餐可以算是两种体系,走吧,我们回去。”
临走的时候还顺手对着落地窗的倒影拍了张照,他抬手比了个滑稽的“耶”,而方衍面无表情,甚至还问他:
“到底你是gay还是我是gay?”
“不要有刻板印象嘛,”付酽摆摆手,“直男也可以爱拍照啊。”
说到这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好奇地问方衍:“说起来,李程霖最近还有在骚扰你吗?”
这名字从付酽口中吐出时竟然还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方衍愣了愣,才说:“没有,估计是放弃了。”
毕竟都两个多月了,李程霖再怎么不甘心也该换一个目标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么号人物了——大概是柳城的日子太悠闲太快乐,又有个陈斯愚隔三差五地串门,以至于他充实到压根没有多余的脑子分给远在天边的神经病。
方衍现在甚至开始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强烈的反胃感和膈应感完全就是大题小做,或者是脑子出了问题才会自顾自地钻牛角尖。
区区一个李程霖,哪里值得他这么“牵肠挂肚”。
还不如陈斯愚来得优秀呢。
……等等,我在想什么?
这个突然蹦出的念头好似一颗在水面上扎开的泡泡,啪的一声,清脆地炸开了一些漂浮的雾,方衍有些失神地坐上车,明媚的春景在外头飞掠而过,亮得有些晃眼。
我怎么能把陈斯愚跟李程霖那个家伙比较?这是对陈斯愚的严重贬低。
“想什么呢?”
付酽的询问声迅速拉回了他的神志,方衍收回视线,看了眼手机屏幕。
那里有条来自陈斯愚的消息,说陈皮又跑到街上偷吃火腿肠,并附上了胖狸花傻乎乎看着镜头的照片一张。
这让他忽略了自己潜意识里为什么会拿陈斯愚和李程霖比较——就跟比较前任和现任似的。
“没什么,”他压下了心头的那些膈应感,“就是突然感觉,我那会好像也不算是喜欢李程霖。”
“可不是嘛,”付酽深以为然,“网上聊几天,说点暧昧的话,再聊聊生活理想,然后他一问你要不要谈恋爱,你想也没想就说好。这算什么喜欢?顶多就是一时寂寞上头罢了。”
“但你为什么要对着一只猫的照片说这句话?”
方衍嫌弃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按灭了手机屏幕。
“因为我发现一件事。”他说。
“我对李程霖的那点好感,还不如这只猫呢。”
第33章 “过命交情的朋友”
付酽对照片上那只胖乎乎傻呆呆的土猫产生了不大不小的好奇心——主要来源于发照片的那人。
那么胖的狸花不可能是流浪猫,而一片杂乱的背景也不像是摆拍,说明把照片发给方衍的绝对是狸花的主人,而据付酽所知,整条长阳古街上,以及整条长兴巷子里,都没有一户人家养了这么只猫。
而且……
“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他果断地下了结论。
方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飞机上睡昏头了吧?要不下去跟着车跑会儿,吹吹风清醒清醒。”
“你心虚了,”付酽盯着他的鼻子理直气壮道,“方衍,你偷偷谈恋爱不告诉兄弟!”
“别闹,”方衍无语,“我上哪儿谈?我就没出过老城区。”
“那你刚刚那照片里怎么有只男人的手?”付酽一针见血,“虽然我天天敲代码,但我这两只5.2的眼睛可不是摆设,快从实招来,他是谁?”
方衍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的租客。”
更了不得了,付酽的语调瞬间拔高:“你还把自己家给租出去了?!”
方衍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是古街的租客,”他无语,“他是去年才搬过来的租客,现在算是我朋友。”
付酽狐疑地看着他:“你回柳城才两个月吧,你什么时候会这么快就跟别人交心了?”
“他人还提可靠的,”方衍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也会喜欢他。”
嚯,好高的评价。
付酽惊奇地挑着一边的眉毛,问他:“真的吗?”
方衍还是很肯定的语气:“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哦,他和郑熙也玩得挺好的。”
合着他晚回来两个月,发小团就被新人打入内部了。
付酽被好奇心挠得心痒痒,几乎要等不及去见见这位“可靠的好人”了,但方衍仿佛忘记了这档子事,领着他回到长兴巷子,老旧到有点陌生的青石板路自脚下延展开来,方衍在兜里掏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钥匙。
“我以为你没带钥匙呢,”付酽笑着道,“那还得翻墙进去。”
“要是没带就得怪你大早上把我吵起来,”方衍毫不留情地谴责他,“你自己搬着箱子翻进来。”
付酽捶了捶酸痛的老腰老腿,唉声叹气地摇头:“又不是十五六岁的时候了,现在这年纪,刚助跑就得闪到腰。”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方衍领着他进门,头也不回地嘱咐:“记得在外头把你行李箱上沾的这些泥巴沙子处理干净再进屋,还是老房间,你自己收拾,我补觉去了。”
付酽也知道自己今天干的这事够损的,连连应好后轻手轻脚地收拾好自己和自己的箱子,连上楼的时候都没发出什么大动静。
他可不想被方衍扔出去住酒店。
托他的福,方衍睡了个不错的午觉,一觉醒来时外头的院子里落满了金灿灿的阳光,付酽搬了张摇椅在底下晒太阳,眯着眼惬意得很,他收回视线,在床上翻了个身。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方衍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未读消息摊在界面上,他点进去随意地看了两眼,视线突然落在了某个头像上。
噢,是陈斯愚上午发来的消息,关于陈皮上街偷吃的事。
手指慢悠悠滑动屏幕,在几秒钟后才顿了顿,略微迟钝的思维终于转过弯来:
忘记回复了。
淡淡的尴尬感自心头浮现,他点开对话框,迅速打字:
“睡了个午觉,才起来。”
“它跑去哪里吃的?”
陈斯愚回复得十分迅速:“有两个姑娘路过,它趁我不注意溜了出去,回来时嘴里叼了半截没吃完的香肠。”
这就有点难管了,毕竟腿长在陈皮身上,也不可能整天都盯着它是要往哪里跑。
得想个办法控制一下。
方衍正想着,陈斯愚就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你不是出去忙了吗?”
他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看出了点质问的意思,不由有些心虚——看到消息那会已经算是忙完了,结果他完全忘记了回复这件事。
“只是去接了个朋友,”他回复道,“中午回来的时候不太舒服,就睡着了。”
这么说也没错,但方衍看着这条发出去的消息,居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满嘴胡话的渣男,最后还是在良心的谴责下摸着鼻子补充了句:
“看到之后忘记回你了。”
陈斯愚却没有继续在意回没回复消息这件事,反倒问他:“那现在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
“起太早了,”方衍坦诚告诉他,“所以很困。”
其实不止,中午吃下肚的垃圾食品仿佛一直没有被消化,胃部发胀似的难受,让他终于坐起身。
陈斯愚说:“我待会儿要去买菜,有没有什么要我带的东西?”
他现在其实没有什么胃口吃晚餐,但楼下还坐着一个嗷嗷待哺的付酽,于是说:“你上回带来的鸭货还不错,帮我斩半只吧。”
“行,”陈斯愚说,“我今晚也吃这个,要不去你家一块儿吃?”
方衍又往楼下看了眼,付酽在摇椅上晃啊晃,手里捧着保温杯,好不惬意。
“家里有人,”他回复陈斯愚,“我先问问他。”
陈斯愚蹭地一下从摇椅上蹦起来,趴在他脚边睡觉的陈皮吓了一大跳,翘着尾巴嫌弃地跳下摇椅,在不远处的椅子上重新趴下,他盯着方衍发过来的消息,危机感瞬间就拉到了最大值。
那个叫敷衍的人住在方衍家里?
他们不会真是那种关系吧……不对,照方衍的性格来看,绝对不是个会把男友说成朋友的人。
这么想着陈斯愚稍微松了口气,只是躺下的动作刚进行到一半,又一下坐直了。
不是男友也可以是友情之上恋人未满啊!
短暂的沉默后他自言自语:“没关系,只要没在一起,就能公平竞争。”
陈斯愚不信自己会比不过一个连名字都十分敷衍的家伙。
而那头的方衍打开窗,冲着楼下喊道:“付酽——晚上有人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付酽没睁眼,懒洋洋问他:“谁啊——”
那个名字才到嘴边方衍就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但他只是说:“一个朋友。”
付酽咂摸了一下方衍说这词时的语气,嘶了声睁开眼。
“你说的这朋友,不会是给你发猫照的那个吧?”
结果头顶的窗户早就被关上了,他抱着保温杯坐起身,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得到方衍肯定的回复的陈斯愚立即关门打烊,抛下黏在自己脚边转圈圈的陈皮先回了趟家,路过方衍的院子门口时他放慢了脚边,侧头多看了两眼。
很安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这念头刚冒出来他就忍不住笑出声——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赶紧买完东西回来敲门。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他还是先洗了个澡又换了身新衣服,长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身后,这才转而去了菜市场给方衍斩鸭货,考虑到多出来的那个人,他还顺便去隔壁铺子要了四屉小笼包,又在路过某家铺子时买了一份现做的莲花酥。
小笼包曾获得过方衍的夸赞,而这家的莲花酥不会很甜,内陷柔软湿润,他认为这是方衍会喜欢的味道。
这样子总够吃了的。
陈斯愚满意地点点头,提着袋子打道回府,他站在门前,整理了下雪白的衬衫下摆,又就着脚边的水洼捋了捋额前散落的碎发,这才抬起手,敲响眼前这扇熟悉的门扉。
叩,叩叩。
熟悉的动静传进房间内,楼梯上顿时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付酽好奇地往外面张望了眼,冲着楼上喊道:“要不我去开门?”
“不用!”方衍已经跑下来了,“我自己去开。”
他像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在夕阳下跑向那扇院门,背影中的欣喜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付酽啧啧摇头,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绝对有情况。
门打开后方衍看见了一个收拾一新的陈斯愚——他在春天里穿着轻薄的亚麻衬衫和垂坠感极佳的休闲西裤,麂皮大衣在夕阳下泛着细密油润的光泽,连头发都梳得整整齐齐,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桃花眼。
忽略掉他手里的塑料袋的话,这是一套可以直接去拍杂志封面的穿搭。
方衍看着他的脸,笑意一点一点地从眼底漫上来。
“你刚刚是去见投资人了吗?”
“没有,”陈斯愚戏谑地挑眉,“就我这小破店,能有什么投资人,去见房东还差不多。”
事实上你的房东就是我。
方衍没有说出这句话,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往里走,陈斯愚轻车熟路地关上门,听见他说:“饭还没做好,可以先吃两块板栗糕垫垫肚子。”
“板栗糕?”陈斯愚顺着他的话问,“这附近有卖这个的?”
“没有,是付酽带回来的。”
方衍正说到这,门后就出来了个陌生的男人——顶着一头鸡窝似的稀疏头发,睡衣和外套皱巴巴地裹在身上,疲惫感充斥在每一寸皮肉间。他的眼神十分无精打采,但嘴角的笑容显得十分热情,尤其是在看见陈斯愚的时候。
热情到有些诡异。
“可算来了,”付酽笑着招呼他,“你好你好,我叫付酽,付出的付,酽茶的酽,是方衍有过命交情的朋友。”
陈斯愚收回打量的视线,微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是陈斯愚。”
他不紧不慢地跟付酽握了握手,才吐出后面的话:
“同样是方衍过命交情的朋友。”
这是陈斯愚对付酽的第一印象。
眼前这人大大咧咧地穿着睡衣站在方衍的家里,不仔细看的确容易让人误会他跟方衍有着什么暧昧关系,但陈斯愚一低头,就发现了付酽一长一短的裤腿,和隐约露出来的旺盛腿毛。
一个直男,他非常确定地下了结论。
危机顿时解除,陈斯愚微微笑着,转头对方衍说:“你看看这些东西够不够吃,不够的话我再出去买。”
付酽同样微微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人——漂亮,留了头非常抓眼的长发,但很英气,而且穿得人模狗样,像只开屏的孔雀。
跟方衍的审美不是一个类型的。
他有点失望,不会真的就只是朋友吧?
“方衍跟我提起过你,”付酽终于接话,“你们这才认识两个月,就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
话语中的质疑实在明显,陈斯愚面不改色,徐徐道:“的确挺不可思议的,但意外就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是吧方衍?”
方衍正低头看他买回来的吃食,被叫到名字才嗯了声抬起头:“什么?”
“没什么,”陈斯愚笑了声,“你的手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方衍循着他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提着塑料袋的手,心情顿时有点不太美好。
“好是好了,”他说,“就是留了条疤,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淡掉。”
“原来你那次受伤的时候是跟这位在一起啊。”
付酽凉飕飕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么明显的暗示他不至于听不懂:“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怎么没提过这茬?不会是不把哥们当朋友了吧?”
阴阳怪气的,方衍懒得理他,白他一眼后说:“把你的舌头捋直了再说话,还有,堵在门口干什么?进去吃饭啊。”
陈斯愚这才开口,温声解释道:“我那时候和方衍并不是太熟识的关系,没有提起过我也很正常。”
明显是在帮方衍说话,付酽愣了愣,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原来是这样啊。”
这态度,这眼神,还有方衍转向这人时瞬间和缓下来的视线,他就不信这两人之间没故事!
方衍看李程霖都没用过这种腻歪的眼神!
付酽往旁边让开,顺手从鞋柜里翻出双拖鞋给陈斯愚,笑得颇为和善。
“听说你是去年搬过来的?之前是在哪里开店?”
“巴黎。”
陈斯愚的话成功让付酽后头的寒暄卡在了喉咙里,他讶异地看着这个漂亮男人,语气夸张:“海归啊?”
连方衍都好奇地抬起头,这是陈斯愚从没说过的事情。
“算不上吧,”陈斯愚姿态谦逊,“不是什么优秀人才,留学那会儿学的化学相关,后来在巴黎街头调香水,去年实在受不了外面的饮食习惯,就回来了。”
说到这他还感慨地摇摇头:“还是中餐好吃。”
“可不嘛!”付酽赞同地一拍大腿,“放眼全世界,中餐就是最顶级的料理!说起来,我当年就是因为不想吃西餐,才拒绝了学校的出国交流名额。”
方衍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今天中午吃汉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应景地拆开塑料袋,鸭货的香味顿时飘了出来,付酽摸了摸空荡荡的胃,理直气壮地道:“我是看你那会困得要晕过去了,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别的吃的——那是为你着想!”
“闭嘴吧,”方衍才不信他的鬼话,“坐下好好吃你的饭。”
“里头还有点酱,”陈斯愚从厨房里走出来,“特地叫老板多给了一袋。”
付酽震惊地看向他手里的碗筷——这人进方衍家厨房的姿势看起来怎么比他还熟,这两人不会已经在谈了吧?
理工男的头脑完全无法理解陈斯愚的心机,对陈老板三言两语就反客为主的功夫也没有丝毫的察觉,他埋头狂吃,最后还对陈斯愚竖拇指。
“不错,非常好吃,是在哪里买的?”
“菜市场。”
陈斯愚边说边把酸梅酱往方衍面前推了点:“你是不是胃口不太好?”
“唔,”方衍愣了愣,“没有。”
“你比平时吃得少了点,”陈斯愚的眼神莫名认真,“还是吃腻了?”
他刚想摇头,付酽就嗐了声,大大咧咧地道:“他吃饭就是这么慢的,多咬一口都会噎死。”
方衍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幽幽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过他也没否认这句话,转而对陈斯愚说:“就是暂时不太饿。”
“这样啊,”陈斯愚说,“那我把盘子里的分一分,留一点给你晚点当夜宵吃?”
“没事,我们先吃完,”付酽坐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晚上饿了再点外卖。”
陈斯愚这会相信他是方衍最好的哥们了,他问方衍:“那我晚上给你送吃的过来?”
方衍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不用,你拨两块出来,剩下全部打包放冰箱里。”
“能给他吃上一口,我就不姓方。”
“不姓方还能姓什么,”付酽顿时乐了,“姓陈啊?”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耳边轰地炸开,方衍耳根发烫,重重瞪了他一眼。
“再乱说话你就滚出去住酒店!”
他的视线飘忽地落在面前的碗上,不知怎么的就再也不敢去看陈斯愚——付酽实在太口无遮拦,这么暧昧的话都敢往外说,要是被陈斯愚误会了,以后做不成朋友怎么办?
他可不想失去陈斯愚这个朋友。
短时间内飞快涌现的纷繁念头令方衍忽略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热忱视线,陈斯愚哑然失笑,将注意力从眼前人泛红的耳根上收了回来。
“好。”
他将筷子调转过来,夹了四块肉放在一边,将剩下的全都重新放回了盒子里,接着将盘子往付酽面前推了点,微微一笑。
“这些应该够吃了。”
付酽连连道谢:“你人还怪好的咧!”
陈斯愚笑而不语,起身把食盒放进冰箱,又转身问方衍:“对了,陈皮的垫子是不是落在你这了?我这两天找了找,但没在店里看到过,它没了垫子后老是冲我发脾气。”
方衍回忆了一番,并不太确定这个垫子是不是在自己家里。
他是永远没办法立刻在自己家里找到一件东西的那类人。
“我进去找一下,你们继续吃。”
“行。”
陈斯愚重新坐下,付酽回头看了眼,笑着问他:“不过去帮忙吗?”
“等一会儿,”陈斯愚往椅背上去,“有点事想跟你打听。”
付酽拨了拨盘子里的四块鸭肉,终于明白这是来自陈斯愚的贿赂,不得不说,这个贿赂非常的……投其所好。
因此他快速而流畅地说:“方衍今年二十七,没有前任没有现任,无不良嗜好,喜欢吃甜食喜欢做衣服,有房有手能自力更生。”
陈斯愚愣了愣,没忍住很轻地笑出声,付酽抬起头,神情促狭。
“还有,他喜欢比他高的,有腹肌的帅哥,但我不清楚他对你有没有意思——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陈斯愚抱着手臂,说:“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是想问你们中午吃了什么,他刚刚在悄悄揉胃,估计是吃错东西了。”
“嗯?”付酽眉头一皱,“有吗?”
“有。”
陈斯愚的回答十分肯定,付酽回想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方衍的脸色并不大好。
“呃,就是一点汉堡、薯条、还有炸鸡,”他有些愧疚,“不过是三人餐,他可能吃撑了吧。”
不过连他都没有发现的事,陈斯愚居然注意到了,付酽愈发和颜悦色起来,并深刻地认为自己准备撮合这两人的打算是正确的。
他总听别人说开启一段新感情是忘掉上一段恋爱最好的办法,比起眼前这个男人,李程霖简直就是个屁!
这个红娘,付酽当定了。
“谢谢,”陈斯愚点点头站起身,“你先吃,我去帮忙了。”
“嗳,”付酽叫住他,“要不加个好友?”
陈斯愚没拒绝,摸出手机扫码添加一气呵成,接着就扭头走向那个熟悉的房间,宁开门探头问:“找到了吗?我来跟你一起找。”
方衍蹲在地上没回头:“应该就在这个箱子里……哦,找到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那个垫子,陈斯愚不远不近地站在他身后,生怕他又往前摔去,方衍回过身的时候就看见他用一种略显奇怪的姿势抬着手臂,不由歪了歪脑袋。
“怎么了?”
“没什么,”陈斯愚接过他手里的垫子,“那我就先回去给陈皮送垫子了,你晚上要是饿了的话,记得把冰箱里的鸭子拿出来吃。”
“好。”
方衍很轻地咳了声:“对了,付酽这人喜欢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斯愚只是笑了笑,说:“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朋友。”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变了味道,方衍不由转过头,不敢再跟他的眼睛对视。
他把自己加速的心跳和发烫的耳根归咎为被调侃后的尴尬感。
“我送你出去。”
陈斯愚却笑着拒绝了他:“不用,我自己出去就好,你慢慢吃。”
方衍没有拒绝,他坐回餐桌边,付酽顿时阴阳怪气地哟了声。
“你管这叫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