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 by夜雨行舟
夜雨行舟  发于:2023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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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手里的照片被分到剩下两张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刚刚出道时候的他。
站在舞台上,一身白色长裤马甲,手拿话筒,满脸自信,星光闪耀。
他把这张照片放到了右手边。
再下一张。
还是他自己。
面容要比现在稚嫩一些,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背景是长满绿藤的孤儿院,脸上的笑容天真而羞涩,还带着点躲避镜头的怯懦。
他对着照片看了三秒,下意识想要将这张照片放到左手边。
然而,脑子里却忽然横插出一个声音——明明都是你自己,你为什么要把两张照片放到不同的两边?
是啊,为什么呢?
他皱起眉,决定把这张照片也放到右手边去,然而,就在他刚刚拿起照片的那一瞬间,指尖忽然感觉到莫名的僵冷——就好像被风吹久了要冻结成冰一样。
也与此同时,魔盒再一次“啪嗒”一声合上了。
那声音吓得他一激灵,拿着照片的指尖自然松开了。
正好忽然有一阵风吹过,照片就被吹到了他的左手边,那一叠被分好的照片了。
谢眠微微笑道:“两分半钟,动作相当快速。不过最后的时候,你似乎犹豫了一下……难道你是对‘灵’通过媒介赋予你的能力,感到不信任吗?”
伴随着他的话语,那盒子又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响。
傻子也知道不能回答“是”。
白昙抿了抿苍白的唇,“不,不是。我只是刚才手分久了,有点抽筋。”
“这样吗。”
谢眠微微一笑,揭过了这个话题,“好了,现在,你可以把两叠照片翻转过来了。”
翻转过来?
这些照片背面难道有什么东西吗?
白昙惊疑不定。
他先翻转了放在自己右手边那一叠。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色的规整的大字——
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谢眠。
谢眠:“你可以一张一张继续翻开看。”
白昙于是翻开了下一张照片,照片背面书写的字,依然是“生”。
他的手僵了一下,翻下一张,依然是“生”。
生、生、生、生、生、生……
整整齐齐三十张照片,包括那张他刚出道时候的那张,全都是“生”。
难道这些照片背后全部都只写了这一个字吗?
白昙忽然涌现出些许不详的预感。
他快速拿起放在自己左手边的那叠照片翻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黑色的扭曲的大字——
他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下一张。
再下一张。
死、死、死、死、死、死……
这一叠照片,背面所写的字,全部都是“死”!
——包括了他在孤儿院前照的那一张照片。
白昙的背后已经冷汗淋漓。他看着自己的手,满眼不可置信。
这些照片上的字,应该都是被人事先就写好在照片上的。
而他在分类的时候,甚至不知道照片的背后有字。
那么为什么……两分三十秒,整整六十张照片,他在那么快的速度里面分类好的这么多照片,它们背后写的字,居然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分类出错?
【不可思议……】
【就算他们事先有过商量,但是六十张照片啊,里面有几张照片的构图还特别的类似,乍一眼看过去根本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白昙即使事先看过,又是怎么才能全部记住,一张不差的?】
【照片背后的生和死有什么寓意吗?难道,这是‘灵’作下的标记?】
【我有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
白昙太阳穴突突跳动,他觉得胸口有些窒闷,忍不住深深地喘息了一下。
“恭喜你,准确完成了分类。”谢眠轻轻鼓了鼓掌,“虽然这些照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可供区分的地方,但事实上,你右手边这一叠照片里的人,直到现在都还全部活着,而放在你左手边这一叠照片里的人,却已经全部都过世了。这就是‘灵’所赋予你的,辨别生死的能力。”
“胡说!”白昙大声反驳道,“最后一张照片里的,那明明是我,难道我也已经死了吗?”
“你确定那是你吗?”
谢眠漆黑的瞳孔看着他,表情十分平静。
白昙嘴唇抖动了一下,面对他漆黑的眼瞳,居然无法立刻回答。
照片里面少年羞涩而天真的笑容还仍在眼前,可他却已经想不起自己究竟实在何时、何地拍摄过这样一张照片,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他在那个年纪的时候,究竟在做什么呢?
一些凌乱的、模糊的记忆像是纸张被燃烧殆尽之后的灰烬一样纷纷扬扬飞过脑海,笼罩成一片阴翳的雾霭。
他看到倒塌的房屋、模糊的尸体、无光的天空。那些场景转瞬而逝,不留一点痕迹。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颤抖着身体含着泪花看他,惊声喊道——
“别杀我!”
画面陡然一转。
他跌倒在了地上,不断地往后退。
然而,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没有了身体,唯独只剩一个脑袋,上面却还穿了一个大洞,不断朝他凑近,血和脑浆哗哗往下流,有一些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不,不,那不是我——”白昙开始疯狂摇头,“我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谢眠微微勾起唇。
第一步完成了。
为了让白昙的灵魂与身体不再严丝合缝地契合,他凭借一系列的暗示和诱导,使其产生对【自我】的动摇。
就像之前在白小云的惊吓之下,对方陷入了意识疯狂,被拖进警局关了十几天。
那时候,白昙的灵魂和身体出现了些许缝隙。
但是还不够。
白昙的大脑中,有一个自我保护机制。
每一次遇到了超出对方预料之外的事情,对方都会进行一次【选择性失忆】和【自我重塑】,就像是试图把硬盘格式化以去除病毒一样。
手法虽然笨拙,但效果意外地还不错。
在他之前闯入白昙房间,失手差点把对方杀了的时候是如此。
在之前对方受到白小云惊吓之后也是如此。
白昙这种状况,很像是受到了一种高级的、持续性的催眠暗示。有特定的触发开关,固定的运转流程。
而要对抗催眠,最好的办法无外乎是——
白昙满脸满身都是冷汗。
他的脑袋不断摇晃着,整个人高度紧绷,仿佛随时要陷入昏厥。
谢眠托腮观察了他一会儿,估摸着人就要承受不住把自己给格盘了,才用食指敲击桌面。
这次江岚迅速摇铃。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稍微唤醒了一点白昙的理智,他抬起被汗水沾湿的睫毛,有些茫然地看向谢眠。
“放松一些,不要激动。”谢眠用轻柔的声音安抚道,“这世界上有两朵开的相似的花,当然也有长得相似的两个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而你现在仅仅只通过‘灵’的力量,就顺利把你和他分辨出来了,这难道不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吗?”
白昙喃喃道:“长相相似……我和他,只是长相相似吗。”
他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但太阳穴处的青筋还是控制不住地在跳动。
“我所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可能。”谢眠微笑着道,“而这个世界上,充斥着无数种可能。所以,我们才需要借助‘灵’的力量,让它带领我们去追溯真实的过去,分辨真正的生死,预知既定的未来。那么现在,让我们进入最后的通灵环节吧。”
他打了一个响指。
白昙手里那叠写满了“死”字的照片忽然开始燃烧了起来,他惊慌地松手,照片就飘落到了地上,化为灰烬,被海风吹散。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他的灵魂好像也随着那叠照片一样落了地,被吹进海里,被水浸湿了,沉甸甸,又轻飘飘。
有谁能够抓住他的手?
他仰头,看到了一袭黑袍,忽然之间有了一点了悟。
只有岸上的巫师能够。
“把盒子打开吧。”谢眠道。
白昙几乎没有犹豫,就伸手把盒子打开了。
而这一次,盒子里的照片不见了。
只有一张镜子竖立在那里,倒映出白昙自己的模样。
白昙好奇地伸头望向镜中自己。
明明是日日夜夜都在看的一张脸,哪里长一颗痘都会被立刻发现,然后郁闷几天,妆容也要亲自去画最精心设计适合自己五官的,不能假别人之手。
然而现在不知怎么的,白昙却越看越觉得陌生,甚至觉得……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脸。
但如果这张脸不是他的,那他真正的脸,又是什么模样?
他想不通,于是本能地望向谢眠,目光带着疑惑。像是在祈求指引方向的迷途旅人。
谢眠:“关于你的疑问,临走之前‘灵’送给你一份礼物,而那份礼物,就是答卷。它就藏在魔盒里。现在,你可以把它拿出来了。”
白昙迫不及待伸手去拿,然后从盒子里掏出来一个怀表。
怀表的表面印着一些他看不懂的浮雕。
他怀着疑惑,打开了怀表。
怀表上方是一块圆镜,下方是纹路古老的时针。
此刻,怀表正在不断转动,然而奇怪的是,指针并非前行,而是在往后退。
镜子里的自己,模样好像也在不断地、不断地变年轻……是错觉吗?
白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他好似陷入了一个梦魇,或者溺入了海底,周围是光怪陆离模糊的色块,周围喧嚣的人声已离他而去,只剩下钟表滴答转动的机械声响。
他听到了巫师具有蛊惑能力的声音。
“此刻,你在‘灵’的引导之下,回到了二十六年前的一天。”
白昙握着怀表的手颤抖了一下,似乎还有些困惑不解。
“那时候的你还未出生——是的,不必怀疑,那也许是你的前世。这一天,天气晴朗,你刚入大学,正拖着行李箱在校园小道上漫步走过。风声轻柔,树林茂密,一切都很新奇。”
谢眠所说的内容,是白小云曾经在城堡监视对方的时候,看到对方所记录的“日记”。
白小云在看到对方写日记的时候,虽然对方记录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杂事,但是落下的日期,是2012年。已经距今二十多年前。
那份日记非常奇怪,似乎是对方拼命想要记住些什么,才用笔记下,字迹显得很凌乱。
但后面,这本日记却被锁进箱底,连对方自己似乎都忘记了这回事。
之后,他在白昙被白小云刺激发疯时候,意外得到了从对方口袋里落下来的一页日记纸张——他后来进入对方房间拿出整本日记对照过,那是日记最后结束的时候被撕下来的一页,日期是2013年1月1日。
再往前翻一页,却是2012年1月1日,与最后的记录相隔很远。
而那本日记的开端,是2007年。
二十六年前。
“……是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也就是这一天,你决定了要记日记。你要把你新认识的朋友、遇到的事情、大学的生活、开心与不开心的一切都记录下来,不想忘记。因为这是你仅有一次、往后多少时间也再不可代替的青春。”
白昙恍然想起。
他确实是从那一天开始记日记的。
那他为什么忘记了呢?
明明自己亲手记下,说好了不能忘记的东西——
钟表上倒行的时针忽然停下了。
然后缓慢的,开始前进。
“入学的第二天,你遇上了一个人。在你因为身材瘦弱被校园里的混混欺负的时候,他偶然路过并帮助了你,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你在印有新生照片的册子上不断寻找,终于,你找到了他所在的系别和班级,并且得知了他的名字。他叫什么?”
“他叫,他叫……”
白昙抖索着嘴唇,闭了闭眼,脑海中突兀闪现过一个满身是血,却还将手紧紧护住他的男人的脸。
“……他叫周瑾然。”白昙呆呆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谢眠笑了。
从对【自我】的怀疑,到对【遗忘】的追溯。
第二步成功了。
想要对抗催眠,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催眠本身。
从一开始,所谓通灵表演,不过只是引导对方一步步动摇,不断深入的诱饵。
通灵是外在,魔盒、照片、镜子、怀表都是媒介,催眠才是本相。
在催眠界,有一种催眠方式,能够受催眠者能够回到过去,复苏过去的记忆片段。更厉害一点的催眠师,能够使对方的心理和生理也一起倒退回那时候的模样,并且产生定格。有些只能婴儿才能够做出的特定动作,在成年人接受了催眠并认定自己回到了婴儿时期后,竟也能够做出。
只是,这样的案例是极少数。
这是因为,距离被催眠者当下时间段越是遥远,催眠进行的记忆追溯和人格定格就越难以成功。
但是一旦成功,这种现象,在催眠界就被称之为——
“复活”。

第153章 魔种
【有没有人说说,为什么从刚才谢眠打了一个响指开始,白昙就闭上眼睛不动也不说话了?】
【你们注意到没,白昙虽然闭着眼,眼球却一直快速转动,我猜测他是被‘灵’附身了!而且刚才明明谢眠都没有说话,白昙就直接从盒子里掏出来一个怀表观察,但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卧槽这也太诡异了。】
谢眠双手竖在桌上交握,观察着白昙的状态。
想要完全使被催眠者“复活”,生理和心理回到当年的状态,必须给受催眠者足够明确的指示。并且,被催眠者最好是主动地想要去记起、迫切地想要回到当时的时间和状态。
对方需要一个渴望获得“重生”的理由。
也许是无法弥补的遗憾,也许是一生怀念的从前。
简言之,是“执念”。
这一点单凭对方流水账的日记内容是不够的。
必须找到一个突破口。
谢眠微微勾唇。
找到了。
是周瑾然。
有意思的是,这个活在白昙遗失回忆里的男人,和这个世界的视帝周瑾,名字只有一字之差。而按照白昙日记里面的描述,周瑾然和周瑾似乎在样貌和性格上,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也许是为什么,在原书剧情里,白昙在孤儿院的电视上第一眼看到周瑾的时候,就一见钟情暗恋上对方的的缘故。
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所有书中没有缘由就发生的事情,在现实里或许已经伏线千里。
谢眠在白昙的日记里挑出了关于周瑾然的部分。
“……入学一周后,你从周瑾然的同学身边打听到了他的通选课,高兴地和他选择了同样的课程。”
“你坐到他身边,却发现他已经不记得你了,你有些气闷。不过,因为座位靠近,你和他成为了同一个小组的组员。为了完成课程prepare,你们约在图书馆见面。”
“你们成为了朋友。一次醉酒,你得知他是gay,开始主动展开了追求。每天早上你都会给他带多一份早餐,在对方打篮球的时候,还会带着冰水和饮料过去加油。周瑾然虽然外表高大帅气,性格却意外的纯情。入学的第二年,他牵起了你的手,在校园的小树林里吻了你。”
白昙睫毛剧烈地抖动着,他的脸色从苍白和红晕之间交替,还有一种想要抓住什么的无措,害怕失去的惶恐。
“这时候,你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此刻,那该有多好。”
谢眠语声轻柔,好像在营造一场不醒的幻梦。
“此刻,是2009年2月14日,情人节。”
“你停留在了此刻。”
说到这的时候,谢眠忽有所觉,看向游轮之外。
游轮之外,广阔的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
然而下一瞬,大风忽起!
游轮剧烈晃动了起来,引得游客们发出阵阵惊呼。晃动之中,闭着眼睛的白昙连人带椅一起栽倒在了地上。
桌面上燃烧的白色蜡烛也随之滚落于地,火焰熄灭。
白昙似乎被疼痛惊醒了过来,眼中满是茫然。
他脑子里现在空空如也,却感觉到有什么失而复得、珍重无比的东西失去了。这种难受的感觉甚至让他的心脏也抽痛起来,难以遏制的愤怒升起,他对谢眠大喊出声:
“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惜了。”谢眠说。
可惜了,只差一点。
白昙的自我认知,在刚才已经被他诱导着退回了二十多年。如果催眠能够继续进行,彻底稳固住对方的状态,就算对方脑子里的自我保护催眠装置还在,也将完全失去效用。
毕竟,催眠装置启动的契因是在对方后来的记忆种下的,当那段记忆被白昙彻底否认,装置自然而然丧失了启动能力。
——而只要白昙自我认知回到从前,与现在的身体出现大幅偏差,灵魂与身体的融合就会出现缝隙,让白小云能够趁机夺回自己的身体。
不过显然,有人并不希望他这样做。
刚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打断了他的催眠。然而在他的感知里,却没觉察到任何异常力量的出现。
究竟是谁、在哪里、通过了什么手段、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之下能够这样影响现实?
谢眠在一瞬之间想到许多——不止这一阵风的吹过,还有一场大火的发生,一盏吊灯的坠落。
时间再推移到更早之前,那些被拘束的自我,被埋葬的天赋,无数似是而非的误会和巧合。
他曾称呼这种力量为“剧情”。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白昙被他漫不经心地态度和话语激怒,他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膝盖摔伤还踉跄了一下,咬牙低声道:“谢眠,我知道你费尽心思地打压我,还想要夺走我的一切。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谢眠笑了笑,摊手无辜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邪恶无比的大反派一样。”
明明他对白昙的手段已算温柔。乐园里那些曾经撞进到他手里的轮回者,哪一个不是san值清零,下场凄惨?
现在,他不过只是想给白昙一个好梦而已。
那梦明明白昙也很喜欢,不是吗?
白昙气得脸皮抖动,“你……我……”
何止是大反派。
谢眠简直就是一个恶魔!明明他的生活理应顺遂而美好,现在一切都因为谢眠而陷入到混乱之中,拼凑不回当初模样。
谢眠建议道:“你受伤了,该好好去休息一下。”
白昙也丝毫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他恨恨瞪了谢眠一眼,“谢眠,你会后悔的。”
他说完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和导演道了几句歉,愤愤离开了现场。
谢眠看着他的背影踉跄着走远。
“复活”虽然没有彻底完成,但种子已经种下了。对执念的渴求,会使白昙的潜意识不断地试图去回忆曾经的一切。
就像蕴藏魔力的种子悄无声息汲取养分、生根发芽。
最后撑破牢笼,破土而出。
不过到时候,白昙的灵魂恐怕就不能保持完整了。
游轮晃动过后,节目组工作人员上来善后,快速收拾了凌乱的地面,摄像机也再度架了起来。
主持人满脸歉意地打圆场,“非常抱歉,刚才游轮受到大风影响,直播出了一点故障,我们的白助理也因此受了一点伤,需要暂时离开表演场地进行包扎。谢眠。如果你还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安排另外的嘉宾协助继续进行表演。”
谢眠轻轻笑了笑,道:“不用。我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而且通灵消耗精神力,短时间之内,‘灵’恐怕也无法再次被召唤。”
活人看不到的世界里,白小云正扁着嘴,两眼水汪汪。
它刚才扒着白昙的脑壳,已经半只手嵌进去了,没想到游轮一晃,它就被弹了出来,还被弹飞到地上滚了几圈。
主持人理解地点点头,“刚才的表演很精彩,而且,直到最后,观众还是没有能够找出表演的破绽。虽然最后出了一点意外,但是根据我们节目组的评判,并不会影响这次挑战的结果。恭喜你们,这次的挑战成功了!”
“作为奖励,接下来,你们可以得到节目组特邀舞蹈老师的一对一指导。不过在你们之前E组更早地完成了任务,现在正在接受老师的指导,需要稍微等待一下。”
节目组特邀舞蹈老师,叫做伊西斯,是一位世界著名的舞蹈
伊西斯有着一张非常美丽的脸庞。
长直的金发如同金子一般垂落,浅色睫毛往下盖着,眼睛仿佛嵌着两颗冰蓝碎钻。远远看去,他美得像是一个雕琢精致的石膏像。
这会儿,他正在指导着E组的学员。
E组的学员是柳夜和秦风谣。他们扮演的角色是神殿祭司,刚刚在轮船上举行了一场小型弥撒,在柳夜强大的记忆力下,他们顺利把近万字的经文朗读完毕,通过了挑战。
秦风谣脸颊有点红,兴奋地和伊西斯交流着。
柳夜还是一脸面瘫,不过从他耳朵摇摆的幅度来看,兔子听得还算认真。
秦风谣越说越激动,双手合十,似乎拜托了伊西斯什么事情。伊西斯微微颔首。
而后,便见这位世界知名的舞者踮起脚尖,以一个极端优雅地动作滑了出去,像是羽毛一样飘入舞台的中心。
他的手臂如同天鹅一样举起,然后高举向上,整个身体形成一种极端优美的姿态,而后,手指如同莲花绽放,仿佛在捧着鲜花和露水敬献给神明。
他保持着这个姿态,脚尖开始旋转,带动起整个身体,仿佛永不疲惫永不停歇。他的脸沐浴着阳光,头发仿佛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碧蓝的眼眸荡漾着细碎的波光,美得不似凡人。
【果然不愧是有“舞蹈界的大天使”之称的伊西斯啊,看着他跳舞,仿佛心灵都要被净化了。】
【刚才秦风谣说要让伊西斯老师现场给他们组编舞一段的时候,我以为真的就是随便表演一段,没想到完成度这么高。】
【他长得好漂亮,就像是西方油画里的人。我原本以为谢眠已经是娱乐圈里的顶级美貌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够媲美。】
【其实单论长相,还是谢眠更漂亮点,但他的气质太阴郁了,看久了眼睛会有种被割伤的痛感。还是伊西斯让人觉得更舒服一些。】
【而且,在舞蹈方面伊西斯肯定胜出,这毫无疑问。】
和周围观看着迷的观众不一样,柳夜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
虽然恢复了乐园记忆,但他仍是一位专业的舞者,代表着国内现在芭蕾的顶尖水准。
对于眼前这位他年少时候就已经久闻大名的舞蹈家,他是心存敬意的。
只是……
舞台上伊西斯确实动作优美,舞姿绝伦。
这是伊西斯答应秦风谣,为他们现场编撰的祭司舞。
虽然如此,柳夜却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王曾经在乐园庆典中跳起的舞蹈。
血红的轻纱包裹着颀长身体,苍白的骨链随着舞步摇晃。
乐园终日被永寂的黑暗所充斥,而对方在怪物的眼中,却如一轮刺目的红月。
那舞蹈已经不能够用优美来形容。
那身姿鬼魅绝伦,勾魂摄魄,不可名状,难以形容。
超出人类极限的动作被其信手拈来。也许,唯有看上去如此不可想象的催折,才能构建出最美丽虔诚的姿态。
那是献祭,不是表演。
他的观众并非人类,也不是怪物。
而是神明。
柳夜想。
比起伊西斯只有形式和姿态的优美。
那才是真正的,将所有一切祭献给神明之舞。

伊西斯的舞蹈在一片鼓掌声中结束。
“您的舞蹈实在是太棒了!”秦风谣激动地走上前,赞美道。
伊西斯微微颔首。他的中文带着一点异域的腔调,但是发音很精准:“秦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秦风谣兴奋得脸色通红:“伊西斯老师,您刚才的舞蹈我们可以直接用在后天的舞会上吗?”
“当然可以,这舞蹈正是为你们所编的。”伊西斯说完,目光转向旁边一直不发一语的柳夜,轻声细语道:“柳先生。”
柳夜愣了愣,从回忆之中清醒过来,茫然问道:“什么事?”
伊西斯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刚才,我在听你们举行弥撒。”
他的语声平静:“你在宣读忏悔词时,有一段话。【至高永恒的真主,求祢垂视我等,垂视我等满身罪孽与扭曲魂灵。我等信仰将与漆黑穹宇同在,愿为祢敬奉生命与魂灵。】”
柳夜挠了挠头:“这段话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着,两只兔子耳朵却有些紧张地摇摆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弥撒开始前的忏悔词和经文不一样,没有固定内容,需要依靠主祭的自我发挥。
——而他刚才一紧张,好像把他们的王、乐园大祭司往年的祭祀词给念了出去。
伊西斯道:“我等诵念忏悔词,是为向神明虔诚忏悔我等罪责,以祈求神明的怜悯和宽恕,赦免我等身上罪孽,让我等死后得上天堂,获取永生。你这段话,却毫无忏悔自身罪责之意,亦无祈求神明怜悯宽恕之念。此即矛盾所在,令我疑惑——你既不知罪,又为何忏悔?你既无所求,又何必信仰?”
柳夜眼冒金星,道:“……啊?”
“因为我们并不需要从神明身上得到什么,神明也并不需要为我们做什么,他只要存在就足够了。”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淡淡声音。
伊西斯浅色睫毛动了一下,目光转向迈步走向他的谢眠:“为何只要知其存在就足够?人生而有罪,贡献信仰,积攒善行,就是为了洗脱这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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